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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节

      曹昂无语,只好装没听懂。

    孙策将手巾收好。“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想说的?”

    曹昂叹了一口气,咬咬牙。“将军可能知道,我在兖州效仿将军,建木学堂、本草堂、讲武堂。”

    孙策点点头。

    “将军肯定也知道,我画虎不成反类犬,诸事皆徒有其形,未见成效。”

    孙策再次点头,强忍着没笑出声来。要办成一件事哪有那么容易,不是说弄几幢房子,找几个人就能成功的。要想推行新政,不仅要社会安定,还有相应的人才和资源。作为新政的样板,南阳能成功就是因为南阳同时具备了这三个条件:初平二年以后就没有发生大的战事,生活安定;黄承彦父女、尹端、张仲景这样的人才;南阳充足的药材、铁和其他矿产资源,缺一不可。

    兖州哪有这样的外在条件。去年发生大疫,曹昂无法控制疫情,只是开放开禁,放百姓逃入豫州。在陈留形同割据,任城一带又被他占领的情况下,曹昂控制的人口还不如南阳一郡多,吃饭都是问题,哪有精力搞新政。兖州也没有黄承彦、尹端这样的人才,曹昂真正拿得出手的人才只有一个同乡华佗,所以他的本草堂搞得还勉强说得过去。但华佗有医术,兖州却没南阳的药材资源,大部分的药还要从南阳购买。

    正因为知道曹昂再怎么折腾,兖州也不可能对自己形成威胁,孙策才会容忍曹昂继续保持独立。相比于曹昂,孙策更关注益州,益州相对安定,有相应的资源,只要曹操找到合适的人才,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见孙策不搭腔,曹昂几次欲言而止,最后鼓起勇气。“兖州户口流失,普通百姓进入豫州,剩下的人口也大半被世家侵吞,没有他们的支持,兖州无兵、无钱、无粮,门户洞开。”

    孙策还是没忍住,终于笑出声来。“那你想怎么办?”

    “陈公台为我出了上中下三策。”

    “哦?”

    “上策,兖州交给将军,我去长安或益州;中策,向孙将军求助;下策,兖州交给袁显思,我去长安或者益州。”

    孙策笑笑。“你为什么不选上策?”

    曹昂一声不吭,从腰间解下装有印绶的革囊,放在案上,推到孙策面前。孙策惊讶地看着曹昂。曹昂又解开革囊,取出里面的黑犀印信。孙策一看也知道这是刺史印信,曹昂这是玩真的,至少看起来像真的。

    不过他没有接。他抬起眼皮,打量着曹昂。“陈公台有没有说,我会选哪一策?”

    “他说,将军会选中策。”

    “为什么?”

    “此策于我而言是中策,于将军而言是上策。将军身荷五州,半有天下,已成朝廷心腹大患。豫荆扬三州乃是将军用心经营之根本,青徐乃是将军右臂,袁绍所图,非取不可。兖州荒残,又未与将军为敌,将军侵占必授人以柄,利寡而祸重。若与袁显思,将军必与袁显思再战,亦非善计。唯有助兖州一臂之力,以兖州为藩,于将军最有利。”

    孙策不动声色,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这是陈公台的意见,你怎么想的?”

    曹昂低下头,沉思片刻,重新抬起头,慨然道:“如果将军肯放归我阿母和妹妹,我想选上策。如今之山东,有能力争天下者,唯将军与袁显思。将军天才英特,武艺绝伦,我自不堪与敌。袁显思四世三公,有河北之地,有党人之助,无论家世还是个人能力,都在我之上,我亦非敌手。夹在二位之间,生死握于二位之手,不如趁着现在尚有机会脱身,放弃兖州,或去长安,为天子效力,或去益州,父子团聚。”

    孙策道:“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

    “如果换成我是将军,我也不放。”曹昂苦笑道:“所以,我今日前来,向将军剖心析意,是生是死,是放是留,唯将军所愿。实在不行,我甘为将军阶下囚,陪阿母、幼妹寄寓将军檐下,以将军之宽仁,想来总不至于饿死。”

