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顾清梅不擅长刺绣,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绣下这幅《璇玑图》,所以决定用写的,然后送去书画斋里裱起来寄卖。
“姑娘……”书画斋的掌柜的嘬着牙花,一脸为难神情地看着她。“妳这幅字,字写得的确不错,但是,这上边的诗句全都读不通,这样的东西,妳让我给妳卖一千两,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呀?”
顾清梅笑道:“掌柜的,我这幅字,若是有人能看懂,别说一千两,便是一万两,也有人会买。反正,你们也不用本钱,赚的是提成的钱,给我卖了一千两,你们可以拿走二百两。若是没人买,损失的是我,也不是你们。”
“话是这么说,若是一直没人买,岂不是浪费我们一个位子?”掌柜的有些不满。
顾清梅幽幽地给他施礼,“有劳了!”
“唉——罢了罢了!”那掌柜的虽然对她一幅字想卖一千两的异想天开有些不满,但是看在她是个漂亮姑娘的份上,还是决定答应她的要求。
反正他也不用花钱,不过就是在墙上占个位子罢了。
“那么,装裱的话需要多少钱?”
掌柜的冲她伸出两根手指头,“二两银子!”
她很痛快地从手袋里拿了二两银子放到柜台上,“掌柜的,您收好!”
掌柜的见她穿戴不俗,拿钱也挺痛快的,便没说别的,只是摆了摆手道:“好了,妳过些日子再来问吧。”
顾清梅却没走,而是开口问道:“掌柜的,你不给我写个条子吗?”
掌柜的不禁莫名其妙,“写什么条子?”
“就是,您收到我一幅字,得给我个证明啊,不然的话,我日后拿什么来向您要钱?”
掌柜的顿时勃然大怒,“妳这女子,是在侮辱我吗?我们芳草斋做这字画生意三十多年了,还从来没有做过这等坑人的事!罢了罢了,妳的钱我们也赚不起,妳还是拿着妳的字,快点走吧!”
说着,掌柜的把她的字重重地丢了出来。
“呀——”顾清梅见到轻薄的宣纸被他这么一丢,上边竟然裂了个口子,不禁有些心疼,赶忙将自己辛苦写出来的这幅《璇玑图》捡了起来。
顾家庄离城里那么远,她自己不可能出门,所以是顾清阳送她来的,顾清阳一直在她旁边,见到掌柜的竟然如此羞辱她,不禁生气地说:“掌柜的,你不想帮我们卖字,把字还给我们便是了,你这样弄毁了我妹妹的字,是什么意思?自古以来,沾上银钱的事,都要立字为凭,便是你们店铺,每日的收入也是要记账的,不然的话,又要账房做什么?我妹妹找你要个字据,又有什么不对?”
掌柜的轻蔑地一笑,“寻常文人卖字,不过是一两二两银子便卖一幅,便是那些大文豪,卖幅字,也不过三、五百两。她一个小丫头的一幅字,就想卖一千两,她以为她是宫里的娘娘啊?更别提她写的那些东西,诗不成诗,句不成句,还想卖一千两,简直是笑话。我愿意帮她卖,已经是给她面子了,她还不知好歹,找我要什么字据?你们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在我芳草斋里寄卖字画的人多了,又有谁跟我要过字据?”
“你……”顾清阳气得额角青筋暴起,紧紧地捏起了拳头,直想把这老头子一把捏死。
就在此时,却听一旁响起一个温润的嗓音,“姑娘,妳这幅字,能不能给我瞧瞧?”
顾清梅敛了心头的怒火,扭脸望去,就见那是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生得面白如玉,文质彬彬,身上穿着月白色的书生袍,一派清朗俊秀的姿态。
她淡笑着将手中的字递了过去,“先生请!”
那中年男子将字画接过去后,仔细地看了看,突然面露喜色,“妙啊!真是绝妙!姑娘,这是妳写的?”
顾清梅厚着脸皮点了点头,心说是我抄的!
“妳想卖一千两银子?”
顾清梅又点了点头。
“不贵!一千两银子,买这样一幅绝妙的文字,实在是太便宜了!”中年男子说着,将手中的字小心地卷了起来,递给一旁的随从,随后从袖筒里拿出几张银票递给顾清梅。
“这幅字,我买了!”
顾清梅吃惊地看着他,“您……您真的要买我的这幅字?”
