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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

      厨房里,柴火正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一个娇小窈窕的身影正在忙碌着。只闻得香气扑鼻,炊烟袅袅。

    凌汐涵一路跟着走了进来,就看到皇后正拿着菜刀切菜,不由得有些呆愣。脑海中忽而回想起前世哥哥说过的话。

    “颜儿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不仅交际、礼仪、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而且还做得一手好菜。”

    记忆之中,哥哥在提起那个女子的时候,总是一脸的幸福温柔,却又夹杂着淡淡的感伤和落寞。

    ‘呲’的一声,唤回了她的思绪。抬眸看去,皇后刚刚将切好的豆腐倒进了锅里,正专心的炒菜。鼻尖额头上已经浸出了颗颗汗珠,可她的神情却是平淡温馨的。这个样子的她,完全不像一个雍容华贵,气质高华的皇后,甚至不算一个豪门贵妇。就如同一个农家女,正专注为自己的丈夫儿子忙碌一日三餐,平淡而幸福。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心酸,也有些感动。脑海中就闪过初见萧霆轩时,他眼中淡淡的忧伤,以及皇后时而落寞而苍凉的神情。

    皇后…是不喜欢宫廷的吧。

    她想起来云州前,皇后召她进宫那天对她说的话,神色有些恍惚起来。

    大雪已经停了好多天,天空也放晴了,肃穆威严的皇宫却还盖着一层薄薄的棉袄,远远望过去,真正是冰雪琉璃世界一样。

    由于皇后单独召见她一人,所以萧霆轩在将她送进皇宫后便嘱咐了几句,而后径自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凌汐涵走了几步,徐徐回望而去,满地的落雪惨败。朱红色的宫门在寂冷的空气和安静的景色中尤为突兀艳丽,如同开在雪地里的一株寒梅,嫣红灼烈。却又稍显萧瑟和落寞。

    她转过身来,看着前方高楼角隅、金碧辉煌的宫殿,轻轻的叹息一声。沉稳的不服迈着白玉石阶一步步而上。周围青葱林立,繁花落尽,竟似有深秋般的冷意和苍凉般。

    昭阳殿的宫女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她,立刻机灵的上前带路。

    刚一踏进去,就闻得淡淡的暖香袭来,屋内的温暖和外面的萧瑟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跟着碧影来到会客厅,皇后仍旧穿着那一身天蚕金丝七彩羽衣裙,身上盖着大红色丹凤朝阳的锦被。姿容绝丽芳华,高贵优雅。乌黑的发丝随意用一根白色丝带束缚着,发丝垂落下来,露出饱满圆润的耳垂。她正懒散的坐在紫檀木美人榻上,一手支着头,神情淡然而忧郁。那双潋滟波光又妖娆风华的凤目此刻半闭半阖,却散发出一股子难言的妩媚风情。桃红色的唇瓣微微扯开,抿出水润的光泽来。她似乎在做着什么好梦,眉宇间又透出些温暖和欣悦。身旁两个俏丽的丫鬟恭恭敬敬的站着,似乎怕惊扰到她的午睡。

    真正是一幅绝世睡美人图啊!凌汐涵刚刚走进去,就被眼前这副美景给震慑了一会儿,竟有些不想打扰那个似沉睡的女子。

    碧影也是愣了愣,继而目光就露出疼惜之色来,竟也不忍心唤醒她。

    凌汐涵一直静静的站着,她看着这个女子,这个世界上最高贵最美丽的女人。这个万人艳羡风华万千的女子。

    皇后之尊,天子挚爱,尊荣无双。更令天下男子趋之若鹜痴心不变的女子。

    她本该集世间荣华富贵于一身,本是那高高雪山上一株独一无二的雪莲。清新淡雅,美丽无方。她本该盛气凌人,本该高高在上,本该傲视天下。

    然而此刻的她,多么像一个孩子。那样安心的睡容,恬静而温暖。这个时候的她放下了所有皇后该有的尊贵高华,卸去了一身威严与凌厉,还其旧时摸样。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凌汐涵才发现。原来卸去所有身份桎梏的她,犹如一株雏菊,美丽依旧,却不是那种雍容华贵的耀眼之美。而是一种淡然娴静,优雅妩媚。那种仿佛雪山之巅最洁净澄澈的冰雪之美,又若寂静山谷里一株含苞待放的兰花,散发着幽幽清香。

