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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节

      欢呼也同时响起。

    “终生愿为太史姑娘赴汤蹈火,无所怨尤!”

    声浪如潮,长拜如仪,北严残破城门之前,响起南齐大地多年来,第一次为一个女子的如雷呼喊。

    太史阑抿唇,不动,忽然微微仰首。

    仰起的脸,是为了阻止落下眼眶的泪。

    一路艰辛,七日苦痛,至此落定尘埃,在这人潮的欢喜里。

    她忽然看见城头上,苏亚对她做了一个狠狠挥拳的手势。

    泪水未落,她唇角微微勾起。

    容楚忽然抱紧了太史阑。

    他感觉到怀中的女子,似乎在微微颤抖。

    随即他听见她道:“容楚,谢谢你,辛苦了。”

    他微微沉默,将下巴轻轻搁在她颈侧。

    良久之后,在欢呼的间歇,他道:

    “太史。”

    “如果这一生陪伴你注定辛苦,我愿永世不知享乐之美。”

    ==

    南齐景泰元年八月,西番突袭,围城北严,北严外城破,城主殉城,十余万百姓被困,南齐二五营女学生太史阑应运而出,力挽狂澜,领三千军十万民,抗两万西番大军于墙矮城旧的内城城下,西番十余轮猛攻而未能夺城,太史阑更使计闯营,重创西番主帅,终于等到天纪援军到来,大败西番,此役生俘西番士兵三千,杀一万一,其余逃散,西番主帅耶律靖南,奔逃于路,回到西番时,身边只余护卫三人。

    太史阑临门一战,在岌岌可危的内城城墙之上,救十万百姓,保西北大门,将不可能化为可能,成就南齐历史上最为神奇,最为功勋彪炳的战役之一,在很多年后,她的“木偶借箭计”、“八卦退兵计”还是南齐战事课上津津乐道的经典战策,至于她是怎样令武器不足的北严一直有弓箭使用,又到底是怎样令西番大帅耶律靖南犯傻和她这个俘虏赌命,则成为南齐军史上永远的秘密,后世无数军事学家奋笔疾书,写出探讨论文上千篇,但真正的答案,只有那个时代,最高贵最优秀的男女们,才知道。

    八月初十。

    这一日,北严得救,开始接受来自上府等地的援助,幸存者家家设太史阑长生牌位。

    这一日,急傻了的赵十三回到北严,向容楚和太史阑回报景泰蓝失踪,两人下令迅速寻找。

    这一日,邰世涛带着景泰蓝,直奔北严。

    这一日,一道来自西凌总督府的急令,传到了还在养伤的太史阑手中。

    “着令二五营学生太史阑,即日赴西凌首府昭阳城,受赏,授勋!”

    消息传出,北严欢声雷动。

    是日,日光明艳,浮云涌动,太史阑在北严城主府内,俯首看那盖着西凌总督印的深紫色公文,淡淡道:“不过是个开始。”

    ==第一卷完==

    ------题外话------

    第一卷完了,速度较快,在我的预想里还要再过几天才能完结,主要最近被亲们挥鞭子催着,不敢懈怠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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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结束了,第二卷开启太史阑从政之路,新人物陆续出场,大家伙儿调 杀杀人,爱情和传奇路途都会再上一层楼,喜欢他或她,请陪着一直走下去。

    第二卷 啭九天

    1  理想姐夫

    西凌首府的命令虽然下来了,却很仁慈地给太史阑留了期限,允许她先养伤,十日之内赶到西凌首府便可。

    太史阑自然乐得留在北严养伤,她现在伤重,也确实不宜奔波。

    随即她便发觉,养伤比奔波还痛苦。

    因为容楚是个十分霸道的看护人。

    不允许她乱跑,不允许她看书,不允许她练习技能,不允许她和人多说话,甚至不允许她不吃补药。

    她要运动他说有后遗症,她要看书他说有后遗症,她要练习复原毁灭和预感技能他说有后遗症,她要吹吹风他说有后遗症……看守之全方位,限制之多角度,规矩之多元化,让太史阑经常错觉,自己是个孕妇。

    太史姑娘经常眼神阴沉,恶毒地一遍遍在心中诅咒:你才后遗症,你全家都后遗症!