中年男子笑吟吟地点点头,“这幅字上的回文诗实属绝妙,千古难见,今日被我遇上,焉有不买之理。”
“但是这幅字已经破了!”
“没关系!”中年男子无所谓地说。“裱起来也看不出来。”
顾清梅咬着下唇想了想,接过那叠银票,匆匆地数了一下,果然是一千两,她从中拿出五百两递还给那中年男子,“一幅残字,不值那么多钱,我收您五百两便好!”
“不会,这幅字,千金难得!一千两银子,已是极便宜了!”中年男子摆了摆手。“姑娘,这银票妳尽管收下!”
顾清梅这才惴惴不安地将银票收起来,冲中年男子微微一福,“先生,多谢!”
说完,她好像害怕这中年男子会改变主意似的,转身就要离开这间书画斋。
那中年男子却叫住她,“姑娘请留步!”
她停下脚步,转身不解地望着他,“先生还有何事?”
那中年男子从柜台上拿起顾清梅刚刚放在那里,用来装裱字画的银两,走过来塞进她的手里,“这是妳的银子,妳忘了拿走了。”
“啊,多谢!”顾清梅一琢磨,也是,自己又没在这里装裱这幅字画,自然用不着给掌柜的银子。
“哎——等等!”那掌柜的见到他们这样就做了一桩一千两银子的生意,不觉有些懊恼,一时间财迷心窍,出声道。“那姑娘,妳在我的店里寄卖的字,按照规矩,得给我们二百两银子的提成才对!”
顾清梅还没说话,那中年男子随即一记冷眼瞥了过去,沉声道:“掌柜的,做人可不能这样言而无信,你适才才说不肯帮这位姑娘寄卖字画,现在又找她要银子,这不太合适吧!再说了,我是从她手里买字,又不是从你手里买字,你要的哪门子钱?”
掌柜的顿时被他身上自然流露出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到,讷讷地不敢再说话。
顾清梅想了想,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他放到了柜台上,“掌柜的,虽然你刚刚说过,不想帮我寄卖字画,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的字画是在你的店里卖出去的,按规矩,我应该给你提成。不过你刚刚弄破了我的字,所以我不能按两成的价钱给你,我只能给你一成。若是你接受,这件事情,咱们就此打住。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日后我若是还想卖字画,还会来这里,你看怎么样?”
“妳这姑娘……”那掌柜的反而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陪着笑脸道。“都是老朽年纪大了,不懂事,姑娘切莫跟老朽一般见识。”
那中年男子用诧异的眼神看着顾清梅,“妳这丫头倒是大度!”
顾清梅笑道:“和气生财!而且冤家宜解不宜结,本来就是区区小事,没必要较真!”
那中年男子闻言,不禁朗声笑起来,“世人若是都如姑娘一般的想法,不知道会少多少烦恼纠纷。”
“掌柜的,这位先生,小女子告辞了!”顾清梅又给掌柜的施了个礼,转身冲买了她字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随即怀揣巨款,拉着四哥离开这家字画店。
出了字画店,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没想到,竟然能把这幅字给卖出去。
她这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一点?
别说是那掌柜的,就连她都觉得花一千两银子买一个丫头片子写的字有些不可思议,除非这人疯了。
但是她实在是缺钱,也只能搏一搏。
兄妹二人上了马车,拉车的马是顾清梅之前给家里的几个哥哥买的。
二人一起坐在了车辕上,顾清阳自责道:“都是我没本事,让妳受那掌柜的羞辱。”
顾清梅不以为意地说:“没关系,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如今我们有了九百两,盖房子的钱就差不多了。我再想想别的法子,把聘礼的钱赚出来。”
顾清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哥欠妳的!”
“拉倒吧,你跟谁哥来哥去,我上辈子死的时候都三十岁了呢,对我来说,你就跟小弟弟差不多,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嘘——”顾清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别乱说话,当心让人听见!”
她赶忙吐了吐舌头,抬手把自己的嘴巴捂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四下瞧了瞧,见没人注意自己,松了一口气,“没人嘛!”
顾清阳扭脸瞥了一眼刚刚经过的一间店铺的屋顶,冷笑道:“若是能被妳发现,就不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了!”
“暗卫?”顾清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有暗卫跟着咱们?”
