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

    “也许？”乔陌用了疑问的口吻。

    卢西看了他一眼，“因为后来我又调查到一些事情，那些事情让我对梅蒂亚的失踪有了别的想法。”卢西语气平淡地陈述，“梅蒂亚失踪不久后，我从之前跟着她的侍女嘴里问到一些隐秘的消息，然后又查了她当时的医疗记录。”卢西顿了顿，抬眼看向乔陌，“她离开帝法兰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那个孩子只可能是我父亲的。”

    乔陌故意摆出震惊的样子。

    卢西却慢慢笑了出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乔陌，“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的情人感兴趣了吧。”

    “您怀疑他是梅蒂亚夫人的儿子？”

    卢西轻哼了一声，“不是怀疑，是肯定。医疗库里有保存梅蒂亚的身体资料，我让酒店的老板去了你们的房间取了你们留下的头发拿来一一对比，果然有人符合特征，事实证明他就是梅蒂亚的儿子，我的亲弟弟。”

    张文在那几天转移了住处就是因为发现房间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虽然他们并没有在房间里留下什么容易泄露身份的东西，但既然有人擅自进来，他们也不得不防范，没想到是卢西?帝法兰让人来取走了残留的头发。

    “我以为梅蒂亚可能遭到了意外，也设想过她生下了那个孩子，但有一天那个孩子突然出现在面前，谁都会大吃一惊，发现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人感觉很奇妙。”卢西眯了眯。抿了口红酒，“我当然想接近他，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陌明知道他在故意夸张，却没有出声打乱他的表演。

    卢西?帝法兰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温情的面孔，他并不是没有血脉相连的兄弟，那两个人的下场就摆在面前，那些意外真的是意外？三王子的腿疾也不是天生的。就连和他同胞所生的密西公主卢西?帝法兰也并不亲近，帝王之家无父子更别说兄弟了，卢西?帝法兰连这些人都不在乎，又能对一个几十年都没见过更没有相处过的弟弟有多少感情？

    “梅蒂亚和我父亲是在帝法兰的边界遇上的，她并不是帝法兰的人，后来和我父亲在一起后她才在帝法兰定居下来，她和我父亲感情不错，没有理由在怀孕后突然离开，这其中恐怕发生了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也许那个孩子身上可能会有线索。”

    乔陌摇头，“这一点恐怕他也帮不了您，他曾经和我说过，他从小就没见过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也没给他留下什么东西，他家里的情况让他很小的时候就四处奔波，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没办法遇见他。”

    卢西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不过这也没什么，至少让我找到了他，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的弟弟，是帝法兰的王子，我想父亲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乔陌心里一紧。

    果然，卢西?帝法兰接着道，“等父亲认回他以后，他就是帝法兰名正言顺的王子殿下了，到时候我们也能好好聚一聚。”

    乔陌的眼神沉了下来，索尔?兰是联邦上校，如果被人知道他是帝法兰的王子，一个叛国罪是跑不掉的，他在联邦的一切都会因为这个身份付之一炬，就连兰家也会受到牵连，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乔陌看了眼一脸微笑的卢西?帝法兰，之前他只是怀疑，但现在他敢肯定卢西?帝法兰已经知道了索尔在联邦的身份，难道他想彻底把索尔拉向帝法兰？

    53、第二人格

    宴会的后半场,很多人都已经半醉了,之前维持的好好的端庄高贵也没剩下多少,不少人已经搂着身边的男伴女伴们调笑起来,再往后也还有更精彩的“节目”,不过那都是小圈子的活动,平常混在一起的人眼神交流一下，低声约个地方,再互相会意地一笑,又是一个狂欢的不眠夜。

    上流圈子永远少不了这些，不管是帝制的帝法兰还是标榜民主的联邦。

    乔陌虽然同样出生这个圈子,但或许是因为幼年到少年时的那段经历,不管他多少次参与到这种场合,脸上的笑容再怎么得体，也永远是游离于圈子之外的。在不久前，他也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这种同类的气息，因为相似所以排斥，这大概是乔陌一开始就看索尔兰不顺眼的原因。

    但现在，原本不顺眼的对象和他之间拥有了特殊的羁绊，在刚刚确认他的身份后，乔陌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未来更加复杂危险的形势。

