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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杨大夫给方晨把了脉,眼底的笑意被压下,又让方晨换了只手,沉吟片刻才对夏芸雪道:“这孩子身子应该是有人精心调养过的,平日多注意点,我再开副温补的药方,你照着方子抓药,仔细照顾着吧。”说完他又看了看方晨,到底忍不住问道:“可知道是哪位给他调养的?这医术着实了得。”

    “是他那长辈,只是那人……”夏芸雪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方晨,杨大夫立刻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顿时觉得可惜了。

    方晨却很满意,他这几日除了练功就是用荷包里现有的药材配制了一些可以调养他身体的药丸,每日一颗的效果果然显著,只是服药以后会有段时间经脉繁乱,这大夫显然是看出了什么,却没有多说,不管原因是什么他都觉得满意,这样才不会吓到夏芸雪。

    杨大夫写了药方就亲自给他们抓药,夏芸雪趁机把自己炒的那份只有药名属实的单子递了过去,“杨大夫,劳烦你这些也一起抓了,我给带回村里去。”

    “是冯振国让你带的吧。”杨大夫看了看那单子,有些奇怪,“都是些常见的药,这些平日不都是他自己上山采的吗?”

    夏芸雪微微有些紧张的回道:“这段时日山里青黄不接的,加上几个村子里的老人身体都不大好,冯大夫比较忙不得空,就托我帮忙带回去。”

    杨大夫点头,干净利落的开始抓药配药,他那少年徒弟则帮着用油纸包好后捆好放在一起。

    等最后全弄完了,送到夏芸雪面前的份量可不小,幸好夏芸雪来的时候带了背篓,也不担心带不回去。

    付药钱的时候,那价钱实在有些吓人,主要还是杨大夫给开的药方需要的药材里有两味药贵了些,这还是他特意选了有效又便宜的结果了,最终夏芸雪咬了咬牙,还是都付了钱。

    回去就让冯大夫给看看药方,要是有用就能省了这药钱,要是没用……那她的药就再省省吧。

    “师傅,刚才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那孩子的病?”

    夏芸雪领着方晨走后,那少年才凑到杨大夫的身边,询问道。

    杨大夫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早夭之象,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只可惜先前帮他调养的高人似已过世,以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老夫也无能为力。”

    少年傻眼了:“那师父你怎么还那么说?”

    杨大夫白了他这不开窍的孩子一眼:“那女子的情况你也知道,看她的样子是极疼爱这孩子的,要是为了这事把自己也配了进去你我担待得起?何况她家的条件也不好,何必为了这治不好的病拖垮了一家人呢?”

    “可是……”少年显然不能认同杨大夫的话。

    杨大夫打断了他:“没什么可是的,这天下间为了看病而倾家荡产的还少了?而且我看那孩子的情况还算稳定,只要那家人注意点,也不会出事。”只是能不能平安长大,就要看天意了。

    少年忍不住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店外,感叹道:“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看的一个女娃,长大后也不知道得有多漂亮。”

    “女娃?”杨大夫鄙视了一下自家徒弟的眼力,“那明明是个男孩,你这眼睛我看就是个摆设。”

    “啊?!”少年傻眼。

    17、少年

    从药铺出来,夏芸雪带着方晨去找方春根,路过一个理发的小摊子,方晨不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夏芸雪发现他不走了,低头询问,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个理发摊子,“小晨想要剪头发了?”

    方晨回头看她:“可以吗?”

    刚才从药店出来,虽然走得远了,但凭方晨的耳力,里面杨大夫和那个少年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知道自己的长发总是让自己被误会成女孩后,方晨立刻就想把头发剪了,入乡随俗,总是格格不入可是不好的。

    夏芸雪有些迟疑,她以为方晨的长发是他的义父为了他的身体而特意养着的。可是方晨看起来很坚持,估计是因为他们说他是女孩子的缘故吧?

    “真的想剪掉吗?剪了可就长不回来了。”

    “嗯。”方晨点了点头。

    于是夏芸雪带着方晨进了那个理发摊子。

    这个理发摊子只是用篷布盖住了顶上,后面靠着一家民房的墙壁,墙上挂着几幅时髦女郎的发型,另外的三面却是没有遮挡的,角落里还有个烧着水的炉子,边上放着水桶,一个木架子上摆着脸盆毛巾,是给理完发的客人冲洗头发用的。

    摊子里面,理发师正在给一位老人理发,另外还有一男两女坐在摆在一边的长凳上闲聊,而正在理发的老人时不时也会和他们说一句,从他们的对话里看,年长的女人应该是老人的配偶,而年轻男女是他们的儿子媳妇。