暗卫,顾名思义,就是隐藏在暗中的侍卫。
“是跟着妳!”顾清阳好笑地瞥着她,对于她的迟钝,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看样子,慕容公子对妳可真是上心,连自己的暗卫都派出来保护妳了。”
顾清梅听了,忍不住微微地勾起唇角,她不太喜欢身边有人在暗地中窥视自己,却感激慕容羽的用心。
一直出了城,官道两旁全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压根就藏不住人,顾清阳才开口问道:“有件事,一直想问妳,一个大西瓜,中间切一半,应该是一种功夫吧?”
顾清梅的身份早就被他猜到了,此时也不想多做隐瞒,便点了点头,“是的,这种功夫叫太极拳,是内家拳的一种,讲究的是以柔克刚。以‘掤、捋、挤、按、采、挒、肘、靠、进、退、顾、盼、定’等为基该方法,动作徐缓舒畅,要求练拳时正腰、收颚、直背、垂肩,有飘然腾云之意境。”
“太极?”顾清阳听了,若有所思地消化着她传授给自己的这些东西。
心中对这个占据了小妹身体的女人又多了一丝好感。
武功这种东西,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家传秘技,一些高深的功法,都是传子不传女的,他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简单便愿意把其中的关窍说给他听。
顾清梅说着,却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你的功夫那么好,我跟你说这些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怎么会?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练的是祖父家传的绝命枪,拳脚功夫上差多了。若是手中没了枪,我的功夫一文不名。”顾清阳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大的人。
“那找个机会,你带我去个没人的地方,我把这套太极拳教给你,不过我只会一点花架子。”
“好啊!”顾清阳高兴地冲她裂开嘴巴,露出一口亮闪闪的白牙。
当夜晚间,慕容山庄——
“你是说,那丫头跑去书画斋,卖了一幅字画?而且还卖了一千两?”慕容羽用不可思议的语调说出上述的话。
一名神情精干的侍卫严肃地点了点头,“那幅字画,是被穆郡王买走的!”
慕容羽不禁失笑,“这丫头……”
他知道这丫头缺钱缺的厉害,他还等着她开口跟自己借呢,却没想到,她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挣钱。
一千两银子?他真想瞧瞧,是什么样的字画,能让他那人称夙夜王朝第一才子的舅舅舍得花一千两银子?
与此同时,另一间别院中。
雍容华贵的老妇歪在一张罗汉床上,神情有些莫测高深。
“那丫头一张画,卖了一千两银子?”
名唤秋儿的管家娘子笑道:“出去打听消息的人是这么说的,而且……买画的人还是咱们王爷。”
“这倒稀奇了!”老妇也忍不住笑起来。“咱们家王爷那抠门性子,居然能舍得花一千两银子去买一个丫头片子写的字?”
“我也觉得这事不太可能,所以特地去王爷的书房偷偷地瞧了一眼,王爷正自己动手装裱一幅字呢。”
摇曳的灯光下,老妇的神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是越来越想见见这丫头了。”
“可是……”秋儿一脸为难的神情。“若是依着您的法子,回头教王爷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有我呢,妳怕什么?”老妇笑呵呵地说。“先给我弄身衣裳来是正经的。”
不过三、四天的时间,顾家的麦子就全都收割完了,全都堆在后院的谷场上。
顾云白和顾云涛这兄弟俩的房子后边是连着的,所以两家的谷场是连在一起的,早就用黄泥板压实了,见天气不错,顾家的男人们全都出动了,把晒干的麦子铺在场上,赶着一头大黄牛,拉着石碾子,在麦子上来回碾压。
听说,要用这样的方法把麦穗从麦秸上弄下来,然后还要扬场,把一些壳子都弄掉,最后只剩下金黄色的谷粒,才能交给东家。
顾清梅不懂这些,只是觉得没有现代机械设备,单靠人力做这些工作实在是很辛苦。
她什么都不会干,也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拿出钱来多买些肉食给家里人吃,然后拼命地画画挣钱。
外边响起一个尖锐的嗓音,“二婶子,梅子在家呢吗?”
听到这个声音,坐在炕上做针线的顾少雅就像受惊的猫一样,浑身上下的寒毛都乍了起来,她惊慌失措地看着顾清梅,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惶。
紧接着外边又响起顾刘氏的声音,“呦,这不是少昌他娘吗?怎么有空上我家来串门了?”
“我找大妹子有点事。”说话间,顾少雅的继母走进了顾清梅家,刚一进门,就看见顾清梅阴着一张俏脸从西里间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