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一件件沉埋黄土的事,开始剥丝抽茧。
“慈禧墓里的经历,是我一生的两个转折点之一。说实话,我陈天顶这辈子盗了大小墓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要论到‘邪门’二字,没有哪一座墓地可以比得上慈禧地宫,甚至有些东西,我至今都无法解释。”陈天顶唏嘘道:“不过,鬼神虽然可怕,这个世界上,却还有比鬼神更可怕的。”
“什么?”杨开问道。
“人心!”陈天顶眼珠子一翻。
“慈禧太后一生割地让权,在中国历史上写满了耻辱二字。而且她还是个穷奢极欲之徒,自称老佛爷。在生前大肆收刮民间的白银,黄金,珠宝,为自己修建冠冕堂皇的地下皇宫。单单一个陵寝,就找遍了全国各地的知名工匠,设计了十年之久,陪葬的珍珠首饰更是数不胜数,还有百座袖珍黄金佛塔围绕在她的棺椁旁,可见其奢华程度。不过这个老娘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精心营造的世界,却招来了我和孙殿英。”
说到这,陈天顶喝了口酒葫芦里的温水:“到达东陵后,我便挑选了不少精干士兵,命令他们带着洋镐,铁锹都工具,遍地开挖。而我则周旋于大大小小的偏殿和小楼,甚至连屋顶都爬上去了,希望可以找到关于慈禧地宫的线索。因为整个东陵太大了,地宫又建在了地下,找不到入口,想要进去,简直是难比登天。”
“那陈老板,你后来找到了吗?”刘雨薇眨着一对大眼睛,问道。
“废话。”九筒撇了撇嘴:“要是找不到入口,怎么会有后来的东陵大案?”
听了九筒的话,陈天顶微微一笑:“准确来说,当时并没有找到,那时候我虽然已经成了摸金校尉的传人,但毕竟手段和阅历没有现在成熟,所以,一时间还真的是进退维谷。”
“眼见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自己最相信的幕僚却是毫无进展,孙殿英自然也跟着着急了。要知道,在这东陵耽搁的日子越久,泄密的可能性就越大。于是,孙殿英再次找到了我,说万一不行,就把几个营的匪军全调过来,挖地三尺,把整个清东陵翻个底朝天,能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
“果然是土匪出身!”杨开摇了摇头。
“是啊。”陈天顶说道:“慈禧地宫深入地下,别说挖地三尺,就是挖地十尺也不见得能挖出个宝贝来。再说了,那么多挖出来的土石往哪儿放,堆在院子里,或者运出去,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外面人我们在干嘛吗?”
“明明知道宝贝就在自己脚底下,却又无从下手,这种感觉,你没干过盗墓贼的行当,自然不清楚。当时呀,我这心就跟猫挠了似的,而孙殿英更是气急败坏的在军营里发火,将花瓶,茶杯什么的砸的到处都是。”陈天顶的形容词用的很好,在场诸人甚至能深刻体会到他那时的心里动作。
“就在大家都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个主意的诞生,使的当时的我激动万分,却又使得日后的我,后悔莫及。”说到高潮处,陈天顶立马闭了嘴,卖起了关子。
“陈老板,您别吊大家胃口呀!究竟是什么主意,可以在硕大的东陵,找到一个地宫的入口呢?据我所知,历代君王下葬,为了防止秘密泄露,可都是不留活口的。比如秦始皇,就坑杀了上千工匠。而蒙古人在安葬成吉思汗后,更是逼迫护送的三千骑兵自尽,而处理这三千骑兵尸体的人,又再次被斩尽杀绝。”华伯涛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哼哼!”陈天顶冷笑:“华教授,您也太小看咱们土夫子了。在土夫子的眼里,只要是个墓,就算修的再严,咱都能给我捅出个窟窿来。我自己本事不到家,难道还不能找帮手吗?当时,在得到孙殿英的同意后,我就跟亲戚朋友,还有家乡的几位族人取得了联系。其中虽有游手好闲之徒,但大多都是活跃在河南,河北,西安,秦岭一带的盗墓高手。而我二叔陈北航,三叔陈瑞安,更是盗墓行业里的顶尖儿翘楚,分管发丘中郎将和卸岭力士两派,说实话,有这许多好手在,若是慈禧地宫还是进不去,那普天之下就没人能进的去了。”
