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这段时间的修养,初衔白身上的伤势都已好的差不多了,唯有琵琶骨却是始终好不了的。之前一路赶得太急,即使注意了还是难免会引起疼痛,如今再次上路,越发明显。
已经一连奔出十里,她终于熬不住,勒住马打算稍事休息一下,刚停下不久,却看到前方两人一骑快速地朝她这里冲了过来。
“喂喂,你这个丑八怪,别乱摸啊!”执缰绳的白衣美男一脸嫌弃地扭着上身,顾不上看路,反而一直怨念地盯着扣在他腰边的手。
“闭嘴!谁摸你了!快点赶路!”坐在他后面的女子恶狠狠地瞪他,脸上的伤疤越发狰狞难看了。
二人惊险万分地横冲过来,初衔白遥遥唤道:“折英,你要去哪里?”
马被急忙勒住,悬着前蹄一阵惊嘶。折英从马上跃下,大步朝她走来:“总算找到您了,小姐,山庄出事了。”
初衔白心头一紧,师父已经没了,她实在无法想象家里再出事会怎么样。
“折华人忽然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听风阁主来拜访,却把夫人接走了,我也不明白他要干什么,所以连忙来找您回去。”她朝马上的楚泓翻了个白眼:“他是来替他们阁主传信的,可能知道什么。”
楚泓下了马来,从怀间取出一封信递给初衔白:“我家公子的亲笔信,请您务必一个人拆阅。”他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折英,后者立即狠狠回瞪过去。
初衔白没在意二人如何用眼神厮杀,接过信三两下拆开,迅速浏览了一遍,这才知道大概。
她压下心中惊讶,将信收好,尽量让语气平静:“尹阁主是受我所托才去接我娘的,没事。至于折华……他会回来的。”
折英对这回答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旁边的楚泓则是一副得胜的嘴脸,颇为骄傲地冲她挤了挤眉毛,却听初衔白忽然叫了他一声。
“楚泓,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件生意要与你们听风阁做。”
“啊?”
“以你们听风阁的实力,找个人应该不难吧?”
“那是自然,有名字有样貌的,不用过夜就给你找出来。”
“好得很。”初衔白微微笑了:“只要你们能把谷羽术送到我面前来,我可以用一本江湖失传的上乘武功秘籍来换,早一个时辰,就加一本,如何?”
楚泓眼神一亮:“真这么大方?”
“说到做到。”
“好!成交!”
折英忍不住插话:“你嚷嚷的这么干脆,做得了主么?”
“废话,这么划算的生意不做,我家公子的脑袋肯定是被门夹了!”楚泓翻身上马:“你们说个落脚点,最迟今夜子时,必定将人送上!”
初衔白道:“这附近有集镇,我在最大的客栈里落脚,敬候佳音。”
楚泓朝她拱了拱手,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离去。
说是到子时,其实是楚泓谦虚了。这里可是江南地界,听风阁的老巢,要找什么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初衔白不过才在客栈里由折英伺候着换了身衣服,抹了个药膏,那边就有两个白衣翩翩的听风阁美男来汇报进展,说谷羽术的行踪已经差不多确定了,不出意外,三个时辰以内就能见到她人了。
初衔白点点头:“转告尹听风,他想要什么秘籍先想着,只要我拿得出,一定给。”
二位美男得到这种答复,都很满意,欣然告辞。
折英见人都走了,才捧着那身染满血的嫁衣小心翼翼问她:“小姐,你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初衔白倚在床沿,目光投向灰蒙蒙的窗外:“杀人去了。”
“……”
一直不干不脆的雨滴终于在夜幕初降时分化为瓢泼大雨。雨点从屋檐坠下,溅上窗台,噼里啪啦的响,叫人难以清净。
初衔白捧着盏茶,披衣坐在窗边观雨,什么都看不清楚,反而叫她心底澄澈。
“笃笃笃——”房门被轻叩三声,折英冷硬的声音在外响起:“小姐,人到了。”
初衔白倏然转头:“带进来。”
门被大力撞开,一个少女被推搡着跌倒在她面前,仓皇的抬起头来,将一室宁静搅得支离破碎。
楚泓本人没来,押人的两个听风阁弟子退了出去,折英横挡在门与谷羽术之间,防止她逃走。
“千、千青……”
“嗯?你叫我什么?”初衔白悠然地摩挲着手中茶盏,嘴边轻轻浅浅浮着一抹笑。
