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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节

      宣誓毕,景耀月读颂词,而后致送大总统印绶,孙文受印后,将其盖于《临时大总统就职宣言》上,然后由胡汉民代为宣读《临时大总统就职宣言》:“中华缔造之始,而以不才膺临时大总统之位,夙夜戒惧,虑无以副国民之望。……是用邑勉从国民之后,能尽扫专制之流毒,确定共和,普利民生,以达革命之宗旨,完国民之志愿,端在今日……国家之本,在于人民,合汉、满、蒙、回藏诸地为一国,如合汉、满、蒙、回、藏诸族为一人,是曰届族之统一。……以上数,为行政之方针,持此进行,庶无大过。若夫革命主义,为吾侪所倡言,万国所同喻,前次虽屡起屡踬,外人无不鉴其用心。……循序以进,对外方针,实在于是。夫民国新建,外交内政,百绪繁生,交顾何人,而克胜此。……今以与我国民部相见之日,披布腹心,惟我之四万万同胞鉴之。”

    同时发布《告全国同胞书》。之后,先生下令定国号为“中华民国”,同时改用阳历。下午,先生责令通电各省军政府改历,并以1912年1月1日作为中华民国建元的开始。

    历史记录下了孙中山的宣誓,也将这一刻永远定格。这个远东帝国三千年的专制统治历史,似乎到了这一刻,就画上了句号。

    “民国成立了!”

    先生就职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兼中国民国临时政府在南京成立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一同从上海抵达南京参加这一场盛会的北方议和全权代表——唐绍仪完整记录下来并呈报给了北边的袁世凯。不过孙文不愿意因为自己就任临时大总统的事情,破坏了南方革命军与袁世凯之间达成默契,因此在就职之后便亲自起草一份电文,拍往了京城袁世凯府上。电文内容很短,意思却很明了,南方只等他正式宣布赞助共和,推翻了北方清廷的统治便推举他为临时总统。当然,他先行就任‘临时大总统’,未尝没有压迫袁提早表示赞同共和的目的,如果袁中途变卦,不愿接受南方提议之共和制度,则革命军成立临时政府统一事权更成为了必要。

    不过虽然与袁世凯秘密拍发了一封电报,但是先生就任临时大总统的事实在袁世凯看起来总是一件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眼看着到手的肥肉沾上了别人的口水,早就将大总统看成自己囊内之物的他心中气愤异常,整个新年第一天,袁府中往常神气活现的当差的人们,都是分外的小心。走路办事都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让袁世凯生气的是,唐绍仪没有取得他地指令,擅自同意国民会议代表产生的办法、并且,在民国成立之日,他又同孙文敲定了未来国都将定在南京的协议。眼看着唐绍仪接连几次在敏感问题上出现主动退让,并且还没有事先询问北边的意思,显然杨度离开上海往四川出走之后,他对于唐绍仪掌握能力下降了不少。加上还要面对清廷有关和谈问题的指责,愤怒之极的袁世凯决定不再保他,因此,他命人以清廷的名义拍了一封电报声明这个协议没有取得北方清廷的同意,因此根本不能生效,同时谴责唐绍仪不该越权。电报一出,已经在合议上签上了大名的北方议和全权使者——唐绍仪顿时地位尴尬了起来,面对着沪上跟北边众多报纸的嘲讽与抹黑,颇有文人风骨的他怒而通电辞职,在民国临时政府成立的第二天便辞去了自己北方议和全权使者之职。

    成都督院街原四川总督府。

    “民国成立了!”

    一位老人叹息一声,语气说不出的感慨,似乎有些失落、有些无奈,毕竟,一个政权的建立只有可能在另一个政权走向灭亡的时刻。这几个月来他也算是看清楚了,他为之效命了大半辈子的大清朝真的走到了灭亡的边缘了。据传他在东三省的那位兄长,也跟着想从了革命,虽说他面前这位年轻的新川督笑道乃是‘宫保之谋’,令他心中有些狐疑。

    没错,这位老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任四川总督兼职川滇边务大臣的赵尔丰。

    “老先生,这世上什么都是往前走到,时间不例外、国家也无例外,今个没有外人我也明说了吧,这清廷的灭亡虽有自己之错,实际上也不乏国外势力的插手。即便是今年未倒下也最多多争几年罢了,早晚的事儿!”