“虽说当时已是民国,但满清的遗老遗少,以及末代皇帝傅仪还是有点势力的,盗窃他们老祖宗的坟墓,这不是杀头的罪吗?你的亲戚们还敢掸这趟浑水?”华伯涛问道。
“军阀乱战,民不聊生的年代,谁还管什么杀头不杀头,只要用足够的利益,谁不想拼一拼?华老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陈天顶说道:“听到我的具体描述后,二叔三叔的眼睛立马就绿了,恨不得马上插着翅膀就飞过来。要知道,咱土夫子虽然半生盗墓,但真正的皇陵谁碰过?而且还是慈禧太后的地宫,这要是倒上一斗,钱都可以花三辈子了。如此天赐良机,谁愿错过?二叔三叔想都没想就拍板定下了,当晚便召集了家族的人,带着工具,披着斗篷,风风火火的赶到了东陵。”
“这么说,地宫的入口是他们找到的?”杨开皱了皱眉。
“没错!”陈天顶点头:“我们十多位老摸金,各凭本事,日以继夜的在整个东陵里摸索,终于在某个黄昏,机警的三叔寻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原来,在明楼的后面,有一个‘哑巴院’,传说招募的工匠都是哑巴,以防止工人泄露工程的机密。而哑巴院的北面,有一堵琉璃影壁,三叔在影壁周围转悠了几个小时,不断的摸索推敲,用锤子试探,而其他人只得围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耽误了三叔的计算。只见三叔锤子的敲击声越来越快,回音也越来越大。末了,他终于丢下了锤子,叉着腰松了口气,对孙殿英说道,军长,速速砸开这影壁。我陈瑞安敢拿脑袋瓜子担保,影壁背后,就是那老娘们的地宫入口!”
第一零零章 狼图腾,最后的舞蹈(7)
“还真给找着了?”华伯涛直了眼,像是在听着一段野史里才会有的传奇。
“对,找着了。”陈天顶点头,肯定的说道:“我们素知三叔为人,心里没底儿,就绝不会放空话,何况还是拿脑袋瓜子担保?当场,大家就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孙殿英也是眉飞色舞,一挥手就让跟上来的兵丁找到大锤,把这好好地影壁给砸碎了。可砸碎了影壁,三叔刚刚露出的笑脸却又僵硬了。”
说到这,陈天顶眉头挑了挑,像是在追忆。
“怎么回事,难道影壁背后另有蹊跷?”杨开问道。
“何止是蹊跷,蹊跷大了。”陈天顶说道:“原来慈禧这老娘们早有后招,为了防止陵寝被盗,她在影壁和入口之间,还浇筑了一层铁门。这种铁门不是我们看到的铁门,而是用某种古老工艺,直接从上到下封死的那种,因为无法打开,也无法用刀斧之类的利器破坏,咱行里称之为金刚墙。”
“金刚墙。”华伯涛插了一句:“这个我知道,是满清皇室惯用的一种防盗手段,这东西可坚硬着呀,一时半会根本打不开!”
“是啊,看到这金刚墙,三叔瞬间傻了眼,二叔捣鼓了一阵,也摇了摇头。委婉的跟孙殿英说想要破坏金刚墙,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用洛阳铲打洞,从下边绕过去。另一个是在铁门四周开凿石头,等门松了,再慢慢卸下来。这两种方法,最快的一种也要十天半个月,还是理想的预计。”陈天顶说道。
“十天半个月,对于挖掘一座古墓来说,是很正常的事儿。但现在非常时期,我们等得起,他孙殿英等不起呀。最后,孙殿英终于铤而走险,用炸药把这道门给炸开了!”
