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没完没了了啊!
宁缈仰脸瞪了过去,只见萧行言高高立在楼梯上头,一只手搭在栏杆上,微微俯视着她。
可恶,就算是这样的死亡角度,他那张脸依然清雅隽逸,帅得出尘。宁缈原本要冲出口的恶声恶气都不自觉软了几分,“……什么事嘛?”
“上来。”
“……”你叫我上去我就上去?
宁缈岿然不动。
萧行言语气清淡,“不来的话,衣帽间,我就按我的想法来收拾了。”
话落他转身,长腿迈步不疾不徐,颀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宁缈的视线里。
宁缈愣了愣。
随即想起来,她把他的衣服都打入冷宫了……这小心眼该不会是想动她的衣服包包,妄图找回场子吧?
宁缈这下子坐不住了,放下杯子蹬蹬蹬跑上楼,火急火燎地冲进衣帽间,“你不许乱动我——”
男人长身挺拔,站在一团混乱的衣物堆间,将一条酒红色的长裙拎在眼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裙子胸口凌乱打结的流苏。
……的衣服。
呃,好像不用他乱动,这里也不能更乱了……
“我没动你。”萧行言扫了眼她站在门口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表示自己清清白白。
宁缈:“……我是说衣服,衣服!”
萧行言哦了一声,“衣服,应该怎么收拾?”
“收拾?你?”宁缈的眼神透着怀疑。
“不是收拾我,是我来收拾。”萧行言瞥向她,“不是说过,等我回来帮你收?”
宁缈当然记得他说过这话,只是,就像爸爸说会去看她的芭蕾汇演、马术比赛、毕业典礼……却总是太忙而错过一样,她就没指望过会兑现。
“你不是说今天休息吗,就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宁缈总觉得有诈。
“休息日应该做什么?”萧行言问。
“你平时休息日都做什么?”宁缈理所当然的反问。
“我没有过休息日。”
“……”
这话若是换作任何一个别的人来说,宁缈连个白眼都懒得给——卖什么惨呢听你丫鬼扯。
但是由他,由萧行言这样轻轻淡淡平铺直叙地说出来,宁缈知道,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想起当初补课的时候,时间都排在周末或是晚上,时常在这边结束后,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奔忙。
说起来,给她补课这件事在姚昙惜眼里,就是她在缠着萧行言,压榨占用他宝贵的时间,影响他做更重要的事情。
而宁缈付酬劳给他,更是“施舍的嘴脸”,是“仗着有几个臭钱侮辱人”。
“第一,按劳取酬天经地义,跟施舍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时宁缈漫不经心地吹着刚涂好的指甲,连个眼风也懒得施舍给姚昙惜,“第二嘛……不然你养着他,好让他心无旁骛地去做‘更重要的事’?”
这一句可不小心戳爆了姚昙惜敏感的肺管子——谁让她自己还是被宁家养着的呢?
姚昙惜流着两行委屈的清泪,收拾东西坚持要搬回自己家。
赶回来的谭女士把宁缈训斥了一顿,不知道怎么安抚住了姚昙惜,这场争执才暂时告一段落。
……
思绪从陈年旧事中抽离,宁缈侧眸睇了萧行言一眼,“这还不简单?”
“先按款式,上衣、下装、连衣裙、外衣等等这些,都有划分好不同的区域。然后再细分——”
“比如裙子要分长袖半袖泡泡袖无袖吊带斜肩一字肩抹胸,长度基本上可以分为mini、midi、maxi,日常休闲款和鸡尾酒裙和正式的晚宴裙都有专属的空间……”
“不同衣料材质也要分门别类,丝绸要分开放,然后是按色系分区,同色系下,再按照颜色的深浅……”
萧行言听着,不时点头。
然而直到宁缈说完,又等了半天,一直等到他非常耐心地将交缠成团的流苏一根一根,理得整整齐齐,又将那条不规则设计、形状奇怪的裙子翻来覆去的研究。
却迟迟没有把裙子挂进任何一个衣柜的行动。
宁缈:“……其实你根本没听懂吧?”
萧行言淡然的俊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秒的空白。
“我只是,对于划分的标准,略有疑问——”
他慢吞吞地扯起自己好不容易确定,是裙子仅有的半边袖子,“这条裙子,只有一条左袖,那么是该以这条袖子为判断标准,将它归为长袖,还是应该取平均值0.5,算作半袖?”
宁缈:“……”神他喵的取平均值。
后知后觉的,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世纪难题——
要怎么跟一个纯技术直男,解释清楚女人衣服的复杂讲究?
