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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节

      他估计一时半会儿是走不脱身了,可她那么久都看不到自己,收不到自己的消息,她该是着急了吧?不过,幸好陆慎回来了,那个男人,就暂时便宜了他罢。年轻人彻底昏过去之前,他脑海里最后闪过的就是这个念头。

    可浑然不知道,那个被他魂牵梦萦的女子,此刻正在收拾自己的小包裹,她自己的路,她打算自己走下去。

    第四百六十六章 盼君君不归

    清晨的光,炽热却不那么光芒万丈,没有正午时候的太阳光那么刺眼,可是,却别有一番风味,清晨之光,带着让人奋进的喜悦和希望。

    窗前的女子对着碧朗朗的天空看了良久,直到后头有人轻声唤了一声,“小姐,吃药了。”

    香香看着云裳越来越瘦的身子,两边的颧骨几乎都快要凹陷下去的样子,心里一紧,忍不住红了眼眶,云裳没有看她,瞧了瞧她手中的药碗,摇了摇头,“不必了吧。”

    香香大惊,慌忙放下药碗,劝道,“药好歹也得吃呀,不吃药,就等不到鲁老头儿来啦!”看云裳神情淡淡,香香急的眼泪都淌出来了,“鲁老头儿不是号称最牛的神医了吗?他来了,肯定能把小姐的病治好的呀!”

    云裳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孩子命也够苦,在扬州的时候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等随着她到了京城,也是时常照顾她的起居,她又是个不消停的主儿,闹得自己的身边人也都消停不得。她这些天身上带病,又加上被自己很亲近的璎珞背叛,云裳的精神一度很是萎靡。香香更是衣不解带的在一旁照顾,她自己也瘦了不少。

    云裳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香香,我现在总觉得不那么饿了,是不是也是件好事?”

    香香嘟着嘴,执着的将手里的药碗端起来塞给她,“喝药才是好事。快喝啦。”

    两人又唠叨了一会儿,香香才跑到外头去张罗别的事情去,剩下云裳一个人,过了一会儿,她打开窗子,朝着对面一直伫立着的那个人点了点头,“文先生,少绾,请过来一趟,我有些事要对你们商议。”

    文若图这些天奔波在书本之间,励志要找出一方能够治疗云裳顽疾的方子,在文若图先生的眼中看来,要想找到居无定所的鲁老头儿那个神医,实在是难于上青天的一件事情。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冯少绾抓紧管理和训练着暗力营,也在到处打探鲁神医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于是,这两个深深的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男人都再用一种看着即将要死的人的目光来看着她,云裳看见他俩一个一个垂头搭脑的进来,不由叹了口气,“我说,你们二位,我现在都这样了,好多事情都要仰仗你们二位呢,我还没倒下,你们二人先倒下了,这可不太好吧。”

    他二人一看眼前的女子,虽然是一幅憔悴的形容,可她的面目之上却别有一番际朗天晴之色,好像真的得病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们两个一样。

    云裳招呼他们二人坐下,半晌无言,虽然这个话题她一直不愿意提起,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问题是无可避免的。

    “璎珞她……”云裳才提了个头,冯少绾的脸色就铁青了一分,云裳笑了下,算了,还是不难为他们了,直接吩咐道,“把她带上来吧。”

    文若图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公主要见她,已经带到了外面,只等着公主吩咐。”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璎珞就被带了上来,云裳细细打量一番,显然,没有人难为璎珞,她皮肤完好,头发甚至都没有太蓬乱,眼中有着释然的光,好像,看见云裳此刻的倒霉相,她十分开心。

    作为一个仇人,她这样觉得,也是应该。

    璎珞被暗力营的人带了上来,甩在地上,她刚要爬起,就又被人一脚蹬倒在地,几经挣扎都没能站起来,只得趴在地上脸朝上看着云裳,眼中似有火苗攒动。

    云裳撑着脑袋歪着头瞧她,“你就没甚想说的吗?”

    璎珞冷冷一笑,眉目森然,“我和你有什么话说,只要我不说,你就永远不知道你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到底得了什么病!”