“真是炸开的?”杨开咋舌。他没料到,这孙殿英胆子会这么大,在东陵里搞出这么大的规模来。
“我还能骗你吗?”陈天顶冷笑:“利欲熏心,谁还能顾得了那么多。铁门炸开后,小楼裂了条缝,旁边的偏殿也受到波及,坍塌了,砸死了四个士兵。但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彻底震惊了,不是为了那四个死掉的士兵,而是铁门后,那个黑森森的洞口。”
“陈老板,那……那洞口里是什么?”刘雨薇害怕的捂住了嘴巴。
“死亡,恐惧,还有层层堆叠的杀人陷阱。”陈天顶说道:“一般来说,坟墓的等级越高,其中布置陷阱的可能性就越大,危险性也就越高。如果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古墓,我们倒不必紧张,因为年代久远,安置在墓道里的机簧,弓箭,飞刀等已经被岁月腐朽,即使踩上机关也发不出来。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就是坑洞和流沙之类经久耐用的陷阱而已。但慈禧的地宫前后却只有二十年,也就是说,整个墓道里的所有机关,都是可以随时发射的。我们每走一步,都要考虑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不然的话,很可能会阴沟里翻了船,万劫不复。”
“大家也都知道这个理儿,所有虽然向往地宫里的财富,却都是干咽着唾沫,谁也不敢当第一只出头鸟。”陈天顶说道。
“三叔极力推荐二叔,说二叔老成稳重,是咱们业内的栋梁之才。二叔呢,则脸色一白,连连摆手,说二叔才是,要不然咱们这次来了十多号人,怎么就他能找到入口呢?他们两个老不死的起了内讧,两个人的儿子,徒弟也跟着干起来了。一个个谦虚的不得少,吹捧着对方的功绩,脸红脖子粗。唉!还没进地宫呢,自家人就各怀心思了,真是把我陈家的脸都丢尽了。”陈天顶叹了口气。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刘雨薇不解的问道。
“这你还不懂?”陈天顶冷笑一声,像是看透了事态冷暖:“不管这地宫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既然来了,孙殿英也在旁边,咱们那都是弓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必须要有个人带头进去才行。但话说回来,慈禧地宫里机关遍布,在民间早就传开了,谁敢第一批进去,那不是茅坑里点灯——找屎(死)吗?而且我爹和大叔死得早,三叔和二叔在家族里自成一派,争族长之位,争了好几年。谁愿意傻乎乎的送死,给对方捡个便宜,而且最后很可能宝贝没捞到,赔了自己的命,还让另一派坐享其成。即使是儿子和徒弟跟班,那也不行呀!好歹都是自己的身家底子吧?手心手背,这可都是肉呀!”
“原来你们盗墓贼里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杨开,刘雨薇,华伯涛等人面面相窥,苦笑着摇摇头。
“这你就错了,杨开,只要是混饭吃的行当,哪一行都不干净。即便是家里人,反目成仇,弟杀兄,兄杀弟,子杀父,父杀子的事情比比皆是。”陈天顶说道:“所以我说,鬼神并不可怕,比鬼神最可怕的是人心。”
“当时,为了谁先进去的事儿,闹得不可开交。三叔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敲了半天锤子,哮喘病犯了。二叔更绝,直接两眼一翻,倒了。他儿子还出面解释,说他爹最近身体不好,闹休克。我就纳闷了,听到慈禧墓的消息,这老头子不是比谁都激动吗?两三天就风尘仆仆的赶来了,而且他这几年感冒都没感过,又怎么就休克了……”陈天顶自己都笑出声来。
“两个字:怕死!”杨开说道。
“对,怕死。但不管怎么样,这人还是要派的。最后没办法,只能三叔和二叔那边各出两个人,在前面打头阵。而孙殿英则抬出一箱大洋,鼓舞自己那些匪军,说谁敢跟着去,就匀分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过十分钟,也凑出了十几个悍匪,于是,第一批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其中,有三叔的大徒弟王开化,还有二叔的小儿子陈朗。”
