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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死了好,死了好啊!”

    妇人大笑的声音传来,仿佛这女儿是她杀父仇人一般。

    迎春抱着碧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夏娆看了看京兆府衙的人,已经猜不出来方才他们真的是没拦住,还是故意没拦。

    那妇人当街杀人,影响恶劣,死刑无疑,可回到清晖园,夏娆依旧不能泄这股愤怒。

    在先前迎春跟她提及碧云身世时,夏娆才明白,背后指使的人,一定不是燕王妃。

    “您为何这样确定?”阿蛮赶回来时,夏娆已经冷静的回到了房间。

    夏娆眸色幽幽的盯着面前的香炉,轻声道:“因为燕王妃虽易怒,但她足够自私且自认高贵,她是不会如迎春一般,这样了解一个不起眼小婢女的过去的,但背后操纵之人,显然完全拿捏住了碧云,让她心甘情愿的去弑弟,就连最后的殒命,只怕也是她们计划之内。”

    阿蛮皱皱眉:“可碧云到底是燕王妃院子里待过的,兴许她曾说过自己的过去,燕王妃恰巧知道了也不一定。”

    “若是如此,燕王妃就更不会派她来了。上次祠堂闹鬼一事,燕王妃再笨,也该知道吃一堑长一智了,怎么可能还派明显跟她有关的人来办事?”夏娆道。

    “如此说来,是您何时得罪了碧云?”阿蛮问。

    “此事之前,我根本没见过她。但今儿下午,碧云在指控我时,句句都在指责我医术不精,而非她娘那般胡乱发泄着恨意。”夏娆看向阿蛮,道:“你觉得,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医术不精,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阿蛮与她对视一眼,冷冷挑了挑眉:“江家。”

    只要所有人都以为夏娆是沽名钓誉之徒,那之前对吉祥药铺曹氏假药的指控,就被推翻了,而燕王府内,最希望如此的,就只剩下文姨娘。

    而且文姨娘十几年前就嫁入王府,对王府和燕王妃了若指掌,若是碧云之事成功,那不但陷害燕王妃,毁了夏娆,还救下江家一举三得。

    坐在一侧哭得两眼红肿的迎春根本听不懂她们再说什么,只抽噎着擦了擦眼泪,歉意道:“姨娘,都怪奴婢害了您,您责罚奴婢吧。”

    “先起来……”

    “夏姨娘这儿是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自外传来,夏娆和阿蛮对视一眼,心里明了。

    红缨进来,夏娆便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阿蛮会意的上前道:“姨娘也真是的,在屋外站了那么久,不着凉才怪。”

    红缨怔了怔,着凉了?

    “夏姨娘,我家姨娘今儿说有些头晕……”

    “咳咳咳……”夏娆咳得不行,阿蛮扭头跟红缨道:“你摸摸我家姨娘这额头,烫的能煎鸡蛋,怕是糊里糊涂,也没法给人看病了,若是文姨娘生病,还是赶紧请大夫吧。”

    红缨瞧着咳得脸色潮红神色恹恹的夏娆,想着她今儿到底是在外冻了一上午,这才暗自皱皱眉退出去了。

    等红缨一走,迎春才急切问夏娆:“姨娘,奴婢去给您煎药吧。”

    “不必……”

    “好,你找府里的常驻大夫开一副退烧药就好。”夏娆拦下阿蛮,道。

    迎春没看出异常,连忙下去了。

    待迎春离开了,夏娆才道:“迎春单纯,心里藏不住话,有些事暂时不要告诉她。”

    “奴婢明白了,您交代的蒹葭娘子的事,奴婢已经办妥。”阿蛮垂眸道。

    “那就等着看戏了。”

    夏娆嘴角抿起丝寒意,不仅仅是因为碧云一家子的悲剧,而是文姨娘的用心实在狠毒,若不是之前文姨娘一直没回京,夏娆都要怀疑,那次暗杀燕诀,是不是也是文姨娘的主意。

    凉气在屋外萦绕,文姨娘难受的躺在床上,瞧见大夫一个接一个的来,又一个接着一个的摇头离开,心沉到了谷底。

    “王爷还未回来吗?”