    “噫,你这是赖上我了啊?”孙策冷笑道:“曹子修,我对你那三策都没什么兴趣,我倒有一策,你可以考虑考虑。”

    “请将军指教。”

    “你入赘我孙家,成亲之后,你愿意去兖州就去兖州,要钱要粮都可以,愿意留在豫州就留在豫州,我妹妹在工坊做事,每月工钱有好几千,养你一辈子不成问题。”

    曹昂面红耳赤,半天才说道:“这个……恕昂难以从命。”

    孙策伸手将案上的革囊推了回去。“你不要急着拒绝,先回去想想,听听陈宫的意见,然后再做决定。”

    第1530章 走投无路

    孙策不由分说,把曹昂轰走了。

    袁权站在阴影中,看着曹昂垂头丧气的出了门,转身推开书房门,打量了孙策片刻,笑道:“你们说什么了,曹子修怎么那副神情,一点喜气儿也没有。”

    “屁的喜气。”孙策嘿嘿笑了两声:“他没哭出来,我已经很意外了。”

    “哭?有那么严重吗?”

    “那当然,兖州现在就是一个烫手山……烧得通红的宝刀,扔了舍不得,不扔又会烫得皮开肉绽。他想在我面前唱苦肉计,我才不上他当呢。”

    “苦肉计?”

    “扮软示弱啊。”孙策把曹昂的三策说了一遍,笑嘻嘻地对袁权说道:“如果是你,你选哪一策?”

    袁权取出衣服,让孙策洗浴,她一边帮孙策搓背,一边斟酌,直到孙策洗完,她才摇摇头。“对你来说,这三策都不好,陈宫既然出此三策,也是算准了将军不会选上下两策,只会选中策。他这是故意引你入彀,逼着你两害相权取其轻,帮助曹昂控制兖州。你怎么应对的?”

    “我要求他入赘我家。”

    袁权惊讶地看着孙策,半晌才“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她摇摇头。“亏你想得出来。你有弟兄五人,还要他入赘,不是故意羞辱他么?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答应。”

    孙策收起笑容。“我知道他不会答应,但是我想看看陈宫会不会要求他答应。兖州已经残了,仅剩的人口都掌握在世家手里。我如果接管兖州,势必要清算他们,夺回土地和人口,他们肯定会反抗,或是迎袁谭入境,或是向朝廷求援,总之对我都不利。”

    “这的确有点麻烦,不如留着曹昂。曹氏父子分据一州,也让朝廷有个容忍你的理由。”

    “没错,对我来说,曹昂留在兖州更有利,但我要看看他是不是已经完全被兖州世家控制住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控制不住兖州,我支援他再多的物资也会落入兖州世家的口袋,起不到应有的作用。我要让曹昂看到,兖州世家只能利用,不能完全依靠,逼着他狠下心来,替我先拔了这些刺。”

    袁权眼珠一转。“如果他今天答应入赘了,你打算处置他?”

    孙策哼了一声,歪了歪嘴,没有说话,眼中却闪过一抹杀气。如果曹昂答应入赘,不管真假,他都会杀掉曹昂,哪怕是兖州大乱也在所不惜。兖州世家再强,还能比豫州世家强?他只是不想无端惹事,并不是怕事,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袁权看得真切,叹了一口气。“是不是会杀了他?”

    “你这都看得出来?”

    “阿衡说你现在杀气很重,有点怕你,我还不信,现在看到你这眼神,连我都有点怕,更别说她了。”

    “那你可猜错了。”孙策笑道:“我刚才不是想杀人,而是想战斗。”

    “战斗?”袁权疑惑地看着孙策。孙策将袁权拉了过去,横抱而起,向卧榻走去。袁权恍然大悟,一边抱紧孙策的脖子,一边说道:“不行,不行,天气太热了……”

    “是啊,的确有点热。”孙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又清静又凉快。”说着,扯过一件单衣披上,抱着袁权就出了门。袁权吓了一大跳,睁大了眼睛。

    “去……外面?”

    “是啊,去山顶凉亭,刺不刺激,开不开心?”

