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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钱四通如奉纶旨,赶忙抽身而去,一面催着厨下赶紧上酒菜,一面将小穗儿指给小伙计们看,要他们小心应付,那小娘子可不是好惹的。

    几人也确实是饿了,酒菜上来,苏锦破例允许小柱子等三名车夫饮点酒,这一路上他们其实辛苦,苏锦等人还能车厢里打个盹儿,三个赶车的只能烈日酷暑下挥汗如雨的赶大车了。

    小穗儿只吃了一口便伸着舌头道:“这菜烧得也太一般了,就这手艺还开店,也不知一年又几个人来吃。”

    钱四通听得真真切切,但假装算账,将算盘珠子打得啪啪直响,连头都不敢抬,心默念:“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苏锦尝了一口,确实不怎样,除了满嘴麻辣味便什么都品不出来了,小柱子和其他两个赶车小厮以及王朝马汉等四大护卫倒是吃的蛮香,嘴巴嗒的山响。

    小穗儿皱眉道:“你们几个是猪么?这个难吃的菜你们也嗒嘴。”

    小柱子将满嘴的羊肉嚼碎,艰难的咽下,这才陪笑道:“穗儿姐姐,我觉得就很不错了,这可是外边,比起和丰楼的酒菜是差了不止千万里,但比起饿肚子这可是美味佳肴了。”

    苏锦听他说起和丰楼三个字,心头一颤,脑海顿时浮现出晏碧云端丽的面庞来,不由得脸色一黯。

    其他人谁也没注意到苏锦面部表情的变化,只有浣娘秀眉微蹙,担心的看了苏锦一眼。

    菜式倒人胃口,言语触及痛处,苏锦一下子没了胃口,于是叫小穗儿叫了三碗银丝面,特意强调不要辣椒,不要花椒,不要羊汤,只是清水挂面一碗便成。

    掌柜的照着吩咐做了,心头大惑不解,暗想:辣椒多好吃,多开胃啊,羊肉汤多鲜美啊,这些公子哥儿显然是平日锦衣玉食吃叼了嘴,清水挂面喂狗都不吃,这小官人和两位水灵的小娘子倒是吃的蛮香甜,真是奇怪。

    开心的莫过于小柱子和张龙赵虎等人了,满桌子的酒菜都归他们几人所有,这下敞开了肚皮吃喝,一路上的疲惫和辛苦就这大吃大喝之被抛到霄云外去了。

    第一一八章雄雌

    时间:2012-08-19

    吃喝已毕,天色尚早,小穗儿催促着吃的直打饱嗝的小厮和护卫们去院子里的车厢内将被褥垫单凉席全部拿出来往客房里搬,苏锦纳闷的问:“干嘛呢?放车上便是,怕偷儿么?出了事客栈不赔么?”

    小穗儿指着客栈床上的被子和席子道:“你看看这被褥,脏的跟灰堆里掏出来的一般,又没熏过香,一股子怪味儿,怎么能睡人?公子爷先去院子里转转消消食去,小婢将这些统统换成自家带来的被褥,免得晚上你睡不安生。”

    苏锦哑言失笑,道:“不用忙活了,一晚上而已,对付一下得了。”

    小穗儿推着他往外走道:“爷可不知道,这些被褥看起来就黑不溜秋的不干净,也不知多少人睡过,万一要是不小心染上疥癣之疾,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锦无奈,只得迈着步子下楼朝大堂外边的院子里走,身后传来小穗儿一叠声的叫声:“伙计!伙计!把你们家这些破烂玩意搬走,臭哄哄的也不知道勤洗勤晒。”

    伙计们早得到掌柜的提点,都加着小心,听到这位小娘子的喊叫声便急忙跑去房,将一大堆胡乱丢地上的被子席子统统抱走,连大气爷不敢喘一口。

    苏锦摇着折扇缓步步出大堂,来到外边的小院,这店家的小院倒也还规整洁净,洒扫的清清爽爽的硬土地上还带着扫帚的划痕,空气弥漫着洒水压尘之后的淡淡泥土气息;右手一溜低矮的牲口棚,拴着几头骡子和两匹马儿,骡子自然是自家的,屁股上面打着自家的烙印,那两匹马儿应该是一起投店的那位汴梁来的学子的,看来来头不小。