    别的也罢了,景泰蓝丢了她怎么能安心养伤,可是容楚信誓旦旦,表示景泰蓝安全绝无问题,如果出个差错,他负全责。

    如果出了差错,太史阑也不打算要他负全责,负一半责任就可以了——他身为男人那一半标志。

    太史阑隐约也听说邰世涛也在北严城破时,擅自离开上府大营前来救她,不过容楚的说法,邰世涛极得上府老帅的喜爱,发现密道炸毁火药又是大功,所以大可不必担心他的前途,只怕还能因祸得福,她也因此放了心。

    依太史阑的性子,就算重伤,别的事可以丢下,但景泰蓝丢了,她爬也要爬去找的,但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养伤期间浑身无力,每天控制不住的昏昏欲睡,往往每天清醒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又睡过去了,想要起身也做不到,这让她万分怀疑,是不是容楚又做手脚了。

    她这回倒冤枉了容楚,七日守城期间她精神和体力都耗损过巨,此刻一旦松懈,自然要进入自动修补时期,尤其是精神,在长期使用“复原”和全力使用“毁灭”能力之后,进入了一个完全干涸的状态,精神的耗损,最大的修复表现,就是睡觉。

    不过太史阑不知道的是,看似这次惊险万端,耗损过巨,但一旦恢复,她的能力当可更上一层楼,极度的抽空造就更大的扩张,就好比电池要完全放电,下次才能充满一个道理。

    她在城主府养伤,每天都有无数百姓来探望,都被容楚命人拒之门外,百姓们也不滋扰,看看城主府的飞檐也觉得乐滋滋的,府内府外,堆满百姓送来的瓜果、鸡蛋、蔬菜、母鸡,整天鸡飞蛋打格格叫,好好的一个城主府,搞得像个农家田园。

    太史阑不想收这些百姓口中粮,战后满目疮痍百业凋零,这也是百姓好不容易省下的口中食,但百姓对她爱戴,不收难免伤人心,只好收集了再交到官府的救助公署,这是战后她命令开办的慈善机构,由苏亚主持,负责朝廷和各地援救物资的统一处理发放,苏亚正在联系城内各大医堂,准备再办一个官方主持,民间出力的慈善医堂组织,每旬每个医堂轮流出诊,由官府补助。

    当然,这些“闲事”,尊贵的国公是不允许她过问的,她的任务,就是睡觉、吃药、吃补药、吃营养汤、吃药膳……吃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想,等她去昭阳城授勋,一定是个肥胖版的太史阑!

    这天早上她醒来,发觉天气有点阴沉欲雨的样子,顿时觉得身下躺了几天的被褥似乎有点粘湿,这么一想便觉得浑身发痒,便趁容楚不在,自己下了床,让侍女给她换掉被褥。

    等侍女换被褥的时候,她走出三天没出的门,缓缓踱到廊下,迎面的风带着湿气,清爽微凉,她享受地抬起头,深深呼吸。

    这般柔和的气息,忽然让她想到李扶舟,养伤这几日,别说花寻欢等人她没见着,李扶舟她也始终没看见,那日他冒险动用真气救她,到底伤成怎样?

    这么一想她便微微忧心,当日耶律靖南的警告言犹在耳,她相信他不是夸大。

    “小怜。”她叫住侍女,“你知道李先生在哪里养伤?”

    那侍女好一会儿才明白她指的谁,抿嘴一笑,“是那位个子高高,脸色有点白的好看先生吗?他不在城主府,奴婢也不知道。”

    太史阑微微失望,正想着他是不是出城了,随即反应过来,“他不在城主府,你怎么认得他?”

    “今天傍晚,他都会来一趟城主府,会到姑娘院子门口看看,但是从来不进来,奴婢就是因此才知道他的。”

    太史阑怔了怔,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下去。

    她扶着栏杆,看庭前濛濛雨色,嫣红翠绿,满眼都是景,但又满眼都不是景,心里似乎满满的都是情绪,都似乎什么都没有。

    前方一支花叶上,一只鸟在嬉戏,深红的爪子紧紧揪着褐色的树枝,偏头用嫩黄的喙梳理青蓝色的羽,眼珠子灵灵地瞟过来,姿态竟然有几分媚。

    她托着腮,觉得这只鸟顾盼自怜的神态,看起来眼熟。

    像容楚。

    不远处荷池里的莲花开了,九重 ,层层叠叠,有些饱满的花叶,沉沉坠到水里,风一过,便 层层涟漪,像一抹含笑的眼波。

    含笑的眼波……

    她忽然摇摇头。

    莲池上一座精致的观景亭,通体透白,宝顶上缀以明珠,珠子不知是何物造成,硕大浑圆,辉光内敛,那般晶莹的质地和光彩,像一个人的肌肤。

    一个人的肌肤……

    太史阑抿抿唇,忽然直起腰。

    该死!

