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儿郎们,跟我来,挡住唐贼,卫我部众!”
一见李温率部杀来,受命阻挡李温所部的乞颜直明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大呼一声,率手下两千精锐骑兵发动了凶悍的反冲锋,一场恶战便在黑石关前的平原上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第四百三十章铁血无情(下)
“冲,冲,快,冲上去,杀光他们,杀,杀啊!”
李温初经阵仗,倒真颇有些血气之勇,大呼小叫地催促着一众军卒奋勇向前狂奔,气势倒是很足,只是这阵型么,可就不敢恭维了的,只因这厮光顾着高呼冲锋,浑然忘却了要整顿队形,好在手下五千骑兵都是精锐之师,尽管没有将令,阵型依旧保持得不错,只是并非冲锋陷阵所应有的突击阵型,而是平推式的方形阵,气势看起来波澜壮阔,至于突击效果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跟我来,突击,突击!”
乞颜直明虽不算甚名将,可好歹在大草原上厮混了多年,也算是见过不少阵仗的人物,战略能力谈不上有多高明,可战术能力却还是有的,这一见李温所部平推而来,立马便看出了这等方形阵的问题之所在,高呼了一声,将手下两千余骑兵集结成紧密阵型,冲着李温便杀了过去,摆明了就是要从李温本人身上撕开唐军的阵势。
“杀!”
“看枪!”
双方之间的距离本就只有里许,这一放马对冲之下,自是瞬息间便迎面撞在了一起,冲在两支骑军最前端的乞颜直明与李温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的怒吼,各自挺起手中的长马槊,拼尽全力地向对方刺出了绝杀的一枪。
“嘭!”
李温虽说是温室里的花朵,可好歹自幼得名师指点,于枪马之道上并不算庸手,这一全力发枪之下,速度倒也颇有客观之处,比起乞颜直明来,要快上了一筹,枪方出,便已如闪电般直奔乞颜直明的胸膛而去,登时便将乞颜直明吓了一大跳,顾不得伤敌,忙不迭地将已刺出的长枪一斜,猛地磕向了李温刺杀过来的枪柄,但听一声闷响之后,双枪已是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
“哎呀!”
乞颜直明这一枪虽是仓促变向,力道并未使足,可其本力便大,远比李温要强上了不止一筹,这一对撞之下,李温登时便吃了个闷亏,但觉一股大力袭来,手腕麻木得几乎握不住枪柄,心立马便慌了,不敢再战,惊呼一声,一踢马腹,斜刺里便逃窜了开去。
“休走!”
乞颜直明先前被李温的枪速吓得出了一头的冷汗,可一个对撞之下,却猛然发现李温不过是银样镴枪头罢了,心中不禁大喜过望,一见李温要逃,又如何肯放,手中长马槊一丢,一个扭胯,生生将奔驰中的战马强行变了向,顺势一抄手,将腰间的横刀抽了出来,纵马便向李温追袭了过去,打算来个擒贼先擒王。
“杀!”
“死罢!”
乞颜直明的算计虽好,可惜却压根儿就实现不了,只因李温不过是名义上的领军大将罢了,就他那点本事,李显又如何可能真将五千大军交给其来统领,真正掌控军伍的其实另有其人,就在乞颜直明转向要去追杀李温之际,两名骑将突然一左一右地从方阵中加速杀了出来,左边秦飞龙,右边李万胜,二者皆是刚从英王府卫队选调出来的阵仗好手,这一双枪齐发之下,只一瞬便将措不及防的乞颜直明生生挑下了马去,双方数千人对冲之下,无数的马蹄硬生生将乞颜直明踩成了肉泥,没了指挥的回鹘军左翼瞬间便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中,加之兵力又不及唐军的一半,就仅仅一个冲锋而已,便已被唐军杀得丢盔卸甲。
“逆贼,哪里走!”
林成斌率部击穿了回鹘军右翼之后,见乞颜直彦正在不远处拼力地收拢残部,自是不肯让其逍遥了去,大吼了一声,率部在平原上绕了个急弯,气势如虹般地向乞颜直彦袭杀了过去。
“撤,快撤!”
乞颜直彦于乱军丛中见己方左翼已败,哪敢再跟林成斌硬扛到底,这一瞅见林成斌挥军杀来,再也顾不得去掩护族中老幼了,一勒马首,高呼一声,率领着残部便向关前奔了回去,试图呼唤关前各部救援己方之败局。
“出击,出击!”
