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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今天的“莫里逊大街”显得热闹非凡,不少达官贵人和洋人纷至沓来,他们的表情或暗藏玄机或讳奠如深,但细看之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这是一种充满期待和希望的微笑,惹得旁边铺子里的伙计纷纷向外瞭望。

    记得在1874年,英国人在上海开设了一家名为鲁意斯摩拍卖洋行,揭开了中国拍卖业的序幕。之后,英国的瑞和洋行,法国的三法洋行、日本的新泰洋行等纷纷在上海挂起了拍卖行的招牌。

    1915年,北京的莫里逊大街也有这么一家拍卖行,远看是一栋三层小楼,灰砖碧瓦,虽然略显陈旧,却显得尤为突出,此时许许多多的达官贵人以及洋人,正陆陆续续向拍卖行走去。天空灰蒙蒙的,飘飘洒洒的雪花肆意落在行人的肩膀上、脸颊上,冬日的寒意肆意包裹着众人,雪花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了水,路上顿时变得湿滑起来,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转到了脚下,走路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楼的大厅略显宽阔,厅内有数人看守,均是高大健壮、风衣墨镜打扮的男人,肃穆的大厅,使得这里的氛围又紧张了几分。一楼有通往二楼的楼梯,由专人引领着到了二楼,拐角上楼,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拾阶而上,面前韶然开朗,这是一个异常宽阔的大厅。一排排墨色的座椅依次而排,前方不远处是主席台,红色的地毯从楼梯口延伸过去。这是厅内唯一的靓丽颜色,这一抹狭长的红色并没有带来喜庆的感觉,却在瞬间绷紧了众人的神经。

    厅内已经坐了许多人,有的人神情肃穆,有的人正在交头接耳低声谈论,但更多的则是满脸期待。他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目光闪烁,令人难以捉摸。掠过众人,在墨色座椅的第三排,有个女人异常显眼,她身着一袭黑旗袍,倍显肃穆,不过在衣服前摆处却用锦丝绣上了金黄色的花朵,这颜色立即跳跃起来,为这件黑色旗袍增添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是,不管女人穿得如何精致,脸上的妆容又是多么的无懈可击,岁月的痕迹却早已无情地爬上脸庞,眼角处的鱼尾纹挥之不去,额头和鬓角都已略显老态,如果远远看去,估摸着有四十来岁,但要是往近了看,差不多真有五十多岁了。

    这位妇人是单独一个人进来的,进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眼神有些游离,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此时的她和大多人一样,都在默默等待着……

    进入二楼大厅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就在即将关闭厚重的大厅门时,突然从门缝中挤出个脑袋:“哎哟!兄弟,等等,还有几个人呢,稍等啊!”说话的同时,男人的身体用力一撑,这会儿又挤进半个身子。

    “哎,你谁啊?有帖子吗?”身穿黑风衣戴墨镜的男人有些不耐烦,说话粗声大气。

    “有,有啊,这不是吗?”那人向怀中一掏递了过去,保镖一看没什么差错,这才将身体挪至一旁。

    “师傅,那边还有空位,我们过去坐。”原来刚刚挤进来的男人是玉成,他扶着师傅韩方缓缓向最角落的一个位置走去。

    不止是他们师徒二人,旁边还跟着一个冷艳女子,深幽的眸子,乌黑的秀发用发绳简单缠起,一袭白衣,虽然身上没穿金戴银,却掩盖不了她的天生丽质,当真是一副美人胚子,令人过目不忘。紧随着姑娘身旁还有一位瞎子和一个小孩,这有老有少的还挺齐全,大家投过来一束束惊讶的目光。韩方对这些异样的目光毫不在乎,轻轻招呼大家坐下,眼神掠过众人投向台上,还好,来得还算及时。

    从清溪县回到北京七天了,这几天还真没闲着,直到三日前,听到莫里逊大街拍卖会的事情,韩方突然灵光一现,似乎捕捉到了那么一丝曙光……经过了解得知,就在他们去清溪县的这段时间里,京城有名的古董收藏家杨振翼突然过世,这可是在京城叫得响当当的人物,他的突然离去,韩方甚感意外。

