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随之走上前来的宝蓝色轻衫男子,霎时看得呆了,但同时,心中止不住一黯。原因无它,只因从刚才那对话中听出,眼前佳人,已嫁做人妻!
宫玥戈微微一怔,他以为,面前之人,会与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与自己针锋相对,但没想到……以往,她对他的恨、对他的杀意毫不掩饰,如今,她却滴水不漏的掩藏了下去,令他一时间竟无法再一眼看穿她!锐眸一扫,笑,不觉更深了一分,但眸底深处那一丝类似‘温柔’的光芒,却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音声依旧,隐约可听出一丝清泠,“夫人莫怪,为夫走时急了!”
夜千陵表示理解的一笑,旋即,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开口,“夫君,为妻独自追来,想要目睹一下‘兵源城’试剑大会的盛况,你不会生气吧?”
“岂会,夫人来得正好!”
宫玥戈淡淡的说,脸上的笑也是淡淡。
一旁的宝蓝色轻衫男子,一时间,被两人忽视的彻底。
夜千陵似乎这时才慢慢的看见了他,侧头望过去,旋即,又将疑惑的目光落回到宫玥戈的身上,询问道:“夫君,这位是?”
“他就是‘兵源城’的二城主——风炎。”宫玥戈介绍!
夜千陵立即拱了拱手,言谈举止落落大方,让人直觉应是行走江湖之人,“二城主,幸会!”
风炎也拱了拱手,回以一礼,笑意款款道:“宫夫人客气了,若在这里住的不习惯,或是有什么需要,都可派人直接告诉我!”
夜千陵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面前的年轻男子。只见他,英俊的面容,一袭宝蓝色轻衫掩不住那卓而不凡的英姿,年龄看上去约二十二三岁,与宫玥戈相仿。
“夫人,这马,由为夫来帮你牵,如何?”
就在夜千陵暗暗打量着面前的风炎时,宫玥戈忽然伸手握上了夜千陵的手,毫无征兆的动作却丝毫不显突兀。半扬起的衣摆,自夜千陵的眼前晃过,阻挡了夜千陵的视线。
夜千陵收回目光,几乎是在宫玥戈触到她手的那一刻,便迅疾的收回了手。但,尽管如此,手背上似乎依然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宫玥戈手心的那一丝温度。这令她的心底,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另一只手覆上去,轻轻地搓了搓。
宫玥戈将这一小动作收入眼底,面色,几不可查的一沉。
风炎并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开口对着夜千陵道:“宫夫人,我与宫兄,正要前往‘城西’的‘炼剑塔’,看看此次为‘闾国’特意打造的兵器。你是要与宫兄一起前去,还是先前往‘城主府’休息?”
“我也想见识一下‘炼剑’的整一个过程,不知道,可否一道?”夜千陵浅笑着问道。
“自然可以!”风炎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一道向着城西而去。
……
兵源城,泾渭分明的划成四块。
百姓居住城东,城主府占据城南,炼剑塔位于城西。而至于城北,则盘踞了一个偌大的‘火焱湖’。
一路上,夜千陵与风炎可以说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当然,偶尔也会侧头与神色淡漠的宫玥戈‘交谈’几句。神色,始终如一的浅浅含笑,仿佛在上面带了一张面具。
渐渐地,一座平台阶梯上足足有十五层楼高的宝塔,落入了夜千陵的视野。
夜千陵从未曾见过如此庞大的高塔,初步估计,它底层的占地面积应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这时,忽然匆匆忙忙前来一名下人!
风炎走过去。
片刻,风炎折回身来,面容上带上了一丝歉意,道:“宫兄,宫夫人,抱歉,我突然有要事,不能陪你们了,但我已交代下去,你们可以自行进塔,没有人会阻拦。”
“风兄要事要紧!”
宫玥戈不在意的轻点了一下头,夜千陵亦是。
风炎再道了一声‘歉’,继而,一阵风般快速离去。从那背影中不难看出事态紧急,只是,不知道究竟所谓何事?