“结果,才走出不到二十多步,墙壁两边就喷出标枪来,十几个带枪的士兵,砍瓜切菜般的倒了一半。幸好,四个家族里派出去的人小心谨慎,巧妙地躲了过去。在休整一下后,余下的人又打着火把,缓缓的朝着地道的更里层走去。慢慢的,火把的光点在视野里越来越小,人也走的越来越远,一个拐弯便消失了。”陈天顶说道。
“我们这些在地宫入口等待的,无不是忐忑不安,原地转着圈儿。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唉!你们要知道,我们这个盗墓行当,为了保险,都是定下联络记号的,在二叔的小儿子临走时,二叔在他的腰上绑了一根红线,红线的一头在二叔的手里,他们每走一段路,二叔都放一段绳子,一旦那边遇到情况,就会通过拉动红绳给这边以提示。比如拉一下,就是安全。拉两下,就是危险。拉三下,就是赶快来救我。”
“按道理说,都走了半个小时了,起码得报个平安吧?但这绳子偏偏就没动静,还是不断的往里面拽,这时候,二叔和三叔对视一眼,就知道情况不对了。还没等他们商议怎么跟着下去,洞口里就传来了阵阵枪声的回音,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音虽然连续不断,但三叔说,其实枪声开几下就断了,剩下的都是回音。二叔一阵心悸,慌忙去拉绳子,到手却是一松,原来,这绳子已经断了……枪声停了,绳子也断了,鬼都明白这第一批人凶多吉少了。二叔和三叔也只能狠狠心,带着我和余下的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杀了进去。孙殿英则带着一百多名士兵,慢吞吞的跟在后面,缩头缩脑。”陈天顶说道。
“陈老板,你这说的,我有点害怕。”刘雨薇表情不自然的说道。
“害怕?”陈天顶像是听了笑话:“真正害怕的还在后头呢!当时,二叔扛着一面藤牌,三叔提着重镐,我带着手枪,余下的族人也都带满了土枪,洛阳铲等家伙事儿。我们一路沿着黑洞走下去,开始还是康庄大道,但没过多久,这心就提到嗓子眼了。在第一个拐弯,我们看到了一具吊死的尸体,面色青白,舌头起码拖到了胸口,三叔当时正好撞在了尸体的脚上,一个劲的骂晦气。洞里黑,看不清个真切,等他抬起煤油灯,睁开那双老眼细瞧时,顿时就愣了,那尸体却是一个刚刚死去的人,摸着皮肤,还暖和着呢。他这一叫,大家的火把就都凑了过来,原来,这块地方挂满了缆绳,只要一脚踏到了活结上,立马就会被竖着吊起来,便是神仙也救不活。出了这件事,大家的心都沉下去,没走几步路,又看到了一个陷坑,陷坑里鲜血淋漓,不用看,又是几个倒霉的匪军遭了殃。接下来,各式各样的陷阱数不胜数,清点人头,基本都死绝了,但奇怪的是,唯独不见了三叔的大徒弟王开化,还有二叔的小儿子陈朗,这两个领头人。”
“没见到尸体,两个老头子自然不肯盖棺定论,纷纷存了一份幻想,那就是自己的儿子和徒弟本领高超,逃过了一劫,说不定此刻已经进了墓室,在成箱的珠宝前流口水呢!因为路上的陷阱都被破了,所以大家走的也挺顺利,终于,我们到达了慈禧地宫的外墓室。之所以叫外墓室,是因为这地方还不算慈禧陵寝的真正组成部分,顶多也就是个陪葬用的小空间。但即便如此,在场诸人也都是兴奋不已,先前的悲伤也冲淡了不少。大家心里都亮堂着,过了这外墓室,离慈禧老娘们的栖身之所,也就不远了,谁也没料到,这次经历的第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便在此时悄无声息的发生了……”陈天顶面现惶恐,五指颤抖的说道。
“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杨开问道。
“别着急。”陈天顶挥了挥手,像是在酝酿着感情,又好像实在尽力压制着内心的风起云涌:“外墓室的小门,是打开的。二叔和三叔见状立马点头,这表明侥幸活下来的人来过这里。就这样,我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进去。进入这外墓室的第一眼,就把我给深深地折服了。奢侈,这太他妈奢侈了。墙壁上雕刻的宫女,太监,侍者,那可都是一整块的和田玉呀!天花板上,也挂着一条条盘旋的金龙,就连我们的脚底板下踩着的,都是整齐镶嵌的汉白玉。我们族人都是盗墓好手,但又有谁见过这般冠冕堂皇的场景?更何况,这还仅仅只是个陪葬的地方呀!如此推算,那慈禧的陵寝,岂不是堆满了成山的珠宝?”
