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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宁常安的每一个脚步都踩在他心口上,他深深地看着她,感受着她的哀伤,他想对妻子说:宁儿,你不是上天遗弃的孩子,你还有我,我们还有辰儿和染儿……可他的嘴被外力扩张了一夜,嘴部的肌肉已经僵硬了。

    身上的束缚终于一点一点被抽离,可沈越山知道,这一条绑在他身上的三尺白绫从此后捆在了她妻子的心头。

    沈越山试图站起,却因双腿的麻疼又重跌会椅中,他对着妻子宽慰地笑了笑,忍着身上僵硬带来的疼痛,站了起来,固执地牵起宁常安的手,将她轻轻摁在椅子上。

    他走到长榻边,捡起宁常安的一双绣鞋,返身到妻子的身边,半跪下身,托起她冰凉的小脚,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拒绝,骨指修长的手按住她的膝盖,轻声道,“别动……”

    沈越山低着头,边为她穿上,边柔声叮咛,“以后下雪出门时,记得要穿鹿皮的靴子。”

    六年来,宁常安亦是第一次如此近地看着自已的夫君,眼前的他竟已削瘦至极。她心里一揪一揪地难受,可她没有任何勇气伸出手去抚一抚他的脸。

    沈越山神色平常地站起身,复牵起她的手,柔声道,“宁儿,来……”

    兰御谡眸色变得更暗,看着珠光下那一双紧紧相握的手,眸中蕴藏着深不见底猩红暗流,翻涌奔腾。

    沈越山牵着妻子的手来到帝王面前,两人齐齐跪下,“皇上,拙荆多年身体欠安,微臣奏请,辞官归隐,请皇上恩准!”

    “辞官?”兰御谡挑眉冷笑,暗藏在明黄袖襟下的手紧紧攥着,他缓缓走到案边,神不守舍地从案桌上倒了杯茶,慢慢饮下,慢条斯理中透着斩钉截铁道,“沈爱卿是先帝状元,两朝肱股之臣,又是鼎盛之年,朕正需要爱卿的辅佐,爱卿岂能轻言退隐?何况,朕的皇妹六公主不日即将下嫁,朕还等着喝这一杯喜酒。爱卿这话以后就不要再提,朕不想再听到!”

    沈越山苦涩一笑,耳绊突然响起当年兰御谡轻蔑一句: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是为帝王而生,你护得住么?

    “下去吧!”帝王冷冷一笑,转身阔步离去。

    沈越山扶了妻子一把,宁常安至始至终半低着首,无声地、机械般地配合着沈越山站起。

    大殿之门突然被风吹开,寒风袭来,掀起层层帷幄,带来阵阵寒意。

    沈越山侧身挡住风,将妻子抱进怀中,一边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手托起她的下颌,他面容憔悴,唇色如霜,惟独目光却极牢地锁定她,“宁儿,如果你撑不下去,你就哭,如果你走不下去,那我来背你。你只要记得,我一起在你的身边,你永远在我的心里!”

    她终于抬起眼眸,眼角眉梢全是幸福的笑,泪却一滴一滴地无声溅落,带着摧枯拉朽的哀伤,“沈大哥,这一生,是我托累了你。来世,我做一盏灯,燃尽一生,只为你照亮!”

    “好,今生我来带你走,来世,你来偿还。”沈越山背着妻子俯下身,“宁儿,上来,我背你回家!”

    风雪中,沈越山一边背着妻子缓缓走在雪地上…。

    风过处,传来两人齐声反复低呤:“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样的夜晚很难熬,沈千染却要独自清醒地面对。

    她闭着眼,毫无睡意,她经历了一番心劫,心愈加如坚冰,连恐惧感都消失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身边一沉,似乎那人在她的床榻上坐了下来。同时,带着温暖的掌心抚上她的前额。

    她明明闭着眼,可她感到眼前发黑。她故意哼了哼,微微蹙着眉,象是被骚扰而要醒过来的样子。

    她秉息等待着,果然,他一指轻轻点在了她的腰侧。

    她知道她成功了,因为她完全清醒,她亵衣之内穿了舅舅的护甲,阻挡了他的点穴。

    接着,他的另一只手握住了她搁在锦被上的手,她暗自懊恼,她故意把双手放在被子外,就想让手压在身侧的锦被,就算他躺在她身旁时,想亲近,也是隔了层被子。

    凭着记忆中破碎的片段,好象他每次都会亲吻她的唇。所以,她以自已为诱饵,在唇上涂了层迷药,只要她吻了她的唇,就能被药倒。可这一次,为什么这么婆婆妈妈……她几乎要咒骂出声!

    他握着她的手往他脸上抚去,她如遭火烫,只觉那手引领着她抚过他脸上每寸肌肤,尤其是抚在他的唇瓣时,手心里传来他灼热的呼吸。

    她手心里是他光洁温润的肌肤,手背上是他带着茧的指腹,可恶的是……他还不厌其烦地在摩挲着。

    沈千染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身侧锦被上,她怕她忍不住会跳起来,一把操起枕下的匕首,刺进他的胸堂。

    可这样做并没有十成的成功把握。

    心就要破腔而出,脸上热得要滴出血来,她——还是忍!