    苏锦沿着院子间的石子路缓步前行,夕阳坠落,酷暑正消散,偶尔一阵温热的风穿堂而过,吹得院内两颗大叶柳一阵哗啦啦作响,落下许多半黄的叶片和蜕皮的虫壳来。

    浣娘捧着一杯茶来到苏锦身后,默默地跟着他,苏锦负手缓缓踱步,若有所思。

    两人走过到院门口,忽听院外的树后传来说话声。

    “咱们还是回去,这样真的不好,万一被人揭穿了,老爷还不气死。”一个稚嫩的声音焦急的说道。

    “要回去你回去,本……公子……可不回去,成天闷家,都快要憋死了,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偷跑出来,这回说什么也要玩个够。”另一个清亮的有些故意压抑的声音道。

    “那怎么成,小……公子,老爷要是派人来可怎么办?小婢要被打死的。”

    “不会的,爹爹可下不了狠手,再说一切有我;你放心,只要你帮我掩饰,我这里玩个一两个月自然会回去,爹爹就我这么一个……孩儿,他不会怎样的,再说我不是留书给他,说要出门玩几天么?”

    “玩,你也别到书院来玩儿啊,这里可都是公子爷们来的地方,天下名山大川多的是,你去哪小婢都跟着伺候,犯不着拿着老爷的名头去弄个书院的名额来这里读书。”

    “这你就不懂了,我自有道理。”

    “可是……”那小婢还待劝说。

    “别可是啦……就这么办,你要再啰嗦,我便要撵你走了。”那公子言语已有些怒意。

    苏锦听到这里,忙抽身便走,他可不想听到别人的什么小秘密;没料到刚想转身,树后便闪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来,正是刚才店堂角落用餐的应天书院未来的校友,一身白色儒袍,头戴方巾,眉目清秀身材瘦小,俊则俊矣,只是感觉有些娘儿气。

    苏锦躲之不及,再转身显得欲盖弥彰,只得硬着头皮望前走。

    那公子从树后出来猛然见到有人一边,顿时两弯淡淡的眉毛渐渐竖起,俊俏的鼻子也皱了起来,又见苏锦行动犹疑,眼光飘忽,是坐实了自己的判断,当下站道边盯着苏锦猛瞧。

    苏锦头皮麻,人家行注目礼,自己也不好目无人,于是折扇一收拱手为礼道:“这位公子好,你也出来透透气啊,这里的空气真好,景色也美,夕阳西下几时回,好景色,好景色。”

    那公子回了一礼,嘴角带着讥诮之意道:“夕阳美景确实好,只不过本公子是来欣赏的,而你恐怕不是来欣赏的。”

    苏锦心道:老子躺着枪,只不过随步漫行,这地方又不是你家的。

    但做这样的争执毫无意义,当下佯作听不懂,笑了笑举步便行。

    那公子怒道:“你这人忒也无理,偷听也就罢了,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这难道是读书人应该干的事么?”

    苏锦见他黏住自己不放了,大为头疼,拱手道:“这位公子,下只是出来透气散步而已,根本无心偷听你们的谈话,你们说的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见,请公子勿要胡乱怪罪与人。”

    那公子双目圆睁怒道:“我怪罪你?我怪罪你么?刚才若不是我从树后走出,你还不知道要听到什么时候呢,你这人就是存心窥探他人**,这里空地那么多,散步为何要散到我这边来,还说不是存心么?”

    苏锦头皮麻,怎么遇到这么个不讲理的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压住心怒气微笑道:“这位公子,客栈内外可不是你家宅第内堂,大宋律例可没规定只许你走不许我走,要说我偷听你们谈话的话,这错恐怕怪不到我的头上。”

    那公子道:“难道怪我不成?”

    苏锦微笑道:“你该此竖立一个告示牌,上写:本公子此聊天叙话,方圆步之内禁止进入,违者以偷听他人之罪论处。这样岂不一了了么?”

    “竖告示牌?这是什么馊主意。”那公子疑惑道,旋即明白这是苏锦揶揄自己,顿时大怒道:“好你个臭秀才,居然消遣本公子,偷听了别人的**居然还如此嚣张,我要……我要……”

    ‘我要’了半天却什么也美说出来,只是气的浑身抖,浣娘看着不忍,走上前去福了一幅轻声解释道:“这位公子,您实是误会我家公子了,我们刚出院门一会,就遇到公子您从树后出来,我们什么也没听到。”

    那公子眨巴着眼道:“当真么?”