“……算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宁缈果断放弃,从他手中抽走裙子扔到一边,“这些还是交给我的衣橱管理师,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吧,过几天她就休完产假回来了,真是没她不行……”
宁缈一伸手指:“看见那边那一堆了吗?”
衣帽间的一侧,堆积着大量没拆封的礼盒礼袋。
萧行言随手拿起一个扎着银灰色丝带蝴蝶结的白盒子,打开来,是一套造型别致的瓶瓶罐罐。
盒子正中央嵌着一张巴掌大的心形卡片,浮雕镂空的纹样精致,萧行言记得在卧室的梳妆台上见过这个牌子。
心形的卡片展开,形成了两颗相连的心。他与宁缈的名字并排而列,正中写着: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原来是结婚礼物。
萧行言扫了眼身边这一堆,猜测可能都是结婚礼物。当初婚讯传出时,很多人都挖空心思送了礼。但显然,他的太太没有兴趣一个个拆开,一直堆积着懒于问津。
毕竟收到礼物对她来说,是太过稀松平常的事情。
“什么东西啊?”宁缈凑过来瞟了眼,皱起了小脸,“天啊,这是埋了多久挖出来的古董啊?我还当这边这堆是我最近买的呢……”
她随便拿了一瓶翻看底部,“咦,保质期还挺久的嘛!我问问鸭鸭要不要。”
她忙着用手机拍照发给阮季雅,萧行言不动声色把手里的卡片收进了衣兜里。沙发上都堆得满满当当,他将扶手上搭的一摞衣服挪开,坐下继续拆起其他的盒子。
宁缈的手机震个不停,阮季雅的熊猫头表情包不断刷屏——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gif】
【谢谢金主爸爸.jpg】
【你能包养我吗我不想努力了.jpg】
【手中抓住了未来.jpg】
……
宁缈冷酷地甩给她一个:【《怎样投胎》作者:仙女喵.jpg】
她眼梢的余光里,萧行言倚坐在沙发扶手上,两条长腿随意地伸展着,专注着手上的工作。
拆出来的东西被他大致分了类,空的包装则另叠成一堆,整整齐齐,干净利落。
按劳取酬算什么,姚昙惜怎么也想不到吧,现在就算是分文不给,这男人还不是得为她干活儿?
至于他难得一个休息日,驱使他劳动人道不人道的问题……哼,是他主动请缨的,怪她咯?
宁缈悄悄打开摄像头,若无其事地偷偷对着萧行言拍了张照。
打开p图软件,裁剪了一下图片,把他的脸裁掉,只露出一抹清隽分明的下颌线。
画面中,阳光从一侧照进来,淡淡的金色光晕被撕成丝丝缕缕,洒落在男人身上,让他看起来仿佛在发光,居家的模样,透着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
宁缈发了个圈,配文案:
【有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连衣橱都要靠老公整理[心]】
她偶尔会发个秀恩爱的圈,毕竟结了婚了,盯着她的眼睛向来不少,她如果长时间绝口不提老公,马上就会有碎嘴八婆猜测她是不是婚姻危机了。
……再说万一有好事的人转给姚昙惜,一不小心把姚昙惜气死了呢?连吃个糖都有可能噎死人,这种好事也不是没可能发生对不对。
宁缈的圈子里最不缺富贵闲人,无论她什么时候发圈,都捧场者众。
其中有阮季雅一贯的画风私敲:
【大白天你俩就窝在衣帽间里热火朝天的搞了起来?】
【我是说整理[doge]】
其他评论都是一水的各种羡慕嫉妒的鸡汤彩虹屁:
“太幸福了吧!我又相信爱情了[心]”
“嫁给爱情的模样[玫瑰][玫瑰][玫瑰]”
“这是什么神仙老公!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
……塑料炮l友配谈个毛线的爱情。
宁缈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抽空抬眼朝萧行言瞟了一眼。
他正在拆一个淡粉色的盒子,骨节优美的手指挑开黑色纱带绑的蝴蝶结,然后掀开了盒盖。
宁缈的目光落在盒盖上花体的「agent provocateur」上,心头突然有股不太妙的预感。
与此同时,萧行言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眸光微凝。
下一秒,他扬起眉梢,长指勾着两条细细的丝带,将那团黑色的蕾丝布料拎了起来,举在眼前——
“——啊!”宁缈瞬时发出一声土拨鼠的尖叫,下意识扑了过去,“什么鬼东西!这不是我买的!!”
“哦?”萧行言站起身,仗着身高优势轻松避过她的爪子,将这件轻飘飘没多少布料,遮盖面比男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衣服”,高高拎起。
蝉翼般的薄纱透明缥缈,朵朵蔷薇刺绣精致,点缀着钻石的绑带交织,几条细得危险的吊袜带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