    “‘金蚕噬骨’下蛊时取的是虫卵,需通过食物将虫卵送入体内。就凭这点,除了你没人能够做到。你做得饭菜味道都特别的好,是因为里面放了金蚕所爱的香料吧,那金蚕在我体内养着,一点点蚕食云裳的营养和精气,才使得我越来越虚弱对不对?之前,我身体内有冰丝缠的毒素在,大概金蚕也怕这种厉害的毒吧,就算你下了毒,我也没有中招,直到后来,鲁老头儿把我的冰丝缠的毒治好了八九分,所以你的金丝蚕才能得逞。”

    璎珞惊恐的睁大双眼,恍如看着一个魔鬼,“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也不必如此敬佩的看着我,我也是在中了招之后才知道的。如果我能早知道,也不会如此了。”云裳露出一丝苦笑。

    “可是,我要怎么称呼你呢,我想过了,你的身份应该还不止是一个冯娉婷吧?冯家我虽然对他们有那么点的愧疚,可是,我和冯家的仇,还远远达不到让你来下蛊毒害我的程度。”

    她突然大笑起来,脸部狰狞可怖:“楼云裳,你果然聪明!我实话告诉你吧,我除了是冯家的独女之外,还是火莲教王坤的关门弟子!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从你第一次吐血就表明金蚕已经成熟,如今金蚕已经长成,并且毒蛊已经被我催动,你就等着浑身溃烂,金蚕破身而死吧!我们火莲教八百人的寨子一夕之间全毁了,我忍辱偷生整整两年,为的就是今天!”

    听完她这样恶毒的解释,云裳半晌无语,她在湖南,蜀中平叛火莲教一众。间接的,直接的,死在她和陆慎手上的人,何止万千?今天能来一个冯娉婷下毒,明天就能再来一个王娉婷,周娉婷……这正是所谓的冤冤相报何时了。

    心里不知觉得便涌上来一股悲凉,她平息了别人的祸端,却……招致了自己的祸端。长叹一口气,“你如今蛊毒也下成了,我也快死了,冯娉婷,我只问你一句,你现在心里可痛快了么?”

    冯娉婷被她问的一愣,脸上浮现出几种不同的情愫,有明了,有猜测,有怀念还有很多失落……“我,我不知道。”她低下头的瞬间,脸上浮现的神情让云裳十分熟悉,那是属于纯情的璎珞的神情。

    “可是,我不后悔。我……不后悔。”地上匍匐着的女孩儿此时已经挺直了脊背,根本不敢看她面前站立的女子。

    云裳瞧着这熟悉的笑意,也露出一丝怀念来。

    她慢慢转过身,不再看她。“不后悔呀?真好,人这辈子能做点不后悔的事儿,总是好的。来人,松绑,把她送走。不要再让我看到她。”

    云裳此言一出,冯少绾立刻反对。

    “公主不可,此女乃是火莲教的余孽,留下她,就是最大的祸害!”

    “按我说的做,就现在。”云裳的脸上显出少见的威严,说出的话不容置疑。

    冯少绾见她如此决绝,知道他不管再怎么说,她也不会改变主意。

    文若图和冯少绾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无奈和担忧。而云裳却不以为然,背对着后面的三个人,低声道,“我说了,让她走,让她活……”

    暗力营的一个人将已经惊呆了的冯娉婷从地上拖了起来,“赶紧滚!”

    冯娉婷愣住,呆呆的看着那道背影,眼中闪过说不清楚是喜是悲的神色。

    时过晌午,日头西移。

    身边似乎有一道红色的影子一闪。云裳看外头的日头看的发呆,没提防,下意识的回头发问,“莲准,你回来啦?”

    身后,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回来?