    文姨娘问。

    一侧丫环摇摇头:“王爷这个时辰本该回来的,不知为何到现在都还不见踪影。”

    正说着,红缨已经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甚至来不及掸走身上沾着的雪,解了斗篷就立即进了里屋,低声道:“姨娘,外头出了些事儿。”

    文姨娘将其他人都打发了下去,才难受的捂着额头,恹恹问:“何事?”

    “今儿评堂居里,唱了段书。”红缨皱皱眉,将内容都与她说了,才道:“今儿燕王府的动静大,忽然又有人唱出这么一段戏来,大家立即就猜到了您身上。王爷下朝以后,便直接往评堂居去了,这会儿还没回。”

    文姨娘惊讶的要坐起身来,却头晕的厉害,又跌了回来,才咬着牙道:“怎么会忽然有人唱出这样的戏?”

    “奴婢也奇怪,这还是那位蒹葭娘子唱的,您也知道蒹葭娘子背后靠着的是谁,如今无凭无据的,饶是王爷过去,怕是都动不得她。”红缨着急道:“最要紧的是,您忽然病成这样,也无法出面解释。”

    文姨娘也奇怪,自己怎么忽然就病了,而外面又恰好除了这样的事,难道是燕王妃设计的?

    “红缨,扶我起来。”文姨娘道。

    “姨娘,您身子不适……”

    “快些。”文姨娘不悦剜她一眼,红缨这才不敢多言,连忙服侍她起身了。

    不过文姨娘光是换身衣裳,都已经是头晕目眩几欲断气了,等出了门,风雪连天路又滑的,她几乎全倚在红缨身上才勉强能往外走去。

    燕诀随燕王一道从评堂居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些事,直到看见发髻散乱面色惨白的文姨娘摇摇晃晃从风雪里走来,如同雪夜女鬼一般的狼狈,才忽然想起,那天在书房门口,夏娆试探他的话。

    燕王爷瞧见文姨娘这般模样,面色沉了沉:“你怎么了?”

    “王爷……”文姨娘轻柔的哽咽,红缨忙道:“姨娘忽然病了,大夫们都束手无策,但她听闻外面传出流言,想着一定要亲自跟王爷解释,所以就……”

    “既然病了,就回去好生休息。外面的流言,到底只是流言罢了。”燕王冷淡的睨了眼文姨娘,便负手往书房去了。

    因为燕诀在场,文姨娘不好如以前一般撒娇,只尴尬的趔趄着随燕王跟了去。

    “爷觉得这次的流言是有人要害王府吗?”青云看了看文姨娘的背影,问道。

    “这件事不必再往下查。”燕诀看了看藏书阁的方向,转身便往清晖园去了。

    燕诀来时,夏娆正在吃晚饭,她亲自修订了菜谱送去小厨房做的,两菜一汤外加两碗饭,她能全部吃完。

    燕诀刚来,就看到她意犹未尽的打算盛第三碗。

    “爷?”夏娆的手僵了僵,这人赶着饭点儿来,留不留他吃两口?

    燕诀淡漠睨了眼阿蛮和迎春一眼,迎春吓得一颤,阿蛮也隐隐觉得压力甚大,行了礼就退出来了。

    夏娆起身屈着膝,燕诀不吱声,她也不敢起。

    “你胆子不小,竟敢算计到文姨娘头上。”

    燕诀淡淡说罢,兀自在一侧坐下,没有让夏娆起身的意思。

    夏娆只得继续屈膝着,垂眸乖巧道:“妾身只是略施小计。”

    “略施小计便能让评堂居蒹葭娘子替你唱戏?”燕诀狭长的眼眸危险眯起,已是带了几分寒气。

    “蒹葭娘子?”夏娆茫然抬头看他,顺便站直了道:“妾身不曾见过什么蒹葭娘子,妾身只是知道文姨娘喜欢用月桂香味的脂粉,便以此设计给她下了点药,让她晕沉两三日罢了。”

    “谁让你站起来了?”