    李汉坐在他对面,手上端着一杯清茶,举起来闻了一闻,方才饮了一口,“哪里有万世不灭的基业,这清廷就如这茶水一般,早晚都是要凉去的!”

    老人点了点头,花白的胡须依稀能够看到颤抖,旁边坐在的另一个中年人也跟着叹了口气。

    “大都督,可否容老夫询问个问题!”

    良久,老人方才抬起头来,望向了他,眉头微微皱起询问道。

    李汉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夫如今一身骂名臭不可闻,便如过街老鼠一边,人人喊打又人人唯恐躲避不及。大都督正值年轻又有功名威望在身,怎么会瞧上了我这把老骨头呢?这今天对于你们军政府应该是特殊的一天吧,我虽也听说了一些大都督跟同盟会之间的不对付,但是起码的示好举动还是应该有些吧?不知道大都督为何却要来见我这个臭名昭著的老人呢!”

    赵尔丰认真望着他,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倒是一旁的另一个中年人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两人一个是他原来的上司,另一个则是似乎有意重用于他的新上司,这两人哪个在场他都不好开口,只能在一旁干坐着。

    脸上带着微笑,李汉将手上的热茶放下,道:“老先生倒是爽快,既然既然已经猜到了李某今天的来意了,又何需还要李某的解释呢?”

    “大都督谬矣,老夫着实猜不透!”

    “呵呵,”李汉轻笑了两声,才道:“这屋内没有外人,也罢,既然老先生要摊牌,李某也不喜下作的把戏,明说起来李某来见老先生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三点!”

    他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第一,城中数千满蒙旗人让我十分为难,其中不少人在省内拥有超过千百亩良田,为了我的政权巩固,我的人民需要更多的土地,所以,有人让我全杀之,反正满蒙旗人奴役我汉族数百年,强奸、掠夺,所犯之罪竹简难书。这么一说来,杀了倒也无妨。不过李某不是嗜杀之人,毕竟城中尚有数千旗人!便是杀猪也要耽搁不少时间!”

    “嘶!”

    有了西安满城的‘壮举’,这屋内其他两人倒是丝毫不敢怀疑革命党人能够干出那些事来,尤其是那个中年人,一时更显坐立不安起来了!

    赵尔丰吸了口气,才摇了摇头,“这事你做不出来!”

    李汉也不回答,继续道:“这二,我已控制这四川八成以上的府县,但是还有一些偏远县城不服我之号令,老先生乃是前任川督,还请出面为我安抚一般,也免得还要我派兵征讨,再做杀戮!还有老先生在四川的关系,整个四川多少官吏是老先生提拔起来的,有多少能臣、污吏,我相信阁下心中有个账本,军政府正值初建,我要足够的官员为我安抚、治理各地。”

    赵尔丰不语,他也不见怪,继续道:“第三,我收到风声,英人南亚那边将有动作,似乎又要挑拨西藏那些不安分的贵族、土司们闹事,整个川边地区都是由你的故臣旧将指挥,五日之内,我要见到打铁炉那边传来服从我军政府指挥的消息,是整个川边地区五千边防军。”

    “作为回报,我可以保证在我就任川督期间,阁下的性命安全可以得到保证。区区几个闹事的党人罢了,只会煽动民心与我捣乱,这乱世到底还是武力至上。如果老先生还不放心,老先生可以派人将家人先送出四川,如何?抵达了阁下认为安全的地方,再与我讨论合作的事情!”