    云裳低笑了两声,笑得过于用力了点,顺便咳出一口血来,拿袖子沾了沾,但见万朵花一瞬间全开了似的,自己嘀咕了两声,却是对着窗外掠过的飞燕。

    “莲准啊,你再不回来,只怕……是见不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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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西南,北侯陆灿的府邸。

    陆谨瞧着面色暗沉的陆慎,有些话,他觉得有必要和他说说了。只是,还未等他开口,手中握着狼毫笔的陆慎已经开了口。

    “大哥,我已经向陛下请旨,一个月之后便要启程。”

    陆谨一凛,“去哪儿?”他日日上朝,却没有听说陛下有意要出兵的意图。

    “大概是滇南之地吧。”陆慎的脸上带出深深的倦意,在这个家里每呆上一天,他的心就难受一分。

    “大哥,您也在呀。”门外一阵脚步声,凤紫湘一脚门里一角门外的被丫鬟婆子搀扶了进来,她虽然还未出怀,但是因为保养的良好而体型微微发福。陆谨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弟妹,有礼。”

    “大哥,您喝茶。”凤紫湘顺手端上来一杯茶,先奉给了陆谨。陆谨抬手接了,眼角余光一瞟,却见自己的弟弟脸色更是难看,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的神态几乎在回京的这一个月之内被消磨殆尽。

    “相公,您喝茶。”凤紫湘对陆慎的冰冷神态好似视而不见,停顿了半晌,凤紫湘奉茶的双手和她脸上的笑意都快要僵住的时候,陆慎这才堪堪将这杯茶接了过来。

    “弟妹已经是有身子的人了,这些事情还是让下人们作罢。”陆谨毕竟是忠厚的长者,是兄长,对弟妹还是十分的照顾。

    凤紫湘含羞的点了点头,谢过了陆谨的好意,又含情脉脉的瞧着自己的夫君。而陆慎,铁青的小脸瞬间变成铁黑,陆谨瞧着屋子里的气氛不怎么好,赶紧站起身,“阿慎又快要走了,你们两口子慢慢说话,愚兄就不打扰了。”

    送走了陆谨之后,凤紫湘笑着转过身来刚要说话,便看见陆慎一拂袖子,刚刚那杯尴尬的茶杯便跌在地上,碎成了七八片,突如其来的脆响让凤紫湘惊了一跳,“啊!”

    “从今天起,公主便老老实实的住在内宅罢。”说完话,陆慎一抖袖子踏着地上的碎片走了。凤紫湘脸上的笑容在他转身的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漂亮的脸孔上闪出恶毒的神色,恨声道,“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她的那点龌龊事么?总有一天,我……”

    第四百六十七章 决议下滇南

    “再等上半个月,要是还没有消息,那咱们就先走。不等他。”

    “小姐,您今天这话都说了十五遍了,您是真的不想等莲准公子了吗?”香香对她的说辞十分不信。

    云裳脸上一红,“必须是真的!奶奶的,本姑娘这辈子都绝对不学那些个劳什子的闺门怨妇!绝对不垫脚盼着那死鬼回来!我告诉你啊香香,就算莲准他现在跪在我面前求我看他一眼,我都绝对不会瞄上那么一眼……”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

    云裳猛地窜到门口,挑起珠帘,喜上眉梢的唤了一声,“莲准?”

    门外空荡荡,只有香风微拂。哪里有什么人影?

    尴尬的回转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咳咳,这个……”

    “嗯,小姐,香香知道了,您绝对不看一眼。”

    “对对,绝对不看一眼。”

    “您直接扑上去……”香香翻了个白眼儿,十分看不上云裳这副模样。

    “……”云裳瘪了瘪嘴,根本无从辩驳。“反正半个月,就半个月,我绝对不多等一个时辰!”

    香香捧过来一盏羊角宫灯,放到她的床头,“行嘞,您就睡吧,睡着了就不想莲公子了。”

    云裳往床上挪着,一手抻着被子盖在身上,一边说,“谁告诉你我想莲准那个死人了,我跟你说,我才不想他嘞。”

    “嗯,您不想他。睡觉吧啊。”香香连哄带劝的让云裳躺下,才一躺下,云裳的鼾声就轻轻的飘起来了。香香给她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您是不想他,您是快想死他了。”

