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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后来,碧影出现了,告诉了那个埋藏在他心底,用来说服他抵触凌汐涵最重要的因素,竟然只是一个阴谋的开始。是以他震怒了,也懊悔了。因为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欺骗。同时凌汐画的种种不好霎时在脑海里回放,他前一刻视若珍宝的女子下一刻就成为了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狠毒妇人。

    人就是这样,当你先入为主的认为一个人好的时候,那么她便是你心中的仙女。一旦肯定了她哪一点不好,那么从前被美丽谎言包裹下的种种阴谋全都暴露在眼前,于是仙女便成了魔鬼。

    至于后来对凌汐涵的不死心,现在想来,或许就如皇后说的那样,他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被凌汐画那样一个虚有其表的女人欺骗,从而急切的想要从凌汐涵这儿来寻回自己的理智。或许皇后说的那些话他心中明白,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那天,皇后用那种云淡风轻却又冰冷残忍的语气说出埋藏在他心里的罪恶和自私,彻底将他心里阴暗的一面暴露在众人面前。他羞愧,他尴尬,同时也醒悟了。

    原来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真的回不来了。

    他之前那么执着,一部分是因为不甘心被欺骗的耻辱,另一部分也是他大男子的自尊心在作怪。就如皇后说的那趟,人都有一个通病,总是认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却没有想过,得不到的并不一定适合自己。

    想通了这一切,他忽而豁然开朗,终于走出了书房。母妃却告诉他,她创办了赏花会,让他借此机会同凌汐涵化解误会。

    他哭笑不得,虽然和重生后的凌汐涵没有见过几面,更谈不上什么了解。但是从她冷然的眼眸中,他知道,这个女子是骄傲的,她不容许别人践踏她的自尊和骄傲。从前他那样对待她,她心里不恨他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会对他旧情复燃呢?

    想到这里,萧铭澜不禁长叹一声。

    “从前…对不起。”无论如何,凌汐涵从前悲惨的过往,总是有他一部分责任。

    凌汐涵有些愕然的抬眸,见他眉宇清润,不复以往的冷戾和厌恶,心里感觉很奇怪。

    “你—”

    萧铭澜忽而笑了,眼神有些愧疚。

    “大婚那日,你被柳侧妃毒杀的事情…我之前并不知情。”不管她相不相信,他还是想告诉她。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他不希望凌汐涵因此而厌恶他。

    凌汐涵一愣,对上他漆黑幽深的眸子,那双眼睛含着认真和渴望被她原谅的期待。

    “我知道。”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了,萧铭澜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调换新娘或许有他的份,但杀了她应该是柳文鸢母女私下的主张。否者皇后不可能只是免去了萧铭澜的世子之位而已。她只是没有想到,萧铭澜会跟她解释。

    萧铭澜有些讶异,而后失笑。

    “你很聪明。”

    凌汐涵扬眉,淡淡道:“你今天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嗯”萧铭澜点头,“我没想到她们会对你下杀手…”他说到这儿,越发愧疚起来。“对不起…”

    今天的萧铭澜真的不一样了,无论是记忆中的他或者她灵魂重生后见到的他都跟今天大相径庭。

    这样的他让她不禁恍然失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用在意。”其实她也有些理解萧铭澜以前对她的厌恶,换做谁莫名其妙的被安排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心里也高兴不起来吧。之前之所以那么讨厌他,也是因为这具身体积聚的怨气太深。

    大婚那日她见到萧铭澜敢勇于承认自己的罪行,其实她心中还是有些欣赏的。

    只不过后来他竟然又想打着同情报恩的旗号来招惹她,实在让她心中不快。

    今天见他态度真诚,倒是让她心里对这个男人的不满消散了不少。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萧铭澜也是有些无辜的,无辜的钻进了皇后的圈套之中。至于凌汐画,完全是自作自受。就算被人设计,那也是活该,所以她一点都不同情那个女人。

    这边凌汐涵和萧铭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那边却急匆匆跑过来一个月白折枝杜鹃花的苏绣夹衫,轻便的姜黄色折枝花袄裙的丫鬟。

