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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我们正在心里嘀咕,那老黄皮子却已经跃下蛇尸。这畜生嘴上还挂着殷红的血迹,不阴不阳地发出一阵阴邪的怪笑声,向我们慢慢地挪动而来。

    眼看着这畜生离我们越来越近,被那形如妖邪的黄皮子看了一眼,我只觉得心神震荡,不能自已。顿时被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心知这畜生眼睛有古怪,怕这就是刚才阴死那大蛇的圆光催魂之术,连忙把脑袋转向一边。同时和三胖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作好动手的准备,决定等这畜生再靠近一些后就来一个左右夹击,快刀斩乱麻地毙掉它。谁知道这黄皮子眼看就要走到我和三胖子设定的攻击范围,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歪着脑袋看着我们,嘴里更是发出了一阵阴沉的怪笑声。像是识破了我们的意图,竟自不再前进了。

    我暗道不好,莫非这畜生真是成了精了,连兵法上的要诀攻心为上都学会了?双方正在僵持间,忽地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们的背后响起:“咳咳,栓子这小子怎么带你们这群伢子跑到这里来了。”

    我们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还以为是这攒棺中哪位死后诈尸了呢。连忙转过头去,就看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站在了我们身后。

    这老人满头花白头发,看起来也就五六十岁,但显得很是苍老,拄着一个木头棍,牙齿都掉了几个,一脸褶皱的皮肤如同风干了的橘子皮,两只眼睛浑浊无神,瘸着一条腿。

    第九章 痋毒:来自古老百越族的巫术

    我感到心惊肉跳,这名奇怪的老头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身后的,竟像是无声无息。我暗怪自己刚才被那黄皮子吓破了胆子,竟然没有发现一个大活人出现在我们身后。旁边的三胖子也被吓得不轻,差一点跳起来,骂道:“他奶奶的真是人吓人吓死人,胖爷我今天终于懂得这个道理了。喂,这老头你又是谁,怎么进门都不说一声呢?”

    那老头浑浊不清的双目深深地看了我和三胖子一眼,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栓子先欣喜地叫了出来:“啊,是跛子爷,跛子爷来了。”

    小梅激动得快哭了:“跛子爷,我们被困在这里好长时间了,都快被吓死了。”

    这瘸腿的老者竟然是……是那个看守义庄的王老跛子。

    我和三胖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感到对方心中的那种惊讶。这边刚一出事,那边王老跛子就出现了,未免也太巧了吧。

    “呵呵,你们这群伢子啊。叫你们别乱跑别乱跑,现在吃到苦头了吧。”王老跛子咧开嘴笑了笑。

    “嗯,这次是我们不好,下次再也不乱跑了。跛子爷你快带我们几个出去吧。”

    栓子尴尬地挠了挠头,又指着我和三胖子,道:“您看,这是我们村里下乡的知青,村里的老少爷们赶冬荒都上山去了,就叫我带着二八哥和胖子哥上山帮你守夜,顺便把后些日子的粮食给你送过来。”

    “跛子爷,你快带我们出去吧。”一旁的小梅显然也和这王老跛子很熟识,立刻就热络了起来。

    王老跛子没有答话只是嘿嘿地笑了笑,看起来有些阴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仿佛看到一丝绿芒从这老头浑浊不清的独眼中一闪即逝,总觉得有些妖气。似乎……似乎是和棺材上老黄皮子有些相似,于是下意识心里就觉得有些警惕。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这老头眼光一一扫过我们几个人的脸,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就听他说:“小梅,栓子,你们俩先背过身去。”

    王老跛子的这个奇怪的要求令我们几个都觉得诧异不已,但是出于对跛子爷的足够信任,栓子和小梅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就背过了身去。我和三胖子见状虽是觉得心里奇怪,但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就静待看这老跛子到底想干什么。

    紧接着就看到这王老跛子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情,忽地向前一步,抬起右手,毫不迟疑地连续在栓子和小梅两人的后脑勺上就这么轻轻一拍。

    也没见他如何使用力道,小梅和栓子只是闷哼了一声身子便软绵绵地瘫倒了下去。这老头虽然看上去手脚不灵便,还拄着拐棍,但是出手的速度完全不像是一个老年人,既快且狠。我和三胖子眼睁睁地看着小梅和栓子两人倒在我们眼前,竟是连阻止的时间也没有。