没等乞颜直彦率残部奔回关前诸部族的集结地,却见原本列阵于关前的宁古思都已是大吼了一声,率领着手下部族兵发起了狂野的冲锋,呼啸着向败退而来的回鹘军发动了狂袭。
乱了,全乱了,回鹘军万万没想到各部族会让开正面,被宁古思都这么一冲之下,全军彻底陷入了崩溃之中,竟被战力不算太高的宁古思都所部杀得个七零八落,与此同时,自感丢了颜面的李温羞恼之余,恶狠狠地下令全军向惊慌失措的回鹘老幼发动了屠杀一般的冲击,兵锋过处,人畜俱丧,可怜回鹘部众尽是些老幼之辈,又哪能经得起这般蹂躏,除了跪地求饶之外,再无丝毫的反抗余地,反倒是最先击溃了回鹘主力的林成斌所部在战场外头停了下来,并未参与到这场血腥的大屠杀中去,只是分为数十小队,将四散逃出来的乱兵驱赶回屠戮场中。
“呜呜,呜呜呜……”
血腥的大屠杀进行了足足有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整个关前平原上尸首横陈,人畜伏尸遍野,血流漂杵,其状可谓是惨不忍睹,生生令旁观的诸部族头人们尽皆战栗不已,好在一阵收兵的号角声及时地响了起来,这才让回鹘残部逃过了这场杀劫,饶是如此,原本二万七千余众的回鹘部落就仅仅只剩下了不足两万之数,八千人的死亡之血令人怵目惊心不已。
“放开老子,放开,宁古思都,你个狗东西,放开老子……”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已,原本威风不可一世的回鹘部落全军覆没,便是乞颜直彦这个头人也没能逃出生天,竟被宁古思都手下那帮子杂兵给生擒了,被生生当猪仔一般地捆了起来,四肢和在一起,串在了长枪柄上,这令素来瞧不起宁古思都的乞颜直彦情何以堪,羞恼之下,不单不求饶,反倒是不听地破口大骂着。
“抬上来!”
宁古思都才懒得去听乞颜直彦的胡骂,大摇大摆地策马到了一众惊恐交加的部落头人面前,狞笑着扫了众人一眼,一挥手,甚是得意地吩咐了一声,自有数名杂兵将乞颜直彦抬死猪般地提溜到了近前,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尔等都看好了,这就是叛唐之人的下场,殿下有令:叛乱者,杀无赦!来人,开刀问斩!”
眼瞅着众人都不敢跟自个儿对眼,宁古思都心里头自是得意得无以复加,摆足了架势,一指躺在地上胡乱挣扎的乞颜直彦,得意洋洋地高呼道。
“诺!”
宁古思都这么一下令,自有数名杂兵冲上前去,将乞颜直彦从枪柄上解了下来,七手八脚地摁倒在地,便要当场开斩。
“饶命,饶命啊,慕容老哥,拓跋老弟,救命啊,救命啊……”
一见宁古思都要将自个儿毙杀当场,原本正骂得起劲的乞颜直彦登时便软蛋了,顾不得甚颜面不颜面的,焦急万分地便告起了饶。
“宁古老弟,且慢动手。”
一众头人们虽尽皆有着兔死狐悲的心思,可已被唐军先前的血腥杀戮所震慑,全都低垂着脑袋,谁也不敢在这等时分站出来为乞颜直彦求情,眼瞅着侩子手已举起了屠刀,生性刚直的拓跋山雄终于是看不下去了,这便从旁站了出来,高呼了一声。
“嗯?”一见是拓跋山雄站将出来,宁古思都倒是不敢怠慢了去,这便一扬手,冷哼了一声,暂时止住了侩子手的行刑,阴笑了一声道:“拓跋老哥可是有甚要说的么,须知殿下有令,敢附逆者,一律杀无赦!”
“宁古老弟,大家伙都是草原汉子,何必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一听宁古思都将李显抬了出来,拓跋山雄的气势不由地便是一窒,可却又不想就此服了软,这便强撑着说了一句道。
“是啊,宁古老弟,乞颜老弟虽是有大错,可看在都是草原汉子的份上,就饶其一命也罢。”
有了拓跋山雄带头,慕容文博自也就壮着胆子从旁插了一句。
“是啊,宁古老哥,您如今可是殿下面前的红人,就帮着乞颜老哥缓缓颊,说上个情罢。”
“宁古老弟,乞颜老弟虽有错处,可也已是受了惩处,也算是受了教训,便饶其一回罢。”
“山不转水转,谁没个落难之时,宁古老哥就大人大量,饶了乞颜老哥一命好了,来日也好相见不是?”