    李汉揉了揉太阳穴,询问道。

    最近的四川随着滇军的撤退跟保路军各部在投靠了他的罗纶跟王天杰的着急下纷纷宣布投降或解散,需要打仗的除了一些顽固的势力,就是清缴各地的山贼、马贼之流了。这些都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够解决的,不过因为都没什么实力,也不能对军政府造成威胁,所以,他跟湖北那边训练新军的教官询问了一下,便从湖北再调了五个营的新兵营入川通过剿匪来磨练军队。不过直接的威胁没了,现在需要他费心的事情却没有少多少!

    比如四川省内因为半年的混乱战事,导致流离失所的灾民何止百万之巨。比如地方势力借助着战乱大肆兼并土地,导致省内八成以上的土地掌握了不足数十万的富人、乡绅手中。比如被强行解散的哥老会、保路军等不甘心,趁机混入了马贼、土匪之流中,导致省内的马贼、土匪等势力突然暴增了起来。比如,四川财政严重赤字,藩库区区数十万两银子,要兼顾整个四川却有些不足了!再比如,同盟会等不甘心失去四川控制权的势力,打着为‘成都血案’遇难者报仇的口号,通过报纸等媒介,煽动四川民众要组织什么对前任四川总督赵尔丰的审判,背地里却把矛头指向了他,借他迟迟不对老人问责生事,如今市面上已经多出了数十种说辞了!

    赵尔丰诧异看了他一眼,因为李汉并不禁止他府上的人外出,不过因为成都城中不少人对他心怀暗恨,所以却提醒过他最好这段时间不要外出的好。他的下人每日都为他买下报纸来消磨下时间,因此,倒也是对目前四川铺天盖地的要求审判他的声音知道不少。不得不说,李汉给出的条件已经十分有诚意了。

    老人低头想了一阵,才道:“朝廷未免一方封疆大吏坐大,一般这省内官员任免多是朝廷亲自指派,大多都是从外省调来的官员任免。四川乱了几个月,尤其是湖北兵变以后,不少官员都逃回了本籍,剩下的都是川籍的官员了。不过老夫原先倒也提拔了不少的官员,大都督若是放心,老夫倒是能为大都督召集一些人来。”沉吟了一阵,又摇了摇头,“川边防军多是我之旧部,让我唤来投靠大都督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这边防军我才训练几年,战力却不比新军高多少,大都督还是莫要太过期望。至于川省内的一些不愿服从的府县,老夫只能说可以为大都督试一试,写一封书信过去劝勉一下,至于有多少愿意听从,老夫也没有底气。旗人问题,老夫在旗人之中倒是有些影响力,不过大都督不愿再添杀戮最好,只是,老夫敢问一句,大都督准备如何解决了城中旗人?”

    李汉摩擦着下巴,脸上突然冷了起来,“我可以以军政府的名义,保证城中每一户旗人的安全。也不会跟旗人拿哪怕一分钱,但是,旗人占了太多的土地了。昨天彻查户籍处,才发现光是城中阿扎谷氏、巴尔拉氏、乌扎库氏、阿哈觉罗氏、阿塔穆氏、阿喇氏,六个旗人大族不过区区七百人的人口,却占了三百多万亩土地,阿其格查依尔氏等十四个族群占去了一百七十多万亩,呵呵……老先生似乎也是汉民吧,你知道我昨天看到省内区区不足数万人的旗人贵族,占了整个四川省近三成的土地时是什么心情吗?这大清国灭的好,该灭,旗人贵族都该杀……有多少杀多少,七千万川民掌握的耕地还不足数万旗人贵族多……难怪近百万人流离失所,难怪大家要揭竿而起闹革命,这大清国,该灭!我的条件很简单,跟他们说,旗人土地在百亩以下者,军政府不予计较,但是任何土地超万亩者,把手里九成的土地给我吐出来;任何土地超千亩者,必须割出一半的土地转给军政府。想离开四川,可以,留下土地,可以带上全部的财务离开,爱去哪去哪。最后奉劝一句,军政府最近又调了数千鄂军入川,预计这几日也该抵达重庆了。还有,军政府最近的财政不太好,若是有几百个世家大族人一夜间全死光了,能给军政府抄没些财务补充财政,我十分欢喜!”

