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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书白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周府”二字,抬手轻扣了几下门。

    他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可一双眼睛里却带着隐约的光亮,在白皙的脸上格外生动。

    “我说了,卷耳不在家,你们这群给她求亲的人能不能别来了,怎———”大门打开,蝶夕不耐烦的声音在看到来人时一停。

    男人眼尾狭长,淡色瞳孔里带着还未褪去的情绪,整个人用精致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咳……这位……公子,你找谁?”蝶夕回神。

    书白的伤其实才刚刚养好,只是他急着来江南,便不管不顾的过来了。

    蝶夕平日里只照顾卷耳起居,并不能分出妖和人的区别,是以看到书白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你也是来向卷耳提亲的?”

    书白声音辨不出情绪,“怎么?很多人来向她提亲吗?”

    五年不见,这小捉妖师还有这能耐了?

    蝶夕站在门里,并没有让书白进来的意思,如今听到他质疑自己的话,更是不满。

    他虽长的好看,可在蝶夕眼里,可比卷耳差远了。

    她气不过,就和书白隔着一道门,絮絮叨叨的跟他讲了半天卷耳有多么受欢迎。

    “要是想求娶卷耳,必须要斩了混沌海里蛟龙的龙角做聘礼才行。”

    书白眸光随着她的话越来越凉,“所以,让她出来见我。”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蝶夕道:“卷耳她不在府里。”

    “去哪了?”书白定定的看着蝶夕,眸光沉沉。

    看吧,说是不是来求亲,却偏偏对卷耳的行踪这么上心,蝶夕颇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她去不哀山了,你去那边寻她吧。”

    书白:“……”

    翻涌如海潮的情绪就这样平息,此时的他不止眼里带笑,就连唇角也微微勾起。

    蝶夕觉得这人好生奇怪,一会生气一会笑的,她扬了扬手打发他走,“走吧走吧,卷耳不在,你便不用进来了。”

    书白看了眼面前没什么智商的蝴蝶精,转身就走。

    嗯,既然是去找自己的,书白决定原谅她让自己白跑这一回了。

    *

    卷耳把不哀山逛了个遍,也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不会死了吧。”卷耳撑着下巴,蹲在一条河边轻声嘟囔。

    雪更加大了,卷耳系在头上的发带松松挂着,一阵风吹过,浅碧色发带飘然落水。长发散开,卷耳微愣。

    水流有些急,等卷耳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发带早就被水流冲出老远,卷耳撇嘴,“你家的河还真是跟你一样讨厌。”

    卷耳把头发拨到耳后,没什么形象的坐在地上,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地面上竟铺了一层细白的骨头。往远一看,少说也铺了百米。

    再仔细一看,那些骨头细白带着弧度,像是肋骨。

    死人堆也不是没见过,一地的骨头倒是吓不到卷耳,她甚至蹲下身来,认真的挑了一根漂亮的骨头。

    月光盈盈下,河水清澈见底,卷耳用那根捡来的细长肋骨把头发挽起来,一边轻声道:“这位朋友,多谢你啦。”

    自己随便用了别人的骨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跑了一天也没找到书白,卷耳怀疑他的伤应该没养好,指不定躲在哪个地方昏着呢,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打算打道回府。

    大不了明年再来一次。

    卷耳像来时一样原路下山,一路上倒是没再碰到那两个小狐妖。

    主山路不长,卷耳步子轻快,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了巍峨山门。

    这一边,书白刚到不哀山,刚才被卷耳打蒙、刚幽幽转醒的守山人见到书白刚想叫人,就被书白一个掌风又吹晕了过去。

    书白一身的伤养了五年,近日不过刚醒,长老并不赞同他出山寻人,所以这次书白是瞒着他们出来的,自然不能让守山人见到自己。

    风雪迷人眼,书白刚往上走了两阶,便看到前方浅绿色的身影。

    他脚步一僵,整个人定在了原地。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而卷耳抬眸,同时也看到了书白。

    肋骨带着弧度,挽起头发来有些松,卷耳抬头时有几缕发丝落下来垂在肩头。上面沾了一层薄薄的雪花,随着她的动作,又飘起飘落,最后在她交领处化掉。

    江南一行,书白听了太多关于卷耳的故事。

    一家有女百家求,书白曾觉得那不过是人与妖对她的谬赞,可如今她顾盼回眸,身后山河为她做衬,岁月悠长飘渺在她眼中,微微一笑里,是真正的人间绝色。

    她长大了许多。

    舌尖轻轻抵住牙根,书白压下那股情绪,不怎么正经地挑眉道:“倒是不知,什么时候捉妖师也能在我不哀山随意出没了?”