    据传闻,杨振翼是宋朝名将杨家之后,他生性耿直,做事豪爽,有些落难之人到了他的住处定然好生招待,老百姓口口相传,口碑极好。

    不过,杨振翼有三个嗜好。第一个嗜好便是收集古董,这不但是他的爱好,更是他的主业,买卖古董交易,杨家的铺子遍布整个北京城,很有实力;第二个嗜好就是收养儿女,这说起来还有段故事。据说杨振翼有个亲生儿子,但一直生性顽劣,无恶不作,有一次在大街上为了一名青楼女子大打出手,误伤人命。因这是独苗,杨振翼含泪做出了令自己一辈子都合不上眼的事情,那就是用重金打通官府,赎出了儿子。

    儿子救出后,后来在北京便出现了一件新鲜事,人家都是割袍断义,可杨振翼来了个割袍断子,他发誓从此以后和儿子恩断义绝,再无瓜葛。或许是为了弥补,或许是因为填补空缺,自从和儿子断了关系后,杨振翼收养了十几名孤儿做了自己的义子或义女。

    第三个嗜好,那就是品菜。杨振翼富甲一方,尤其对菜肴的要求极高,据说他吃遍了整个北京城,甚至为了吃连天津都特地去过,算起来,他一生倒也没亏欠到自己的嘴。

    现在杨振翼死了,他生前的生意一落千丈,很多铺子在瞬间关了门。由于他收养了很多义子义女,传闻此时杨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说正在为争夺财产而战!唉,如果杨振翼死后知道这些,估计要悔死了。

    杨振翼的正房夫人已经控制不住局面,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拿出部分古董进行拍卖,先将后事办了,然后再打点些银子下去,安抚下那些如狼似虎的义子义女。当然了,还有杨振翼的几房姨太太,一个个都像红了眼的公鸡似的,每天争得脸红脖子粗,为的就是能多分到一些钱财,保证在丈夫死后,后半辈子也能衣食无忧。

    人活着,什么都好,现在人死了,真是树倒猕狲散哪,世态炎凉啊……韩方心里感慨万分,突然暗自叹了口气。

    正在韩方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厅内突然安静下来。抬头望去,在前台的侧面慢慢走来一位中年男人,黑色西装打领结,头上戴着札帽,手上还有一副白色手套,此时站在台子中央,面露微笑:“先生们,女士们,大家好!这里是鑫源拍卖行,我是拍卖师白言。受杨振翼夫人的委托,我们将在现场拍卖出二十八件古董。每一件拍卖的古董,现场谁出的价位最高便归谁,落锤便定,谢谢。”

    说完这番话,只见拍卖师白言优雅地转过身,又上来两个身着礼服的男人,他们手中抬着一样东西上了台,上边盖着块红布,还看不到是什么物件。这样的拍卖会很多人并没有参与过,大家见此,顿时眼光放亮,脖子拉长了向台上望。

    身着礼服的男人将盖着红布的物件放在舞台的桌面上,两人这才从左右退下。

    这时,拍卖师白言请出了一人,鑫源拍卖行的老板杨金荣。当这个不起眼的男人登上前台后,刚刚还呜呜喳喳的议论声突然消失了,大家的嘴巴紧闭,身体坐直,杨金荣一道凌厉的目光一闪而过,似乎给了众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随即,杨金荣又露出了一丝笑容,嘴角扯动一下,并非来自内心的真心微笑,令他看起来更加怪异。听这人的口音好像是浙江一带的,没有北京味儿,甚至官话说得也不够好,但却简单扼要,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朋友们,欢迎大家的到来,现在拍卖会正式开始!”一句话说完,杨金荣退到一旁,并坐在了最前排。

    韩方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杨金荣的那张脸,这个小眼睛、矮个子的男人在瞬间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一直听闻鑫源拍卖行杨金荣的大名,只是从来没有接触过。韩方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说不出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总觉得这个老板不简单。

    几分钟之后,拍卖正式开始。揭开上方的红布,第一件拍卖品正式亮相,随着物件露出真容,厅内有了稍许的骚动,而坐在韩方身旁的刘谨瑜则侧头问道:“是什么?”