    最后几句他说得杀气腾腾,在两人面前,李汉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之意。

    赵尔丰嘴角一阵抽动,脸上也变得难看了起来。这可是个苦差事。这原本天下都是他满人用武力打下来的,几百年来满人贵族到处抢占土地、掠夺财物,可是只要摊上了旗人贵族身份,便是连他这种封疆大吏,处理起来都要皱眉。打了小的没准后面还有一串的老的,指不定那个背后就有个京中的铁帽子王护着,又或是上八旗的哪位旗主。说句实话,对于满人贵族四下里全国的掠夺,各地大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闹出人命,别弄得天怒人怨,后面有着整个清廷的贵满贱汉政策护着呢,他们也只能干看着。这几百年下来,天下多少旗人贵族抢占了过万亩良田,多不可数!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这天下都是他满人的,要恨也只能恨汉人自己不争气,千万公里的河山、数亿的人口,却给几十万满人铁骑打败了,整个民族都给人做了几百年的奴才!这份耻辱汉人要背到这个民族灭亡了都洗不清。

    他叹了口气,这李汉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那帮子把土地跟财务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旗人贵族们,哪个会愿意把家族数百年才强占来的土地吐出来,根本没有半点可能!除非……他心中一动,看了李汉一眼。

    李汉脸上冷笑,道:“老先生放心,这黑脸我来做。骂名我背了一身,也不少这一件。我已经解除了城中所有的旗人武装。如今已经调集了六个营兼三十门火炮,七十四挺机枪,包围了城中的旗民聚居城区。我已经为老先生铺垫好了,若是有人不乐意,灭了便是!我对那帮旗人贵族没好感,满人平民我可以放过,但是贵族吗……当肥猪宰了便是!”

    两人心中一嘎,眉头不自禁的抽动了起来。良久,赵尔丰才艰难的点了点头,为了自己的家人安全,他终于还是应了下来。不过他知道,点了头,他算是把整个四川的旗人给得罪了!甚至恐怕他那几位赵家的本家也不敢再跟他走近了!

    李汉这才恢复了笑意,又看着旁边冷落了半天的中年人,笑道:“孝怀先生也是一员大才,咱们以后要多亲近一些。”

    中年人脸上灿灿!

    第四卷 帝国东升 第396章 私拆

    夏完淳只好将信取出,交到妻子钱秦篆手中,信封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夏蕴贞亲启。”

    这五个字并不十分优美,仿佛是才初学数年之人的字迹,只是胜在苍劲有力,气势磅礴,皇帝很少有笔墨流传在外,就是圣旨也多是身边秘书郎、通事舍人等人代写,钱氏还是第一次看到,马上就确认这一定就是皇帝的笔迹。

    钱氏脸上涌出一股晕红,全身都兴奋起来,仿佛这封信是写给她一般。脸上露出一丝灿烂的笑意,将身子半倚在夏完淳杯中,娇声道:“夫君,不如拆开看看如何?”说完,双手在火漆处摸索,大有马上就将信拆开之意。

    夏完淳吓了一大跳:“不行。”连忙将钱氏手上将信抢过,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若说夏完淳不想看信件的内容肯定是假的,牵涉到朝廷机密就罢了,这封信多半是皇帝写给自己姐姐的情书,无关朝廷的什么机密。皇帝的情书,又有谁能看过?

