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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有妇人看不过去:“你做婶子的咋想着卖侄女儿呢,缺钱也该先想着自己闺女儿啊。”

    “她二伯娘啊,你歇歇气吧,跟个孩子计较啥。”

    张氏骂道:“听这小娘们放屁。”甩开旁人的膀子,又追出去和甄知夏掰扯。

    甄知夏一边跑一边回头,心里算计着,事情已经闹大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不吃亏,又不连累李氏呢。

    这一跑过头,居然到了村东头的水塘前面,夏天的水塘,是孩子的游乐场,塘子边上熙熙攘攘的,大半个村的娃子都在这儿了。

    “知夏,你头发怎么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葱少年忽的拦到他面前,甄知夏一个刹不住差点撞进他怀里,少年白净的面上微微一红,连忙张开双手帮着把她的小身子稳住。

    “跑这么快,后头有鬼追你啊?”

    甄知夏定睛一瞧,这人浓眉白肤甲字脸,干净清秀,一身橘绿色的棉布直辍,比着身边浑身野劲儿的山村少年,多了一股子温润味道。

    她当是谁呢,原来是里正家的小儿子裴东南。

    甄知夏推开她肩头的两只手:“别拦着我.”

    不是被鬼追,是有疯狗。

    张氏正赶着这个时候追到这儿,她气喘吁吁的指着甄知夏:“你个小贱人能耐啊,看你还跑。”

    裴东南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把甄知夏藏在身后头:“张婶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张氏这时才瞧见裴东南,心里头暗骂他多管闲事,但裴东南是里正的儿子,还合着她小叔在镇上同一家书院读书,她也不敢开罪他:“东哥儿,你别护着她,这小丫头闯的大祸,把她奶气病了,怕挨打所以往外躲呢。”

    甄知夏立马道:“我才没闯祸,是你听说我值三十两银子,撺掇我奶把我卖给人家做妾的。”

    裴东南脸色一变:“夏丫头你说的可当真?”

    甄知夏在他身后探出头来:“骗你是小狗。”

    张氏尖叫道:“你听这小蹄子满嘴放炮,哎呀,东哥儿,你也是个读书人,别被这么个小丫头骗的团团转,让开些别拦着我,我要把她带回去给她奶磕头赔罪呢。”

    还是算计裴东南到底是个半大孩子,她借着蛮力朝甄知夏扑过去。

    裴东南忙到:“张婶子,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张氏哪里听他,卯足劲儿要捉甄知夏,甄知夏四处乱跑,她现在身量太小,和那泼妇硬碰硬肯定吃亏,而且水塘边上那么多人,她也不好真的出手。

    裴东南着急着上去护住甄知夏,甄知夏嫌他碍手,又挣脱不得,一旁有淘气的孩子起哄,张氏恼羞成怒,用了蛮力,嘴里“诶”的喝一声,居然一把将甄知夏和裴东南两个都推到了水塘边上。

    甄知夏感到身后一松借不住力,暗叫不好,连忙空中转身想做个补,身边的裴东南居然慌不择路的又拉了她一把。

    二人终于扑通一声,悲催的落到了河塘里。

    甄知夏和里正儿子东哥儿落水的消息传到甄家,李氏一听差点厥过去,甄四心里有顾忌不敢直接去扶三嫂,只得对着泪流满面的甄知春道:“别慌,一慌就乱了,我去找人把爹和大哥二哥几个从地里叫回来。”

    身上的衣裙翻上来,随着水波贴在耳边荡漾,甄知夏呛了好几口水,一边拼命踢腿一边不忘心里骂娘。

    他妈的,个死泼妇,我不会游泳啊。

    腋下忽然多了一双手,甄知夏慌慌张张扭头一看,是裴东南。

    裴东南水性极好,他避开甄知夏拼命乱舞的双手,从背后抱住她猛地使力窜到了水面。

    甄知夏稀里糊涂的被人拖上岸,一呼到新鲜空气猛然咳嗽起来,吐出来半肚子池水。

    她现在浑身湿淋淋的,狼狈到家,裴东南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他推开围观众人:“知夏,别怕,我送你回家。”

    也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干净衣服,遮在了甄知夏完全看不出曲线的身体上。

    8甄三回家

    马氏坐在自己屋内的木床沿儿上哭闹着,一双巴掌拍的山响:“我现在是说不得她啊骂不得她啊,她二伯娘说她两句,这丫头片子就扑过去咬人,拿了刀子绞头发,冲我挥刀子,不孝忤逆的没天理了。都这样了还嫌不够丢人,居然还敢去跳湖,她有本事真死去,又让人给捞回来了,村里现在都传开了,丢人啊,连累甄家教人看笑话,她小叔的脸也给她丢光了。

    我当初就说寡妇娶不得,进了门又生不出儿子,生下来的丫头片子也不像个样,我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早知道寡妇进 门会惹这样的祸事,当初老三要娶这李阿敏,我就应该死命拦着,让老三踏着我的身子过去,看他还敢不敢。”

    甄老头子啪嗒啪嗒抽着烟,不听马氏的唠叨,指着面前垂头站着的甄四:“老四你说说,家里当时就你一个脑袋清楚的,这老三的丫头怎么好端端的跑去跳湖了。”

    甄四一抬头就见马氏盯着自己,便复又垂下头去。他跛的那只腿比另一只矮上好几公分,这会儿站在二老面前,不自主的就歪着脊背,用一种奇怪的站姿立着。

    “老四你说,你娘她不敢说你。”

    甄四回答的有些犹豫:“三丫头说二嫂要卖了她去做妾,三丫头急了就和她争起来了,然后,然后。”

    “啥,三丫头才几岁,什么做妾不做妾,嘴上没门闩的,有这么说自个儿侄女儿的么,把人名声都给搞坏了,你去把老二媳妇给我叫进来。”甄老头气的哆嗦,甄老头爱面子顾全名声,比马氏尤甚,倒也不全是为了孙女儿。

    马氏就骂:“那小丫头片子还有什么好名声,我呸,自己不知好歹,惹了人镇上的大户人家,不知道和人家谋划了什么,一大早就有婆子坐了马车过来要买她,还愿意出三十两银子,若不是她有意,人家为啥巴巴的来寻她一个小丫头片子。”

    甄老头子不耐道:“吵吵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张嘴,又是那贪财的性子。”

    马氏一愣,立即嚎哭的更大声了:“你个死老头子,你敢骂我,我替你老甄家当牛做马了大半辈子了,就听你骂我啊,我不活了。”边骂边就张开十指要上去厮打。

    甄老头子常年劳作,身子骨很是结实,但他不好和老妻动手,更不好在儿子面前挨打,只能狼狈的从床沿上跳开,避开马氏扑过来的身子:“老四你让老大赶紧去镇上跑一趟,把老三叫回来,先别告诉他他闺女的事。”

    甄四答应着却不往外走,甄老头掐了烟:“好磨蹭啥?”

    甄四嗫喏:“钱……”来回镇上那么多路,总要作个牛车省个脚力时辰吧,马氏听到花钱就心疼,她摸着腰间的钱袋子:“你编的那些个筐子钱呢?都是些败家玩意儿,没一个省心的。”

    摸了半天摸出三文钱,只够去镇上的钱,最后马氏还急着提醒:“别忘了让他把这半月的工钱结了再回来。”

    甄四苦笑,编筐子的钱哪回不是到手就给她娘要去了,他不敢多说,一脚深一脚浅的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