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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薛仁贵没再多废话,只是颇具深意地看了李显一眼,一摆手,示意李显自便。

    嗯?孙全福那个混球竟然溜了,好麻利的手脚!李显并没急着走人,而是扫了一眼周边的情形,这才发现孙全福不知何时已逃了,却也懒得理会,略一沉吟之后,对着薛仁贵一拱手道:“薛大将军,先前有四名宦官出手袭击本王,如今皆躺在殿中,还请薛大将军将那四名贼子拿下,孤以为其中必有蹊跷,另,孤之二位妃子尚在殿中,有劳薛大将军派人宿卫此殿,孤感激不尽。”

    “是,末将遵命!”

    薛仁贵一听有人袭击李显,登时便吓了一大跳,也没再多追问详情,赶忙应答了一声,指挥着一众手下进殿拿人不迭。

    老贼婆,既然要动手,那咱们就来见个真章也罢,走着瞧好了!李显没去管薛仁贵如何排兵布阵,略一整身上的衣裳,大步向乾元殿方向行了去,面色虽平静如常,可心里头对武后的恨意却已是浓烈到了极点。

    “……我的儿啊,怎么就这么苦命地去了啊,弘儿啊,朕的弘儿啊……”

    李显方才行到了乾元殿前,尚未入殿,便已听到了内里传来的哭声,很显然,高宗对李弘的死已是伤心到了极点,李显闻声不由地也是一阵心酸,可也不敢多有耽搁,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便向警戒在殿前的一众羽林军官兵们行了过去,递上了腰牌,自有一名将领行上前来,恭敬地接过了李显的腰牌,急匆匆地向殿里行了去,不数息,便又转了回来,传达了高宗的口谕,让李显即刻觐见。

    “……儿啊,我的弘儿啊,朕这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啊,弘儿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朕便这么走了啊,弘儿啊……”

    李显方一行进大殿,入眼便见高宗正端坐在龙床上嚎啕大哭着,而武后则一脸伤心状地陪在一旁默默地流着泪,夫妻俩似乎全都沉浸在了无尽的悲痛之中,以致竟都没瞅见李显的到来。

    “儿臣叩见父皇,叩见母后。”

    李显不敢多看,疾步抢到了前墀下,语带颤音地高声见了礼。

    “啊,是显儿来了,唉,你可知弘儿已是去了啊,唉,朕这心都乱了啊,呜呜,朕的弘儿啊……”

    高宗泪眼朦胧地抬起了头,见是李显到了,哭声微微一顿,可说了几句之后,又情不自禁地再次大哭了起来,显然李弘的死已是彻底伤透了他的心。

    “父皇,太子哥哥是怎么去的?昨日晚宴时,太子哥哥不还是好端端的么,怎可能说去便去了,孩儿不信,这其中必然有不对处!”

    经过了先前那般险些被软禁的危险,李显可就不打算装糊涂了,磕了个头之后,也不起身,跪直了身子,语气激昂地禀报道。

    “嗯?显儿何出此言?”

    一听李显这话说得如此肯定,高宗登时便不哭了,睁着朦胧的双眼,狐疑地出言追问道。

    “回父皇的话,儿臣险些就不能来见父皇了,先前孙全福假传父皇旨意,率兵包围了武运殿,欲置儿臣于死地,幸得薛大将军及时赶到,儿臣这才侥幸得脱大难,虽走了孙全福此贼,可儿臣却拿下了四名活口,现已被薛大将军控制在手,由己观人,儿臣以为太子哥哥之死定是有贼子暗中作祟所致,恳请父皇即刻下诏明察,莫要让贼徒逍遥法外!”李显是彻底豁出去了,慷慨激昂地回答道。

    “什么?竟有此事?来人,快来人!”

    高宗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登时便怒了,跳将起来,猛拍着龙案,情绪激动万分地嘶吼了起来,状若发怒的雄狮一般,只可惜其单薄的身子显然承受不了这等激情,这才嚷嚷没几声,一口气接不上来,已是头晕目眩地便软倒在了龙床上……

    第二百九十一章宫廷剧变(下)

    该死,没戏了!李显一见到高宗软塌塌地倒下,心不由地便是一沉,只因他很清楚扳倒武后的最佳机会已随着高宗的倒下而就此丧失殆尽了,道理很简单,不用多,只要高宗昏迷上一阵子,那便已足够武后抹去一切有价值的线索了,下回还想遇到这等良机那就真不知要等到何时了的,然则失望归失望,李显的反应却是半点都不慢,紧赶着便站起了身来,惊呼了一嗓子:“父皇!”