    眼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们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赶紧上前把小梅和栓子给抱住。三胖子扛着栓子的身体,忍不住直接扯开嗓门大声问道:“喂。老头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你把他们两人打昏干什么?难道说是想要谋财害命啊?也要先问过胖爷我答不答应。”说着话,也不等那王老跛子答话,卷起袖子就要上前和他理论。

    我连忙拦住了三胖子,回头看着对面,发现王老跛子似乎依旧毫无所觉的样子,就问他:“老丈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海涵。”

    王老跛子笑了起来道:“年轻人不用担心,我这么做并没有什么恶意,相反是为了保全这两个伢子他们的性命,是阻止他们气血运行太过旺盛,从而减缓毒气攻心的时间。你们两个待会将他二人背出这义庄。稍后我再给你们解释。”

    “毒气攻心?”我看着他有些不解。

    老人道:“不错,中医治病讲究望、闻、问、切四法。我方才观栓子和小梅二人,生气消散,眉心有一团黑气萦绕,定是中了什么邪法蛊毒。是以才将其打昏,权宜之计,尔等不需要惊慌……”

    三胖子叫道:“死老头子你又想耍我们,什么狗日的蒙人的痋(téng)啊蛊啊。胖爷我可不上你的当,识相点快点将他们给弄醒,否则别怪我三胖子不敬老爱幼动手了啊。”这小子最近已经被折腾得胆战心惊,根本不相信王老跛子的话,说罢就又要上手。

    王老跛子眼见我们并不相信其所言,冷哼一声,向前一步,把已经昏迷不醒的栓子从三胖子的手中拽起。三胖子见此情况,刚想上去阻拦,被我给拦住了,示意先看看这老头玩的是什么把戏。

    出乎我和三胖子两人预料的是,这老跛子一边用左手扶住栓子的身体,另一边伸出右手摁在栓子的腹部,一压劲猛地拍打了上去。

    “啪!”“啪!”“啪!”

    王老跛子的手法很特别,似乎是在耍太极一般,在栓子的腹部画了一个半弧,然后一掌一掌地拍打下去。

    他的力道使得并不是很大,却让一直昏迷不醒的栓子全身开始不停地颤抖。

    我和三胖子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个老头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是真的想要救醒栓子,还是准备把他给活活打死?

    就这么一连十几巴掌下去,栓子的脸已经开始抽搐了起来,三胖子这下子可急了。他本身就对这老头印象不好,还以为他就是在携私报复,终于按捺不住了,就准备上前给这糟老头子一个教训。

    我在旁边看得邪乎,觉得这王老跛子实在是没有必要对栓子做什么危害的事情,于是就又把三胖子拦了下来,示意他少安勿躁,先等等再说。

    “砰砰!”

    王老跛子似乎对我和三胖子这两个在旁边的人视若无睹,忽地就是两记重拳砸在了栓子的腹部,昏迷中的栓子哇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了一口黑血。

    这下子连我也站不住了,就要上前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旁边的三胖子更是愤愤不平,卷起袖子就要给王老跛子一点颜色瞧瞧。

    王老跛子像是对现在的情况早有预料,根本没有理会我们,反而一把抄起身旁架在棺材板上的那根拐棍,对着栓子口中吐出的那口黑血就是一杵,“咔”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碾碎了一样。

    我们终于看清楚了,在栓子吐出的那口黑血中竟然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再走近一看,我和三胖子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原来从栓子口中吐出来的竟然是一条头发丝粗细,约摸有一寸长短,浑身长满了细碎鳞片的金色小蛇一般的虫子,此刻已经被王老跛子那一拐棍杵成了两截,很快便没了动静。

    再回头看看栓子,他脸上的黑气果然慢慢消退了很多,两颊处也多了一丝血色。

    现在这种情景,即便是三胖子也知道王老跛子的确是在救人。

    “我靠,这是什么玩意?怎么吐血还吐出了一条蛇出来?!”三胖子惊呼了起来。

    王老跛子没有理会他,只是让三胖子把栓子扶好,就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我感受得到,看王老跛子这个样子,似乎栓子的情况还没有完全解决,就继续问道:“老人家,栓子和小梅,还有这么小的如虫豸一般的金色小蛇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老跛子看了我一眼,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道:“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他被妖虫入体,并且还中了蛇毒。”

    “什么?妖虫入体?”

