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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节

      晏碧云忽然问道:“娴儿,苏公子生气了么?”

    小娴儿叹道:“小姐,你说话怕是伤着他了。”

    晏碧云道:“我是怕他会走上邪路。”

    小娴儿道:“小姐的心思小婢明白,可是你看,苏公子何曾害过一条无辜之人的性命?他为了自保确实做了许多不应该的事,也杀了不少人,可是那些人哪个不该死?我那天曾听他跟王朝马汉几位大哥说话,他说‘对待恶人根本无需fu人之仁,中山之狼农夫救蛇的故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是因为可笑的仁恕之心,很多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晏碧云点点头轻声问道:“他还说什么?”

    小娴儿道:“他还说对待恶人坚持两个原则:一是痛打落水狗,绝不可讲究可笑的君子之风;二是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狠毒你比他更加的狠毒,这样才能震慑他们;越是凶恶之人其实便越是懦弱,剥去他们凶恶的外表,剩下的便是一摊软答答的走肉,根本不用畏惧了。”

    晏碧云长叹一声道:“看来奴家对他的了解都没有你们深了,难怪他会生气……”

    小娴儿道:“小姐也不用担心,你这是为他好,爱之深责之切嘛。”

    晏碧云噗嗤一笑道:“娴儿最近长进的很,这种话都会说了,难怪你家公子爷那么喜欢你。”

    小娴儿跺脚道:“小姐尊重些,哪有跟下人说这些的。”<g上颠鸳倒凤,当我睡着了么?我咬着被角听了一夜,害的我第二天头重脚轻,我再不奚落两句,心中如何平衡?<心泛滥的连两条亵人样了,真是恨得人牙根痒痒。

    ……

    时间回溯到上午巳时末,朱世庸和商会三位会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中经受煎熬。

    大家都想不出好的办法来,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妙计,到最后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要害的证据都握在他人手中,这可大大的不妙。

    这些都是能致人死命的证据,当初为了求得土匪信任,一切都按正式的公文样式写就,盖了知府大印不说,朱世庸还签了名字,这下倒好,全部成了死症了。

    关键是辩无可辩,别人只需问他一句:“运粮往扬州,你写信去宿州作甚?”只需这一句话便无可回答了;难道说自己忽然间得了失心疯,搞错了运粮的方向?这话说出去就是找抽;更何况,运粮是禁卫马军的事儿,什么时候要你庐州知府来多管闲事了?

    朱世庸看着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三位会长,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跟苏锦之间的瓜葛全因这三人而起,否则自己怎会跟此人有了仇隙;即便是苏锦揍了自己的儿子,那也不过是件小事而已,正因自己顺应商会之意硬是将苏锦往bi死秦大郎的罪名上靠,这才让两者之间的仇隙升级,渐至如今势成水火之事。

    而事到如今,这三人又一筹莫展了,朱世庸恨不得大骂自己是头蠢驴,为什么便会跟这三个家伙搭上了干系,每年拿他们几万贯确实很爽,可是这代价便是人头落地,这是何其的不值。

    “你们倒是说句话,此事该当如何处理?”朱世庸强压怒气,冷冷的道。

    商会三人相互对视,最后唐纪元和黄会长的眼光落在在刘副会长的脸上,‘小诸葛’刘副会长或许有些对策。

    刘副会长耸耸眉头,无奈的道:“老朽确实有个计策,不过……这个计策甚是凶险,老朽怕不太合用。”

    朱世庸怒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说与本府听听。”

    第五二三章一不做二不休

    刘副会长起身朝朱世庸和唐、黄两位会长团团作了个揖,低沉着声音道:“府尊大人,两位会长,老朽非是卖关子,只是眼下情势极为险恶,一切皆在云雾之中,看的不清不楚;老朽怕说出一些话来,引得诸位不安。”

    朱世庸道:“你是担心这消息的来源的真假?”

