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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这就是最近众家夫人们都在打听的府上大小姐么,果然生得花容月貌,看着就是个性子贞静娴淑的。”

    闵夫人张嘴就夸,换来西凉丹一声鄙夷的轻哼,闵夫人也不以为意,只拿眼去上上下下地看西凉茉。

    “闵夫人还没用早膳吧,请坐下用些,如何,茉姐儿可配的上你这第一官媒来保的亲事啊?”韩二夫人品了口冰冻的玫瑰露,似笑非笑地请闵夫人坐下。

    西凉茉这才明白,原来这闵夫人竟然是京城内赫赫有名的第一官媒,而且听韩二夫人的意思,竟然已经给她指了亲事了。

    闵夫人笑吟吟地坐了,她是一大早就过来,还没吃呢:“谢韩二夫人,够了,够了,大小姐给虞侯爷做个正妻可是最衬不过的了。”

    西凉茉终是按捺不住,装作出一脸羞涩地看向韩二夫人道:“母亲,只是茉儿年纪尚轻,这……。”

    下半句话没说完,便是留给闵夫人说话。

    果不其然,闵夫人迫不及待道:“大小姐虽然年轻,但侯爷可也是正当四十八的壮年,家中原配去了,那八房妾室可都比大小姐年长,大小姐年轻,美貌,出身高贵,哪一样都比她们强,大小姐过去了那是正妻,必定会得侯爷专宠,呵呵呵……聘礼那可都有一百抬抬呢。”|

    西凉茉脸色泛青,心中怒极,古人早婚,十几岁当爹都有,到四五十,那几乎是爷爷的年龄,靖国公二十三成婚都算是晚婚,这什么狗屁虞候年龄已经比她爹靖国公还要大好些,还有八房妾室,这姓韩的居然把她嫁给个老头子做填房的!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脸色那么白?”闵夫人看着西凉茉的脸色不对,有些奇怪地问,心中暗道,难道韩二夫人竟然没有告诉这位大小姐么,可她们可是庚帖都换了的!

    “没什么,只是早晨起来忙着给妹妹做些东西,没用早点,有些头晕。”西凉茉心中恨不得把韩二夫人的脸撕了,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

    闵夫人转向看着韩二夫人笑道:“哎呀,果然是个贤惠的姑娘,那快请姑娘坐下来,用一点吧。”

    没等韩二夫人开口,西凉茉已经一屁股,不客气地坐下,就开始用了,她可是饿得慌。

    韩二夫人看着她那副样子,心中虽有气,但却也爽惬了许多,竟难得地没有出口斥责,西凉丹则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待得那闵夫人起身告辞,西凉茉也吃好了,又顺手牵羊用手巾子偷藏了几块点心,方才起身地问韩二夫人:“请问韩二夫人,女儿的婚事是否已经定下,爵爷可知道?”

    她得摸摸另一尊大神的态度。

    韩二夫人横挑了柳叶眉,冷冷地问:“是已经定下,也是爵爷说了要给你许个人家,难不成你还对这门亲事不满?”

    西凉茉笑笑:“女儿不敢。”

    因为尚未完全摸清德小王爷司流风的品性,她原本还在犹豫之间定下的计划,如今看来势在必行,韩氏已经对那日她出风头的事,不能容忍了。

    韩二夫人看着西凉茉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退下吧。”

    西凉茉也不磨叽,便退出宣阁。

    待出得门,她才愤愤地吐了口气,冷笑:“真是欺人太甚。”

    她走到外院边,招来一个看内院外院门的小丫头,那小丫头早与她相熟,立刻上来附耳说了些什么,西凉茉便往花园而去。

    果然瞧见不远处一道蓝衣侍者的身影,正是爵爷身边的常随之一。

    西凉茉眼睛一眯,便悄然跟上。

    文章正文第十四章茉姐儿的婚事下

    后花园静心亭内

    “爵爷,这是今日兵部的折子。”靖国公常随宁安将手里的折子双手呈给靖国公。

    靖国公接过,微微拧眉:“不是早上才递过了折子么,皇上才做了批复。”这些日子边境上,犬戎总是骚扰不断,分明是盛夏,却不知兵部派去的粮草为何总是不够,以致边关总在催促,折子不断。

    宁安犹豫了一下道:“这是九千岁打回来的,说是兵部最近太费银粮,如今淮河临近汛期,正是工部、户部赈灾时,不准。”

