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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节

      看到徐铮醒来,奥森的眼里暴起一股狂喜,随即强自镇定下来,对着徐铮微微一笑大约是许久没有笑过,笑容相当的生涩,带着一股子浓重的讨好的意味。

    徐铮心里止不住叹气,堂堂一个位居游侠榜榜首的魔剑游侠,居然也可以笑成这样。

    看到他伸出手来,看意图是想摸摸自己的额头,却因为动作而牵动伤口,好一阵皱眉倒吸气,最终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使然,中途打退堂鼓缩了回去,讪讪的放下。

    徐铮看着他,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然。

    一股尴尬地气氛蔓延开来。

    奥森一直看着徐铮,那种想亲近却又情怯的意味透露得相当的明显。

    徐铮更是茫然,不知道他安危时,心里挂念。现在人坐在对面,却是相对无言,竟然找不到半句可以说的话。

    源自于生物本能,由于那种骨生相连的感觉,对他地感觉很熟悉,似乎他坐在那里地位置很自然,没有半点陌生人入侵的感觉。

    可源自于心理本能,不认识、不了解,不曾交流过,更缺少父子相伴成长的岁月,他坐那里又显得很突兀,格格不入,气场又彼此排斥,说不出的尴尬。

    奥森·崔维斯就坐在那里,沉默的看着徐铮,努力想要给出个自然的微笑,却笑得脸皮僵硬,像是木偶演戏。徐铮躺在那里,也沉默的看着奥森·崔维斯,努力的想要回以一个亲近的表示,却发现根本就做不到,仍是默然。

    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就对视着,试图抹去丢失的岁月,最终发现,失去的,还是失去了,无论它有多宝贵,找不回来,就是找不回来。

    47 父子相对抓

    所有人便这样在虎族营地杂居了下来。

    起初,所有人都会忌惮奥森·崔维斯,西大陆居位榜首的魔剑游侠这个名头给人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但十几天下来,发现这人不仅不像传说中那样嗜杀,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暴躁易怒,动辄拔剑杀人,反而大多数时候都沉默着,顶多在换药和送饭的时候说声谢谢,其余时候几乎从不说话,渐渐也习惯了他的存在,不再惧怕。

    只是,他和徐铮之间的气场太奇怪,特别的压抑,沉闷,一靠过去就有乌云罩顶的感觉,久了就没人愿意靠近他俩,连送饭都是由马克完成。看马克的体型,都以为他神经比较大支,实际马克敏感得很,到最后他也不乐意去了。

    关于这点,徐铮也很恼火,这个奥森跟只讨厌的苍蝇一样,每日必来,一来了还不走,目光灼灼的瞪自己,活像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的脸烧个孔出来才罢休。

    更可恨的是,他每次一句话都不说,弄得徐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肚子怒气憋在那里,只好一个劲闭目养神,要不就是修习天道之术,把亏损的力量补回来。

    错捅他一剑,本来就心里愧疚得很。一想到差点错手杀了生父,不管有没有感情,这身体总是由他而来,弑父就是一件可怕到了极点的事情。每次意识到这个,心里就毛骨怵然,好一阵后怕,由此更加易怒。再想到当年扔自己到魔兽森林。再举剑要杀自己的么,不就是他么?这便更怒。

    怒上加怒,心绪就是安定不下来。

    修补受损的天道之术非常困难,这次的进境倒退,是由于逆天而行。强施九字真言令挽救奥森造成的,短时间根本不可能补得回来。这就像一台发动机耗光了油,却又找不到可以加油的地方,只能够靠修行。借助天地力量慢慢的回复。整个过程本来就费力,还有一个人在旁边瞪着,搞得徐铮心烦意乱,效率更加下降。

    如此大眼瞪小眼过了三天不到。徐铮就忍不下去了。今世的徐铮,本就是藏不太住心事的性格,终于恼怒地大嚷:“你天天瞪着我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奥森不会作答,还会像往日那样沉默不语,哪知他歉然的笑笑,道:“以前想看都看不到,现在能看到了,就觉得看再久都不够。会不会让你很困扰?”