    “这是从哪里来的?”他没有立即回答我们的话,反而在栓子的衣领处一阵摸索,扯出来一个用红绳子系着的金灿灿的蛹状物。

    王老跛子的一句话,把我和三胖子两人的好奇心勾了起来,立刻就凑了过去:“咦!怎么是这东西?”

    “妈的,这不是前些日子咱们在长江古渡口边上的淤泥里打捞上来的棺材板夹层里发现的金坠子吗?”三胖子叫嚷道。

    “哼,这可不是什么金坠子。而是一种很厉害的妖虫茧化的蛹,只不过因为蛹壳质地坚密,质量又重,才会被人误认为是金坠子。这其实是一种西南地区的鬼僚人培养出来的痋种,是利用自然界的某些蛇虫类将人置于死地的巫蛊邪术,歹毒异常。古代百越族人喜爱在死后将金蛹放置于棺椁的夹层之中,以防有人盗墓掘冢。这些金蛹内的‘蠡螭(lichi)’能够从人的七窍进入人的身体之中,吞噬人体内的营养存活长大,并且会释放少量的痋蛇毒,积少成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病入膏肓,等到发现后已经药石无功了。”

    “那老人家的意思,是我们之前在江边淤泥内挖到的那个棺材板,是某个擅长施用痋种的古代百越人的棺椁。栓子和小梅不明所以,将金蛹佩戴于胸前,反利用体温将这两条一直休眠在江底的‘蠡螭’苏醒,是以才会被痋蛇附体,中了‘蠡螭’的毒素?”我心中一惊,一下全都明白了。

    “这种妖虫,虽然不会一下子置人于死地。但胜在无声无息让人病入膏肓,即便是真正的大夫查看,没有此等经验,也是万万查不出任何的毛病的。”

    三胖子骂道:“他娘的,这东西也太歹毒了。等到这‘蠡螭’汲取好营养,就会破体而出,也就是人痛苦死亡的时候。这古代人研究这些邪性的玩意干什么?”

    “老人家按您的意思,栓子和小梅只要在‘蠡螭’长成成虫之前,就将他们体内的幼虫痋引取出来,是不是就能得救了?”

    我心中还抱着一丝的侥幸。

    “栓子体内的痋引已经被拔出,我先前做的这些举动只是为了让你们相信。至于小梅,出去后我会配置一副药水让她服下,将妖虫幼体逼出她的体外。但至于他们的性命究竟还能不能保得住,我也不知道了。怕就是中毒已深,无力回天了。现在也只能尽人事知天命了,先出去再想办法吧。”

    王老跛子脸色阴寒,半眯着眼说道。

    我和三胖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我们刚要再做声,却听到身后又是一阵阴笑。我心中不由得一沉,心里想这下子坏了,怎么把黄皮子那茬给忘了。

    当下和三胖子两人也顾不得身后还有个王老跛子,连忙转过头来看。

    不容我们再做任何计议,那给棺材里大蛇来了个剥皮剖腹的老黄皮已经等不及了。一阵龇牙咧嘴的阴邪诡笑,毛茸茸的后腿一蹬,闪电般地跃到地面上,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冲了过来,看样子异常兴奋!

    我对三胖子喊道:“并肩干死这丫挺的。”两个人将包围圈逐渐缩小,准备来个左右夹击。谁知道这畜生从棺材板上跳下来,一跳就是两米多远,只三两下就绕过我们,猛扑到了王老跛子的脚边。“吱吱吱吱”的一阵上蹿下跳,那样子不像是有什么歹意反倒是像家养的猫狗一般。

    王老跛子飞起一脚,正踹在老黄皮子的身侧。登时将它给踹出了两三米远,惹得这畜生一阵叽里呱啦的乱叫。

    王老跛子笑骂道:“你这腌臜货跟了我这么久,还改不了湿生鳞毛的畜生习性,不好好地看着攒棺便是了,竟然又装神弄鬼地弄死了一条阴龙。现在老夫没空管你,在这里给我好好地反省反省吧。”

    “吱,吱吱……”老黄皮显然被这一脚踹得不轻,又被王老跛子训斥,站在原地尖叫连连,又阴瘆瘆地看了我和三胖子一眼,一溜烟地钻进一口半敞着的棺材中去了。

    我和三胖子两人惊魂未定,想要离那黄皮子远点,脚下却不听使唤,只好就站在原地。见了王老跛子和黄皮子一番互动,都不免有些相顾骇然,这个青龙山上的义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怎么处处充满着古怪?