    “你瞧你连睡都不安稳,脸红成这样,在想什么呢……”耳绊响起他低沉,略带鼻腔的声音,好象很疲倦,似乎还受了寒。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这些流言干拢,我会尽快给你一个清白,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呼吸猛地袭来,温热的双手捧上她的脸颊,她极力控制着自已的呼吸,保持着平静地睡姿,等着他的吻……

    可惜吻只是落在她的前额,低哑的嗓音复又响起,“我总算盼来了你的自由之身,等我回来时……”极有耐性的吻开始渐行渐下,从眼眶到鼻梁。

    ------题外话------

    明天见中午二点半左右奉上入v的第一章~亲们,明天除了男主冒泡,情节会大逆转,很多亲留言中提到的关于沈千染的毒什么时候解了,明天会揭开。

    071离开沈家

    更新时间:2012-11-25 0:13:27 本章字数:12181

    她全身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嘴唇上,可他的吻总是不厌其烦地在她的眉心处反复流连。她没有去心思去细听他絮絮叨叨在说些什么,她只感受到他呼吸开始越来越重,隔着一层被子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体发出的热量。

    他突然仰起头,捧着她的脸瞧着,忍不住,伸出了手,五指细细描过她的眉唇口鼻,最后滞留在了她唇上。

    这小丫头不象别的闺阁中的女子,一年如一日在闺房中绣绣花,逗逗鸟地过着优闲日子。她身上的变数太大,脑子里装了太多想法。他遇到她,总是恼火,无论他如何暗示,不出片刻,这小丫头就把他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他细细看着怀中的她。这小丫头,远看她时,真的很丑,头发稀疏又枯黄,无法象别的少女一样梳个漂亮的发髻,只能勉强绑了一个小小又古怪的小椎子在脑后,连根钗子也插不牢。她肌肤苍黄无色,两颊边全是暗纹,象个小老太婆。

    可近看,她五官精致,象世间最好的玉雕师精心雕琢出来,她虽然很小,身体尚未长开,但她两腿修长笔直,腰身纤细柔软,只瞄上一眼,就知道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若有一天真的解了毒,那该要招惹多少的狂蜂浪蝶……

    随着他手指在她唇上的轻轻触移,她心中,某种恐惧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要吞噬心脏——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迷药无色无味,他怎么可能仅凭肉眼就瞧出?

    冷静!冷静!一定是巧合!

    他眯着狭长的凤眼看着她面容平静,呼吸均匀地沉睡着,可她那眉间细微地颤抖告诉他,她的忍耐已至极限!

    他忍不住俯下身,带着恶意地在她的耳边吹了一口热气。

    “你小小年纪,真能忍!”耳绊响起他低沉,带蛊惑笑声,“小丫头,既然神智清醒,就睁开眼!”他一触到她腰际的肌穴就知道不对劲,他岂能如此轻易上一个小丫头的当?

    只不过,他想试试这小丫头到底能忍多久!

    这声音、带着痞意的笑……太熟悉了!

    她蓦然睁眼,撞入一张俊美苍白容颜,嘴角带些浅浅痕迹笑纹——是兰亭!

    “是你?”她瞪大双眼脱口而出,失了惯常的冷静,几乎蹭地一下坐了起来。她咬着牙气喘息息地盯着他,几乎想在他脸上瞪出一个洞来。

    两人相互对视着,他眸中闪过一丝情愫,那样近的距离,当传递到她的眼中时,她脸上瞬时闪过一丝不解的尴尬。

    她狼狈地下了榻,可因为有些紧张,绣鞋竟穿反了。

    兰亭眉眼挑起一泓宠溺的笑湾,俯了身,一手捉住她纤细的足踝,一手轻轻脱下她穿反的绣鞋。

    “你……放开!”她条件反射地想缩回脚,却被他紧紧实实地摁在他的膝盖上。

    “你放开……听到了没有!”不清醒时被他摸光看光是一回事,此时,她却恨不得让自已化为空气,或是将他捏成齑粉。

    她满脸通红,看着他单足跪在她的面前,他低着头,她只能发狠地盯着他的发顶,这才发现,他的头发半湿。

    她心神恍了一下,今夜的雪下得特别大,这样寒冷的夜晚,他为什么还要来她这里?