    乔陌端着酒杯，凝视着里面晃荡的液体，拒绝了又一个上来邀约的对象，最后喝了一口红酒，把空酒杯放在一边的托盘上，他毫无留念地离开了这个酒色熏天的地方。

    在回程的途中，接到了张文的通讯。

    “队长，你最好快点回来一趟。”张文的声音有着显而易见的无奈。

    乔陌把太空车切换成自动驾驶的状态，“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兰上校的状况不太对，你走后不久他就开始发烧情绪也不稳定，一个小时前我们找医生来看过，医生只说是普通的感染，给兰上校注射了退烧的药剂，但热度一直没退下去，而且……他的第二人格好像苏醒了，但是不太受控制。”

    “不太受控制是什么意思？”乔陌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表现得非常痛苦，而且不让我们靠近，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恐怕只能送兰上校回联邦。”

    “等我回来再说。”卢西帝法兰态度模糊，乔恩阳还依然在他那里，如果他相对他们不利实在太容易了，这个时间太敏感了。

    “那我们尽量控制住情况。”

    乔陌挂上通讯，改成手动驾驶，太空车的速度立刻提高了一大截，在往来的车辆中如同一道光影飞速地划过，几分钟的时间，车子已经停在酒店的空中停车场，乔陌搭乘电梯直接到达了他们住的楼层。

    张文定了一间大的套房，套房内有三间卧室，他指着其中一间对乔陌道，“他在里面。”

    一边的铁莫尔补充道，“老大，你小心点，刚才阿文进去时差点被激光枪打到。”要不是他反应敏捷拉了他一把估计现在躺床上的就是张文了，铁莫尔心有余悸。

    “我知道了，我进去看看。”这完全不像索尔兰会干的事情，之前就算第二人格主导也没有出现情绪失控甚至伤人的事情，乔陌脸色有些沉。

    张文把磁卡钥匙递给他，“是他主动要求锁上的，从医生走了之后我们就没打开。”

    乔陌点头，接过磁卡在门上轻轻一滑，门锁就自动打开了，张文和铁莫尔退到了一边。

    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点光亮也没有，连窗帘都死死拉着，除了开门后走廊上照进来的一点光，整个房间都处在黑暗中，即使夜视能力相当高的乔陌也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索尔的位置。

    他往前几步进了房间，感应灯一点反应都没有，明显是被人强行关闭了。

    “索尔？”乔陌低声叫了对方的名字。

    在他感觉到有人靠近时竟然来不及反应，索尔从背后反制住他的手，一只手勒住了他的手腕，用腿部压制了他后踢的腿，又一个侧身避过了他的袭击，几十秒的时间两个人已经交手了十来个回合。

    乔陌被身后的人猛地按在床上，他低低地喘气，索尔刚刚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过他所知的程度，以前两个人还能打个平手，可刚刚交手时他居然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短时间内索尔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进步，难道他平时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不可能，之前在森林，他们遇到四角比奇时差一点就死在那里，当时的索尔也没见有这样的身手。

    索尔紧紧扣住乔陌的手腕，大半个身体都压在他的背上，几乎掌控住了每一个能动的空隙，他看起来全身都是破绽，但偏偏让人挣扎不了。乔陌侧着头向上看，声音低沉，“你想这样和我说话？”

    身上的人一动不动，只是紧紧地压制着他，用近乎拥抱的动作像是想把人完全勒进身体里，他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我知道是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不能说？”

    男人身体动了动，却没有放开他，而是俯□吻住他的后颈，把头埋在他的颈边，像是动物寻求亲昵一样蹭了蹭他，汲取他身上的味道。

    后颈敏.感的地方被人这样亲吻，乔陌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喘息，背后的人瞬间抱得更紧了，乔陌甚至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

    “松手，你在发烧。”

    压在他背后的男人终于开口了，“我松手你就跑掉了吧。”依然是低沉的声音，甚至语调也是平淡的，感觉却跟之前的索尔完全不同。

    索尔的主人格虽然外表冰冷，内里却是稳重内敛的家伙，而眼前这个似乎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幼稚了，语气里浓烈的占有欲和戾气已经到了让人不能忽视的地步。