    凌汐涵不禁怅然感叹,有些酸涩,有些怜惜。

    因为她第一次那么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女人的疲惫和辛酸,那种历尽尘世的苍凉和无奈。

    她仿佛透过那扑闪的睫羽看到了那双清透如泉水的凤目,藏尽的不止是世间芳华美丽,更有着永远化不开的沧桑和悲凉。

    这样的女人,生来就是男人的克星,只会让人怜惜心疼,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让她受累受苦吧。

    她静默着,神色有些迷茫和恍惚。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后或许听到了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纯净,美得惊心动魄。或许是刚刚醒过来,眼中还有未消散的迷蒙白雾,看起来更像一个懵懂的孩子。

    凌汐涵乍然心口一痛,因为她看到皇后那双本该世间最干净透彻的凤目,在睁开的那一瞬间,不含丝毫的杂质,就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儿。可是不过也就是一刹那,眼底骤然升起了一层暗雾,遮住了表面的纯净。

    刚刚睡醒的她,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吧。现在的她,不过只是一层伪装而已。一种因为周身环境身份,以及多年来的处事生活和见惯世态炎凉的淡薄伪装。她,时时刻刻都在自我防备,因为她对周围的一切没有安全感,所以伪装,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办法。以皇后的武功,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早就来了?而她此刻才醒过来,那么就只能说明,在刚才那段时间内,她闭目塞听,根本就没有用心防备周遭的一切。

    她,只是想要好好的睡一觉而已。

    凌汐涵突然就有些明白了,明白元倾帝为什么对皇后那么珍爱怜惜,是觉得愧疚吧。这样的女子,本就不应该属于宫廷,甚至不属于肮脏污浊的尘世。她本就该是世间最干净的奇葩,却偏偏为了那个人,入了这辉煌浮华却又龌龊不堪的皇宫。所以他才会那样竭尽所能的给予她世间最好的一切,名位,尊荣,以及独一无二的真情。

    那愣神的时候,皇后却已经看到了她,目光划过柔软的笑意。

    “涵儿来了?”

    碧影赶紧走过去,扶她坐起来。凌汐涵也走了过来。

    “姨母。”

    皇后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

    “是”碧影带着宫人退了出去,只留下皇后和凌汐涵。

    “来,涵儿,坐我身边来。”皇后非常和蔼的对凌汐涵说道。

    凌汐涵也不扭捏,坐到她身边,双目淡淡的注视着皇后,等着她开口。

    皇后微微一笑,“你可是在疑惑我为何让你进宫?”

    “是”凌汐涵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回答。

    皇后顿时眉眼弯弯,然而下一刻,就黯淡了眼眸,深深的叹息一声,目光游离的看向窗外。突然开口道:“轩儿喜欢你。”

    凌汐涵一怔,实在没想到皇后会对她说起这件事。回过神来后,脸颊就有些红晕。特别是在对上皇后那双了然含笑的凤目时,她就更不自在了。

    “姨母…”

    皇后淡然一笑,“害羞什么?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我知道,你心里也是喜欢轩儿的,对吧。”皇后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凌汐涵干咳两声,有些哭笑不得。

    “姨母…”她实在没有想到,皇后竟然说话这么直白。好吧,她承认,她的确对萧霆轩有动心吧。可是…可是皇后这话说得也太…

    皇后也收了笑,认真的看着凌汐涵。

    “涵儿,你不必对我心有防备。同是女人,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知道你对轩儿还没有到那种非君不可的地步,我也不会以权逼迫你非要跟轩儿在一起。”