    “来人,快传太医!”

    武后的反应显然不比李显慢多少,先前还在那儿不动声色地抹着眼泪,这一见高宗倒下,立马伸手搀扶住高宗软塌塌的身子,一派焦急万分地叫了起来。

    “诺!”

    先前听到高宗的呼喝而冲进大殿的一众羽林军官兵们这一见高宗倒下,全都乱了手脚,自是顾不得追问高宗先前传唤的用意何在,紧赶着应了诺,自有人将殿外候着的一众太医们全都招进了殿来,围着高宗好一通子忙碌,可因着不敢轻易动手之故,高宗始终就不曾转醒过来。

    “禀娘娘,陛下这是哀痛过度,以致昏厥不醒,须得好生将养,万不可再受刺激了,微臣等已商议了几副药方,先给陛下调养一下,其余诸事且容微臣们再做计议。”

    一众太医们围着高宗望闻问切了好一阵子,又低声地商议了一番之后,由着一名年岁最长的太医出头禀报了一句道。

    “有劳诸位费心了,来人,即刻送陛下回后殿安歇。”

    一听高宗无大碍,武后似乎大大地松了口气,对着那名老太医谢了一声,旋即便冲着惶恐不安地站在一旁的一众宦官们断喝了一嗓子。

    “奴婢等谨遵娘娘令谕。”

    在大殿里候着的宦官们大多是武后的心腹,自然是不会反对武后的令谕,至于少数几个高宗提拔起来的新人么,纵使想反对,也没那个胆,也就只能是各自躬身应诺不迭,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抬起龙床上的高宗,便往后殿转了去。

    “尔等全都退下!”

    高宗一离去,武后的脸立马便板了起来,冰冷无比地一挥手,将殿中诸般人等全都赶出了殿去,现场只剩下李显一人在。

    “显儿先前言及孙全福假传圣旨可是确有其事么?”

    众人离去之后,武后并没有立刻发话,而是端坐在了龙床上,冷漠无比地看了李显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淡然地开口问了一句道。

    “回母后的话,儿臣不敢虚言哄骗母后,此事所见者众,左羽林军大将军薛仁贵以及郎将薛涛所部数百人众皆亲眼目睹。”

    李显丝毫不惧武后的冷漠眼神,一丝不苟地行了个礼,一派义愤填膺状地回答道。

    “嗯,此事娘知道了,断不会让显儿平白受了委屈去的,而今太子刚去,你父皇又……,唉,娘心里乱得紧,也罢,娘这就下诏彻查,显儿且先回殿去等着好了。”武后伸出右手,轻轻地一抚额头,作出一脸难受的样子,长叹了口气,随口说了一句便要将李显就此打发了出去。

    好了?好个屁了!李显哪会相信武后的许诺,更不想在宫中这么个险地多呆,要知道这地儿可是武后经营了多年的地盘,满宫上下天晓得有多少人是武后的人手,万一接下来要是再来上个意外,就算李显本人不怕,那也得为自己那两位娇妻考虑一下才是,只是要想脱身显然没那么容易,瞧武后那架势,浑然没有就此放李显出宫的意思。

    “母后,儿臣身为皇子,自该为母后分忧,今太子哥哥去得不明不白,儿臣请命彻查此事,恳请母后恩准。”

    李显深知要想顺利脱身的唯一机会便是以攻为守,赌的便是武后不敢同意自己的要求,毕竟李显这数年来可说是屡破要案,说是当朝的断案高手也绝不为国,纵使武后将事情的手尾抹得再干净,也未见得李显便不能查出个端倪来,这个险想来武后未必敢冒。

    “显儿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然,此事却势不能由显儿来办,瓜田李下的事儿总须得防的,不必多言了,显儿还是回殿去候着罢,娘心里疼,就不多留显儿了。”