    靖国公的手背暴突起两根青筋,脸上却神色淡漠:“九千岁?就是说皇上没有看到折子了。”

    宁安点头,不敢作声,谁人不知朝中皇帝身体病弱,又迷恋黄老之术,朝政大权旁落在太子太傅、锦衣卫指挥使、司礼监大宦官九千岁的手上,所有交递的奏折都要经过九千岁审核后方交予皇帝。

    内阁庭议,时常不见皇帝,却常见在皇帝金銮宝座边的赤金椅上坐着九千岁临庭代帝批折,朝中无数大臣却敢怒不敢言,只因此人手上的锦衣卫乃一批朝廷御用的杀手暗探,私下夺反对他的大臣性命,也无人敢管,宛如前朝东厂所养的厂卫一样,九千岁结党营私,权擅天下,被人喻为第一奸佞。

    “行了,你去吧,我想一人走走。”靖国公望着一池碧湖沉默了片刻,摆了摆手。

    宁安应声退下,他知道爵爷心烦之时,是不喜有人在一旁打扰的,便也吩咐下去让周围人不要此时进入花园。

    靖国公一路缓行,沿着碧鱼荷塘慢慢散心,正是沉思间,却听见树丛一阵悉索的声音,他不由皱眉,冷道:“谁在那里?”宁安是怎么当差的!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道温柔含怯的声音响起:“对不起,茉儿不知道爵爷在这里。”西凉茉从不称呼靖国公为父亲,这个男人根本不配。

    只见草丛里款步而出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对着自己福了一福,靖国公挑眉:“茉儿?”

    却见她慌慌张张地将什么东西收到袖子里。

    “你手上是什么东西?”多年的军旅生涯让靖国公最见不得人在他面前躲躲藏藏,形迹可疑。

    “没……没什么。”西凉茉神色更是慌张,却在看到靖国公脸色越发不悦时,才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手绢包成的小包。

    靖国公睨着她手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却见西凉茉忽然噗通一下子跪了下去,声音有些颤抖:“爵爷,茉儿知错了。”

    靖国公细看那打开的手绢,果然是一些点心果子,他不由微微拧了眉:“你偷点心吃?”府邸上什么时候穷到这样的地步,连小姐都吃不饱了?

    但西凉茉却似弄混了他的意思,只急忙地求道:“爵爷开恩,只是这几日我房里的白嬷嬷病了,茉儿的月例银子只能让她喝几幅药,茉儿只是不忍嬷嬷病中受饿,所以这才……茉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靖国公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小脸,单薄的身子穿着粗布的衣裳跪在地上,却直挺挺的,虽然是在求饶,却不显得畏缩卑微。

    他想不到韩二夫人竟然苛刻若此,简直是把他那日交代的话当耳边风了,岂有此理!

    靖国公脸上不禁闪过一丝阴霾怒色。

    他伸手将西凉茉扶起,声音里也带上一丝暖意:“起来吧,我会吩咐韩二夫人把你的月例银子上调的,就要嫁人了,你身子看着也不好,养好一些,我也……。”他话到了一半便住了口。

    闻言,西凉茉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片感激的温柔羞涩的模样:“是,谢谢爵爷的记挂,爵爷在朝与虞候为同袍,既然爵爷都觉得虞候爷是好的,那当时没错,只是女儿不曾学过当家,嫁过去,也不知能否与家中八房妾氏相处的好。”

    “虞候……。”靖国公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眉头不由自主地微拧,韩二夫人竟然给茉儿选择的真是虞候么?虞候在朝的名声分明是以好色闻名,他虽然说过茉儿婚事由她作主,但这也……可是听闻庚帖都已经下了。

    “夫人说嫁过去做正妻,你便有空也跟着学些当家理事的吧,总也不必太操心。”沉默片刻,靖国公淡淡道。

    西凉茉心中冷笑,果然,这个便宜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想来韩二夫人之前已经在靖国公面前有一番说辞了,不过今日她的目的并不是让他去驳回这桩婚事,只是在他心中再种下一根刺而已。

    靖国公绝不会为了一个不得宠的女儿驳了韩二夫人的面子,但西凉茉相信靖国公心中并不是很满意虞候这桩婚事,因为在朝中众人眼中,拿女儿巴结虞候这种虽然富贵却下流的玩意,会将靖国公的人品也拉低了层次。