    怎么看什么都能想到那个鸟人!

    美色就是这么讨厌,让人看到美的事物就不由自主联想,有点烦。

    她轻轻一拍栏杆,似乎要把自己此刻奇异的联想拍散,随即转身,准备眼不见为净,回房。

    刚一转身。

    忽然邂逅一副温暖的胸膛。

    那胸膛紧紧抵着她的身体,胸膛的主人双臂一圈,很方便地将她给圈在怀里,随即轻笑道:“拍桌子打栏杆地干什么?不会是在想我吧?”话还没完,人微微一俯首,浅笑唇边,已经落向她的唇。

    ==

    太史阑靠在栏杆边的身子一僵。

    容楚的姿势很可恶,一手将她环抱,她无论往哪个方向躲避,或者回身,都难免要被他 。

    偏他并不强硬靠近来,唇等在她颊侧,要么她一动不动被他以这亲昵的姿势抱着,要么就把自己的唇送上去。

    容楚含笑,有趣地斜睨太史阑的侧面,他知道想吻到这带刺冰雪玫瑰,只怕难免 受苦,他也知道要太史阑自己送上唇,是万万不能,他的真正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好好抱抱她,在她清醒的此刻,感应到她真正的毫无抗拒,感应到她,愿意依偎他。

    他如此贪恋她肌肤的 和韧性,一臂揽怀,像捧了一朵含雨的云,轻盈而又有质感。

    太史阑的脸,微微侧转了过来。

    他近乎迷恋地欣赏她淡蜜色,近乎透明的肌肤,额头上还留有淡淡的擦伤,看来不觉得遗憾,只想感叹这般微有瑕疵的美,越发肃杀。

    太史阑的身体微微一硬后,随即软了下来。

    她正靠着栏杆,栏杆下繁花 ,一簇簇淡绿、淡棕、深褐、紫红的叶子中,点缀很多粉色、淡红、白色的花朵, 繁密,正依恋在她手边。

    太史阑手指一转,已经摘了一朵花,一抬手,用花去搔容楚鼻子。

    容楚失笑,又怕自己当真给 了对她打喷嚏,只得一张口,叼住了那花。

    他的嘴派上了叼花的用途,自然无法再对太史阑 ,太史阑这才闲闲淡淡,半转身,将他的脸推开,道:“别把花粉落我脸上,小心吃我一脸鼻涕。”

    容楚忍不住又笑,心想以前怎么没觉得,这样百无禁忌的说话方式,十分可爱呢?

    太史阑一偏头,正看见他的笑容。

    彼时微雨帘栊,蜻蜓低飞,满廊花簇簇,一池水盈盈,他身后开着的大幅轩窗,鼓荡着竹丝和金丝交织的窗帘,窗帘上织出的花纹精雅特别,也是那濛濛山水,逶迤小道,田园人家。里间燃灯的光线被竹缝割裂,光影斑驳地落在他眉间,那如画眉目忽然更多几分柔和,清逸清雅,精致鲜妍,像天边彤云一层层被远方的霞光浸染,流动的变幻的美。

    而此刻素淡背景里素淡的他, 一朵鲜花便亮出了风致和风华,淡红的 的 一层层卷在他颊侧,不过让人发现那肌肤如此辉光深雅;淡绿色的光滑茎叶落在乌发间,不过让人惊觉那发亮如丝缎,让人想伸手一掬,体验是否也入手 ,流过月光。

    原来人间容颜之美,万物之美于其前,不过是一场白费心思的衬托。

    连不为这人世万物万景所动的太史阑,一瞬间都怔了怔,眼神微微迷离。

    这一刻叼花的容楚,美、清、滟、少见的调皮,和平日的微带狡黠的气质分离而又融合,不过化为两个字:迷人。

    太史阑偏头,当真认认真真将容楚看了看。

    好看,不看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