    武后一口便拒绝了李显的要求,蛮横无比地硬是要留李显在宫中,很显然,武后那头必然还有着别样的安排在。

    “母后教训得是,太子哥哥刚去,朝局恐将有变,孩儿若再逗留宫中,瓜田李下之嫌确是难免,为免天下人误会,恳请母后恩准儿臣这便出宫回府。”

    李显本就是辩才无双之辈,一抓住武后话里的一个破绽,立马便毫不客气地便以其人之矛攻其人之盾。

    “也罢,娘准了,尔道乏罢。”

    武后被李显这么一顶,登时便有些子下不来台,眼神冷厉地扫了李显一眼,见李显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脸色不免有些子难看了起来,可也拿软硬不吃的李显没办法,无奈之下,也只能是不耐地挥了下手,下了逐客令。

    “母后请节哀,儿臣告退。”

    李显是一刻都不想多留,恭敬万分地行了个礼之后,便即毅然决然地退出了乾元殿,丝毫不在意背后传来的怨毒之眼神。

    “末将参见殿下!”

    李显行到武运殿时,日头虽尚未升起,可天光已是大亮,眼尖的薛涛第一眼便瞧见了缓步行来的李显,立马大步迎上了前去,小心翼翼地行礼问了安。

    “薛将军辛苦了。”

    李显对薛涛这等边军出身的将领颇具好感,并不因其先前率部阻拦自己而记恨在心,此际见薛涛满脸诚惶诚恐地跑上来见礼,李显自不会为难于其,这便虚抬了下手,和蔼地回了一句道。

    “禀殿下,先前高和胜、高公公来了,说是皇后娘娘有口谕,要将那四名冒犯了殿下的公公带去发落,末将不敢阻拦,还请殿下海涵则个。”

    薛涛显然是心中有愧,李显越是温和,他便越是惶恐不安,憋红了脸,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李显的眼,口中结结巴巴地禀报道。

    死老贼婆子,手脚还是真快!李显自知已无法利用太子之死来扳倒武后,对那四名打手级别的宦官之死活自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的,即便如此,这一听武后如此快便将尾巴抹了去,李显还是忍不住有些子火大,可也不好朝薛涛这么个局外人发作,只能是不咸不淡地回答道:“孤知晓了,薛将军只管去忙罢。”

    “诺。”

    先前高和胜来带人之际,薛涛不是没犹豫过,可却没胆子违了武后的口谕,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高和胜将四名嫌犯通通带了去,心里头始终在担心李显回来后会没法交差,这一见李显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登时便大松了口气,不敢再多啰嗦,紧赶着应了一声,恭敬万分地退到了路旁。

    “殿下,您回来了。”

    武运殿的后殿处,高邈正急得团团乱转,这一见李显从甬道里行了出来,立马便大松了口气,紧赶着跑上前来,关切地招呼了一声道。

    “嗯,安排下去,孤这就出宫。”

    李显对高邈的忠心与办事能力都甚是放心,也不解释,只是面色平静地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

    先前李显与孙全福冲突的经过高邈虽不曾亲眼目睹,可结果却是都看在眼里的,自是知晓宫中如今已是险地,这一得知能离开,自是安心了不少,也不问缘由,应答了一声之后,紧赶着便去喝令一众随侍的丫鬟们忙着收拾行装不提。

    “殿下。”

    “殿下。”

    寝室中,赵琼与明月公主都早已穿戴整齐,正坐在塌边低声地交谈着,突见李显从屏风处转了出来,忙都起了身,各自款款地福了福。

    “嗯,都起来罢,走,回府去。”

    李显一来是不想让二女担心,二来么,也没打算让二女参与到宫廷争夺的残酷游戏中去,自是不会跟二女多做解释,只是摆了摆手,言简意赅地吩咐了一声。

    “殿下,究竟出了何事?妾身听说太子似乎薨了,可是真的么?”

    明月公主出身王族,自是知晓天家的规矩大,轻易不敢开口探问,可赵琼却没这个顾忌,心直口快地便问了起来。

    “嗯,回府罢。”

    两世夫妻了,李显自是知晓赵琼那心直口快的性子,自不会计较其的莽撞,可也绝不愿多说此事,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一压手,示意赵琼不要再多问,二女见状,自不敢再多言,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默不作声地便忙着收拾了起来……

    “混帐,谁在那胡闹!”