谷羽术哆嗦着改口:“初衔白……”
初衔白点点头:“羽术啊,很久没见了,我们之间似乎还有账没清呢。”
谷羽术的脸唰的一片惨白,连忙跪爬着上前:“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是真的救不了你,真的……”
“啧啧……我才发现,你骗人的本事也不差嘛。”初衔白捏着茶盖抹去浮叶,品了口茶,才又道:“是我疏忽啊,你欠我那么一大笔帐没有及时收,现在欠的更多了,一时半会儿还怕收不齐了。”
“……你、你说什么?”谷羽术微微瑟缩,眼神闪烁的厉害。
“我师父被你害死了。”
折英闻言不禁讶然,这时才知她忽然要抓谷羽术的原因。而谷羽术已经面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惊动初衔白,事情必然败露了,她接下来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她,只有拼命否认这一条路能走了:“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别紧张,”初衔白安抚地看着她:“我这儿还有个问题要请教你呢。”
谷羽术一怔。
“你我皆知,但凡练内家功夫的,一旦被人下毒,首先会用内力护住心脉,借以保命。当初我被唐门下了毒没死成,也是因为内力不弱,这没错吧?”
谷羽术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有战战兢兢地点头。
“我师父武功不差,为人也不至于毫无警觉,你是如何给她下毒的?”
谷羽术又忙不迭否认:“真的不是我!你千万别听信别人的谎言啊!千青,你忘了我们过去的情谊了吗?我怎么会害你师父,她是我师父的亲妹妹啊!”
初衔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朝折英摆了一下手:“切她一根手指,再不说就继续切,直到她说实话为止。”
谷羽术惊惧地瞪着折英,连滚带爬地想逃,被折英一脚踹倒在地,手中剑锋一挥,惨叫已经响起。
谷羽术捂着左手小指疼的浑身抽搐,看向初衔白的眼神已经转为明显的愤恨。
“真可惜,美人儿少了根手指,可就不美了呢。”初衔白又戳了口茶:“怎么,还不说么?那继续……”
“我说!我说!”谷羽术干嚎着后退,直缩到桌脚才停下。
“我事先准备了沾了麻药的银针,趁抱着她腿求饶时刺入了她膝阳关,她无力瘫倒后,我又封了她几大要穴,给她灌了毒药……”
“原来如此……”初衔白握着杯子的手撰得太紧,甚至都发出了声响:“步骤不错,就算是武林高手,也很难有反应的机会呢,你可真叫我刮目相看。”
谷羽术咬了咬牙,忽然豁出去一般嚷道:“既然落在你手上,你杀了我算了!”
说完这话,大概手指又疼了,她捂着伤处垂下头去,几乎要将自己折成一团,紧接着却又猛一抬头,手中飞出什么,直袭初衔白。
“小心!”折英急忙提醒,东西已被初衔白当头接下。
她夹着那两支银针饶有趣味地端详着:“你当我还是以前那个千青?”
谷羽术眼睛大睁着,甚至忘了动弹。
“只是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初衔白朝折英招招手:“给她在颈后刺一个‘初’字,然后放话出去,就说初衔白几年前曾将十分宠信的一个少女送去璇玑门做内应,这个少女后来背叛了他,带着初家绝学跑了。如今初衔白正在四处追杀她,就是为了夺回千古难得的武林绝学。”
她的视线冷幽幽地落在谷羽术脸上:“记得补充,此少女名唤谷羽术,貌美,已被人斩去一指。”
“……”谷羽术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这个人仅三言两语就将她推到了万劫不复之地。她很清楚那些武林人士的嘴脸,初衔白刚才说的这些话,那些人一定会相信,届时她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小姐好谋划!”折英觉得大快人心,立即上前点了谷羽术的穴道开始动手。她没刺过字,随手拿了谷羽术先前做暗器的银针就动手,也不管上面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谷羽术被按倒在地,脸贴着地面,恨得银牙几乎快要咬碎:“你不是人……初衔白,你不是人!”