    只是皇帝对他非同一般的信任,所谓君视臣为手足,臣视君为腹心,皇帝亲手将火漆封好,自然不希望外人看到,夏完淳下意识不愿辜负皇帝的信任。

    “夫君放心,妾身只看一眼,重新封存后,保证让火漆看起来完好无损。”顿了顿,钱氏抬眼悄悄看了夏完淳,见夏完淳脸上不以为然,连忙又补了一句,道:“再说这信是给二姐的,你和二姐一向要好,即使被二姐发现也没有多大关系。”

    夏完淳头摇的向拨浪鼓一般,正色的道:“篆儿,其他事我都可应你,此事可不能应你,不管二姐介不介意,我们私拆她的信件绝不可行,何况这还是皇上给二姐的信。”

    钱秦篆心中暗想,若不是皇帝的信我才不行想拆,可是她深知丈夫的为人,刚才没有答应,那肯定不会再答应了,她眼珠一转,脸上却没有多少失望之色,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只是转瞬即逝,嘟起了嘴,道:“夫君既然如此为难,妾身不看就是了。”

    夏完淳没有注意到钱氏嘴角露出的笑意,以为妻子当真放弃,心中松了一口气,重新苦恼起来,叹道:“二姐连信也没有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交到她手中。”

    “夫君不用着急,二姐和我们到底是骨肉至亲,总不能一直不回家,依妾身看,年后就是不回来也该捎信回来了。”

    “但愿如此。”夏完淳回道,这封信若是迟迟送不出去,恐怕自己都睡不着觉。

    “别想那么多了,瞧你,这几天忙的,孩子连你的面也见不到。”钱氏埋怨了一句,向门外喊道:“小五,快,把孩子牵过来,老爷回来了。”

    钱氏的话刚落,外面一个丫头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几个孩子的嬉闹声传来,夏完淳脸上的神情顿时轻松起来,对于儿女,夏完淳无疑也是非常疼爱,只是他难得有时间在家,趁着过年这几天才有时间,本想和儿女好好亲近。可惜今天刚要陪儿女玩耍就被叫到宫中,让他大为歉疚,夏完淳下定决心,下面几天,不管如何,肯定要多抽时间陪陪自己一双儿女。

    事实证明,夏完淳实在低估了女人的好奇心,当第二天被“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吵醒时,夏完淳一模身边,妻子已经起床,他抬眼一看,马上看到妻子就坐在床前的书桌上,手中正拿着一张写满笔墨的宣纸看得津津有味,夏完淳心中涌起一种不妙的感觉,问道:“篆儿,你看什么?”

    钱秦篆一惊,手明显着一抖,哗啦一声,她手中的宣纸撕了两半。一声惊呼声从钱秦篆小嘴发出,接着再无声息。

    夏完淳顾不得穿衣,直接掀开被子就从床上跳下,来到妻子面前,只见妻子花容失色,脸上惨白一片。

    “这是……”夏完淳咽了一口唾沫,下面的话却不敢问下去。

    钱秦篆回过神来,木然的点了点头,夏完淳大脑传来一种窒息的感觉,皇上托自己送的信不担让妻子偷看了,还撕成两半,这下子就是有再大的办法也无法复元。

    事到如此,看着妻子望着自己可怜的眼神,夏完淳反而镇定下来,从妻子手中接过信纸,又在桌子上找到信封,看到信封完好无损,将信纸折好重新放进去,交到妻子手中,道:“把信封好。”

    钱秦篆呆呆的从夏完淳手中接过信封,找来工具,重新用火漆封好,从外表上看,这封纸和原先一模一样,不拆开,绝不会知道里面的信变成了两半。

    “夫君,若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将信封好,钱秦篆总算恢复了一点意识,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夏完淳横了妻子一眼,看到妻子总算知道害怕,心中又是恼怒,又有几分怜惜,妻子与他成亲后,两人一直感情融洽,甚至他瞒着家人弃文从武也得到妻子的支持,这才能参加羽林卫,因为瞒着两位婆婆让丈夫参军,钱氏还受到过陆氏、盛氏两人许多责难,直到夏完淳因功封爵,两人才没有再对钱氏冷眉冷眼。为了夏完淳的偷偷参军,这段时间,钱氏受了颇多的委屈。

    “你不是说二姐是自家人吗,即使发现了也没有什么?”