    韩二夫人只想整治她,却忘了这一点。

    对这桩婚事西凉茉自有打算。

    看着靖国公脸色微恼地往韩二夫人的宣阁而去,西凉茉就估计他是去找韩二夫人麻烦了,毕竟西凉茉这个女儿如何,他或许不甚关心,但是靖国公在战场上多年都是言出必行,令行禁止,韩二夫人对他的话阳奉阴违,不给西凉茉该有的待遇,已经是触了他的底线。

    何况他方才因朝中之事心情极差,再加上此事,他怒中必定给韩二夫人‘好果子’吃。

    “哼。”西凉茉挺直了背脊,脸上显出一种冰冷轻蔑的神色,拍了拍靖国公刚才触碰过自己的地方,一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果然,这日下午,西凉茉还在院子小竹榻里摇着小扇小睡,就见一个粗使老婆子左顾右盼地过来了,白蕊连忙迎出去,老婆子悄悄对白蕊说了什么,白蕊给了老婆子十几个铜板,那老婆子就笑咪咪地走了。

    白蕊正想着要不要等小姐醒了再把消息告诉她,却见西凉茉已经睁眼正清粼粼地瞧着自己,白蕊立刻上前轻声道:“小姐,听夫人院子外倒马桶的朱妈妈说,今日中午侯爷到韩二夫人院子里用膳,不知怎么和夫人吵了起来,还砸了几个宣德上好的瓷碗,出来就进了柳姨娘的院子,韩二夫人都气哭了,连午膳都没吃。”

    西凉茉摇着白色纨扇轻笑:“是么,夫人哭了啊。”

    这日子还长着,有她哭的时候呢,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白蕊看着自家小姐的笑,分明一个瘦弱苍白的小姑娘,但那唇边的笑容却多了一丝妖异森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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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姐姐,月儿听到一个消息。”紫轩阁楼内,柳姨娘的女儿西凉月急匆匆地跑进西凉霜的房间,附在西凉霜的耳朵一番耳语。

    “什么,你是说韩表哥他心仪于西凉茉,这怎么可能,韩二夫人说了要将我许给表哥,她是不可能让西凉茉嫁到她娘家去的!”西凉霜脸色顿时一白,怒瞪着西凉月。

    文章正文第十五章西凉霜的毒计上

    “姐姐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抢了表哥,是听西凉茉身边的那个白蕊私下和人说话时听到的。”

    西凉月撅嘴嘟哝:“再说了,韩表哥后日就要来了,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说不定韩表哥就是来找二娘说这个事的,我记得以前韩表哥确实对西凉茉很不错,还老不让我们欺负她。”

    欺负西凉茉,那可是她们幼年最大的乐趣之一。

    西凉霜原本长了一张颇为秀美的脸,素来觉得自己不比西凉仙姐妹差,因为养在韩氏膝下,琴棋书画也都有所长。

    但她怨恨自己没有投胎在夫人的肚子里,只是个姨娘生的,虽然父亲也算疼爱,但总是矮了嫡出的一头,导致常被西凉丹欺负,她又心高气傲,所以脸上总有一股子尖酸之气。

    而此刻因为愤怒,她的面容更显得扭曲刻薄,西凉霜紧紧地扭着手里的帕子:“那个小骚蹄子,分明议了虞候的亲事,却还勾引我的表哥,我要告诉二娘去,让她抽花那小蹄子的脸!”

    她却并不知道她的韩表哥是吏部韩尚书之嫡出二子,也是韩二夫人的亲侄子,今年的新举人,亲姑姑又是皇帝最宠爱位同副后的韩贵妃娘娘,前途无量,韩二夫人只是烦西凉霜痴缠自己不过,才随口道考虑此事,

    但她心中对这个庶女越发的鄙夷,一个女孩子家如此不自重,芳心暗许也就罢了,还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小小庶女,也敢妄想嫁给自己的嫡侄做正妻。

    西凉月虽然年纪最小才十三岁,长了张可爱的小圆脸,逢人就笑,看着天真憨俏,却是个真正的人精儿。

    她倒是将韩二夫人的心思琢磨得清楚,也知道自己和西凉霜都是要嫁出去为西凉仙姐妹铺路的,她只求能讨好韩氏,嫁个好些的人家,不要像西凉茉那样被送去给恶心的色老头子做填房。

    她看着西凉霜不由暗自摇头,唉,这个冲动的蠢姐姐,也不想想二娘就算罚西凉茉,也不会太重,她要嫁到虞候家里去的,她一把拉住起身的西凉霜。

    “姐姐,我听说虞候明日也要上门,倒不如……。”两人又是一番私语议论,西凉霜眸子里闪过一丝讶然,随即便是恶毒而得意的目光。

    哼,西凉茉那个贱丫头先是害她被西凉丹那个泼妇打,她一身细皮嫩肉还没好完,如今又来敢抢她的表哥,她就让西凉茉不但要嫁,还是只能极尽屈辱的嫁过去做妾!