    三胖子急于了解小梅和栓子的生死,早就焦躁不安,便指着王老跛子嚷道:“去你个死老头,现在还敢出来装神弄鬼。最高指示教导我们要扫荡一切牛鬼蛇神,小心胖爷我来个枪打出头鸟,现在就把你给办喽。我告诉你赶紧把人给我弄醒,否则咱们这事就算没完。”

    王老跛子倒也不生气,只是浑浊不清的双眼一蹬,冷哼一声:“这位小友的话倒也有意思。老跛子我昔年在大江南北行走时,你这小辈恐怕还没有出生。怎么说也是长幼有序,你这小胖子一口一个死老头,要是搁在老夫当年的性情,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咳,只是今日事情紧急,方才不和尔等计较。栓子他们所中痋引非比寻常,若是再等个十天半月,怕是我想要救他们也来不及了。”

    三胖子忍无可忍,正想过去把倚老卖老的老家伙给扔到棺材里,我心想现在时间已经耽误太多了,再和这王老跛子扯下去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万一这老家伙所说的皆为事实,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而且我看这王老跛子的样子倒也不像是作假,先稳住他,有什么问题先等这老家伙把小梅和栓子救醒再说。便拦住了三胖子,对他说道:“我们哥俩也不是有意得罪老丈的,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只是您老说的一切太过光怪离奇,由不得我们不怀疑。既然老丈已经有了打算,想必也不会对栓子和小梅两个后生晚辈不利。不妨老丈先带我们几人从这攒棺出去,再商量之后的事宜如何。”

    王老跛子浑浊不清的双眼扫了我一眼,嘿嘿一笑说道:“还是这位小友懂得礼数,世人向来拘泥于逞口舌之快,你看你看,刚才意气用事了是不是?也罢,也怪老夫出现得蹊跷,让你们怀疑也属正常,我还是先领你们出去再说吧。”说罢也不管朱红色棺材上还躺着的蛇尸,就带头拄着拐棍朝攒棺进来时的方向走去。

    我和三胖子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知如何是好。三胖子就问我道:“二八爷,你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要不要信这老家伙的话,”

    “先去看一看吧。”我摇了摇头,对三胖子说道,“咱们现在讨论这些没用的事也没啥用,还是先把栓子和小梅背起来,尽快离开此地。若是真因为我们两人的缘故让这两个小朋友出了什么意外,咱们也不好向老村支书和村子里的人交代。”

    三胖子说道:“可我总觉得这老家伙有些不正常,等这事了了,咱们还得想办法弄清楚这家伙的底细,说不准能发现些猫腻。”说完他又推了推我,“嘿嘿。我说老林,这怀抱佳人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一种温香软玉的感觉啊?”

    我知道这小子在羡慕我抱的人是小梅,就笑骂了两句,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两人连说带商量,就跟着王老跛子向攒棺的入口方向走了过去。

    穿过一段阴森死寂的过道,二人跟着王老跛子蹒跚的背影向攒棺的前厅走去。攒棺的前厅格外安静,四下望去,一口口古旧的棺材整齐地排列在我们眼前,棺材上的漆色都已剥落,表面上布满尘埃,显然已经停放在这里不少个年头了。

    虽然刚才就是从这里走过,但是环顾四周,我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斯人已逝,世事无常,这些都是客死他乡的旅人,背井离乡,或为谋生,或为躲债,或为发财,只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徒留下一捧黄土长眠于异乡的土地。

    “年轻人为何叹息?莫非是见到了这攒棺中的凄凉有感而发。其实生生死死,见惯了也就没所谓了。”忽地耳边传来王老跛子的声音,他的语气很是苍老,像是看惯了世事无常。

    我不由得一愣,没有想到这老跛子的耳朵这般敏锐,隔了这么远还能够听到我如此细微的动作。

    “哦,老丈年轻时想必经历了不少的事情。”我有感而发。

    “老了老了,人也就啰唆了。我们知道你们两个小子心中有些疑问,趁我现在心情很好,就问吧。”王老跛子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沉默了半刻钟,忽然说道。