“比起你,还差得远呢。”
折英歪七八钮刺完了字,问初衔白要不要上色。
“不需要,不用太明显,那些人自有方法看清楚。”
谷羽术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禽兽!初衔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恐怕不行,你做了鬼,应当是在第十八层,我这样的,顶多也就到十七层吧。”初衔白搁下茶盏,起身走向她,亲切地拍拍她的头:“待会儿记得跑快些,离我近的话,也许我会突然改变主意,让你现在就送命。”
谷羽术眼里又闪过惊惧,折英伸手解了她的穴道,她连忙爬起来,不管不顾地朝外冲去。
初衔白走到窗边,凝视着大雨倾落中的夜色,冷冷的笑了:“师父,我很快就带着祭品来祭拜您……”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该送分的都送啦,本来想回复的,奈何无线网的速度不给力啊,抱歉抱歉~~
最近气候反复无常,容易生病,大家注意健康,这样才能宽心看文哦,爱乃们=3=
59第五十九章
虽说江湖人士不重繁文缛节,玄秀还是将玄月的后事办的有模有样。她给天殊派掌门发了信函,又通知了几位与玄月生前交好的友人。墓地的位置选的尤其的好,背后是天殊派方向,正对着的,是她们幼年时的家乡。
初衔白也收到了邀请,但是没有去。
江湖上又热闹起来了,这个世道,越离奇越不可思议的事情反而越容易被相信。谷羽术已经成了整个江湖争夺的目标。折英幸灾乐祸地道:“她不是一天到晚就期盼着江湖中人围着她转么,这下算是得偿所愿了。”
初衔白笑了笑,吩咐她收拾东西:“我们可以出发了。”
谷羽术被逮是迟早的事,因为要参加武林大会的缘故,几乎所有江湖人士都集中在了江南。一群人先后在天印和初衔白的事情上没占到便宜,此时来这么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消息,全都卯足了劲去追人了。
听风阁那边很快就传来消息,说某个小门派的弟子抓到了谷羽术,于是这个弟子也成了众人追逐的对象。初衔白刚上路去祭拜玄月,又来了新消息,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已经包围了谷羽术,后果可以预料。
初衔白遂吩咐折英朝谷羽术的所在地而去,二人骑马而行,一路越走越偏,真是惨烈,随处可见打斗的痕迹。
“看来这一年来江湖实在太太平了,一点风吹草动也能让大家这么激动。”初衔白嘴角噙着嘲讽的笑,坐在马背上一路走一路看。
“哼,这群人唯恐天下不乱呢。”折英颇为不屑:“真正的高手才不会掺合这些,当今武林,醉心武学、高风亮节的没几个了。”
初衔白忽然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遥遥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折英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忽然怔了怔,示意她等在原地,提了提缰绳,打马过去。
荒凉的郊野,在这秋冬交接的时节里全是惨淡枯黄的杂草,灰茫茫铺陈过去,绵延过几块农田堤埂,直连接到远处山脚下的树林。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躺在田埂边,头朝下趴着,半边身子掩在杂草里,指甲狠狠抠入地面,发丝脏乱,衣裳不整。周围随处可见大滩大滩的血渍,渗入土中,泛着黑褐色。折英看到尸体颈后已经溃烂的“初”字,立即认出那是出自自己手笔。
“小姐,是谷羽术。”她转过头,高声禀报。
初衔白挑了挑眉:“真是死的太容易了,便宜她了。”她冷笑一声,勒马转头:“把她的头割下来,带着去祭拜师父。”
“是。”
玄月的坟墓建于青山半腰的一处山坡上,土垒的高厚,一眼就能看到。周围很僻静,背后的山林里常青树木掩映遮盖,仿似守护。坟墓不远处盖了间草屋,简易的很,大概是守丧用的。
初衔白一手握着霜绝,一手提着谷羽术的人头,沿着前人踩出的小径走到墓前,盯着墓碑静静看着。
折英将准备好的祭品摆好,见她目光凝着似入了神,不便打扰,朝墓拜了拜,便退到远处去了。
初衔白好半天才回了神,将人头随手丢在地上:“师父,我来看您了,来得匆忙,没能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下次一定补上。这个您收着,先消消怒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