    浣娘道:“当真如此,何必骗你,出门外谁干这惹是生非的事儿。”

    那公子怒气稍歇,嘟囔道:“没听见就好,这人也不解释清楚,真是个窝囊废。”说完‘哼’了一声转身带着那小婢女昂着头钻进客栈内。

    苏锦哭笑不得,今儿真够倒霉的,遇到这么个纠缠不清的主儿,不问青红皂白一顿狂训,到了儿还被安上个窝囊废的称呼,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

    浣娘看着苏锦苏锦尴尬的摸样噗嗤一笑,上前举起茶盅道:“公子爷消消气,犯不着跟无干之人置气,喝口茶压压。”

    苏锦被她软语轻言一开导,心里的气消了大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听浣娘轻轻的道:“公子爷看出来了么?”

    苏锦诧异道:“看出来什么?”

    浣娘道:“这位公子是个女子呢。”

    苏锦一个趔趄,差点把茶杯掉地上,连忙稳住身子,吹着被烫到的手指道:“你怎么知道?”

    浣娘捂嘴笑道:“他装得倒是很像,声音也压粗了,只是耳朵上的耳朵眼儿却没办法掩盖,一边两个耳朵眼,听说北方胡人男子才扎耳朵眼,咱大宋除了女子,谁来扎耳朵眼呢,定时一位平日带着耳环的女子啦。”

    苏锦愣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浣娘也跟着笑,却听苏锦幸灾乐祸道:“这下好了,应天书院混进去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哈哈,这下好玩了。”

    第一一九章赵虎的故事

    时间:2012-08-19

    次日清晨,众人收拾停当,结算帐钱离开客栈,小穗儿倒也大方,另赏了几十给几个被她呼来喝去的店伙计;店伙们感恩戴德,连声道谢,心对小穗儿的评价来了个一八十的大转弯,原本背地里叫她小母虎、女夜叉,这会子一下子变成了直爽、阔绰、大方等等赞誉之词。

    出门之际,苏锦有意朝院内牲口棚看了看,那两匹骏马早已不,显然是一早便结账离开了。

    三辆骡车缓缓驶向应天府西城门,由于相聚甚近,只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到了城门外,除了女眷,进入城门之时均需下车步行,苏锦走下车来,游目四顾,但见熙熙攘攘四面八方的姓均从各乡各寨涌往城内去参加早市,有的抬筐、有的负薪、有的担箩、有的推车,城门口有华贵车辆出入其,显得异常的忙碌。

    苏锦暗自唏嘘,看这架势便比庐州城繁华了不止一倍,关于应天府苏锦还是有所耳闻的,后世对于应天府所地的商丘,苏锦很是熟悉,原因很简单,苏锦狂追四年的系花美眉便是商丘市人,为了追她到手,苏锦倒是下了不少的功夫,意人的出生地当然也要做一番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这商丘城自古便被称为三商之地,名字有个商字,一说乃是商朝建都于此,一说是华商源之地,商业商人商品这三商之源便商丘;苏锦比较相信后一种说法,据他的推测,商丘地处南北通衢东西交汇之所,境内湖泊河流四通八达,几乎无需多大气力便可将南北商品联通运输,故而成为商业达之地也不足为奇。

    进城之后,但见街道宽阔,人烟浩闹,道路两旁商铺林立,来往小商小贩串流不惜,沿街的的铺子里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小茶馆内馒头花卷等吃食冒着腾腾的香味夹杂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

    众人看得目不暇给,小穗儿等人本来以为应天府没有庐州城繁华,此时一看,顿时目瞪口呆;苏锦暗自好笑,那钱四通刚说的很清楚了,这里可是龙潜之地,又被升格为陪都,连名字都是皇帝亲赐的‘应天’二字,能不繁华么?

    虽然街市繁华似锦,但现显然没这个时间去逛街,先也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大街上乱逛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乎苏锦便当街打听应天书院的位置,想找个离书院比较近的地方租下一套宅院安置众人。

    一名匆匆而过的路人一听苏锦要去应天书院,嗤笑道:“笑死俺了,嫩去应天书院,咋跑到西城来了呢,嫩难道不知道书院南门外南湖么?”