    “奴婢参见世子,参见长乐郡主。兰陵王来了,王妃让你们赶快过去。”

    兰陵王?凌汐涵挑眉。

    萧铭澜应了一声,“好”

    那丫鬟应声离去后,萧铭澜对着凌汐涵笑道:“兰陵王性格豪爽,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没想到今日竟然会一反常态。这下子母妃应该非常高兴。”

    凌汐涵没有说话,二人一路往返回去。假山后走出来两个女子,左边那个明眸皓齿,绝色倾城。右边那个杏目含恨,眉宇间尽是骄纵妒恨。

    “贱人!”愤恨的辱骂声自骄纵的女子口中吐出,她俏脸因为嫉恨而扭曲,双手早已紧握成全。

    身边温婉美丽的女子脸色平静,妩媚的眸子却划过暗沉幽冷的光芒。

    凌汐涵,你怎么那么好命?为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着你转?不公平,老天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被你拥有了?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啊,从前的凌汐涵痴傻又呆愣,如今的凌汐涵冷然聪明,风华绝代。这怎能让她不嫉恨发狂呢?

    “兰陵王来了”她皱了皱眉,“只怕计划有变。”

    “哼”身边的红衣女子高傲的冷哼一声,“那又如何,莫非你怕了?”她不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眼瞳满是鄙夷。

    该死!绝色倾城的女子眼瞳跳跃着两簇火花,复又迅速恢复平静。

    不行,她不能发怒,这笔账先记着,日后再算。

    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不是怕,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再计划计划。兰陵王可是皇后的闺中密友,若是被她看出了什么,禀报给了皇后知道,那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红衣女子眼神震动,心里有些胆怯,而后又是愤怒。

    皇后,就是因为皇后,她母亲才会死。

    冷笑一声,“那你说,该怎么办?”

    身边的女子温婉一笑,凑近她耳边说了什么。红衣女子一听,眼瞳立刻兴奋起来。

    “好,就这么办。”她眼底满是愤恨和恶毒,凌汐涵,这次你还不死?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一百零四章 争执

    年后的气温虽然不若前些日子那般寒冷,却也并不温和,偶尔吹过的风也带着些微的冷意。

    沁心苑内百花汇聚,莺莺燕燕无数,霎时惊艳得周边的花儿都自惭形秽。

    睿亲王妃正亲自招呼着兰陵王,言语中带着恭敬和谨慎。

    兰陵王依旧今天一身绯红色滚边缎面花卉暗纹对襟袄子,紧身不开叉长袍,足下一双粉色朝靴。头上随意的挽了个清爽的发髻,并未有什么金银首饰装扮。俏丽莹润的脸蛋美如水晶,黑如宝石的眸子熠熠闪闪,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言语之间爽朗大方,隐隐可见飞扬的神采。

    兰陵王本是塞外的公主,后臣服于大倾,是以兰陵王性格本就不若中原女子那般拘束,着装也特立独行,在这一群珠圆玉翠当中倒是独树一帜,令人耳目一新,别有一番韵味。

    凌汐涵和萧铭澜远远而来,见到兰陵王神采飞扬的容颜,以及身边不时讨好的少女,柳眉微微扬了扬。

    睿亲王妃眼尖的看到二人,见她们二人不若之前的争锋相对,周身围绕着一层平和。她忍不住心中暗忖,难道涵儿真的原谅澜儿了?这样一想,她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连忙起身迎过去。

    “涵儿,澜儿,你们刚才去哪儿了?看你们这表情,看来是相处得不错了。”她乐呵呵的笑着,越看越觉得二人般配。

    凌汐涵禁不住翻白眼儿,眼眸瞥到正打量她的兰陵王身上。她不避不退,眼眸淡然而沉静的望过去。

    兰陵王眉梢微调,闲庭信步的走过来。

    “几天不见,你这丫头却是更标志了几分。”她又瞥了身边的睿亲王妃一眼,眸色含着莫名的光。

    “难怪睿亲王妃这么喜欢你呢,我要是有儿子,铁定把你拐回去做儿媳妇。”