    韩方还没有来得及描述,便听到了拍卖师的声音由远而近:“此粥罐一面绘携琴访友,一面绘加官晋爵,为清初传统画片,色彩保持完好,是不可多得之民窑精品……”拍卖师事先早就做足了功课,此时侃侃而谈。

    虽然韩方不懂文物,但看到上面的绘图栩栩如生,形态也招人喜爱,不禁也是连连点头。就在这时,拍卖师含笑说道:“清康熙五彩人物粥罐,起价五元大洋!”

    此言一出,大厅内先是寂静,而后争先恐后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出六元大洋!”

    “我出七元大洋!”

    “我出九元大洋!”

    ……

    当最后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喊出“我出十五元大洋”时,厅内顿时鸦雀无声了,拍卖师拿起旁边的小锤子最后确认:“还有没有更高的?好,三、二、一,成交!”声音和锤子同时落地。工作人员上台,将拍卖好的物品拿下去办手续。

    今天拍卖的东西可真不少,接下来便是:康熙青花折沿大碗、翡翠香炉、品茶图、青花描金山水纹特大盘、字画、和田玉……看来这杨振翼还真不简单,收藏的都是一些非同一般的物件,东西刚刚叫价便被众人追捧,二十七件古董一会儿工夫都有了新主人,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件。

    拍卖师的表情松弛下来,当最后一件古董上台后,他轻轻点头,职业式的笑容终于有了改变,眼睛里充满了一抹光彩,似乎最重要的时刻来了。

    清了清嗓子,拍卖师略带磁性的嗓音适时响起:“汉代,刘熙写的《释名》中解释:‘砚者研也,可研墨使和濡也。’所以最初的砚台是由原始社会的研磨器演变而来。说起砚台的收藏,一般人都把中国的‘四大名砚’作为收藏的重点对象。这四大名砚分别是:唐代时出产于广东肇庆的端砚,晚唐时出产自安徽婺源的歙砚,唐代时产自山西绛州的澄泥砚,宋代时出产于甘肃临潭的洮河砚。但大家有所不知,在清溪县有一座龙眼山,那里的石头曾经出过一款绝世古砚——‘盘龙砚’,距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而下面我们要拍卖的是出自一百多年前的制砚高人刘瀚之手,也就是这款凤砚!”说话的同时,白言亲自揭开了上方的红布,一阵阵惊呼过后,坐在韩方旁边的刘谨瑜突然一下站起,身体前倾,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底价五百大洋。”似乎是大洋点燃了激情,连白言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我出五百一十元块大洋!”话音未落,坐在第四排的老头喊道。

    “我出一千大洋。”声音来自第三排,是那个身穿黑色旗袍的女人。她的声音不高不低,但这个数字却足以震慑住厅内的所有人,话音落下许久,众人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第十一章 黑色旗袍

    当那个身穿黑色旗袍的女人带着凤砚款款而去的时候,厅内的氛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片沉寂过后,现在如开锅似的热气沸腾,议论声不绝于耳:“哎哟,大手笔啊,那女人是谁?”

    “不知道啊,从来没有见过。”

    “啧啧啧,这女人真有钱,我看八成专门冲进宝贝来的,志在必得啊!”