    凌汐涵有些心虚起来,她刚才的确是担心皇后会直接下旨让她嫁给萧霆轩,所以才三缄其口。没想到—

    皇后看穿了她的心思,却没有生气,而是温和的拉着她的手说道:“我只有轩儿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他过的幸福。”她顿了顿,又说道:“轩儿是我生的,他的性格我最是了解不过了。那孩子,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跟他父亲一样,一旦有了自己在意的人,就会用自己的所有去维护和珍视。”

    她看着凌汐涵的眉眼,唇边露出温柔的笑意。

    “轩儿自小有洁癖,对女子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是他却唯独对你不一样,我看得出来,轩儿喜欢你。世界上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幸福。我只能生他养他,却不能照顾他一辈子。看到他终于能够敞开心扉真心喜爱你,我非常开心,我自然是巴不得你们早日终成连理的。可是我也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我本是同一个世界的灵魂,你的顾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明了。”

    皇后说道这儿,神色更为认真。

    “涵儿,我知道你明明对轩儿动心,却有时还是下意识的排斥抵触他,不过就是因为他的身份。一个太子的身份,一个未来储君,最有资格三宫六院的身份,对吗?”

    凌汐涵沉默,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再扭捏作态。淡定的抬头,目光平静如水,唇边笑意安然,却并没有说话。

    皇后心中了然,淡淡一笑:“谁说帝王家就不能有真情存在了?我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当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等凌汐涵反驳,皇后淡然而稳重的继续说道:“无忧城迟早都是要归复大倾的,到那个时候,大倾国便不再有任何的外患,再加上有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先例摆在这儿,轩儿即便是独爱你一人,那些大臣也不好多说什么。”

    凌汐涵目光微动,仍旧是没有说话。

    “当然了。”皇后微微含笑,“如果你再有一个庞大的身份背景做掩护,那么那些大臣,也只会畏惧而已。心里纵然有太多不甘,也只能把这口怒气吞下去。”

    凌汐涵扬眉,淡笑自若。

    “所以,除了忠义王府庞大的势力意外,你还要我掌握全国的经济命脉。不仅仅是用打压落氏的风光来挽救落氏长盛久衰的必然规律,更是要为我培养自己的实力以及威严。为的,就是日后即便没有了家族的支持,我也能够以一己之力压制所有对我不利的谏言。”

    “你很聪明。”皇后并没有否认。

    凌汐涵默然,低下头没有说话。

    皇后又道:“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非常低,我纵然想尽一切方法改变。可是这个世间融入骨髓的思想观念并非我一己之力更够改变得了的。这个世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认为,女人依附男人而活。即便是有我这个特例,在他们眼里,也并不能动摇植入骨髓的迂腐观念。所以,咱们女人的幸福,也要自己去争取,去捍卫。”

    凌汐涵眼中有亮光慢慢升起。

    皇后又道:“所以涵儿,你愿意吗?愿意为你自己,也为轩儿争取幸福吗?你愿意帮助他,理解他,包容他的所有吗?”她紧紧看着凌汐涵的眼睛,目光中有着期待和紧张。

    被那样的目光看着,凌汐涵心中霎时一震。就如同皇后所说,她跟萧霆轩还没有到那种生死相许的地步。可是今天,她听了皇后这一番话,忽然心境明朗起来。对啊,自己的幸福应该自己去争取。如果她还像一只鸵鸟一样,不敢正视前方的所有艰难困苦,那么不等其他外界因素,她自己就首先与幸福擦肩而过。到那个时候,她就追悔莫及了。

    见她神色动容神思,皇后目光紧张之色退去,再次换上了淡淡的笑意。

    “这个时候的你,就像当年的我。”

    “哦?”凌汐涵来了兴致,她对元倾帝和皇后的爱情故事非常感兴趣,她非常想知道,这对全天下最恩爱的夫妻,当年该有多么凄美而深刻铭心的经历。

    “姨母,我听说当年你很讨厌皇上的,对吗?”两人都是来自同一个时代,而且又有无形的线将她们的身份牵扯在一起。况且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凌汐涵说话也不用那么多顾忌,开始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皇后却并没有生气,“对啊,当初我的确是…讨厌他的。”皇后的目光有些涣散,又好像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咱们那个世界的人,从历史上最清楚不过帝王家那些肮脏事了,我自然是不喜欢卷入权利的漩涡的。可是后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皇后的目光变得异常的温柔起来,喃喃的,断断续续的叙述着她的爱情经历。

