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说完终于肯松开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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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爷子做手术的时候,沈父和沈母都在外面一起等着。
沈屹西坐在手术室外头的椅子上,腰板佝偻着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抵着唇,黑色的瞳眸里幽深寂远,在凝思。
其实沈屹西和老爷子以前爷孙俩的关系不是现在这样,反倒还挺不错的。
相比家教严格的沈父,老爷子对孙子的管教方式要纵容得多。这俩管教方式最大的不同就是沈屹西要在外头惹事儿了沈父不会给他收拾烂摊子,这祸是他干下的他自己就得负责,而沈老爷子则是连屁股都给擦干净了。
男孩子一般跟父亲关系都不怎样,原因就是父子俩硬碰硬,话不投机半句多。
老爷子就不一样了,就那好脾气,孙子基本都不跟他老人家对着干,关系自然好。
沈屹西和老爷子爷孙俩产生矛盾还是因为七年前那件事。
那会儿沈屹西就高中,那个年纪的男生稍微呛一句碰一下都能打起来,沈屹西当时和杨天成程寓礼没少跟人打架,三天两头生事儿。
不过沈屹西一般惹了事儿都是自己解决,除非是棘手的。
那次去找老爷子也是为了给杨天成求个情,那次杨天成跟人在夜店打架捅了人一刀,直接给关局子里去了。杨天成他爸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但那段时间正好赶上特殊时期,再加上对方也是个有权有势的,这事儿变得格外棘手,杨天成在里头待了两天都没被捞出来。
后来沈屹西帮他求情求到了沈老爷子那儿,程寓礼也一起去了。
当时他们去的公司,结果没见着老爷子人,问了秘书才知道他去了医院,说是慰问员工去了。
那会儿沈家也不太平,旗下一企业员工在闹公司让她得了白血病,都从老家那边跑到首都这边来了,那会儿网络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一点小事儿都足以掀起剧烈的社会舆论。
沈屹西一直很少过问沈氏的公事,当时只知道有这么件事,多的不清楚。
当时正值晚饭时间,沈屹西和程寓礼于是一起去了医院,准备帮杨天成说事儿的时候顺便接上老爷子一起去吃个晚饭。
去到医院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当时医院门口有对看起来应该是母女的人从里头出来,那母亲应该是生病了,下台阶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踏空了,她女儿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她,但手上的东西还是滚了一地。
路过的人都瞧了她们一眼。
停在不远处的沈屹西和程寓礼自然也是,当时沈屹西扫了眼。
那个穿着蓝白色条纹校服的女生蹲下去捡东西,只露个半个侧脸,长得挺白的。
沈屹西只看了一眼就没看了,坐车里给老爷子去了个电话。
沈老爷子应该看完病人了,很快就接了电话,听那空旷的声儿应该是在停车场。
如果是别人肯定得客气一套才说正事儿,但这是自己爷爷,沈屹西开口当然容易得多,他跟老人家说了杨天成的事儿,老爷子在电话里笑着数落他们这些小年轻意气用事。
沈屹西当时还嘴贫,笑着说您要狙人狙准点儿,别什么都能说到他头上,又让他让司机把车开到医院大门这边,他和程寓礼接他去吃个饭。
只不过老人家还没来得及答应,另一个手机的来电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沈家这些人一般都有两个号码,一个私人的,一个公事上的。
进来的那个电话应该很重要,沈老爷子当下就接听了,甚至都忘了把他这边电话挂了。
他那电话开的扬声,当时沈屹西正想调侃老爷子电话忘挂了。
却在听到对话内容的下一秒脸色骤然凝重。
对方说那对母女已经在马路上,还说了具体方位。