    只要定了日子,这时间就跟长了脚似的,蹭蹭的走得飞快,自从云裳说了半个月的这句话之后,每一天都过得如同煎熬一般无二。在这半个月之间,虽然楼云裳很想念莲准,却还是将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个干干净净,暗力营的护卫她不打算多带,只打算带上一小队人就够了,可是冯少绾第一个反对,他认为即将要去的那个地方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也不是什么太平地方,其实就算是太平地方,对于一个身上背负着不知道多少人命的楼云裳来说,都不能算是太平。

    最后云裳只能妥协,同意带上两队暗力营的亲卫,只是她提出要求,这些人要留在暗处,如果她没有遇到什么性命堪忧的事情的话,他们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冯少绾这才消停,不再吵吵着要跟她一起南下的事儿。

    说起来,要南下的事儿的起源,是从鲁老头儿那儿传来的,暗力营的亲卫门也不是吃闲饭的,四处寻找鲁老头儿的下落,终于不负众望的发现了蛛丝马迹,先把情况给他说明白,又传回来了一封鲁老头儿的亲笔书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中了金丝蚕的蛊毒已经超出了他能医治的范围,他无能为力,却也给她指出一条明路。

    所谓明路,便是在滇南之地,有那么一个神秘兮兮的教派,这教派里头有个更神秘兮兮的主人,人们叫他“大蛊王”但是这个大蛊王到底是男是女,却没人知道,也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天底下能解开这个金丝蚕的蛊毒的人,也就是那个“大蛊王”了。

    云裳砸吧砸吧滋味,摸了摸自己憔悴的黄脸,立时拍了大腿,“就这么定了。”她心里想,如果能遇到这个大蛊王的话那就是她命不该绝,可是呢,要是这个大蛊王和自己玩儿捉迷藏的话,那就真是天要亡她了。

    待到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这半个月的时光也就过去了七七八八。在一个日光初升的清晨,香香捧着脸盆走进云裳房间的时候,忍不住手一抖,嗓子一抖,尖叫出声!

    “文先生!冯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待文若图和冯少绾一起进来之后,两人也看明白了眼前的情景。床铺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好似一夜都没有人睡过的样子,桌子上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文房四宝俱在,素洁的桌面上只多出了一张信笺。

    “老文,小冯,你们看到这张纸的时候呢,本姑娘就已经离开京城啦!我细细的想过了,大蛊王算个屁,金丝蚕算个屁,老娘的前半辈子过得实在窝火憋屈得紧,既然人生不久长,那老娘索性不如看淡生死,畅游山水!滇南那鬼地方老娘绝对不去!各位不必来找我!反正你们也找不到,如果我侥幸不死,我肯定会回去找你们哒!”

    两个人捧着这张写得乱七八糟的信纸,哭笑不得,冯少绾半晌对着这张纸才发出了点声音,“她怎么能这样呢!这该死的女人!”

    “呸呸!冯公子,这话可不能说,太不吉利了。”香香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回过味来,拿了拖把收拾地上的水渍。

    “公主不见了,你还不着急?”冯少绾气得脸都白了。

    “我着急有什么用啊?再说,我觉着小姐这次很有气势!我很喜欢!”香香拍了拍胸脯,一幅我家小姐我放心的表情。冯少绾彻底绝倒,一抖袖子,转身就走了,走得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跤,刚才憋屈的劲儿全反了上来,“来人来人,把这门槛砍了!”

    香香撅了撅嘴,“那是小姐设计的门槛。”

    冯少绾刚刚站稳当的身子又摇晃了一下,侧歪着走了。

    文若图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对着这张信笺瞧了半晌,折叠好了揣进怀中,他也得赶紧走,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给苍浯国那位,话说起来,那位走得时间也太长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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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无忧公主失踪了!”银安殿之后的偏殿之内,凤紫泯一拍龙书案,嗖得站起身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回陛下,是今天早晨的事儿,这件事儿莲心小筑的人隐藏的很好,目前朝中还没有人知晓此事。”红栌公公赶紧回答。

    凤紫泯凤目一挑,“消息封锁的如此严密,你们是怎么得知的?”

    红栌欠了欠身,低声说,“是线人给出的消息,万分准确。”

    凤紫泯沉默了。

    她终于还是走了。那个风一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