    翌日一早,便有两个婆子并一个丫鬟提了一个食盒、数套新制服衣裳和一盒子首饰到了西凉茉的小院。

    白蕊瞧着,便低声对着西凉茉道:“小姐,那个领头的婆子是夫人帐房里的刘二媳妇呢,平日里最是眼高于顶,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

    西凉茉笑笑,也不作声,心底却知道是怎么回事。

    果然,刘二媳妇一进院门,便命人将东西搁下,对着西凉茉皮笑肉不笑地道:“茉姐儿,这些是针线坊新制的四套衣裳,并一套首饰和几样钗环,还有,夫人说了,从这个月起你的月例从一两银子提到五两银子,这样总不会再到爵爷面前偷吃东西了,没得丢了姐儿的脸面。”

    西凉茉也不恼,似没听出她话里的警告之意,只是和顺地一笑:“有劳大姐了。”

    刘二媳妇碰了个软绵绵的小钉子,便哼了声,领着人就走了,边走边道:“别真以为自己是侯爷夫人了便敢在人前人后的作三作四,谁知道嫁过去是个什么玩意儿。”

    白蕊听得小拳头一紧,张嘴就要回,却被西凉茉一把拉住,等着那些人都走远,白蕊才不甘地道:“小姐,她们太过分了!”

    “怎么,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回咬一口么?”西凉茉不在意地翻了翻那些衣服,一套薄荷绿的、一套粉色的,一套浅鹅黄的,一套白色的,料子是一般的纱绸料子,甚至比不上宴会那天给她的西凉丹和西凉仙的旧衣服,但还好款式素雅,大方,倒是意外地很得她的心意,她已经很久没有新衣了。

    她看向那一封银子,微微一笑,这个才是最实用的,寻常人家一年支出要二十两银子,而府上大丫头的月例就是三两银子,她原来一两银子的月俸连一个大丫头的月例都不到,韩氏想要糟践自己不成了,想必心中定是愤愤不平呢。

    如今有了这些银子,再加上自己做的脂粉在外头换的银钱,打点起人来,也可以阔绰不少。

    白蕊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西凉茉,随即嘟哝道:“也是,都是狗仗人势的,等小姐嫁个好人家,看她们还敢这样子,小姐你以前要有如今的机灵三分,也不会被欺负的那么惨。”

    西凉茉莫测地笑笑,只翻开那钿螺小首饰盒子,里面是一套银点翠的头面,并一套镀金银底的钗环镯子,也都还精致,虽比不得西凉丹她们头上一根东珠发簪的价值,却也是她首饰里最好的了。

    “小姐,后日爵爷要在正花厅宴请虞候和韩家二公子呢,让奴婢和白嬷嬷伺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白蕊喜不自胜地看着那套头面和首饰,她从来就没有在小姐这里见过这么好的首饰,难得韩二夫人开恩呢!

    西凉茉正拿着一对镀金绞丝银镯子,忽然对白蕊笑道:“对了,昨儿霜姐儿身边的黄玉悄悄过来了坐了半盏茶,说是霜姐儿要打发她出去嫁人了,你从我的月例银子里取二两出来并这对镯子悄悄给她送过去,就当是我给她添妆了。”

    “小姐,这是你的首饰里最精致的,不如送些我们做的玉容粉?”白蕊看着那堆镯子,心中到底不舍得。

    西凉茉无奈,点点她的笨丫头的脑门:“你是想要让人说黄玉勾结你家小姐,就把玉容粉送去吧,这点首饰就舍不得了,真是个没眼力的小财迷!”

    镀金绞丝银镯是常见的首饰,好看贵气又不算太贵重,得脸的大丫鬟们都喜欢戴,而玉容粉就不同了,那是她新做的脂粉,独她这里有。

    白蕊摸摸自己的额头,这才恍然大悟,随后不好意思地笑笑:“人家是穷怕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