    卷耳看到山门口的身影,他穿了一身的黑色,像是嵌在冰雪里浓墨的一笔,而他眸中暗色涌动,极致的黑与白之间,带着壮阔之极的美感。

    卷耳有些说不出话,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一改刚才慢悠悠的步伐,几乎是几步跑下来扑在他怀里。

    他身上依旧冰凉,卷耳紧紧抱着他的腰,半点不松,语气惊喜,“你的伤好了?”

    书白抬手环住她的肩头,声音调笑带着点无奈,“本来是好了,不过被你这么一撞,我觉得我还需要再养几个月。”

    卷耳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她等了一会才退开身子,眼睛晶亮亮的看着他。

    那双剪水瞳中太过纯净,里面的喜悦和种种复杂的情感一览无余,让书白难以抑制的腾起一股悸动。

    书白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她如画眉眼,怡然绰姿,最后目光落在卷耳有些松了的发髻上,缓缓眯了眯眼。

    “你头上的这骨头,哪来的?”

    他语气有些危险,卷耳有些莫名。

    第7章 白骨精(7)

    卷耳摸了摸头上被她当作簪子的骨头,“你说这个?我河边随便捡的,看着倒像是条肋骨。”

    书白幽幽看着卷耳,“你去姻缘河了?”

    “姻缘河?”卷耳想了想那条山沟里不怎么长的,鬼气森森的河,实在是难以把它和姻缘两字挂钩。

    “是见过一条河,怎么,这骨头不能随便拿吗?”

    星河斗转下,书白声音温凉:“姻缘河顾名思义,是一条与姻缘有关的河流,”

    “凡我族男子,在成年后便要挖出自己的一根肋骨扔在姻缘河旁,等待他命定的人将它捡走。”

    卷耳闻言一愣,睁大了眼道:“糟了糟了,那岂不是说我拿了这根肋骨,便要和他的主人在一起?”

    卷耳莫名觉得身边气压低了几度。

    书白勾起一个有些森然的笑,“是啊,不如让我看看,你选了哪个命定之人。”他手落在卷耳的头发上,伸手把那根肋骨抽出。

    冰凉沾着雪花的长发落在他手上,触感竟然意外的好,书白留恋了一秒,才把手伸回来递在眼前。

    他眼里的冰霜在仔细看过这根肋骨后,神情带着点诡异。

    凡他族男子,那自然也是包括他……

    卷耳看着他一言难尽的面色,突然有一种预感。

    “这肋骨……不会是,你的吧?”

    书白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方才的气焰消失不见,颇有些僵硬的“嗯”了一声。

    卷耳:“……”

    一秒,两秒。

    “哈哈哈哈哈哈书白你笑死我了,你竟然也把自己的肋骨拆下来扔在河边,等着哪个小姑娘捡起来?”

    书白本来有些尴尬的的情绪更加复杂了,他有些无语,“有那么好笑?”

    卷耳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本来就很好笑啊,哪有人的姻缘要靠这种方式来证明嘛。”

    书白神色莫名,口中那句“我觉得这个结果很好”最终没有说出。

    他抬手把卷耳的长发理顺,又用那根肋骨重新给她挽起。

    卷耳嗫嚅,“你干嘛?”

    既然这肋骨有这样的寓意,干嘛还用来挽发。

    书白淡淡道:“你若不信这样的姻缘,这肋骨便没有那样的含义。”

    卷耳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他们也算是久别重逢,卷耳不再跟他研究肋骨的事情,“你跟我说说你这五年怎么过的呗。”

    她大眼忽闪,像是精灵。

    书白道:“上山再说。”

    卷耳闻言点头。如今找到了书白,卷耳自然不着急回江南。

    两人并肩走着,四周寂静无声,天空黑的遥远又神秘,夜色里,只有书白的声音轻轻响着,说着这几年他的故事。

    男人声线很低,让卷耳想起晨钟暮鼓的声音。

    卷耳替他拨开挡在眼前的枝桠,“所以你以后都不会有心脏了?”

    “嗯。”

    当年的书白只堪堪保住一命,可失去的心脏却没有办法替代,所幸他是妖,妖丹还在,他便能不死不灭。

    这五年伤倒是养好了,只是妖力不比从前罢了。

    卷耳说不出什么话来,书白再提当年之事,没有任何的怨恨情绪,卷耳只能干巴巴道:“没关系的,以后每个十五我都陪着你给你护法。”

    “你不怕世人说你堕入妖道?”

    卷耳摇了摇头,神色郑重,“我只求问心无愧。”

    书白闻言,手指轻轻动了动,仿佛不经意道:“问心无愧,那,你心里装了什么?”

    他这话,多少带着试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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