    “是。”夏娆赶忙屈膝,却能感觉到燕诀的目光久久在她身上打量着。

    好半晌,燕诀才起了身,语气却是听不出情绪的沉静:“骗我的事,不许有下次,否则我会杀了你。”

    顿了顿,燕诀才回身漠然看着小心翼翼的她,眉峰聚起凉意:“如今养着你,也不过是养了只宠物,既是宠物,你好好学着如何顺从和讨好。”

    夏娆垂下眉眼,应了是。

    燕诀离开不久,青云就来传了话。

    “爷吩咐,从今日开始,夏姨娘不得踏出清晖园半步,且今日开始做花蕊茶,一日做不好,便一日不许吃饭。”

    “是。”

    从一开始夏娆就知道,面对有自己绝对生杀权的燕诀,自己和他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他高高在上,漠视一切,而自己不过是他脚边勉强求存的蝼蚁。

    不过自己当真能毫无保留的什么都告诉他吗?不能,燕诀要是知道自己在府外留了不少后路,肯定容不下她。

    阿蛮进来,见她神色淡淡,担心她吓傻了:“姨娘,您可还好?”

    “我没事。”夏娆朝燕诀远远离开的孤冷背影看去,扬起丝笑意。她早就发现了,不论燕诀说要拿她当宠物,还是当女人,她知道在他心里,她一定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的。

    这一点不同,足矣让他不会随便就杀死她了。

    此时清晖园外,燕诀走到临湖的廊下时,脚步便停下了。

    “爷,您要不要去南烟姑娘那儿坐坐?”

    青云也察觉到燕诀今儿身上情绪的波动,虽然只有一点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世子爷一点点成长,也早已一点点剥去了作为普通人的感触和情绪。

    但今儿晚上,他明显感觉到了爷身上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孤寂。

    燕诀没说话,只静静望着这夜,寒风掠过湖面,吹起千层的波纹来。

    他自己也疑惑,为何今晚会觉得这样的孤独,明明去看夏娆那小作精时,昏黄的烛光落在她白皙微圆的脸上,伴着她大快朵颐的模样,暖黄的光好似也落在了他心上。

    “去查查今日王府门口发生的事。”燕诀道。

    “爷,您当真要插手后宅的事吗,若是王爷知道了……”

    “是时候了。”燕诀淡淡合上眼眸,再次睁眼时,眼底已经清明一片,再无任何迟疑:“夏娆是枚很好的棋子,用她来当诱饵,再适合不过。”

    青云看他还未察觉到他对夏娆的不同,想开口提醒,可燕诀已冷然离去,青云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第二天天不亮,夏娆就爬起来去采花蕊了。

    梅花花蕊极难采,但那是对于旁人,对夏娆来说,十分简单。

    “没错,就是这朵。”

    夏娆坐在梅花边的秋千上,披着雪白的斗篷抱着一个竹筐,下人们替她将梅花连着枝折下来,她就悠悠闲闲的采花蕊,而阿蛮则拿着兑换来的铜钱在一旁等着分发。

    既不是太累的活儿,又有额外的赏钱,下人们自然干得热火朝天。

    不到一天时间,夏娆就采了整整一瓷盏的梅花蕊,又顺手把凌南烟的琴谱抄了,才叫人一起送了过去。

    如此往复三日,燕王府便压下内里所有的腌臜事,开始和和乐乐过年了。

    “姨娘,这是分赏给您的,奴婢问过了,府里所有姨娘都是一样的定例。”迎春从外进来,瞧着跟阿蛮围在炭火盆子旁悠哉盘算着什么的夏娆,浅浅笑着道。

    碧云一事后,迎春还提不起劲来,夏娆也不勉强她。

    瞧着她端来的东西,两朵绢花,一匹青色和一匹胭脂红的锦缎,外加一匣子小珍珠极一支赤金镯子。

    “收起来吧。”夏娆笑眯眯的吩咐完,又听阿蛮小声道:“今儿午膳后,府里的主子们都要入宫去参加宫宴。”

    夏娆眉梢一挑,如此说来,她也许能找着机会出府一趟。

    午膳后,夏娆听着迎春说起府内曾经的八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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