沈屹西当时停车的位置就靠近马路,他蹙眉看了过去,那对母女还在其乐融融地说着话,浑然不知一辆车在缓慢地靠近她们。
那人问沈老爷子是否现在动手。
意外的是沈老爷子还是平常那副温和斯文做派,声音听着客客气气的,却是说了最为冷漠狠毒的四个字。
别留活口。
几乎是同时,沈屹西爆了句粗口。
他把程寓礼从车上赶了下去,油门一踩冲了出去。
那时候的沈屹西靠的全是本能,还有那股直冲天灵盖的火气。
沈屹西算不上是好人,但有自己的底线。
那次车祸车骨架要是往他胸口刺得再准点儿,他那条命基本就没了。
也算是福大命大。
沈屹西并不认识那对母女,也对她们没印象。
只记得车前灯从那个身影上晃过,女孩儿娇弱的身体套在蓝白色条纹的宽大校服里。
他还是后来醒了才知道那对母女母亲去世了,女孩儿活了下来,只不过好像腿受了伤。
如果这次不是程寓礼最后把路无坷认出来了,沈屹西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当年那女孩儿就是她。
程寓礼也不是第一眼就把路无坷认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难免模糊,那天第一次见面只是觉得面熟,没认出来,还是隔了一天才有了印象。
直到现在沈屹西才想通了从认识她以来她身上那些不对劲。
她明明对他有意思却很抗拒,每次一提到她妈妈她就生气,那次腿受伤了说什么她就是不去做检查,还喜欢摸他胸口的疤。
这一切都在今天连成了一条线。
……
沈老爷子手术做完后住进了icu。
沈父公事繁忙回了公司,沈屹西和母亲叶丛莲在医院待到了晚上。
直到深夜沈屹西和母亲才回了家,医院留了平时总在照顾老爷子生活起居的人在那里。
这十几个小时里沈屹西打给路无坷的电话没有一通是打得通的。
回到家后立马到自己房间找人。
可路无坷人哪儿还在。
连行李都不见了。
第55章
一天没回来,澜江的天空还是灰色的。
风把乌云撕扯成丝丝缕缕, 天幕灰里透着白。
雨停了。
春湿阴魂不散, 破败居民楼四处都泛着潮冷, 楼壁凝了一层细细水珠。
行李箱在沙发边,路无坷抱腿坐在沙发上,双脚跟冰似的。
灰白的日光西落到东升,天还没亮透, 楼下有摩托车驶过。
近了又远。
上一辆经过楼下的摩托车还是五个小时前。
路无坷想。
风吹得铁窗吱呀晃, 一声声单调又孤寂。
她听了很久这个声音, 直到门口有人在拧动门把。
路无坷神绪有点迟钝,慢半拍才往那边看了过去。
门外那人好像恨不得把门把拆了。
“路无坷, 开门。”
路无坷看着门板, 缓慢地眨了下眼。
桌上的手机屏幕不断亮着。
他没再晃动门把, 声音淡淡的:“我知道你在里面,如果你打算一辈子躲里面不出来的话就可以不开这个门。”
路无坷没有不给他开门, 她像是这会儿才回过神,松开了抱腿的手,光着脚踩下了瓷砖, 莹白圆润的脚趾头都冻得苍白。
她开了门。
门外的沈屹西靠在门边,身上还是昨天那身衣服,有点邋遢不修边幅。
门打开的时候他撩了眼皮, 熬了彻夜他眼睛里有红血丝, 下巴冒了点儿胡茬。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后, 收回了半贴在耳朵上的手机。
路无坷脸上情绪空荡荡的, 也看着他。
没有难过,没有伤心,这是单纯地想看着他。
她一声不吭走了,沈屹西原本以为见到她了自己会生气,会想在床上把她弄一顿。
却在看到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后,什么鬼屁火气都压下去了。
她那双跟鹿一样的眼睛漂亮干净到懵懂。
跟七年前那个蓝白色的身影重叠到了一起,最后到老爷子房间里那张带着病态的白的脸。
路无坷垂下了眼,像是盖住了心里的什么东西,松开门把转身进了屋。
沈屹西瞥了她背影一眼,从门边上起身进了屋。
路无坷又抱腿窝回了原来那个地方。
沈屹西在她旁边那条沙发坐下,放松地陷在沙发里,长腿敞着。
他摸了包烟出来,抽了根点上,他没看她,慢悠悠吸了口后问:“气撒完了没?”
路无坷没想他第一句会是这个,毕竟这件事做得偏激的是她,可他没责怪她。
她像是要确认什么,抬眸看向了他。
沈屹西脸上神情淡淡的,又抽了口烟:“解气了,还能好好过生活不?”
路无坷愣住。
他余光像是捕捉到她在看他,说完转眸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