    废话!你让我天天这样目不转睛的瞪着你试试?

    徐铮烦躁的哼了一声。最终是没有说出来。奥森话里地讨好意味和失而复得的珍惜是显而易见的,徐铮听得出来,也硬不心肠说出难听的话。徐铮明白的,这几天奥森天天到,好几次半梦半醒之间都感觉得到他伸着手指轻轻的抚过自己的额头,冰凉冰凉的,动作极是轻柔,带着股呵护的意味,让徐铮有时候觉得被人疼爱着,很是甜蜜。有时候又恨来得太晚,禁不住心生怒气。

    早些时候到哪里去了?当初不是举着剑要杀自己么?现在又来哄,给个耳光再给颗糖补偿,当他才三岁么?

    在浩瀚林海里生活了这么久,一直当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但是。今世转生。抛弃了前世的性格,却抛不掉对关爱的渴望。虽然也没少了翼虎爹和翼虎娘的关爱。但有时候总是难免忍不住想,我哪里不好,要被人扔到魔兽森林里?如今知道是被自己亲生的爹扔进去的,心里更不舒服,每每感觉到奥森放低姿态来讨好自己,也想试着回应,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法给他好脸色看。

    徐铮对别人不是这样的,他一直很宽容善良,热情易于亲爱,但唯独对这个创造了自己,至少创造了今生这个身体的人做不到。一想到悬在自己胸口的那把大剑,徐铮就恨得牙痒痒。

    见徐铮在那里皱眉,再皱眉,奥森瞧着他拉长着脸的样子,想赶走自己又说不出口,只觉得他无论怎么看都很可爱。那黑眼挤成了一条缝,两道黑眉像两条黑虫子一样拧在一起不停的蠕动,清俊的眉眼乱成一团,偏生又逗人得很。奥森很想笑,又怕惹怒他,强自忍着。

    “嗯,儿子……”

    “不许这么叫!”徐铮怒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听着这字眼,徐铮就敏感得很。

    “可是你确实是。”

    徐铮翻着白眼,道:“做亲子鉴定了?还是做过dna测试了?”

    奥森茫然:“那些是什么?”

    徐铮张了张嘴,最后徒劳的闭上,无语。

    “小奥森。”

    “也不许这么叫!”徐铮针扎了一样地嚷。

    奥森缩了缩头,畏缩的看了徐铮一眼,要是这孩子手里有剑,只怕会毫不客气的再给自己来一下。

    事实上,徐铮手里要真有这个东西,真的会一剑捅过去。大不了这次换个地方,咱不捅胸口,捅大腿,或是捅屁股上肉多的地方总成吧?又捅不死人,还能解气。

    奥森试图和徐铮讲理:“可我们的血缘总是个事实。”

    “住口!住口!”徐铮伸手在地上一阵乱拍,不小心扯下一块本就不牢靠地兽皮来,泄恨似的放到嘴里一阵猛咬。

    奥森一呆,完全没有想到徐铮会做出这种孩子气的动作来,不禁更想笑了。这孩子,咋就这么招人呢?失而复得,这感觉真是太过美好,好得奥森就一直温柔的笑,纵容的看着徐铮发脾气。

    徐铮咬了半天兽皮,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又不是他的皮,咬得这么带劲作甚?

    低着头。偷眼去看奥森,发现那人微笑着看自己,那表情……真的很欠抽,活像自己才三岁似的。那完全是大人看小孩,听由他无理取闹。只想着好话来哄似地。

    欠抽!太欠抽!

    也觉得自己傻得冒泡,徐铮忿忿的扔掉了兽皮,不作声了。

    “徐铮。你现在叫徐铮是吧?”奥森温言道。

    他现在不叫儿子或是小奥森了,本以为会听着舒服点。但他语气里的那种失望和伤心又听得徐铮坐立不安。奶奶的!这算什么事?为什么会觉得良心不安?