    凌汐涵敏感的捕捉到兰陵王说到儿子的时候,眼里闪过浓重的的痛楚。她想起曾经在野史上看到过关于兰陵王的半生。她记得有一段话是这样的。

    兰陵王,昔为突厥公主。康嘉帝二十六年秋,边境作乱,皇子逸平之,驱除边外。可汗使其小女塞娜丝和亲,下嫁太子侧室。次年,太子发动宫变,败。其母家杨、沈均遭灭顶之灾。侧室眼见大势已去,遂火烧东宫,自缢。后为其好友落氏所救,醒,其子殇。

    兰陵王刚才是想起自己还未得及出生的那个孩子了吧。

    睿亲王妃没有察觉到她语气中的落寞之意,笑道:“对啊,涵儿既聪明又漂亮,谁娶了她就有福了。”她边说还便朝自己的儿子使眼色。

    萧铭澜则是无奈摇头,正欲说什么,那边又跑来一个丫鬟。

    “王妃,世子,老王妃来了。”

    “什么?”睿亲王妃惊呼出声,要知道老王妃可早就不管事了,这些年一直在佛堂礼佛参禅。平时内院的事都是自己在打理,老王妃从来都不过问,今天怎么?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那边回廊上老王妃已经由丫鬟簇拥着走来。

    老王妃已近七十岁,头发花白,身着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多年来的养尊处优使得她身体有些发福,可是双目迥然有神,神采奕奕。杵着拐杖慢慢走来。

    睿亲王妃见了后连忙迎上去,关切道:“母亲,你怎么来了?”

    老王妃满脸的笑容,“我刚听见下人说兰陵王来了,我岂能不出来迎接。”说话间她已经走到兰陵王面前,“老身参见兰陵王。”老王妃说着就要行礼,兰陵王连忙扶住她。

    “您可是上了年纪的,可不能随便下跪。”

    老王妃呵呵笑道:“兰陵王大驾光临,老身不甚荣幸。”

    兰陵王秀眉微挑,笑道:“老夫人言重了。”

    凌汐涵在一旁看着,心中叹息,大家族里面人多,是非也多。幸亏她父亲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也没什么叔伯在府里,唯一一个表弟还是当今圣上。要不然再加上她那几个妹妹和那些个姨娘,还真是够得她应付。

    这边全是女子,萧铭澜一个男人在这儿也有些不自在,便对睿亲王妃道:“母妃,孩儿刚才瞧着许多世家公子都来了,孩儿到那边去招呼了,这里就交给你和祖母了。”他说完拱手对老王妃做了个揖,转身离去。

    “哎——”睿亲王妃想要拉住他,这孩子怎么回事?他之前不是挺喜欢涵儿的吗?今天她可是把人给他请来了,他却临时怯场了。难不成是因为刚才涵儿对他说了什么,伤了他的心?她不由得将目光投到凌汐涵脸上,却见她神色如常,云淡风轻,不像跟澜儿发生了矛盾的样子。况且刚才他们走来的时候,明显没有了以往对立的场面,那么澜儿这是…放弃了?

    想到这里,睿亲王妃心里不舒坦了。自琼华宴涵儿拒绝了澜儿的求婚,这段时间澜儿一直闷闷不乐的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她这个做母亲的看着心疼,便安排了今天的赏花会,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个时候走了?着实让她心中有些不快。但眼下这么多人在这儿,连老王妃都惊动了,她只得将这场赏花会继续下去。

    凌汐涵把睿亲王妃的心思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说什么。这里女人太多,脂粉味也太多,简直污染空气。

    乔盼归早在凌汐涵过来的时候就走到她身边,此刻见她一脸不悦,便笑道:“这儿空气确实很闷,我刚才四处看了一下,华清楼后面有一处竹林,空气应该不错,不如我们到那边去吧。”她也很不喜欢这些矫揉造作的女人,这些女人明着对她谄媚巴结。其实她心里知道,她的身世经历早就被京都众人传了不少的版本,那些名门闺秀一个个心里都看不起她,只不过碍着她郡主的身份才拉下脸来讨好她而已。

    她在欢场五年,什么人没有见过?这些女人的心思她又岂会不懂?