    大家议论纷纷,甚至连拍卖师白言的答谢声都被掩盖住了。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今天的拍卖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尤其是最后一件收藏品竟然喊到了一千块大洋,这也算是天价了,白言和老板杨金荣对看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可觉察的喜悦。

    刚才因紧张而站起来的刘谨瑜被韩方硬生生拉回到座位上,并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耳语道:“万万不可,快坐下!”刘谨瑜脸上的肌肉抖动着,他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和煎熬,自己祖传的宝贝被摆上了拍卖会,而他对此却一无所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刘谨瑜多么想冲到台上大喊一声:“这是我的东西,我们刘家祖传的凤砚啊!不许你们拍卖!”可是,从韩方紧握的双手中他知道不能这样,绝对不可以。现在整个刘家成了猎人盯住的猎物,短短几日仅剩下了他和孙子阿宇。自己死是小事,可若是牵连了孙子,他也活不成了啊!

    刘谨瑜的心在滴血,眼睁睁看着祖上的东西被别人买走,可他却没有能力去阻止,这种疼痛和悲伤或许只能独自品味。随着两行浑浊而孤独的眼泪缓缓而下,刘谨瑜紧紧抱住了旁边的阿宇,并又偷偷抹了把眼泪,重新坐直了身体。

    穿黑旗袍的女人消失了,韩方突然站起来!他微胖的身体变得异常灵敏,几步便跨出了大厅并来到一楼门口,韩方探头向外望去,女人钻入了一辆汽车。还没有来得及招呼,汽车就绝尘而去。

    “唉,晚了一步!”韩方重重叹了一口气。

    玉成等人也匆匆下楼跟了过来,看到渐渐远去的汽车,他慌忙问道:“师傅,现在该怎么办?”只是话音未落,不远处却来了一拨警察,十几个人由远及近,眼瞅着到了近前。

    天空中的雪花还没有停,天地之间一片苍茫,大道、枝丫以及房顶全都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整个世界看起来圣洁了许多,如同撒了一片片的棉花,竟让人有种想要拥抱大地的感觉。走在最前面的是警察局的队长秋坤元,他宽大的肩膀上已经挂了一层细密的雪花,眼睫毛处的雪花凝成了小冰针。北京的天气就是冷。或许在户外待很久了,他显得有些疲乏。不过,当看到站在门口的韩方时,秋坤元顿时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秋队长,我们又见面了。”韩方率先开了口。

    秋坤元见韩方站在门口,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惊喜,旋即又看看左右,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韩先生,刘忠死的那晚给警察局打电话的人找到了,根据举报情况,他现在正在鑫源拍卖行,好像来参加什么杨振翼遗物的拍卖活动。”

    “是有这么一个拍卖会,不过活动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事情这么凑巧,韩方瞬时一愣,当即说道。

    “什么?活动结束了,人都走了吗?那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秋坤元明显有些着急,想进去但又像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向韩方征求意见。

    “我们出来得早,大部分人都还没有走,或许秋队长要找的人还在里边……”韩方的话音未落,便看到秋坤元大手一挥:“弟兄们跟我来!”

    看到警察局的人上了楼,玉成悄悄凑到师傅近前:“还别说,这秋老虎真有些本事,竟然把打电话的人都找到了。师傅,是不是找到了这人,就可以知道刘忠的死因了?”说这话的时候,因为刘谨瑜就在身边,所以玉成将声音压得很低,就怕被他听进耳朵。

    但,刘谨瑜的耳朵何其灵敏,玉成说出的话被他听个正着,神情顿时起了变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拳头握得“咯吱”响,并将身体靠在了门边上喘起了粗气。

    韩方侧头,看到刘谨瑜的模样不禁也为之伤感。他和自己的亲生儿子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只是他不肯说出来罢了,或许在他的心中,正承受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苦楚。这个垂暮老人,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韩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的雪花更大了,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就在玉成提议要不要先回家的时候,鑫源拍卖行楼上又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抬头望去,秋坤元一脸得意,在他的身后押着一个人,身着灰色大褂,脑袋耷拉着,眼皮子就盯着脚下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哟,韩先生还没走?正巧给您说说,打电话的家伙找到了,喏,就是这人。”秋坤元下楼正好看到韩方,慌忙过来打招呼。当然,这话里话外有炫耀也有邀功的成分,或许还指望韩方能在袁大总统面前美言几句,攀了高枝,说不定就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怎么着也得当个局长什么的。秋坤元心里得意,脸上含笑,对韩方恭敬有加。

    韩方对这种献媚也不拒绝,只是微微点头,随后目光落在那个男人身上,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抬头,看到韩方在问自己,突然一脸不屑,嘴巴一撇:“你谁啊?”