宝塔外的空地上,一眨眼的时间,便只剩下宫玥戈、夜千陵,以及那一名下人。
宫玥戈将手中的缰绳递过去,示意下人牵下去。
夜千陵目光环视四周,抬步,踏上了只数阶的台阶。天际,微微偏移正中央的太阳,将她的身影与脚下投射开一小片阴影。那垂落下来衣摆,偶尔被清风吹杨起一角,飘飞在半空中。
宫玥戈也随之踏上了阶梯,黑发飘逸,平稳的步伐一如他给人的感觉。
“宫玥戈,你与慕容函郁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
夜千陵没有回头,一边走一边开口。这一刻,四周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那一丝虚伪的伪装,令夜千陵厌烦的很!只是,冷漠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宫玥戈并不意外身前之人刚才的一切都是做给风炎看的,音声淡淡,神色亦是淡淡,“夫人,你不是很聪明么,猜猜看!”
“我倒宁愿自己,愚笨一些!”
夜千陵闻言,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慕容函郁说得那一句话。脚步,微微一顿。而后,当再迈开步伐时,身体,轻微的晃了一晃。连忙伸手抚了抚额头,才勉强将眼前那一丝黑暗拂去。
宫玥戈走在后方,前方的那一袭白衣一直映衬在他的瞳眸之中。深邃的黑眸,如一个无底的深渊,看不真切!
栓了马匹的下人,这个时候返回来,在前面带路,引着夜千陵与宫玥戈走向高塔!
每靠近高塔一分,空气中的灼热,便升一分!
夜千陵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那几日发生的事,还是因为后面一直马不停蹄赶路的缘故,身体总觉得有些不适。高塔的大门,已近在眼前,炙热的火气从里面扑面而来,逼得难受的夜千陵,止不住后退了一步。
此刻,已然并肩而行的宫玥戈,不经意侧头的那一眼,敏锐的察觉出了夜千陵的异样。同时,也留意到了她眉宇眼梢的那一丝轻皱。薄唇,微微一抿,停下了脚步,平静的声音道:“夫人,为夫突然有事,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如何?”
看似询问的话语,却用的,全然是决定的语气,不容人反驳!
夜千陵略有略无的皱了皱眉,侧头,望向宫玥戈。心中思忖间,忽然明了,宫玥戈此来,是为了查看为‘闾国’打造的那一批兵器,此刻不进去,想来是以为她会在那一批兵器上做手脚!
这般想着,夜千陵倒也不说什么,只是对上宫玥戈的目光,勾了勾唇,淡然笑了一笑。后退一步,脱离那一股炙热。
宫玥戈自然看出夜千陵在想什么,不语!
……
城主府。
当夜千陵随着宫玥戈踏入府门的时候,一名下人快步前来,请宫玥戈前去。
夜千陵原本亦要一起,但宫玥戈却笑着命下人带夜千陵到居住的院落休息,语气容不得人说一个‘不’字。
夜千陵垂了垂睫毛,在宫玥戈的目光下,随着下人而去。
……
日落时分!
当宫玥戈踏入房间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那一抹休憩的身影。他以为,依她的警觉性,听到声音,应该在第一时间醒来。
黑眸,沉了沉,缓步走过去。
床榻上人儿,眉宇深皱,紧闭着眼睛。
宫玥戈居高临下的望着,片刻,弯下腰,手覆上夜千陵的额头,手心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灼热……
风云乱世·入局 温柔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生病了?
宫玥戈手覆在夜千陵的额上,眼中,倏然闪过一丝忧心。旋即,指腹覆上夜千陵的手腕。眉宇,稍纵即逝一抹轻皱。转身,来到书桌前写下一张药方,唤来下人交代下去,立即煎药过来。
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房间内,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淡出门窗,即使大门敞开,亦显得有些昏昏暗暗!
宫玥戈一排衣袖,静坐在床沿。低头,凝视着床榻上睡得并不安稳的人儿。白色的衣摆,如上好的绸缎顺着床沿垂落下来。浓密的长睫,将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遮得若隐若现。
足可以容纳三个人并排而寝、亦丝毫不显拥挤的偌大床榻上!
过往各种各样的画面,交织成网,一股脑儿的缠绕在沉睡的夜千陵脑海中。一会儿是慕容尘面色苍白、毫无声息的样子,一会儿是那一日自己所占这一具身体灰飞烟灭的画面,一会儿是封闭独立的小岛上那一望无际的火红色罂粟花丛……两个世界的记忆,错乱交缠。眉宇,越皱越深、越皱越深,无形中,似乎有一根细长的银针,在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的扎着!