    “那黄皮子是什么?”我和三胖子心中一喜,立刻互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出了我们心中郁结已久的疙瘩。毕竟之前所遭遇的一系列情形,实在是太古怪了。尤其是那只老得掉毛的黄皮子,堪称形如鬼魅。

    “咳,那是剥皮黄。是手艺人行当里的助手兼宠物,也是这座攒棺在某些不干净角落的管理者。只有被它选中才会成为义庄的主人!”王老跛子说道。

    我和三胖子听得是面面相觑,没有想到这阴瘆瘆的攒棺竟然真是那只老得掉渣的黄皮子的老巢。守陵人的宠物就是长得这个阴险吊诡的模样?不过一想到那黄皮子的邪性古怪的地方,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尤其是它对付花斑大蟒的那一招,剥皮黄这个名字倒也算是十分贴切。

    “除了剥皮之外那它还能干什么?”我继续问道。

    “它能做很多的事情,只是那些事情都不太干净。不过剥皮黄现在已经老了,这座攒棺或许就是它的安息之地了。如果你们真感兴趣,以后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好的,没问题。”我心中暗道:“人常说鬼老灵,人老精。这个老跛子还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一句话都要掰成两半说,他娘的,说得倒是好听,什么手艺人行当里的宠物,不就是个挖坟掘冢,断人风水的贼吗?这黄皮子估计也就是和老长沙土夫子一行训练挖盗洞的穿山甲一样,只不过更邪性些,有点蛊惑人心的能力。会说的不如会听的,这话别人不清楚,但我和三胖子自幼在京城琉璃厂一片玩,虽然没混个一毛半毛钱的手艺,但是行当里的话可是没少听。”

    我先前对老头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但也并不拆穿,就顺势地问道:“剥皮黄这个名字倒是不错,没看之前的那条花斑大蟒都给他活生生地剥了皮吗?不过老丈,我还是不太明白,这棺材里头啊,怎么会突然出来一条蛇呢?”

    王老跛子阴瘆瘆地笑道:“你不用担心,不必管它是怎么来的。那是阴龙,锁在棺材里是为了镇宅、驱邪用的。”说着他便不再说话了,惹得我和三胖子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差点给憋死。

    许多年后,我因为卷入一场神秘事件中,才在一本古籍中看到了关于阴龙的记载,我在鄂西山区插队的地方,穷山恶水,地处偏僻,但也因此保存了许多故有的民间习俗和神秘文化。其中所谓的棺材蛇,其形态更像是来源于毗邻长江而居的少数民族对于‘长江龙王’的崇拜以及对于人世间生老病死的本能恐惧。

    传说人死后一口气息停止,魂魄就会被牵引入奈何桥上。据说死者到此,有罪的要被推入“血河池”遭受虫蚁毒蛇的折磨,而行善之死者过桥,却非常简单。而“奈何”两个字,在中文里,也正好有无可奈何、毫无办法的意思。但大衍五十,其用四十九,事事总会留下一线生机。潜龙升天,想要避免劫难永坠入轮回之苦的唯一方法,就是借助龙升天的那一丝助力。所以历来皇帝生前就会大兴土木,找人寻龙点穴,就是为了死后升天不坠轮回苦厄。

    而在民间,尤其是紧邻长江、黄河流域的地区,素来以蛇为龙。便有百年蛇,千年蟒,万年龙之说,巨型的大蟒又被称为大龙,在民间最被崇拜,不得滥杀。于是在有些山区的风俗习惯中,若是家中有人过世,便会在棺内放置一条大蛇,相传这样死者的亡魂就能乘着大蛇升天化龙的力量飞天,避免坠入轮回苦楚。

    后来据我猜测义庄的棺材内的那条巨蟒,想必就是某个风水阵法的阵眼,误打误撞被我们破掉后,那老黄皮子才抢先把大蟒杀掉以防止攒棺内的某些异变。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推测,至于整件事情的情况究竟如何,那也只有王老跛子这个当事人才知晓了。

    这时候三胖子见我和王老跛子聊个没完,便也想过来凑个热闹,谁知道没说几句众人便都住嘴了,只剩下这小子尴尬地挠了挠头。而在这时我们也已经到了攒棺的尽头。

    我环顾着四周的情况,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说道:“老丈,这是怎么回事?”三胖子也眯着眼睛把目光转向了王老跛子,态度不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