    “好好回答韩先生的话,否则有你好受!”秋坤元看到男人对韩方这么不尊重,顿时朝他前胸搥了一把,并大声呵斥。

    男人没有防备闪了个趔趄,此时终于收起了不屑的目光,暗自思量,看来这小老头不简单啊!连秋老虎都对他服服帖帖的,难道有些来头?想到这里,刚才的不屑变成了恭谦,眉眼用力挤出一抹微笑,打着哈哈说道:“我呢姓胡名三,这到哪里查都是大好市民,我一没偷二没抢,这肯定是场误会,你们抓错人了吧?”

    “胡三……”韩方嘴里念叨着,他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秋坤元看到胡三油嘴滑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好你个狡猾之人,犯下了杀人命案竟然跟没事人似的,看来我们是对你太客气了。”秋坤元眼睛一瞪,顿时把他给镇住了。

    “什么?杀人命案?”听到这里,胡三顿时傻眼了,他小眼睛瞪得溜圆,咽了口吐沫,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这小子知道害怕了,秋坤元倒是得意起来,他像个大侦探似的侃侃而谈:“如果我没记错,十日前你曾经到过云轩古玩店,在杀死古玩店老板后潜逃。杀人后为了躲避罪行,而后想嫁祸给别人,于是你借用附近咖啡馆里的电话打给警察局,说什么一老一少杀死了刘忠。哼,你万万没有想到吧,就在你打电话的那家咖啡厅里,有个食客认出了你,我们这才顺藤摸瓜寻到你。怎么着,死到临头你还想抵赖?”

    此时胡三终于知道害怕了,脸都变绿了,听到这里顿时急得大喊:“冤枉啊,我可真没杀云轩古董店的老板啊!我,我去的时候,他,他就被别人害死了,但不是我啊!”

    听到这里,秋坤元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胜利的微笑,点头:“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要嫁祸给别人?还有,深更半夜你去古董店做什么?说!”

    身上背了杀人的案子,今儿个无论如何都要说出实情了,胡三再也不敢隐瞒,这才把那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大约是十天前吧,胡三那天休息,正在家中睡大觉,突然接到了老板的电话,说马上过去见他。那会儿天都快黑了,搭个黄包车胡三来到了老板的住处。老板没有多说什么话,只给了他一个地址,让自己照着地址去趟云轩古玩店,趁天黑探个究竟,看刘忠老板在不在。

    说到这里,胡三突然哭丧着个脸,喃喃说道:“当时我一瞅那地址真是一百个不乐意,这什么鬼地方嘛,中关屯,周围好多太监的坟墓,那地方瘆人啊!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刀架在脖子上我不去不行啊,家里还有妻儿老小等我养活呢。”

    “得得,别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捡重点的说!”秋坤元白了胡三一眼,催促道。

    胡三慌忙点点头:“秋队长,马上就到重点了,您别着急嘛!”嘿,这小子真会见风使舵。秋坤元没了办法,只好气哼哼的在旁边静听下文。

    趁着夜色,胡三偷偷摸到了云轩古董店,那地方真是偏僻啊,到处都是鬼火啊!胡三魂都吓飞了,战战兢兢来到了大门前。不过奇怪的很,店铺好像没上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胡三心里愈加纳闷,蹑手蹑脚来到了后院。

    屋里有光亮,胡三心里一阵窃喜,他悄悄来到窗户底下凑着光亮朝里望去,就这一眼,差点没让他魂飞魄散!屋内站着一人,蹲着一人,地上还赤身裸体斜躺着一位。说时迟那时快,也就瞬间工夫,突然从蹲着那人手中飞出一条毒蛇,闪电般钻入了对面那男人的肛门。紧接着,男人痛苦而扭曲的脸庞贴在地面上,发出了一阵阵低沉而无助的哀嚎。