“当时,大家伙儿的眼珠子都绿了。要不是被还算理智的二叔怒喝一声,准要闹的血流成河。外墓室里,躺着一副棺椁,可能是王公大臣。棺椁边,立着一个竖直摆放的衣服架,清一色的八旗甲胄,头盔。外面还罩着一个黄马褂。二叔见到这一幕,顿时生出了好奇心,跑过去仔细端详着这套衣服。但半晌,他鼻子一抽,回过头来问大家,有没有闻到血腥味。我不明白二叔为啥有这一问,也跟着嗅嗅,的确是有。二叔这会不说话了,绕着这套衣服转了两圈,然后伸出手,揭下了这衣服头盔下的面罩,你们猜,这面罩下面是什么吗?”
“是什么?”众人一愣。
“正是那失踪的两个人之一,二叔的小儿子陈朗的脸!”陈天顶的牙齿打着架儿说道。
第一零一章 狼图腾,最后的舞蹈(8)
“什么?”杨开瞪大了眼睛:“面具里藏着一个人的脸,而且还是那个叫陈朗的脸,这怎么可能?”
他的话语中,充满着疑虑和不解。而先前还听得颇为专注的刘雨薇,业已吓得抱成了一团。
“这种事儿,你问我,我问谁?”陈天顶苦笑着摊开手:“至今,我还记得二叔当时的脸色。那种脸色苍白,无力,恐惧,而且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毕竟,死得不是别人,是自己最亲的小儿子呀!二叔一跤跌在了地上,随即又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颤抖着抚摸着那套盔甲,这会儿,大家也瞧出问题来了。那面具下虽是人脸,但盔甲和黄马褂,手一按,却是空的。可见,陈朗绝不是被人杀死后,套上盔甲的,因为盔甲里根本就没有尸体。”
“不对呀,陈老板,你二叔不是看到陈朗的脸了吗?难道是幻觉?”杨开问道。
“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陈天顶瞥了他一眼。
“尸体不见了,而人头则被套上面具,扣在了盔甲上。”华伯涛淡淡的解释道。
“华老,他错了,你也错了。”陈天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哦,难道不是这样?”华伯涛咦了一声。
“二叔那时候也是和你同一种想法,于是,他伸出手,热泪盈眶的摘下了那个沉甸甸的头盔,谁也没料到的是,这头盔刚举到半空,竟从里面飘下了一张小布条。”陈天顶说道。
“小布条?”杨开如坠云里雾里。
“是啊,我们也愣了下,齐刷刷的低下了头,将视线聚焦在了那张小布条上。仔细一看,这小布条油腻腻的,血肉模糊。三叔和二叔交换了一下眼神,旋即夺过旁边人的洛阳铲,想要把这小布条摊平了细看,结果……结果还没摊开一半,三叔就跪在了地上,二叔也嚎啕大哭起来。那哪里是什么小布条呀,分明就是陈朗的脸皮!到底是谁这么心狠手辣,竟把这年轻人杀死了,还撕下了脸皮,覆盖贴在了那顶头盔里。我老陈家虽然都是走南闯北的主儿,但又有谁见过这等稀奇古怪事儿?当下,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人群里炸开了锅。”
“脸皮……”杨开的嘴角抽了下:“会不会是另一个没找到的失踪者干的?二人见财起意,互相争执。结果一方杀了另一方,为了防止怀疑,就……”
“就用另类的杀人手法,把我们的思路往鬼神上扯对吗?”陈天顶皱了皱眉。
“嗯!”杨开点了点头。