    刘副会长道:“不得不担心,郎永平可不一定靠得住,他口中说出的话老朽十成只能信一成。”

    唐纪元不满的道:“老刘你何必如此,眼下大事迫在眉睫,你岂能因郎永平平日与你交恶颇多便怀疑他;再者来说,这等事咱们能赌博么?难道我们拿身家性命来赌上一赌此事的真假?那岂非成了听天由命了。”

    朱世庸点头道:“唐会长所言甚是,这件事无论真假,我们都不能赌,赌输了便是输掉全部身家性命;况且刘老根和那封公文的消息即便是假,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消息一旦弥漫开来,弄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你我还是有大麻烦。”

    黄副会长晃着肥嘟嘟的腮肉附和道:“府尊大人说的极是,我看这消息假不了,我们做的如此隐秘,应该毫无风声才是,现在弄成这样,定然陈老根和公文确确实实落在那个什么欧阳修手里了;否则岂能传言的这般丝丝入扣?”

    刘会长叹道:“既然诸位都是这么认为,老朽也无话可说;况确实冒不得风险;然则老朽想问问府尊大人,这位欧阳修与你可有交情?能否为知府大人担当此事?”

    朱世庸摇头道:“欧阳修就是条疯狗,朝中人惟恐避之而不及,他的手中已经毁了数名朝廷大员,本府和他也素无交情,他怎肯为我担当此事。”

    刘会长道:“吕相会帮府尊大人么?”

    朱世庸再次摇头道:“小事他或可帮我,这等大难临头之际,吕相绝不会回护于我,官场之上的道理本府看的很清楚,大事或可化小,小事也可化无,但像这样掉脑袋的事,那是一个人也不会惹火上身的,此事想也不要想。”

    商会三人齐翻白眼,暗道:你混到今天也就混出这样的名堂,花钱舔沟子都舔不上,当真无能之极。

    刘会长又道:“这位欧阳修可喜好什么物事,也许可以用些手段拉拢一番……”

    朱世庸第三次摇头道:“此人不爱钱财不爱女色,如何拉拢?”

    刘会长挠头了:“他难道什么都不爱好?”

    朱世庸道:“他最大的爱好便是捕风捉影拿人把柄弹劾官员,踩着他人的尸体往上爬。”

    刘会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急喘了几口气平复心情,缓缓道:“那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朱世庸和唐黄两人都期待的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一不做二不休……”刘副会长咬牙挤出几个字,声音也变得极为怪异:“既然证据对我等是灭顶之灾,咱们就毁了证据,无凭无据凭他是谁也不敢动府尊大人一根毫毛……”

    朱世庸等三人大吸一口冷气,骇然相顾。

    “老朽的建议是,无论是苏锦在放烟雾弹也好,还是那证据当真在欧阳修手中,咱们必须马上行动;这欧阳修并未回京,而是躲在寿州过年,这正是天赐良机,决不能错过;陈老根和那封信只要没有被押送到京城,便大有可为。”

    朱世庸抖着眉毛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派人去偷?”

    刘副会长道:“偷……偷不到就抢……抢不来就杀,毁了那封公文,杀了陈老根,他们拿什么来对付大人?”

    朱世庸一动不动,捻须皱眉苦思,屋内寂静无声,一只云雀以为屋里是四尊雕像,大着胆子飞到窗台上东张西望;朱世庸忽然一抬手,那云雀吓得哗啦一声直飞云霄,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计可为,而且……不得不为之。”朱世庸的声音比寒夜里的北风还要冷冽:“人证物证不需要抢回来,就地毁灭一了百了;相关人等一并诛杀,决不能留下任何消息;为防止苏锦小儿玩出花样,连他也不能放过,一并除去心头大患……”

    商会众人心头一阵紧缩,朱世庸这是真的要铤而走险了,听他口气,苏锦、郎少东也不能放过了,这些都是知情之人。

    “可是,办起来难度不小啊,庐州城中动手方便,寿州城中如何动手?上那去找人手?况得手之后,朝廷问下来如何应答?”唐纪元连珠炮般的抛出担心。

    朱世庸眯着眼道:“人手不成问题,贵精不贵多,只需有个三四十个强手猛然发动,攻其不备,定然奏效;人手只能你们去找,我虽能调动厢兵使用,但事后无法掩饰;至于朝廷问责下来,咱们只拿八公山之事搪塞便是,便说苏锦剿灭了八公山土匪,难免有土匪逃散,这回便是趁着年节时暗中前来寻仇,最多责我防卫不利而已,这等小责任吕相岂能不回护于我?”