    “是要剪头发还是做头发?”理发师看到有客人进门,连忙招呼了一声。

    “给这孩子剪头发。”夏芸雪看着那墙上摆着的发型照片,有些眼馋,但也没想要做一个,太花钱了。

    “那你们先坐会儿,我这边很快就好了。”

    摊子里摆了三条长凳,那一家人占了两条,剩下的一条还空着,夏芸雪就带着方晨坐下了,等着理发师给客人理好。

    “小晨喝点水吧。”夏芸雪放下背上的背篓后,就从背篓底下翻出个铁水壶,拧开盖子递到方晨嘴巴。

    方晨的手小拿不住水壶,就捧着夏芸雪的手喝了几口,然后把水壶退了回去,“夏妈妈喝。”

    这称呼差点没把夏芸雪惊的把手里的水壶摔了,估计是惊过头了,夏芸雪没反应过来还傻乎乎的问了句:“小晨怎么不叫阿姨了?”

    方晨的目光注意到边上的那家人正在往他们这儿看,抿了抿嘴:“叫夏妈妈不好吗?”

    夏芸雪突然觉得鼻子酸溜溜的,眼睛也有些胀红,她捂了捂嘴,才没让自己失态的哭出声来,只是再开口时,难免带上了一丝呜咽:“好,当然好,小晨想叫什么都好!”

    本来以为这辈子是没机会听到这称呼了,可突然就有人叫她“妈妈”了,现在夏芸雪能不激动吗?

    虽然还只是“夏妈妈”,但夏芸雪坚信,很快她就能听到真正的不带姓名的“妈妈”了。

    方晨觉得夏芸雪的样子有些激动过头了,她看起来像是恨不得立刻扑过来抱住自己痛哭一顿,连忙又把水壶往她推了推又说了一遍:“夏妈妈喝水。”

    夏芸雪这次倒是喝了,只是那样子看着像是在喝琼浆玉液,而不是平平淡淡的白开水,看着他的目光也是炙热的能把他融化了。

    被她看得不自在,方晨移开了脸,目光看向外面,不期然的和一双带着不耐与嫌弃的眼睛对上。

    四目相对,双方都很意外。

    那是一个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头却不矮,身体也很强壮,浓眉大眼五官英挺,看上去硬朗又精神,可方晨总觉得对方全身透着股凶劲儿,看着就不好惹。

    有了这个想法,方晨立刻就收回了目光,乖乖的倚着夏芸雪,看理发师给那位老人做最后的修整。

    本来以为就这样过去了,可没想到那少年却进了这理发摊子,还走到了夏芸雪的边上,脸上原本带着的不耐和嫌弃像是从来没有过的一样,还挺礼貌的对着夏芸雪说道:“大姐,我也是等理发的,能腾个地方吗?”

    这理发摊子里的位子就那么几个,旁边的两条长凳被三个大人占了,只有夏芸雪一个大人带着孩子的看着有空地方,那少年自然是往她这儿凑了。

    只是方晨却觉得,自己这边一个大人一个小孩方便腾地方,可那边那位老奶奶可是一个人坐着的,怎么就不去那儿做呢?

    夏芸雪可没想这个,见人家笑容满面的还挺有礼貌的来求位子,自然是同意了,“行,你坐吧。”

    然后方晨就发现自己从长凳上被移到夏芸雪的腿上了。

    “谢谢大姐了。”

    那少年坐下以后,方晨立刻就觉得身边挤了,而且总觉得对方的目光似乎一直在自己身上。

    他狐疑的转过头,就又和那双眼睛对上了,只是这次那里面不是不耐和嫌弃,而是好奇。

    “吃糖吗?”一只手伸了过来,上面放着两颗用纸包着的糖果,上面画着一只白兔,边上写着“大白兔奶糖”。

    手的主人正是那个少年。

    方晨不说话,反而往夏芸雪的怀里缩了缩。少年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却表现的这么热情,非奸即盗。

    “对不住小兄弟,这孩子怕生。”夏芸雪朝那少年歉意的笑了笑,把方晨搂紧了一点,防止他滑下去。

    那少年也笑了笑,可说话还是对着方晨:“小家伙吃糖吗?”这回他不只伸手了,还直接剥了一颗送到方晨嘴边。

    浓浓的奶香味儿十分诱人,但方晨还是不想吃,总觉得吃了没好事儿,索性把头撇到一边去了。

    可那少年还是不放过他,拿着糖就往他面前凑,执意要他吃糖。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就像较劲儿似的,方晨把头往哪边撇,少年就往那边走,似乎不让他吃下去就誓不罢休。