    “别别别……”袁权羞不自胜,连声央求,孙策却不理她,哼着小曲,直奔屋外的夷山而去。

    ……

    曹昂回到驿舍,陈宫已经吃完饭,难得的没有和毛玠对弈,坐在自己的屋里静思。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睛,搓搓手,迎了出来,一看曹昂脸色铁青,不免有些吃惊。

    “使君,这是怎么了?”

    曹昂一声不吭,走到案前坐下,一连喝了几杯水才慢慢平静下来。陈宫坐在他对面,毛玠、卫臻也闻讯赶来,在一旁坐下,焦急地看着曹昂。

    “公台兄,你的三策,孙将军都不肯接受。”

    陈宫很惊讶,抚着胡须,半晌没说话。毛玠见状,连忙问道:“那孙将军是什么态度?”

    曹昂咬着嘴唇,一言不发。陈宫见状,忍不住说道:“孙将军究竟说了什么,让使君如此气愤,莫非他羞辱你了?”

    曹昂无奈地一声长叹,把孙策要求他入赘孙家的事说了一遍。陈宫和毛玠相顾失色,他们也没想到孙策会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这可有点欺人太甚,难怪一向好脾气的曹昂都被气得失态。

    陈宫有些乱了阵脚。孙策态度的强硬超出了他的预料,不仅拒绝了他的上中下三策,更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有不惜用武力夺取兖州之意。他是曹昂的智囊,最清楚兖州的情况,兖州现在就是孙策嘴边上的一块肉,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兖州得失,对曹昂来说其实并不致命,他大不了去益州投靠曹操,父子并肩作战,不愁出路。可是兖州世家就惨了,孙策是怎么收拾豫州世家的,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说,只有背水一战了?”毛玠说道。

    “背水一战?”陈宫冷笑一声:“甘宁的水师就在平原郡,之前就一直企图溯水而上,如果不是袁熙拼命拦住,他就抄袁绍的后路了。”

    “那怎么办,向朝廷求援?”

    “朝廷自身难保,也无力增援兖州,向朝廷求援,除了激怒孙策之外,没有任何意义。”陈宫眉头紧皱,连声叹息。“袁谭也指望不上,他正忙着协调冀州内部分歧,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孙策交战。”

    卫臻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让使君答应孙策的条件,入赘孙家不成?”

    陈宫瞪了卫臻一眼,目光转回曹昂脸上,眼神无奈。曹昂被他看得吓了一跳,连忙摇手。“公台,这绝对不行,我宁可放弃兖州,也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陈宫苦笑。“使君,但凡有一丝办法,我也不愿你蒙受这样的羞辱。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你是可以去益州,可是你能带着那些支持你的兖州世家一起走吗?他们留在兖州会是什么结果,你应该不难想到吧?事到如今,只能请使君委屈一时,等将来打败孙策,再退亲便是了。”

    曹昂不假思索的摇摇头。“不可,义不再辱,我不能受辱在前,又自辱在后。公台兄,切莫再言。”

    第1531章 放手

    曹昂的情绪有些激动,不由陈宫解说,自称太累了,想好好休息,将陈宫等人都赶了出去。

    陈宫站在门口,又劝了半天,曹昂只是不允,连应都不肯应一声。陈宫说得口干舌燥,急得浑身是汗,只得一甩袖子,回房命人准备热水,决定再洗一次澡。

    听到陈宫的脚步声远去,曹昂的耳边终于清静下来,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对他来说,这个选择其实并不难。他随时可以放弃兖州,区别只在于孙策会不会放丁夫人和曹英走,但不管结果如何,他相信孙策不会杀她们。

    但这件事让他看清一个问题:兖州世家的处境比他更困难。他们不想失去自己的产业,又找不到合适的靠山,投降孙策无异于任人宰割,抱起团来与孙策结盟成了他们唯一能保全自己的机会。这就是陈宫极力劝他不能放弃的原因。身为兖州名士,陈宫就是他与兖州世家的纽带,既为他向兖州世家寻求帮助,又为兖州世家向他索取回报。如今他不想接受孙策的羞辱性条件,准备放弃,最着急的人就是陈宫。