    唐纪元击掌赞道:“好应对,朝廷定无话说;只是这人手一时半会凑不齐,要是黑七没死就好了。”

    朱世庸沉脸道:“离了那死匪难道还不办事不成?据我所知庐州城中的悍勇之徒可不少,亡命之徒只需厚利鼓动引诱,哪有不效死命的?”

    刘副会长眼睛一亮,忽道:“府尊大人,您还记得前年十月抓获的小股流匪么?那帮人现在何处?”

    朱世庸惊喜道:“对呀,那帮人正合适办此事,前年恰逢太后忌辰,皇上下达减罪赦令,这帮人本是要砍头的,逢赦之后尽数押解西山采石,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刘副会长道:“那帮人个个膀大腰圆悍勇无比,哪会那么容易死?只需许诺以自由之身,再赏赐大批钱银,定然拼死效力,事后统统宰杀一了百了……”

    朱世庸张口呵呵而笑道:“不愧是小诸葛,此计大妙!事不宜迟咱们可要赶紧去办,这个年怕是过不安生了。”

    唐纪元道:“怕是有人过的比我们还不安生了。”

    众人嘿嘿哈哈大笑,惊起院中小雀飞起一片。

    ……

    庆历二年正月初四夜,寿州城还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之中,西城的淮水客栈今日刚刚放了鞭炮拜了财神开张迎客;年节期间,在外行人并不多,开门营业只是个样子。

    掌柜的也没打算会迎来客人,天一黑除了两名伙计和一名二掌柜在大堂值夜之外,其余人早早的便放了羊回家去了;二掌柜是个心善之人,见两名留下来的小伙计衣衫单薄冻得搓手跺脚,于是便叫他们掩了店门,弄了一个小小的羊肉锅子,倒了三碗酒,三人围坐小炉边喝酒吃火锅御寒。

    三人正吃的热火朝天面红耳赤之际,就听见客栈大门哐当一声被踢开,一阵冷风急灌进来,吹得红泥火锅下面的炭火一阵飞扬,三人猝不及防之下都被迷了眼睛。

    一名小伙计睁着迷离的泪眼赶紧起身查看,刚走两步,就见屋外呼啦啦涌进来二十多名大汉,个个如黑铁塔一般站在店堂内。

    小伙计忙道:“客官们这是要住店么?”

    一名大汉操着外地口音骂道:“龟儿子,大过年的见了老子们眼泪汪汪,格老子哭丧么?你家死了那个?”

    小伙计道:“客官怎地说话如此腌臜,这不是被炭灰迷了眼么?”

    那大汉瞪眼道:“龟儿子嘴巴还不饶人,看打么?”

    二掌柜忙赶上前来赔笑点头道:“诸位客官,小伙计不懂事,诸位赶紧进来,外边怪冷的,小乙还不去打热水来给各位客官擦把脸,傻不拉几的站在这里作甚?”

    那叫做小乙的小伙计赶紧答应,小跑着去后院端来热水毛巾伺候;二掌柜招呼这群大汉坐下,赔笑道:“诸位要住店?”

    一名头领摸样的人沉声道:“上些酒菜来吃,安排五间客房,我等吃喝之后歇歇脚三更便要赶路。”

    二掌柜为难的道:“只歇到三更么?那房钱可不好算。”

    那人一挥手,身边一人摸出一只钱袋丢在桌上道:“龟儿子倒精细,钱老子们会少你一文么?快去弄酒菜,慢一刻大耳光子扇你个龟儿子。”