    “可是,可是……”钱秦篆支支唔唔了半天,从理智上来讲,这封信是给夏蕴贞的,信被偷看,夏蕴贞或者会恼怒,会生气,但决不会说出去,只是钱秦篆还是忍不住心慌,那可是皇帝的亲笔信,她不但偷看了,而且还把信撕成了两半。

    “哼,刚才的胆子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的胆子当真比天还大,哈欠……”最后却是夏完淳打了一个哈欠。

    钱秦篆这才注意到丈夫只穿了内衣,这几天,南京的气温正是最冷之时,连忙道:“夫君,天冷,小心着凉。”

    夏完淳感觉到全身的凉意,打量了一下,才开始穿衣,钱氏则帮助夏完淳整理,她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突然咕的一声笑了出来:“夫君,你想不想知道信中写了一些什么?”

    第四卷 黑幕下的南北议和 第三百四十四章 阴谋与导演

    能跟赵尔丰谈成一笔交易,李汉倒是松了口气。谢绝了他的亲送,跟那中年人一同出了原四川总督府,虽然手下一直提议他要来这栋府邸做军政府的驻地,不过却给他再一次拒绝了,一来为了表示诚意,二来,区区一栋建筑罢了,面子工程只有无能的政府跟弱国才会大肆兴建,有他手上的几万新旧士兵,他还需要靠一栋面子工程来给自己脸上贴金吗?

    屋里屋外几乎就是两个世界!

    一出了屋子,两人都禁不住的浑身打了个颤,寒风呼啸、漫天飞雪,1912年的第一天,成都飘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降雪,整个四川北部多处地区都被这场大雪覆盖。天公不作美,恶劣的天气里,仅靠革命军现在的军队装备跟后勤,根本无力再发动一场大战,因此,对于一些偏远地区至今还未发挥臣服消息的县城,军政府短时间之内已经没有武力征讨的能力了!

    “孝怀先生,请吧!”

    前总督府外,一辆马车已经侯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几个他在几个警卫守在一旁,虽说身上都穿着厚厚的军制大衣,但是却难挡袭来的寒意,个个冻得面上通红,不停的在地上跺着脚。李汉呼了口气暖了暖手,亲自为那个陪同他前来拜访赵尔丰的中年人开了马车车厢门,请他上了马车。

    中年人似乎面上一片惶恐,无论这位新川督表现的如何,他到底是人下臣子,自然聪明的一副肝脑涂地的表情。

    “卑职不敢,还是大都督先上吧!”

    “呵呵!”李汉摇了摇头,看他面上惶恐的模样,若不是对这位后世以非四川人的身份在四川名人册上留下重重一笔的男人知晓甚深,没准真被他的外貌蒙混过去了。他也不再退让,点了点头上了马车,随后那中年人才敢跟着他上了马车。

    这个被他看中了拉到身边做个近官的中年人,字致祥,号孝怀,全名周善培。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是四川省的第一位巡警道。1899年东渡日本,考察学校、警校、实业等,居四月返川。1901年奉命带学生20名赴日本留学,并聘回日本教习来成都开设私立东文学堂。不久,赴泸州任川南经纬学堂学监。1902年任警察传习所总办。后赴粤,任督署副总文案兼广东将弁学堂监督。锡良任川省总督后回川任警察局总办。先设巡警教练所,仿效外国在城市设警察,维护治安。他还在成都建幼孩教育厂、乞丐工厂、老弱废疾院,并力戒鸦片烟,改造监狱,预防火灾,破除封建迷信。1908年任川省劝业道总办,通令各属普设劝业局,培训劝业员,大力资助民族工商业的发展。任内多次举办展销商品的工商赛会、商业劝工会,还在成都设立能容纳300余家商户的劝业场,这些措施推动了四川近代工商业的发展。