    凌汐涵正觉得烦闷,听到乔盼归的提议,当即点头。

    “好,若雨若雪,你们就呆在这儿,我跟乔盼归去那边走走。”她看了若雨一眼,眸底异光闪过。

    “是”二人应了一声。

    正欲离去,人群中忽而想起一个清脆柔婉的女声。

    “华容郡主。”

    二人顿时停下来,回眸望过去,竟是冯丹卉。她今日着一袭青色衣裳,一件青色的石榴裙,外批一袭青色纱衣,肩上有一条用上好的淡淡的黄色丝绸做成的披风。裙上绣着白色的百合,那白里透着点红,就犹如那白皙红润的脸庞。上层头发盘成圆状,插着几根镶着绿宝石的簪子下层将三千青丝散落在肩膀上,耳坠也镶着绿宝石。白色的玉颈,带着珍珠和绿宝石相间的项链,为玉颈添了不少风采,白皙的脸庞上粉嫩的朱唇显得娇小,为白皙的脸庞添加了不少风韵。

    凌汐涵隐下眸中的暗讽,这个女人永远都是这么花枝招展的样子。

    乔盼归敛眉,“冯姑娘有事吗?”她隐隐察觉到这个女人不安好心,睿亲王妃已经领着老王妃到那边阁楼里说话去了,周边那些女人全都在一旁看好戏。

    冯丹卉微微一笑,眼底暗芒扫过。

    “小女子日前在家听闻华容郡主在幽州时是众所周知的才女,妹妹好生仰慕。难得今日这么多姐妹聚在一起,不知妹妹是都有幸可见识一二?”她眼底分明掠过一道不屑,再怎么有才也不过是个青楼女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又是这种把戏!凌汐涵乍然眸光一冷。

    旁边,乔盼归目光淡然而沉着。

    “冯姑娘缪赞了,幼时不过跟在母亲略学诗词,登不得大雅之堂。”

    冯丹卉拿着帕子捂唇娇笑道:“郡主实在是太过谦虚了,谁不知道郡主曾经在春风楼可是头牌佳人,许多风流才子可是仰慕得很,为听得郡主一曲琴音必不惜一掷千金呢。郡主如此推脱,莫非是看不起我等?”

    乔盼归脸色一白,冯丹卉看似夸奖她,实则在戳她心里的伤口。春风楼的头牌佳人?风流才子仰慕?不就是说她在春风楼里大受欢迎,入幕之宾不计其数么。什么有人为了听她一曲琴音不惜一掷千金,是在暗骂她狐媚妖冶,迷惑人心。还有最后那一句,不是明摆着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么?

    周边那些女子听到冯丹卉前面一段话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闻听得最后一句,笑声戛然而止,每个人眼中都带着冷意。

    “莫非郡主是嫌弃我们身份低微,不配听你弹琴么?”说话的是钟佩蓉,她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金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颈前静静躺着一只金丝通灵宝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用一支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柳叶簪,再掐一朵玉兰别上,显得清新美丽典雅至极。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浑身散发着股兰草幽甜的香气,清秀而不失丝丝妩媚。散发着贵族的气息。她语调温柔而和缓,可是说出的话却明显的不善。

    “哎呀,你们就别为难华容郡主了。人家可是皇上亲口封的郡主,哪里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够比得了的?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郡主不肯展露才艺,两位姐姐就不要咄咄逼人了,倒显得你们不知礼数了。”

    这次说话的是温代芹,身着一件淡紫色的莲步裙,外罩一件杏白色的妆花素面小袄,头上戴了一个水晶碧玉发钗,在盘起的三千青丝上,有两三朵绽开金色光芒的绢花,头上珠饰华丽,腰间一条淡紫色的流苏,显得精致小巧,手上一对银白色的手环,身上未施半点脂粉,肌肤仍然吹弹可破,嘴角流露出淡淡的微笑,脚下一双杏白色绣花锦蜀鞋衬托得高雅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