看到杨开点头,陈天顶笑道:“所以,二叔立马就跟三叔干上了,说三叔教了个人面兽心的徒弟,把他小儿子害了。而三叔也是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毕竟,自己那徒弟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谁知道中间那半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叔给了三叔一耳光,三叔还了他一腿,还没走到慈禧陵寝,就闹起了内讧,显然是不行的,我只能说着好话,和几位后辈把两个老头子拉开了。但我可以看出,两人最后一点维系的亲情算是彻底断了,这也为后面的惨剧埋下了伏笔。”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杨开问道。
“等等,有些口干舌燥了,我先喝口水。”陈天顶揭开酒葫芦的木塞,仰头咕嘟嘟的喝了几口:“后面呀,我说咱先以大局为重,其他的事等出去再提也不迟。就这样,我们离开了外墓室,前往影宫,临走前,我偷偷瞧见,二叔将那盔甲上的黄马褂解了下来,鬼鬼祟祟的揣进了背包里,不过我没说。”
“影宫的规模,比外墓室要大的多。但气势却又迥然不同,如果说前者是恢弘的大气,那么后者就是娟秀的女人味道。整个墓室四周,都是透明的琉璃盏,绕了一圈。琉璃盏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一种用琉璃打造的灯笼,四方角,每个尖角像屋檐般翘起。奇怪的是,这些琉璃盏里面的灯芯竟然是亮的,而且像萤火虫一般,散发出缕缕诡异的蓝色光圈,要说这玩意有多亮,我跟你们说,当时,照的在场的每一个人脸都蓝了。我问二叔,这地宫封存地下起码二十多年了,就算是用水缸装着灯油,那也早点没了呀?怎么可能现在还是亮的。二叔说皇家的东西,他也说不清,也可能说传说中的南海人鱼熬出来的油,那玩意据说一杯子能点一百年,而且没异味。三叔则说管他什么,先进去看看。结果他刚踏进影宫,几十个琉璃盏同时都灭了!”
说到这,陈天顶喘了几口气:“当时的具体场景,我也描述不出来,反正就是大家伙儿的汗毛孔都炸了,鸡皮疙瘩抖了一地。三叔的一只脚也定在了地上,满头大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中了机关陷阱。再往后,影宫里忽然传出了悠扬的乐曲声。”
“乐曲声,陈老板,你没听错吧?”杨开的声音有些没底气了。
不得不说,陈天顶的代入感很强。现在的杨开,已经把自己搁在了十年前,慈禧地宫的连环画中。
“我要是听错倒也罢了。咱全伙十多个土夫子,眼不瞎耳不聋,难道还都听错了不成?”陈天顶摸了摸鼻子,说道。
“过一会儿,乐曲声小了,变成了一群女子的唱戏声。而原本灭掉的琉璃盏复又亮了起来,伴随着灯光,影宫中央的那块屏风后,竟然蓦的多出了几道纤细的黑影!和皮影戏无甚两样。看那黑影的轮廓,明显就是大清朝时期的宫装格格,几个格格黑影,跟着节拍,做着同一个动作,就像是在跳舞一般。你们能想象出当时我的感觉吗?害怕,除了害怕,就是害怕。一个尘封了二十年的地宫,怎么可能会有活人在里面跳舞?如果不是活人,那是什么,是鬼?”陈天顶厉声说道。
“这……”杨开将目光转向了华伯涛。
华伯涛沉吟片刻,没解释,只是眉头紧锁。
而陈天顶言语里的气氛霎那间就感染了篝火旁的众人,所有人无不原地打了个寒战,毛骨悚然。然后疑神疑鬼的左瞧右看。时不时还回回头,生怕那地宫里的格格,会被陈天顶的回忆带的时空转移,来到十年后的野猪林。
第一零二章 狼图腾,最后的舞蹈(9)
“陈老板,那这之后?”半晌,杨开转过神来,问道。
“要说咱们陈家,还属二叔最为胆大,他见事情不妙,立马招呼了自己两个徒弟,拿着洛阳铲,藤牌,土枪等工具,小心翼翼的从三叔的两边,包抄了过去。”陈天顶说道。
“他们……他们就不害怕?”刘雨薇有些不可置信,换做是她,恐怕当场就晕过去了。
陈天顶瞥了刘雨薇一眼,言语中似乎夹杂着少许无奈:“害怕又能如何?难道十多个大老爷们,就因为几个格格,吓的原路折返吗?再说,孙殿英还在后头呢,没拿到真金白银,宝石玉器,谁舍得赔上这笔买卖?”