    若是仅仅这些也不会令李汉记住这位两个月前还在职的四川司法厅厅长,真正令他记起了此人的却是因为保路军。四川同志军兴起后同志军围攻成都,当时响彻四川全省的有一句口号:“只拿周赵,不问他人!”赵是指赵尔丰,周即为周善培,四川清朝官吏无数,惟独周、赵二人成为四川民众的公敌,且位居提法司的周善培竟然排名在总督赵尔丰之前,这实在太令人费解。李汉的父亲是研究近代史的教授,他曾经帮助修订过四川近代史,因此掌握了不少有关他的资料,李汉也曾经看过一些。这周善培是清末知名的能员,在四川省推行的新政改革中,他施展拳脚,政绩显著,一度闻名于海内外。在他署理巡警道期间,曾因带头剪掉辫子,被人讥讽为“周秃子”,他并不以为悖,反而对同事开玩笑道:“我就当一回秃子又怎么了!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办新政就是要胆子大。”中国官场中,做实事多的人并不一定有好结果,有时候甚至得到坏结果。按周善培自己的说法,是因为他在负责法官养成所期间,定期出题考试甄别法官,淘汰了不少士绅,因此也得罪了不少士绅,这些士绅以及背后的利益集团不是旁人,正是号称第二朝廷的‘租股局’。连保路军的兴起都有租股局在背后阴谋扶持,他们倒是打了个好主意,无论保路运动成败,朝廷肯定会因为四川之乱而考虑重新思量‘铁路国有’的事情,倒不如趁着煽动川民作乱,趁机对挡住了他们财路的周善培施以杀手,以永绝后患。

    赵尔丰逮捕蒲殿俊、罗纶等九人后,周善培被租股局势力的乡绅之流诬指为幕后主谋,他有口难辩。加上租股局的杀手四处打听他的下落要暗杀他,无奈之下,只好将家眷悄悄藏于友人家中,自己绝望地东躲西藏。后来鄂军入川、四川局势瞬息变化,蒲殿俊跟赵尔丰达成秘密协议,成立了大汉四川军政府之后,他原本见局势和缓,这才出来重新拜会赵尔丰,不想还没几日,成都又闹军变,尹昌衡赶走了蒲殿俊等自立为大都督,为了安抚支持他的立宪派势力,他一边下令派兵包围了赵尔丰的住所。一边又以极恶罪名将周善培逮捕投入了大狱之中。也多亏了那狱警都是他早年带出来的老下属了,才少了一顿皮肉之苦。后来因为李汉率军入川打乱了尹昌衡跟立宪派之间的默契,导致根本没来得及杀他便给驱赶出了成都下落不明,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这是一员真正的能臣,无论是在整个中国还是在四川,他的能力都是得到认可的。不仅他的工商管理的能力,还是警务、司法能力,都是国内少有。李汉自入川之后便在一直思考着要找些能人来为他管理政府的繁杂商务,又把他从监狱之中请了出来,重新任命他为四川军政府司法厅厅长,顺便负责正在组建的工商总局,甚至为了他的人身安全,他还给这位大才调了一个班的士兵保护,也是因为他的这些举动,才打动了这位有能力的大贤,愿意投身他麾下效力。

    “孝怀先生,这车上就你我二人,李某有个好奇的事儿,想跟你询问一下,你看可否?”上了马车,李汉跺了跺军靴上的雪花,笑着询问道。

    周善培点头。

    李汉道:“四川保路运动中冒出了‘只拿周赵,不问他人’的说法,要说拿赵老我倒不意外,只是为何先生也被党人通缉,据我所知,先生虽然是四川的曾经巡警道,但是在血案时,您已经离职几年了!”

    周善培脸上原本还带着的笑意顿时僵住,没多久就苦了下来。摇了摇头,他才苦声作答:“大都督与我有恩,这事我明说与都督倒也无妨。不过这事都督若是知道了,时候恐怕还要有些麻烦,他们……哎!”