    李贤素来不喜欢早起,加之昨日酒宴上又喝得多了些,尽管天都已是大亮了,李贤依旧拥着名侍妾酣睡着,朦朦胧胧间听得房门剧响不停,登时便火了,一掀身上的薄被,猛然端坐了起来,扯着嗓子便骂了一声,然则房外的人不单没停下敲门的动作,反倒敲得更起劲了几分,登时便将李贤给彻底惹火了,光着脚便跳下了地,几个大步冲到了门边,用力拽开了门,打算给那不长眼的东西来上一个狠的。

    “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太子薨了,薨了啊……”

    在房外敲门的人正是张彻,这一见李贤打开了门,张彻顾不得去理会李贤的怒气,紧赶着便嚷嚷了起来。

    “什么?”

    一听太子死了,李贤登时便傻了眼,旋即,一阵惊诧夹杂着狂喜不可遏止地从心底里涌了起来,双眼里瞬间便放出了期颐的光芒……

    第二百九十二章兄弟之约(上)

    “此话当真?”

    李贤一门心思便是想着要入主东宫,这一听太子居然就这么死了,自是立马便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只是并不敢相信此事竟然就这么发生了,哪怕李显早就曾数次提醒过武后那头不会放过太子,可李贤却是始终将信将疑,并没有真的听到心里去,这会儿一听张彻说得如此急迫,似乎不像有假,自是欣喜若狂,可到了底儿,还是勉强镇定了下来,这便紧赶着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殿下,是真的,皇城已彻底戒严了,是当值的齐三麟拼死送出来的情报,断不会有假!”

    事关重大,张彻自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紧赶着应答道。

    “呼……”

    齐三麟乃是李贤亲自安插在羽林军中的一名郎将,消息既然来源于其,自然便不可能有假,李贤心情一振之下,不由地便仰天长出了口大气,旋即,突然想到刚大婚的李显如今尚在宫中,心情不由地便又是一紧,当然了,他紧张的不是李显的安危,而是怕着李显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念及此,李贤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顾不得许多,紧赶着吼了一嗓子道:“快,备车,孤这就进宫去,快去!”

    “诺!”

    一见李贤如此紧张,张彻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冲着便向前院奔了去,霎那间,整个潞王府就此忙活了起来,然则,还没等王府众人忙出个所以然来,高邈便已带着李显的口讯赶到了路王府。

    “高公公,宫中情况如何?太子可是真的薨了?陛下与娘娘处可有甚消息么?”

    李贤参加了李显的婚礼,自是知晓高邈昨夜是在武运殿候着,这一听其到了,立马便将其招进了后院,没等高邈喘上一口大气,便急吼吼地将一连串的问题抛了过去,独独没问李显如今何在,其猴急东宫之位的吃相着实难看得紧了些。

    “回殿下话,太子确是薨了,我家殿下请您这就过府一叙。”

    高邈从来就不喜欢李贤其人,此时一见其问来问去,独独没问自家主子的安危,自是更加不喜了几分,可也不敢有甚不妥的表示,只是言语间便简略了许多,丝毫不肯多吐露些实情。

    “哦?七弟何时出的宫?这就到府上了?”

    李贤原本担心李显在宫中抢了先手,这一听李显居然在这等紧要关头回了王府,不由地便是一愣,狐疑地出言追问道。

    “我家殿下方才出的宫,按脚程算,此时恐刚到家,奴婢乃是半道受命前来请殿下的,还请殿下移步。”

    事关太子之争,高邈本心自是想着自家主子能坐上大位,对李显派自己前来请李贤的举动,其实是极为抵触的,这一见李贤在那儿问个不休,心中立马便是大为的不爽,语带一丝不耐地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唔,那好,有劳高公公去回个话,就说孤一会便到。”

    李贤这会儿满心眼里只有太子之位,自是没注意到高邈眼里隐藏着的不屑之色,低着头在厅堂上来回踱了几步,一挥手,客气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