……
有了两大部落头人的出头,其余部落头人自是不甘落后,纷纷出言为乞颜直彦求起了情来,一个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倒也说得天花乱坠不已,唯独只有拓跋山野保持着缄默,只是面带愁容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呵呵,诸位所言皆是有理,嗯,是有理,可惜啊,某家有将令在身,做不得主哦,开斩!”
宁古思都显然很是享受众人的讨饶,直笑得一双小眼睛都快看不到缝了,不过么,他可是没胆子违背李显的将令的,待得一众人等声音稍弱,宁古思都便即狞笑了起来,装出一副遗憾状地耸了下肩头,毫不客气地一挥手,悍然下达了斩杀令。
“啊……”
宁古思都话音一落,早已待命多时的侩子手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横刀一挥,乞颜直彦那颗斗大的头颅便已滚落在地,一腔热血从断头处狂喷了出来,将绿油油的草地渲染成了斑斑点点的猩红,此情此景一出,登时便令一众大小头人们尽皆陷入了石化状态……
第四百三十一章尽皆归降
“殿下有令在先,给尔等半日时间自决,末时末牌前若是没有答复,尔等就不必答复了,想与乞颜部落同命运者,大可自便!儿郎们,撤!”
宁古思都没理会一众头人们的呆滞神情,大手一挥,咋咋呼呼将李显的命令转述了一番,满脸子的得色,将其狗腿子的本色演绎得淋漓尽致不已。
“宁古思都,你个狗东西,老子……”
拓跋山雄生性强硬,虽慑于唐军的强大,可却实在是忍不下宁古思都的猖獗,加之先前出面求情被拒,面子上早已是有些子挂不住了,再一听宁古思都说出如此这般的威胁话语,登时便炸了,面红耳赤地骂了一声,伸手便要去拔腰间的刀子。
“大哥!”
拓跋山野虽始终默默无语,但却并未走神,这一见自家兄长要冲动,立马手疾眼快地按住了拓跋山雄抽刀的手,坚决而又缓慢地摇了摇头,示意其兄不可鲁莽行事。
“嗯?哼!”
拓跋山雄虽正在气头上,可一见拓跋山野出面阻拦,却也没敢强行坚持,这便冷哼了一声,恨恨地跺了下脚,强行压住了心头的动手之冲动。
“唉,这是啥世道啊,我等不过只求一安稳都不可得,莫非天欲亡我各族么?”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这都造的是啥孽啊,唉。”
“我等生而自由,而今竟要为人之奴了,苍天可有眼么?”
……
望着一队队垂头丧气的乞颜部落俘虏被宁古思都所部押解进了黑石关,一众大小头人们心全都拔凉拔凉地,一个个尽皆苦着脸哀叹了起来。
“山野老弟,我等中唯有老弟见过那英王殿下,详情想来也只有老弟最是清楚,此事莫非真无通融之处了么?”
慕容文博并没有跟着一众头人们一道感慨万千,而是缓步凑到了拓跋三兄弟身旁,出言试探了一句道。
“大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而今我等身处屠刀之下,若不早做选择,莫说富贵,便是性命怕也难保,汉人有句古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我等兄弟三人之能,未必便不能在军中建一番功业,还请大哥早做决断。”拓跋山野没理会慕容文博的试探,而是目光迥然地看着其兄长,语气诚恳地劝说道。
“山野老弟,我等此处尚能凑出七万大军,未必便不能一战,若是山野老弟肯出面主持,老哥哥愿鼎力相助。”
眼瞅着拓跋山野不回应自个儿的试探,慕容文博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索性进一步挑唆道。
“慕容老哥,非是小弟灭自家威风,凭英王殿下之手段,有五千兵力便可全歼我等,小弟曾就此与英王殿下论过兵,唉,一败涂地啊,今,四周唐军远不止明面上这两万余众,小弟实不敢行以卵击石之事,慕容老哥若是不信,大可自去尝试好了,请恕小弟不敢奉陪。”
拓跋山野可不是愣头青,哪会被慕容文博所忽悠了去,这便一摊手,干脆无比地将事情挑开了来说。
“二弟,此言当真?”