    叹了一口气,脸上表情丝毫不做作,说不出的苦闷。

    李汉哼了一声,身上自有一股傲然,“哦?看来这里面果然有内情。李某倒是很好奇,是什么势力能逼得先生这几月来甚至要躲避到农家猪圈之中,甚至李某都惹不得!”

    以为他会错了意思,周善培连忙摇头,“大都督误会了,非是说大都督惹不得,而是一旦沾上了,麻烦……”

    “先生的才学、本事我是十分推崇,以后工商总局督管我一省之实业,过几日我要邀请四川、湖北两省盐业商人往重庆参加联合盐业成立大会,先生不妨也随我一同前往。那可是督股数千万两的实业,日后工商总局还要多多过问。我也有很多需要麻烦到先生的地方,若果先生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为难我军政府的一方大员便是质疑军政府的权威,质疑军政府的权威便是挑衅我手下的数万带甲之士,先要问问他们愿不愿意!”

    李汉说得果敢肯定,终于令这位松了口气,面上更显恭敬,道:“承蒙大都督瞧得起周某,也罢,大都督既然好奇,我便与你分说一下吧!”

    他沉吟了一阵,理清了话题之后问道,“都督可知道李稷勋这个人?”

    李汉皱眉回忆了一阵,才摇头,“此人我不认识!”

    “那大都督应该认得熊登第了吧?”

    “自然,川汉铁路公司的总经理吗?这人我认识,据说他私吞了数百万两路款,又有人说跟他无关,也不知道真假!”熊登第李汉有印象。

    周善培不忿道:“真假?怎会有假,我四川千年素有蜀道难之传,难得朝廷欲举国之力,结束四川千年来蜀道难行的局面,却给这些从中渔利的小人败坏了局面。我方才跟大都督提到的李稷勋是川汉铁路宜昌公司的总理,别听他风评不错,实则却是跟熊一般的人物。他的手下有一人名施典章,就是他跟熊登第一同配合渔利,先后挪用了近三百万宜万铁路修建款,又配合胡骏挪用了一百多万两,事后全部推给了施典章,自己却一概不认。苦无证据,加上他又是盛宣怀的人,赵督(赵尔丰)接任四川总督后只能选择代奏贬黜了他。却给他怀恨在心,八月底我听说他曾拜访过罗纶等人,没多久之后就传出川汉铁路公司股东大会召开,议决通告,宣布“自本日起实行不纳正粮、不纳捐输”,“不担任外债分厘”。后来更是煽动川民冲击总督府衙的消息。”

    他叹了一口气,“四川都在传是我提议拘禁了罗纶、蒲殿俊等人的,实际上却是路广钟提议的。他是警务公所提调兼巡警教练所所长。成都城内的警察由他指挥,发生成都血案的那天,我收到消息,他命人在成都联升巷以及四个城门处到处纵火,同时在总督府也点火响应,以制造混乱,似乎要趁机烧死蒲、罗等立宪派首领,毁灭人证,这事我跟赵督都不知道。事后我感觉十分古怪,因为赵督在民众请愿的那天并没有允许开枪,直言维持纪律、若有民众闹事可扭送至大牢羁押几日,让他尝些皮肉之苦警告一番了事。于是我便过去询问了一下,才发现所有开枪的警察都是路广钟的手下心腹。而当我知道了这事没几天之后,告知我这件事的几位原先我任巡警道时的旧部都意外遭袭杀,后来那些开枪的警察也不是突然离职,便是被调往其他地方了,然后我便感觉到了周围多了不少眼线。没几天保路军兴起之后,我才知道自己竟然上了别人的暗杀名单了!”

    他苦笑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赵督也发现了这里面有不对的地方,后来吩咐下面严密保护罗纶、蒲殿俊等人,没有他的命令不得任何人靠近他一步。后来又跟罗纶等私下交流了几次,才知道,原来提议他们召开股东大会,并煽动民众请愿的正是川路公司的几位总理!”

    “路广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