    难道这就是第二人格所谓的成长？

    “我再说一次，放手。”乔陌的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

    索尔紧紧捏着他的手腕，用超乎想象的力气紧紧禁锢着他，几乎捏碎骨头的力道让乔陌皱起了眉头。

    索尔压在乔陌的背后，在他耳边缓缓道，“我不放开，放开你就不见了，跑到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就算能看见也会碰不到摸不到，叫你的名字你也听不到，你眼睛里看到的也不是我。”他侧头含住乔陌的耳垂，含在嘴里吮了一下，又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咬了一口，让乔陌倒抽了一口气。

    “你喜欢的吧，我也能做的。”男人的声音很轻，轻到隐隐约约竟然有股悲哀在里面。

    “索尔兰，在我发火之前放开我，我说最后一次。”乔陌冷声道。

    索尔用他的动作表达着拒绝。

    乔陌眼神一沉，瞬间后仰头部撞向索尔的额头，在索尔愣神的瞬间反身踢向他的腰部，索尔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下，疼得整个身体都抽了抽，却仍然紧紧抓着乔陌，扯住他的腿往后一拉，让本来已经半起身的乔陌重新倒在床铺上，这一次是面对面。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乔陌不耐烦地吼道。

    “我没发疯，我在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索尔紧紧盯着他，眼里的倔强依稀还有之前的影子，他的头发已经汗湿了，软软地垂在脸边，整个人却强势无比。

    “是不是融合出了什么问题？”

    “闭嘴，不准提融合，我不要融合，我不要消失。”索尔显得异常恼怒，他狠狠地盯着乔陌，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渐渐的，眼圈竟然红了。

    乔陌整个愣住了，连挣扎都忘了，只惊讶地看着红了眼圈的男人。

    索尔难堪地撇过脸，不想被他看到现在的样子。

    乔陌的语气软了下来，“你哪里难受？头疼还是身上疼？”

    一接触到这样的口气，索尔身体僵了僵，回过头怔怔看着乔陌。

    乔陌叹口气，“再把医生叫来看看吧。”

    索尔红着眼眶看着他，终于忍不住整个人扑到他身上，紧紧抱着他，声音沙哑，骨子里的委屈再也藏不住了，“我不要医生，我只要你，我不想消失不想离开你。”

    乔陌的手抬起，顿了顿，缓缓放到他宽厚的背上，缓缓道，“无论哪个都是你。”在第二人格沉睡的时间，他竟然已经成长到足够分辨外界的事物了，不然也不会产生可能会消失的隐忧。

    “不，那不是我。”索尔斩钉截铁，就算他们所喜欢的一样，对事情的隐性看法相同，甚至连记忆都是重合的，也不代表他们是一个人。索尔的眼神很执着，他伸手摸了摸乔陌的脸，低声道，“我睡了很长时间，但后来醒过来却怎么都出不来，我能看到你，却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出来，我知道，如果融合完成我就会彻底消失。”

    “你不喜欢第一人格？”

    “不，不是。”索尔默然，他并不讨厌另一个自己，但……他也会嫉妒，会难过，会不知所措。“我只是不想离开你。”他紧紧地抱着乔陌，如同抱着最后一根浮木。

    “因为身体发烧，所以你才能出来？”

    “嗯。”索尔应了一声，“精神力能够影响身体本身的机能，在身体虚弱时，精神也会相应地虚弱。”他就趁着这个空隙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

    索尔安静地看着乔陌，眼睛里有依恋更有着强烈的执着，“陌陌，我喜欢你。”

    54、因果缘由

    索尔的话让乔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他微微撇过头,停顿了一会儿又转回来看着索尔的眼睛,缓缓道,“这种话你想清楚再说。”

    索尔执拗地看着他,闭上眼睛在他颈边蹭了蹭,声音嗡嗡的，“我很认真。”

    乔陌伸手揉上他的头发,手指在头发间顺了顺,没有说话。

    “你在想什么？”索尔实际上相当敏锐，只不过在主人格主导时这种敏锐是藏在冰冷的外壳下的,而第二人格在乔陌面前一直从来不加掩饰,坦荡地近乎天真。

    他察觉到了乔陌的犹豫和迟疑。

    乔陌的手顿了顿,“我没办法承诺。”

    “为什么？”

    “因为承诺是要负责任的。”乔陌看着天花板，视线的落点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