拓跋山野先前只说自己不是英王的对手,却没细说其中之根由,此际将实情一道出,原本正气咻咻的拓跋山雄登时便愣住了,狐疑万分地追问了一句道。
“大哥,小弟素无虚言,英王殿下之能实是远高出小弟不止一筹,与之对敌,小弟实无半分之信心。”
拓跋山野很有自知之名,虽与李显仅仅只是略微较量了几下,便已深知自己与李显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一些,压根儿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值此事关全族生死存亡之时,他自是不敢有所隐瞒,这便苦笑着回答道。
“唉,罢了,罢了,一切由二弟做主好了。”
兄弟三人自幼相依为命,拓跋山雄自是很清楚其二弟之大才,这一听其自言远不及李显,心立马便沉到了谷底,再无一丝的顽抗之心,苦恼万分地叹了口气,也懒得再多费唇舌,索性将决定权交到了拓跋山野的手中。
“大哥,此事于我黑党项而言,虽是一大劫,却也未必不是新生之开始,若能彻底融入大唐,我拓跋一家因缘际会之下,未见得便不能直上青云,一切终归须得靠本事说话。”
黑党项一族能发展到如今之规模,其中所花费的心血与代价自是惊人得很,身为黑党项的实际领军人物,拓跋山野自也同样舍不得将全族交了出去,然则他更不想坐看全族尽灭之下场,这便强笑着出言安慰了其兄一句道。
“嗯,二弟看着办好了。”
拓跋山雄心灰意冷之下,实在是不愿再多言,闷闷地应了一声之后,也没管一众大小头人们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回到了族人中间,盘腿端坐了下来,艰难无比地闭上了眼,对身周的一切来了个不闻不问。
“诸位老哥,小弟之意已决,这便去关上见英王,诸位愿同往便一道走,若不愿,也请自便好了。”
拓跋山野眼带哀伤地看了看其兄落拓的身影,而后强自扭回了头来,对着面面相觑的一众头人们做了个团团揖,丢下了句交待之后,便即自顾自地策马向宁古思都所部行了过去。
“慕容老哥,这该如何是好?您老便领个头罢。”
“是啊,山野老弟此举实在是太孟浪了些,我等若是就这么降了,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岂不得葬送在我等手中?”
“他拓跋家不过是暴发户罢了,家败了便败了,自不会心疼,我等却是祖辈的传承,又怎能平白拱手让了人去,慕容老哥,您老便放个话好了,是战是走,我等绝不皱一下眉头!”
……
一众大小头人们这一见拓跋山野说降便降,心中的震撼自是可想而知的了,只是大家伙还都心存侥幸,并不想跟着拓跋山野一道行事,这便将慕容文博围在了中央,七嘴八舌地嚷嚷了起来。
走?走得了才是怪事了,没见回鹘部落想走却落得个全军覆没之下场么?至于战,那就更别提了,连拓跋山野这个“河西之鹰”都没勇气去战,慕容文博自是更不会做此想法,这一见一众头人们要捧杀自己,慕容文博可就不干了,眼珠子转了转,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道:“诸位好意老朽实在是担当不起,老朽老了,只想过过太平生活,尔等要战要走,自己去定好了,就恕老朽不奉陪了。”话音一落,也不给一众头人们出言劝进的机会,一纵马便向着拓跋山野追了过去,显然是不打算将首先归顺英王的大功平白让给拓跋山野。
“啊,这……”
“唉,该死的!”
“罢了,罢了!”
……
河西北部草原三大部落到了如今已是一灭二归降,剩下的一众小部落头人们纵使再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犹豫,只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便即乱纷纷地全都纵马跟上了拓跋山野与慕容文博的脚步……
呼,总算是搞定了!先前那一战李显虽是放手交由高偘去具体指挥,可他本人却并未就此松懈了去,始终在城头上关注着战局的变化,哪怕是到了乞颜部落被全灭之时,李显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可待得见到一众大小头人们蜂拥着向关城而来之际,李显却是极之明显地长出了口大气——别看李显在拓跋山野面前强硬无比,血洗乞颜部落时更是眼都不带眨上一下,可要说将十几万游牧部落尽皆斩尽杀绝,李显还真未必敢下那个决心,要知道这可是十几万人命,不是说着好玩的,万一被人狠参上一把,纵使李显有充足的准备,并不担心会在朝堂上出多大的岔子,可千古骂名只怕是逃不掉了的,而今势态总算是没向最坏的方向发展,李显自是有理由暗自庆幸上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