    凌汐涵一直安静的听着,时而感叹、时而凝眉怅然,时而艳羡…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轮弯月爬上了夜空。昭阳殿里檀香袅袅,纱帐徐徐飞舞,偌大个寝宫,只余下皇后清雅温暖的嗓音。传膳的宫女静静的退了出去,并没有打扰二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后的故事也讲得差不多了。回过头来看凌汐涵,才发现她正一脸钦羡又感伤的看着她,不由得笑了笑。

    “在想什么?”

    凌汐涵感叹,“我在想,如果我把姨母跟皇上之间的故事写成一本书,销量肯定空前绝后,到时候说不定我就成富翁了。”

    见她说的神采奕奕,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皇后愣了愣,而后哑然失笑。

    “你呀,真是个鬼精灵。”她那手指戳了戳凌汐涵的额头,口气轻责,眼神宠溺的说道。

    凌汐涵目光一软,“姨母,我是说真的。这样一段旷世绝念,要是写成一本书,绝对会流传千古的。哎~可惜我不能回去了,要不然我绝对立刻改行写书,说不定将来还会成为一鼎鼎大名的作家呢。”

    皇后目光暗了暗,凌汐涵知道她想起了家乡,便闻言安慰道:“姨母,不要担心了,虽然你的离去给你弟弟的打击很大。但是别忘了,他可是你亲手调教出来的。伤心之余,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放心吧,他以后会有自己的幸福的。”

    “嗯”皇后这才笑了笑,眼中却有泪花闪现。温润的手指抚过凌汐涵的面颊,眼神有些迷离。

    “涵儿,对不起,你这么小,我就要你担负起这么大的责任…如果…如果你不愿意,我…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凌汐涵叹息一声,轻声道:“姨母,我没有不愿意。”她端正了脸色,笑容神采飞扬。“其实我应该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本来也不喜欢困在豪门里做一个宅女。经商好啊,走遍大江南北,创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出来,看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还敢不敢瞧不起女人。”

    —扑哧—

    皇后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凌汐涵呆了呆,下意识的说道:“姨母,你该多笑一笑的。”

    皇后一怔,笑容微敛。

    “你此去定会遇到不少的阻挠苦难,你…”皇后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凌汐涵却笑得自信,“放心吧姨母,怎么着我也是出身商贾豪门,纵然没有亲临商场,但是学过的知识可比退步了千年的古人丰富多了,我就不信我还应付不了一群古人。”

    皇后笑了笑,“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顿了顿,又道:“冷家的产业遍布全国,这些年我虽然没有刻意去发展壮大,却也求得稳固。你可以出售一些现代化的生活用品,再结合这个时代的产物,相信你有那个能力成为天下首富。”她拍了拍凌汐涵的肩膀,“改变历史这种事呢,非我们能力所及。所以,一切只求保守就可。”

    凌汐涵焉能没有听出皇后的言外之意?以皇后当年在商界的威名手段,若是她想,随便发明个现代产物出来,就够这些古人目瞪口呆连连称叹了。早就成为天下首富,也不用等到今天了。

    她明白,皇后怕是早就知道会有她这来自现代的一缕幽魂,所以特意留这么大个发展空间给她吧。虽然她不明白皇后为什么那么肯定她就一定会爱上萧霆轩,她也知道,这个时候问不出什么来,所以她只得压下心中的疑问。

    所以,她今天让自己进宫,心里是非常肯定自己会答应她的要求的。

    她再次感叹,她那点手段,在闻名商业的落倾颜的面前,只怕连看都不够看的吧。

    等到许久之后,凌汐涵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以后,才明白今天的她,对皇后的认识仍旧太过肤浅。那个女子的睿智和博爱的胸襟,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甚至,远远淡去她心中对那个女人日后对她所做的一切而生出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