    兰亭低着首,无视她的尴尬和反抗,又捡起另一只鞋慢慢地帮着她穿好。

    沈千染的脚一得到解放,急跳站了起来,她先退了一步,方全身不自在地走到衣架旁,强自镇定地穿上外袍。又走到暖炉边,颤着手倒了杯热茶,也不喝,只是放在手上熨着,想驱走方才他的呼吸留在自已手心处的怪异感觉。

    兰亭托着肘,姿意慵懒地靠在床榻边,他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她。此时,他的神思也有些恍惚。

    十年白发换红颜这毒来自苗疆,倾城失踪,他只能亲赴那个毒虫巫蛊之地为她寻找解药的配方。

    小丫头一天一天地长大,若身上的毒不及早解去,他不仅担心她不能正常发育成长,更担心她的心理无法象正常少女一样活得健康、美丽、开朗。他要帮她把失去的自信寻找回来。

    苗疆在千里之外,这一去快则十几天,慢则也要一个月,所以,临行前想多看她几眼,好安心离开为她寻找解药。

    现在倒让他明天有些不放心走了!

    她今晚原是要放倒他后,用备好的鱼网将他捆了,盘问是谁支使他。如果他不肯招,她会亲手杀了他。

    但如今是不可能了,莫说是杀了兰亭,就算是伤了,整个沈家都不够赔葬!

    沈千染从来不知道兰亭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屡次三番地来寻找自已。在她看来,这人是她遇到过最复杂古怪的人。他对她做了几次很亲蜜的举动,却从未给她有过熟悉的感觉。

    她见他一反常态地很安静,微微瞟了他一眼,看他神思肃穆,敛收了素日的痞气,三分闲然七分贵气。

    “为什么?”她终是抵不过心中层层的疑惑不解,她想知道答案,“三殿下,你为什么屡次三番要污辱我?”

    污辱?兰亭怅然失笑,他定了定神,脸上忽然划过的复杂神情,他虽然知道沈千染很难理解他的行为,但用了“污辱”这词,他还是有些意外。

    他不语,默默地注视着她,直到沈千染的脸上溢出无法藏匿的厌恶之色时,心底震过一丝薄怒,复又沉压化为轻叹,他自嘲一笑,炙热的目光亦渐冷。

    “你欠我的!”兰亭平静地回了一句,突然感到喉间不适,捂嘴轻轻咳嗽了一下,站起身,缓缓地靠近她。

    他注意到她神色紧张,充满防备,他嘴角又挑开一抹怅笑,笑容里有丝冷漠,到了她面前,突然伸出手,夺下她手中的茶盏,一口饮尽。

    兰亭足足高了她近两个头,如此近的距离,她的心里又多了丝压迫感和紧张,最后,忍不住又抬眼质问他,“我欠你,我欠了你什么?”她从不曾认为她和这个人有任何的交集。

    “珈兰寺,你趁我昏迷之际,你做了什么,你不记得了?我可记得一清二楚,我身上少了些东西,小丫头,要我详细说说替你回忆一下么?”他原想用平静的口吻,但说到后面时,还是抑不住地咬牙切齿。

    那一次在珈兰寺中,他被兰陵围缴,身边的暗卫化妆成他引开兰陵派来的杀手。

    他避入一间小沙弥的房间,刚好口渴,便喝了禅房里的一碗清水,谁知后来就人事不知。

    她可能无法体会,他清醒过来时,不仅发现自已身无寸缕,还发现自已的下身的耻毛被人剪光,更可恶的是,剪时还在床铺、地上到处扔,这里扔一小撮、那里杂草一样堆几根地到处洒,他几乎崩溃地一点一点捡起来。那一夜,是何等的羞辱!

    这对一个寻常男子都是一种无法忍受的事,何况对他这个天之骄子。

    待把房间收拾得一丝看不出痕迹时,他才用特殊的信号传来暗卫。那日身体虚得全身脱力,到了沐浴时,还不敢让人侍候。洗到那光秃秃的一处时,只差点呕出血来,心里抓狂似地绞着……恨不得马上揪出凶手,先将她的身体毛发一根一根地拨光,然后将其凌迟,最后诛他九族,杀个鸡犬不留!

    可当时时机不对,为了避开兰陵设卡,第二日,他便急着借助沈家的马车离开珈兰寺。

    之后,他在沈家疗伤时,派暗卫整整调察了三天,把当天所有进入珈兰寺的人的名单呈到他的面前。

    从自已身上所中的春毒为入口,很快就追查到了郭嬷嬷的身上,紧接着,他派暗卫,对沈家去过珈兰寺的所有的丫环,仆妇做一番调查。

    竟查出了申氏加害沈千染所有的证据,而幕后的操纵人指向了自已的母妃。

    那时,震惊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想不到母妃会对一个弱女子下如此的毒手!

    无疑,那一夜,是因差阳错也好、机缘巧合也罢,他和她之间已结下了这样的缘份。

    沈千染脸色瞬息万变,她对他所筑的心防,瞬时如千里河堤般蓦然崩溃,心血沸腾地涌下四肢百骸,身体也再也禁不住微微地颤了起来,她愣愣看他许久许久,久到她以为时间全部停止了……骤然怒喊出声,“你……住口!”

    郭嬷嬷不是说用了那样的药,男子通常会精尽而亡么?

    心中翻覆着惊涛骇浪,她羞愤的心里又多了丝惊慌,本能退了一步却抵上了身后墙上凸起的挂饰,有些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