    二掌柜吓得一哆嗦,伸手快速拿过钱袋,赶紧转身张罗酒菜

    第五二四章亡命之徒

    酒菜倒也无需现做,客栈之中都备有熟牛肉熟羊肉,每张桌子上个火锅加些牛羊肉和着汤水烧的滚开,再加上酱料之类便是一大盆现成的下酒菜。

    两名小伙计手脚倒也麻利,片刻时间便已经将火锅点了炭火,铜盆盛满牛羊肉煮了起来。

    这伙人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汤水还没煮沸,已经有人开始夹着温热的肉片就着烈酒大吃大搅起来。

    那领头的大汉道:“肉可以多吃,酒需的少喝,误了大事,哥哥我可是不依的,到时候别怪当哥哥的不讲情面。”

    众人忙道:“兄长放心,定不会误事。”

    一名汉子轻声道:“哥哥,你说咱们完事之后,那知府会不会真的信守誓言放了咱们?剩下的一千贯可还没给咱们呢。”

    领头大汉挥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低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乱说话,走漏了风声,你我兄弟的脑袋还能长在脖子上么?闭上你的鸟嘴,若是嫌酒肉塞不住嘴巴,便去外边喝西北风去。”

    那汉子捂着嘴巴委屈的道:“咱不是担心哥哥中了那知府老贼的奸计么?叫我等做这等营生,万一事后灭口,咱们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领头汉子骂道:“早知你恁般胆小,便任由你在西山凿石头,也不带你出来了,你也不想想,他龟儿子知府敢对咱们耍花样?有钱的怕没钱的,当官的怕不要命的,咱们这条命一年前就该交待了,要是他敢不守信用,咱们会让他睡得安稳?”

    那汉子恍然大悟,挑指赞道:“哥哥好计较,兄弟我太蠢,这下咱就放心了。”

    领头汉子将酒坛往他面前一推道:“你这鼠胆,别人不能喝多,你定要多喝几杯,免得事到临头尿了裤子。”

    众大汉张口大笑,那汉子满脸通红,闷头灌了一碗酒,夹起一大块羊肉塞进口中大嚼。

    二掌柜窝在柜台边听得心惊肉跳,这伙人的做派看来不是善类,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还是外府口音难以听懂,但是店中静雅,那一字字一句句还是如锥子一般钻入耳膜。

    二掌柜见识的南来北往的客人颇多,对各地的口音倒也能辨识个七八分,听这伙人鬼鬼祟祟的说的热闹,似乎要去干什么为害之事,顿时心如鹿撞,吓的口唇青白。

    二掌柜觉得不能置身事外,万一这伙人是歹人,夜里做了什么事出来,明日官府追查,查到他们曾在淮水客栈落足,那自己和两个小伙计必脱不了干系,路指挥使王大人出了名的手段毒辣,即便最后能澄清,苦头也定然会吃到不少。

    想到此处,二掌柜轻声招呼两个小伙计来到柜台后的橱柜后面,低声道:“你们看这伙人什么来路?”

    小乙骂道:“我看不是好人,哪有大过年的在外边投店的,刚才我有两人摘了头巾,我看到他们的额头上都有刺字,怕是逃狱出来的罪犯。”

    二掌柜一惊道:“你看的仔细么?”

    小乙道:“那还有假?这等事我敢胡说么?”

    另一名小伙计也道:“是了,他们随身的包裹里裹得严严实实,但是从外表看,长条形状,像是兵刃呢。”

    二掌柜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抹着冷汗道:“这就是了,刚才他们话语中似乎是要做什么营生,我怕今晚要出事。”

    小乙惊道:“掌柜的,那咱们怎么办?”

    二掌柜想了想道:“小乙,你从后门出去报官,我和小甲尽量周旋,你腿脚麻利些,带了官兵来拿了这些人再说;不然万一出事,官府必追查到咱们这里,我们三个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小乙点头道:“很是,那我便去了,你们可要小心。”

    二掌柜挥手道:“快去。”

    小乙偷眼从橱柜后往外探头观瞧,那帮人正胡吃海喝忙的热乎;趁那帮人都不注意的当口,小乙猫着身子刺溜一声从柜台下矮身跨出两步,掀了帘子便钻进后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