    “徐铮?”奥森又试着叫了一次。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意味,叫得徐铮内疚的感觉一股股往上冒,终于低低应了一声。

    听了徐铮应了一声,奥森眉头伸展。浅浅的笑了起来。

    徐铮瞧了一眼,看他笑得开心,心里又不舒服了,怒道:“应了你一声,可不代表我承认了是你儿子!”

    瞧着那张恼怒的脸,奥森只觉这小家伙比自己想的要别扭得多,也要有趣得多。自己的儿子呢,还是这样讨人喜欢的。要用全身的力气控制住自己,才能不把他拥进怀里。找了十七年,终于找着了,失去的不会再回来,手里握着地更要好好珍惜,剩下的生命他都会好好守着他,把流逝的一并追寻回来。

    轻轻笑笑,不去触他的猫毛,只道:“崔维斯家的孩子很好认。每个崔维斯家的孩子都有两个显著的特征,绝不会出错。崔维斯家的血统顽固得很。无论再怎么稀释,这两个特征都会保留着。”

    徐铮不去看他,却控制不住地竖着耳朵听,最后忍不住问:“哪两个?”

    奥森轻笑,见徐铮又要恼。忙道:“第一。你小腹这里必定有个痕记。”指了指小腹右侧,靠近命根子那里。

    徐铮一呆。那鬼玩意儿还真的有,姆指那么大的一块斑,圆点的样子,浅褐色,就长在奥森所说的那个位置。以前和噜噜赤条条往湖里跳,天天都能看见,后来青春发育,那里长出了每个男子都会有的毛发,倒是藏起来见不到了。

    见徐铮一怔,随即脸孔涨红,奥森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第二呢?”

    奥森掏出个东西,递给徐铮,道:“伊玫儿摘的,只有西大陆的冬季才会生有这个东西。”徐铮一抬头,见到一颗草莓捏在奥森指尖,明显的发育不太好,青青白白地。他一向不喜欢吃这个玩意儿,前世是,今生也是,当即摇头。

    奥森道:“拿去试试,见效得很。”

    徐铮将信将疑的接过,才咬了一小口就被奥森夺去,道:“一点就够了,不然你会很惨。”

    怪事,吃个草莓还会中毒不成?徐铮翻了翻白眼,将草莓吞下。

    刚吞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喉咙很痒。起初还以为是错觉,哪知后来越来越痒,从食道,胃里痒出来,最后发展到全身发痒,偏生又抓不到,难受到了极点。掀开衣服一看,吓!全身一片红疙瘩,居然过敏了!

    奥森皱眉看着徐铮咬了一半的草莓,最后用壮士断腕般的表情吞下,片刻之后就和徐铮一起开始抓,并把迅速长满的红疙瘩地手臂伸到徐铮面前,道:“瞧,一个样。这种红莓果,崔维家的人千万碰不得。”

    徐铮彻底无语。前世虽然不爱吃这个,但吃了却是没事,今世倒好,一吃就痒成这样。

    还能说什么?百分之百是崔维家的一份子。

    两父子坐在帐蓬,相对无言,一起发红疙瘩,一起烦恼地全身上下挠个不停,连动作都出奇的相似。

    西大陆最有名的魔剑游侠和东大陆声名冉冉上升的帝都之星,坐在一个破烂的兽皮帐蓬里很不体面的挠痒痒,要是传出去,活活丢死人。

    徐铮抓了一阵,背后怎么也抓不到,痒得死去活来,终于受不了了,尖叫道:“哎,帮我抓抓背!我够不着!”

    大手伸过来一阵狂挠,徐铮舒服得直呻吟:“哎,真舒服。早知道那个挠背不求人也自己留一个。”

    奥森一手给徐铮抓背,一手挠着自己的脸,半晌后也受不了了,道:“儿子,也给我抓抓。”

    “噢。”徐铮应了一声,反手挠回去,两父子好一阵相对狂抓。

    “信了吧?”奥森道。

    徐铮一怔,恍然醒觉自己不知不觉就应了,吃了好大一个亏,顿时又恼了,怒道:“自己抓去,我不认识你!”