“满屋子都是琉璃盏的蓝光,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我甚至能听见二叔不停吞咽唾沫的声音。那女人的唱腔还在继续,屏风后的格格黑影还在翩翩起舞。终于,二叔耐不住了,疯了般的夺过旁边人的土枪,砰砰砰,对着屏风就是三枪!”陈天顶竖起手指,比划道:“影宫虽然大,但在这地下,再大也有个极限呀!当时那枪声的回音,都把我们这些后面的人震的耳根子发麻,过了大概一分钟才恢复了听觉。再看二叔那边,屏风附近的琉璃盏已经毁的差不多了,而屏风也被豁开了几道大口子,爬满了裂缝。二叔上前推了一推,吱呀一声,倒了,摔得满地碎片。这时,三叔也凑了过来,想要看看那格格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发现在屏风背后,一个格格都没有,反而挺着一个低头下跪的死尸。”
说到这,陈天顶站起身来,正对着杨开,跟大家模拟着死尸的位置:“比如说,杨开现在面朝的方向,就是我们那时候的视角。而我现在的方向,就是那具死尸的方位。”
“看到这一幕,三叔和二叔眼睛一动,好像猜到了什么,虽然当时两位老人是侧着身的,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们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两人走到尸体旁边,蹲下身,一个按住尸体,一个提着头发,慢慢的将死者的面孔托了起来。结果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这具尸体,正是最后一个失踪者,三叔的大徒弟王开化。”
“王开化,怎么他也死了,那先前杀死陈朗的凶手,又是谁?难道这墓地里,还有第三个活着的人?”杨开皱了皱眉。
这下子,事情复杂了。
“墓地是孙殿英当着咱们陈家的面炸开的,第一批进去的队伍也是我们一一指派的,第二次进去时,但凡路上的死人,我们都查验过,算上最后两个失踪者,正好一个不差,又哪里还会凭空冒出第三个人来?”陈天顶摇头:“可偏偏,不可能再出现第三个人的墓室里,两个本领高超的盗墓传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死状还是如此的扑朔迷离。我自问有点小聪明,两个墓室我都检查过,几乎没有搏斗过的痕迹,就好像,就好像这两个亲戚,是自愿送上门来,给人家杀死一样。这之中要是没有神神鬼鬼的东西,你说谁信呀!”
“两个老头子也不吵架了。虽然陈朗的死法惨烈了点,尸体蒸发,只留下了一张被撕下来的面皮。但这王开化也好不到哪去呀!跪在地上,浑身皮肤都是蓝色的,就跟那琉璃盏的颜色一模一样。看那张脸更让人做噩梦,耳朵孔,眼睛,鼻子,嘴巴,凡是有洞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道血线。这才叫真真的七窍流血哩!”