    苏锦心道:麻痹我不认识应天书院有那么可笑么?老子不知道的地方多了去了,要笑还不笑死你丫的,这应天府的小市民还真他妈奇葩。

    无奈只得一路问路一路往南城赶,路上有遇到几波官府老爷们出门的仪仗耽搁了不少时间,直到太阳烤的人晕晕乎乎,这才来到南城,眼见四周熙熙攘攘,无一熟识之人,苏锦也傻了眼了,悔不该提前派人来安排房舍住处,这要一下子找个落脚点还真不太容易。

    一行人热的够呛,又到了吃饭时间,不得已进了一家酒楼,点上饭菜先慢慢吃着,躲过这午间毒辣辣的太阳再说。

    吃饭间,身保镖赵虎忽然戆兮兮的来了句:“俺总算是又回老家呢。”

    苏锦诧异道:“你又不是应天府人,这怎么是你老家啊。”

    赵虎撕咬着羊排嚼了几下便囫囵咽下,两只油乎乎的大手乱挥,惹得小穗儿皱眉直躲。

    “俺是登封县人,但是俺爹是应天府人呢,公子爷,俺和你们说实话,你们可别乱说出去啊。”赵虎神秘的道。

    小柱子早就看他一个人吃了大半盘烤羊排心里不满了,伸手将羊排端到自己面前,不耐烦的道:“爱说不说,谁耐烦管你爹的事。”

    苏锦翻翻白眼,吩咐浣娘去叫掌柜的加盘烤羊排,这才道:“要是涉及**,就不必说了,我等可不是窥探他人**之人。”

    赵虎道:“不**不**,只要大伙不说出去就不**。”

    苏锦拿他没办法,都叫人别说出去了,还说不是**,见赵虎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好像不说不快的样子,左右无事,听听他说些什么聊解烦闷,于是道:“那你说说看,咱们不说出去便罢。”

    王朝、马汉、张龙以及小柱子等人连声点头答应,他们巴不得他说话没空吃羊排,这货吃起来简直太厉害,厚嘴巴揪着羊排根部只是这么一扯,一根烤排便只剩下一根棍子了,他没空吃,大伙刚好可以多吃点。

    赵虎神秘的低声道:“当年俺爹应天府那可是人人知道,四城谁也不敢惹咱爹。”

    张龙提醒道:“是你爹,可不是咱爹。”

    赵虎诧异道:“可不就是我爹么?什么时候成你爹了?”

    众人愕然,苏锦见这么纠缠下去不是个了局,皱眉道:“你要是不说咱就抓紧吃饭,当下还要找屋子租住呢,太阳下山前要是找不到,晚上又要投客栈,可没时间跟你这闲扯。”

    赵虎忙道:“公子爷莫恼,俺是说俺爹当年威风的紧,只是这大名府犯了案子这才逃到登封山里头躲了起来不敢露头,后来登封县碰见了俺娘,再后来便有了俺。”

    苏锦道:“就这?这也叫我们赌咒誓别说出去?”

    赵虎急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那个……这个……”

    小穗儿骂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不就是你爹犯了事逃到登封县么?后来就登封县安了家,所以你祖籍便是应天府么?这有什么呀。”

    赵虎道:“俺嘴笨,俺是说……”

    浣娘忽然轻声道:“你是不是想说,你爹这里有亲戚,或许咱们可以请你家亲戚帮忙找个院子租下来,是么?”

    赵虎如释重负,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俺就是这个意思,俺们这里不熟,找宅院那可不容易,俺有个姑姑就应天府,俺们可以找她去。”

    苏锦心口一畅,这倒是个好法子,有熟人这里别说租住宅院,便是日后办事过日子也有个问处,当下一拍赵虎的肩膀道:“好法子,难为你想着这事,事不宜迟,快吃饭,吃完咱们就去拜访你家姑姑去。”

    赵虎得了夸奖嘿嘿憨笑,探出大手一把将仅剩的一根羊排抓手里,大嚼起来。

    小穗儿不放心的问道:“你姑姑家住哪儿啊?你来过么?认识路么?”

    赵虎头都不抬,道:“来过,认识,俺十岁那年俺爷爷过世,俺跟俺娘来奔过丧。”

    众人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十岁那年,这也八年过去了,恐怕人烟渺渺,无处去找了。

    小穗儿泛着白眼,恨不得把赵虎正嗒着的厚嘴唇给封上,苏锦也郁闷了:这货除了一身武艺一身板肉外简直就是花岗岩的脑子,但事已至此,说不得也只能去碰碰运气,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