    说到这里,胡三哭丧着脸,声音也弱下来:“我胆子小啊,平时见死个猫啊狗的都要心悸好几天,何况这杀人的事情,后来我再也不敢看第二眼,赶紧就跑了出去。也巧了,刚刚出大门就看到不远处过来两个人影,我当时吓得一激灵,慌忙藏到旁边的大树后,见是一老一少两人,提个灯笼,看了一会儿后就进去了。”

    不管是从时间还是地点上,胡三说得倒也靠谱,韩方先是点点头,随后看了胡三一服:“我就是你那晚看到的那个老头,对了,你和我们素不相识,怎么就随便诬陷我们杀了人?”

    胡三抬头,显得有些垂头丧气:“这真不关我的事情,出事后我跑到附近的咖啡馆给老板打电话,他听后也很吃惊,然后让我等他信儿,过了几分钟吧,他回拨了电话,说让我把刘忠的死嫁祸给刚刚进店的那两人!这可是栽赃啊,我挺不乐意的,可老板当时就翻脸了,说如果不按照他说的来就把我解雇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靠我养活,我不能没有工作啊!”

    “得了,别在我这里哭穷,现在说说重点的,你的老板究竟是谁?”秋坤元听得有些不耐烦,这小子的废话真多,要不是韩方在旁边,早就叫他好看了。

    胡三听到呵斥,抬头,满脸委屈:“秋队长,我不能说啊,否则我得吃不了兜着走,以后我可就完了”

    秋坤元一听,心想,吆喝,敢给我来这个,你还嫩着点儿!他当即脸色一沉,朝身后招手:“把这个胡三给我押回局里,咱局里的那些刑具好久都没用了吧,就让他尝尝鲜,看他招不招!”

    “是。”身后的警员刚要动手,这可把胡三吓坏了,差点瘫倒在地上,这会儿连连摆手,乞求道:“我说秋队长,您这不要我小命嘛,好好,我说我说,就是千万别给我上刑,我怕疼。”

    “瞅你那点出息,还和我叫板,说吧。”秋坤元和韩方对望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他们知道,真正的幕后之人已经慢慢浮出了水面。

    事到如今,还是先顾了眼前再说吧。胡三甩甩袖子,这才切入了正题:“其实,我真正的身份是翻译,就是替洋人做翻译的。而我的老板自然也是洋人了,是一位叫柏塔的洋人,八国联军进北京时就留在了中国。”

    “什么?洋人?”听闻,韩方和秋坤元不禁大吃一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个洋人,如果真是如此,那事情就棘手了。现在洋人的地位很高,即使犯了事儿,也不能轻易动他们,因为他们有强大的国家作后盾。

    韩方思索片刻:“胡三,你能带我们去找你的老板吗?”

    一听这话,胡三顿时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啊,这不要我小命嘛!”

    韩方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他的语气尽量柔和下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或许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韩方,外号韩仙人。”

    “啊,你就是那个算卦的?”胡三上下又把韩方仔细打量一番,心中疑虑重重。他实在是想不通,就一个算卦的,秋坤元却对他恭敬有加,这真他妈的出鬼了。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胡三仍是摇头说道:“先生,您可就饶了我吧,我家里真有妻儿老小要养活。”

    “胡三,你给我老实点!”秋坤元眼睛一瞪,胡三顿时没了下文。

    韩方转头,凑到秋坤元耳边这般那般一番,只见他连连点头,随后大手一挥,所有警员们都撤了回去,秋坤元在前,警员在后,一行人渐渐离开了鑫源拍卖行。这来得快去得也快,胡三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

    眼瞅着秋坤元走远了,胡三也想撒丫子开溜,韩方岂能让他如愿,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头:“你先别慌着走,劳烦带着我们去见你的老板。”

    “我,我不去,坚决不去。”胡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