头,痛得几乎都快要炸掉了!
“没事了,莫怕!”
忽然,在这样的痛苦中,一道轻柔的声音排了进来!
那声音,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将夜千陵脑海中所有纷乱的画面拨开,再将夜千陵从那痛苦的深渊中解救了出来!
夜千陵长睫颤了一颤,非常细微,不易被人察觉。然后,无声无息的掀开一条细长的缝。光线朦胧中,一眼便望见了坐在床沿的那一抹虚无飘渺的白影。刚一开始,她自然而然的以为是慕容尘,就要开口相唤。但,下一刻,立即察觉出气息不对。慕容尘身上的气息,是温和的,是柔润的,是干净的,让人如遇春风,忍不住就想要靠近。而眼前之人周身的气息,是内敛的、是持沉的、是神秘不可测的……综合在一起,顿时,夜千陵即使仍旧看不清面前之人的样子,也已经知道面前之人是谁了!
瞳眸,在覆着的眼帘下细细流转!过往的一些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霎时,红唇眨眼即逝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
旋即,故意发出一丝细微的声音,手,‘无意识’的抬起,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一直坐在床沿、凝望着床榻上之人的宫玥戈,将床榻上之人这一细小的动作尽收眼底。漆黑的瞳眸中,不觉泛起了一丝欣喜。
尽管,那欣喜很细微,甚至仔细看都不容易看出来,但却纯然的不含任何杂质。
轻轻的道了一声,“你醒了?”
“水!”
夜千陵似醒非醒,‘无意识’的张了张嘴,轻吐出一个字。
宫玥戈渐渐地发现,床榻上的人并未‘真的清醒’。眉,微微的皱了皱,半伏下身去。待听清楚了床榻上之人的低喃后,起身,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清水返回来,再在床头坐下。一手,轻轻地抚起床榻上的夜千陵,让她的身体倚靠在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手中的茶杯,杯沿缓缓地凑近夜千陵的唇。淡淡的声音,隐约可听出一分柔意,“水来了,喝吧!”
夜千陵靠在宫玥戈坚实的怀中,那温暖的体温,便透过后背薄薄的轻衫,丝丝缕缕的清晰传给了她。令她的身体,不配合的动了动。同时,摇头,不愿喝水。
宫玥戈薄唇轻抿,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
夜千陵裂开一条细缝的眼眸,透过低垂的长睫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那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颜。而后,一手,突然毫无征兆的一扬,直接将宫玥戈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打翻在他的身上。
刹时,那冰冷的水,便全数浇在了宫玥戈的大腿上,将他的白衣浸湿。
宫玥戈的面色,立时一沉,而,就在夜千陵以为他会就此发怒时,却听他轻声的道了一句,“我再去给你倒杯水,你等着!”
说着,宫玥戈将夜千陵的身体重新放回床榻,起身,向着桌子走去。
床榻上的夜千陵,在宫玥戈转身的那一刻,长睫‘刷’的一下掀开。眸底深处流光溢彩的那一抹潋滟光芒,将脸上原本的那一丝病容驱散。
他对她,似乎真的……
她想,她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
温柔计!
只是,谁的温柔?谁的计?
宫玥戈,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且接好招了。
对你,我只有恨,也只会有恨!
宫玥戈再倒了一杯水返回,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这么耐心十足的时候。不过,这样的耐心,只针对床榻上的这一个人儿。单手扶起,“来,不是要喝水么?”
夜千陵再一次靠在宫玥戈的怀中,就着送到唇角的杯沿浅浅的抿了一小口水。然后,猛然侧头闪开,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冰。”
宫玥戈一怔,旋即,握紧手中的茶盏,用内力将手中茶杯内的水烧热,再送过去。
“热!”
夜千陵再一次侧开头。
宫玥戈低头望去,若不是怀中之人那一脸迷离的神色,他真要以为她其实已经清醒了,不过是在故意刁难他。起身,一边走向桌子,一边喝了茶杯内的半杯茶,再将桌子上茶壶内的冷水倒进去混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