    他不是兖州人,他可以离开兖州,陈宫却不能轻易离开兖州,何况陈家也是兖州世家之一。

    既然如此,那我岂不是可以有更多的主动权?曹昂心中一动,灵光乍现,忽然明白了孙策的真实用意。孙策并非不愿意支持他,而是担心兖州世家因此坐大。孙策出身寒微,又一直打压世家,与世家势同水火,袁谭又曾经做过兖州刺史,兖州世家更愿意亲近袁谭,只不过袁谭此刻自身难保,无法支援兖州,兖州世家才愿意和孙策谈判。等袁谭缓过劲来,与孙策再决胜负,兖州世家会支持谁不言而喻。

    孙策怎么可能容忍这种情况出现。所以他不仅需要通过婚姻和他结盟,更需要他有控制兖州世家的能力。曹家实力虽然比孙家强,但曹家有宦官的背景,名声不好,和孙家一样受到世家歧视,若非有陈宫这个名士支持,他根本不可能在兖州立足。在兖州世家眼里,他只是袁谭的旧部而已。

    袁谭会是孙策的对手吗?曹昂一时难以决断。夹在豫州、冀州之间,兖州的身份非常尴尬,因时而变,有时候是缓冲,有时候又会是战场。要想在他们之间生存下去,必须要做通盘考虑。

    曹昂起身,在室内来回转圈,反复权衡。

    ……

    夷山之上,月光如水。夜风拂面,带来阵阵凉意。

    孙策抱着袁权坐在栏杆上,下巴搁在袁权的肩窝里,慢慢地摩挲着。袁权觉得有些痒痒的,却又舍不得与孙策分开。她靠在孙策怀里,感觉着孙策强劲的臂膀和有力的心跳,说不出的平静。

    “你说这山上为什么没蚊虫?”

    “这里的草木都有驱蚊的作用。”袁权转过脸,斜乜着孙策,巧笑嫣然。“喜欢吗?回头我找些种子,在葛陂种上。”

    “好啊,不过今年估计享受不着了。”孙策笑道:“和曹昂谈妥之后,我要去一趟南阳,然后去吴郡,可能要在吴郡过年。你陪我一起去吧。”

    袁权想了想。“我很想去,不过工坊里的事太多了,怕是走不开。大战过后,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少账目都是我经手的,别人未必搞得清楚……”

    “是你自己放不开。”孙策打断了她。“姊姊,你绷得太紧了。”

    袁权有些迟疑。“是……吗?”

    “是的,你自己应该感觉得到,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罢了。平舆工坊是很重要,却不是放不下,你就是担心没有了工坊,没有了那些汝南世家,你就没用处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对我而言,豫州从头至尾就没有那么重要?”

    袁权的身体一紧,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放松。她靠在孙策怀中,一声轻叹。“是啊,其实一直都是我自己骗自己。”她低下了头,握着孙策的手。“你为什么一直没对我说,看着我自欺欺人。”

    “对我来说,你开心比豫州的得失更重要。看到你有事做,心里塌实,连眼睛都放光,我为什么要说破?况且豫州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如果一开始就放弃,战场也许就会在江淮之间,扬州不会这么安定。从这一点来说,豫州,尤其是你的工坊,还是非常重要的。现在战事结束,你也该喘口气了,工坊的事交给别人,我相信能接手的人会很多。你要是愿意和我一起走,就跟我去南阳,去吴郡,要不你就陪着你姑母去豫章。总之一句话,不要闷在汝南这一片地方,要去看看我们的大好河山。”

    袁权愣了一下,转过身来,跨坐在孙策腿上,双手抱着孙策的脖子,盯着孙策的眼睛。即使是黑暗之中,孙策也能感受到她眼中的熠熠神采。“我们的大好河山?”

    “难道不是?”

    袁权低下头,笑出声来,过了一会儿,她又半抬着头,斜睨着孙策。“南阳我就不去了,先陪姑母去豫章吧,如果时间赶得及,我去吴郡过年。好久没有看到月英和阿宛了,我也很想她们,顺便一起热闹热闹。如果工坊的事情正常,离了我也没事,我以后就常住吴郡,听说太湖的风光比葛陂还要好,我可不能让她们独占了。太湖七十二岛,我怎么也得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