“因为这影宫太邪乎,我们都不敢多呆。连这王开化的尸首也没人再去动了,看那皮肤都变色了,谁知道有没有毒。咱们十多号人真是急急如丧家之犬,紧追紧赶的要逃出影宫。影宫尽头是一道椭圆形的大门,刷了红漆,上了锁,那锁似乎怪模怪样,机关重重,要问谁能打开,怕是只有三叔才有这个本事了。毕竟他年轻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开锁,还当过小偷,长大后更是浸淫此道,被道上尊一声‘锁爷’。三叔一看这锁,就知道是孔明锁,所谓孔明锁,就是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发明的,既然是诸葛亮发明的东西,肯定就是个厉害玩意。三叔说,这锁上有大小机关二十多道,只要解错了一个环节,就有可能启动机关,说真的,当时我们都捏了把汗。三叔的手也有点抖,每做出一个动作,我们的心都跟着咯噔一下。直到最后门开了,我们的衣服都湿了,只觉得自己是在鬼门关上溜了一圈,又回到阳界的那种感觉。”陈天顶说道。
“呵呵,陈老板,这种心情我能体会。因为每次执行任务完,我也有同样的身心经历。”杨开笑道。
“影宫的门开了,映入眼帘的就是慈禧老娘们的陵寝。这个陵寝究竟有多华丽,我根本无法找到合适的词汇去描述。你们可以想象下,一个比故宫华丽十倍,百倍的地方,会是怎样地珠光宝气,璀璨照人。陵寝的中间,停着慈禧的棺椁,那外面,包的可都是纯金呀,纯金之间,还镶嵌着许多个大的珍珠。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傻了,就是傻了,彻底的傻了,在来之前,我,二叔,三叔,曾勾勒出无数种慈禧陵寝的模样,但等见到真正的陵寝时,还是淡定不了了。”
“我当时戴着面具,没人看到我的表情,二叔嘴巴张的老大,一言不发。三叔更直接,口水就顺着嘴角往下流。其余人的则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拥而上,拿起小刀,匕首,就去撬棺材外面的珍珠,满室里,都是咯嘣咯嘣的脱落声,大家都是争先恐后,生怕慢了一秒,自己眼里的下一颗珍珠,就被别人抢了先。”
“好事不长。片刻之后,孙殿英就带着大部队赶来了,这家伙是个土匪出身,平生哪见过这么多珠宝,满眼都是贪婪之色,拍着巴掌,直说好,好。命我们当着他的面打开棺材,孙殿英心情舒坦,人大方了许多,还算没忘记自己的承诺。当即表示,棺材打开后,陈家可以从中挑选一件如意的陪葬品。至于开始撬下来的那些珍珠,既然已经拿了,就既往不咎了。他这招拉拢人心果然奏效,二叔和三叔立马笑逐颜开,其余的人也是使出了吃奶得劲,弄开了棺材。”
“棺材里的慈禧太后,身穿华贵富丽的寿衣,头戴凤冠,静静躺着。整个棺内金光闪烁,碎光流溢。慈禧太后如同睡着了一样,从头到脚,一身穿挂都是宝石,量一量大约有五升之多。她的枕头是一只翡翠西瓜。口里含的一颗夜明珠,二叔小心翼翼的掰开嘴,起了下来。端详了许久才发现,这夜明珠分开是两块,合拢是一个圆球,分开透明无光,合拢则透出一道绿色的寒光,夜间在百步之内可照见头发。听说这个宝贝可使尸体不化,难怪慈禧的棺材劈开后,这位老佛爷依旧面庞如生。”
“话说回来,二叔和三叔虽然贪婪,但也知道轻重。给他们十个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说要那夜明珠。孙殿英可是个反复无常的人,从二叔掰开慈禧嘴,绿光射出来的那一刻,孙殿英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个夜明珠。要是二叔真说挑中的就是夜明珠,不用说,孙殿英指定得勃然大怒,出尔反尔,灭了这里所有的陈家人。于是,二叔沉默了一下,挥手唤了三叔过来,也不管墓室里哄抢的匪军,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商量去了。两人时不时发出争吵,像是产生了意见分歧,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听着似乎是二叔用族长之位将三叔给压了下去。许多,二叔春风得意的走向了孙殿英,而三叔则铁青着脸,像是被扎瘪了的气球,铁青着脸,满是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