    最后还是夏芸雪看不下去了,低头哄了句:“人家大哥哥可是特意请你吃糖的,小晨就吃吧。”虽然她也觉得这少年请人吃糖的样子实在不太对劲。

    夏芸雪开口了,方晨自然要听,十分不甘愿的说了声“谢谢”,小嘴一张就把又凑到嘴边的白色奶糖给吃了,不过吃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换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怎么有这么没脸没皮的家伙呢?没看见理发摊里的人都看着他们在笑吗?方晨忍不住埋怨,可嘴里香甜的奶味儿还是让他慢慢放松了皱起的眉头。

    而这时,那位理发师也处理好了老人的头发,正叫夏芸雪带孩子坐过去。少年也就没了继续逗方晨的机会。

    方晨被放在了椅子上,身子被围兜裹了个密不透风,只露出颗小脑袋,理发师看了看他的头发,啧啧称奇:“这头发长得可真好,又黑又直,很少能见到这么小的孩子也有这么好的头发,这真要剪了?”

    他问的是夏芸雪,夏芸雪看了看方晨,点了点头:“嗯,剪了。”

    后面坐着的少年闻言挑了挑眉,他本来以为是大人要来理发,没想到是那个孩子。

    “那要怎么剪?剪多短?”

    夏芸雪想了想,比了个到方晨耳朵的长度:“就剪到这儿差不多吧,别剪太短。”

    “好咧。”理发师确定了发型,就开始动手了。

    方晨忍着剪刀在头上来来去去的不适应感,看着镜子里面伴随自己多年,又在几天前变短了一大截的头发慢慢在理发师的剪刀下一一断落,一小撮一小撮的被理发师收拾好放在一边,方晨的头发不短,发量也多,一般这样的头发也是会有人专门收购用来做假发的。

    夏芸雪坐到后面等着,那少年就凑了过来和她聊天,他们的声音没有压低,方晨听得非常清楚,那少年是在询问他们是哪儿人。

    “我们是河西村的,就是沿着清河镇外面那条河一路往上游走,翻过一个山头在走几里地就到了。”

    少年听了眼睛一亮:“河西村我知道,我妈以前就是河东村的。”

    “是吗?那可是巧了,那边好多个村子,就河西河东靠的最近。”河东村河西村原本是一个村子,那时候河东村和河西村还不是现在的名字,被大家叫做东西村,后来两边的人家多了,又发生了点事儿,才慢慢发展成了两个村子。

    “是啊,是很巧呢。”少年看了眼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更加显得娇小可爱的方晨,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18、接触

    新发型很快就在理发师的手里诞生了,短短的头发让方晨头皮一松,少了往日的重量,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理发师本来想给方晨冲洗一下头发,但夏芸雪担心他感冒,就没让,只是用刷子刷干净了脖子上的碎发,围兜一掀,就好了。

    方晨对镜子里的自己很满意,短头发造型的他看起来比之前精神了很多,而且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认为是女孩子了。

    方晨觉得满意了,夏芸雪自然也觉得不错,头发剪短的他看起来不再那么羸弱,鼓鼓的包子脸没了头发的遮挡,更加想让人捏一把了。

    而且,还真有人这么做了。

    “唔,疼!”方晨使劲拍开捏着自己脸蛋的手,恼怒的看着这手的主人,恨不得把他给剁了:“你干什么呢?!”

    夏芸雪本来在和理发师讨论费用,方晨那些剪下来的头发虽然不算顶长,但发量和质量却很好,用来抵理发的钱绰绰有余,但理发师这边显然还是想收点费用的,两个人正谈着。听到方晨叫疼,回头一看却只见一大一小两个靠的很近的在说悄悄话,样子看起来很亲昵,也就不在多看,继续和理发师讨论。

    而方晨这边的实际情况却是那看起来不好惹的少年正低着头弯着腰,近距离的打量他,问了句:“男孩子?”

    “看不出来吗?我当然是男的!”方晨很是恼怒,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家伙。

    “确实看不大出来。”少年目光往下一扫。

    “你要做什么!”方晨警醒的抓住了自己的裤头,少年那模样看起来像是想把自己扒了裤子验明正身。

    少年状似遗憾的叹了口气,手却伸到了方晨的头上,摸了一把:“本来还想说怎么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妹妹呢,没想到是小弟弟。”

    “哼。”方晨哼了一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不过那少年却不依不挠,又贴了过来,“方晨小弟弟,来叫声哥哥听吧?”

    方晨没理他,刚才他剪头发的时候可是把少年和夏芸雪的聊天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这少年看着又高又大的,其实才九岁多,让他叫这么一个小娃儿哥哥?做梦去吧!

    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方晨不无嫉妒的腹诽着。

    “夏妈妈,我们回去了吗?”撇开那少年不管,方晨走到夏芸雪的身边,见他们似乎谈好了,就拉住了她的手,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