    奥森一怔,随即苦笑,小东西还挺能记仇。随即释然,丢失的时间太多,不可能一日就强求得回来,这小东西并不赶自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当即站起来,道:“你休息吧。”垂头向外走去。

    徐铮瞧着他佝偻着腰,背影有股无言的落寞,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闭上了。

    奥森弯腰钻出帐蓬,用力猛了些,扯了伤口一阵剧痛,禁不住轻哼了一声,脑袋一阵晕眩。脚下踉跄了一下,正努力调整步伐,一双手臂自肋下穿了过来,扶住自己,徐铮没好气的声音在背后道:“搞什么这么不小心。”

    奥森一阵狂喜,霍过转过头来,又扯着伤口撕痛,面孔扭曲成一片,却惊喜的道:“儿子!”

    “闭嘴!”徐铮尴尬的道。天知道自己身体竟会比脑袋快出这么许多,一见他身体不适,自动自发的跳起来了,真是……很没面子……

    垂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低声道:“我送你过去。”

    奥森点点头,两父子互相搀着虚弱未愈的身体前行,背影叠在一起,出奇的和谐。

    “我不知道……我不是真心想刺你一剑。哎,也不是,我是说,我要是知道……我绝不会刺那一剑。”徐铮低声道。

    “我知道。你叫那一声时我就知道,刺了我一剑,你比我更难受。我若是早知道你,盖尤里算什么东西?你一句话,我替你杀了他!”

    这人真是……徐铮突地轻笑。

    感觉到徐铮的亲近,奥森好一阵开心,轻笑道:“你剑术也很厉害,精妙无比。哪里学的?那个封人视听的技能又是什么?我都中了你的招。”

    徐铮笑笑就不语了,半晌后涩声问道:“当初……为什么把我扔掉?我就那么不好?”奥森一僵,猛地扳过徐铮身体,认真的看着徐铮的眼,又惊又急的疾声说道:“不是这样的。儿子,听我解释,我并不……”

    正待解释,诺丁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又惊又惧的道:“盖尤里没死!”

    “什么?!”徐铮大惊,奥森那一剑穿腹而出,他竟然也没死?!

    奥森放开徐铮,站直了身体,一张脸迅速冷了下来,喝道:“别急,慢慢说!”

    48 迁

    诺丁定了定神,道:“你们俩身体还没恢复,我去把大家叫来。”

    很快叫了人,虎族三长老,蓝丝星光歌舞团一行,以及虎族的重要成员迅速赶来,奇嘉士在空地上生起一团火,大家围火而坐。

    诺丁道:“我们一直听长老们的吩咐,近段时间不去靠近岩城,也尽量不要走出虎族营地,生活靠蓝丝的星光歌舞团携带的粮食补给,另一边带着族人去海边捕鱼,短时间生活不是问题。今天上午,去接犬族的族人带着犬族还活着的族人回来,带回来一个坏消息,盖尤里还活着。”

    格温小声的惊喜的叫了一声,立即又用手捂住嘴,歉疚的环视了一圈,低声道:“对不起。他……毕竟是我父亲。”

    奇嘉士轻轻把她的手拿过来放进手里,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诺丁接着道:“更坏的消息是,盖尤里重伤在床,他手下的谋士安达利·伦朗接了盖尤里手谕,发动对岩城附近的兽人的清洗活动。全城卫兵整装待发,第一波据说有二千名,后续大约还有四千名。”

    所有人闻之色变。

    徐铮疾声问格温:“岩城的士兵素质怎么样?”

    格温摇头道:“父亲他……一向谨慎,而且历来奉行力量至上的管理方式,岩城的士兵大多素质优秀。装备精良,父亲在这上面花了很多钱。据我所知,第一大队里有三百二十二人,其中就有二十三个剑师级的,大约是二阶的样子。听说其它的纵队好像也差不多,这样算的话,光是剑师都有四五百个。至于魔法师,以前有近四十个,后来不知道父亲再雇没有。不过依父亲的性格,看到有,肯定会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