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周保生、周麦生一左一右夹住他,一个劝菜,一个劝酒,陆晴川趁机坐去了对面,免得林大贤借故发酒疯耍无赖。
一搪瓷缸子高粱酒下肚,林大贤的眼神扑朔迷离起来。
周保生赶忙又帮他满上,“大贤,你现在是咱们队最出息的后生啊!”
半醉半醒的林大贤死盯着陆晴川傻笑,“是啊,老子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也会有辉煌腾达的一天!”
“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到底当了什么大官?”周麦生抱着一丝幻想,说不定林大贤能帮他找到儿子的消息呢?
林大贤一摆手,连打了几个饱嗝,“就这么跟你们说吧,如今整个研究院,都在郭总工、冯工、陈副工,以及我的控制范围内,听明白了吗?我现在是研究院的第四把手,我要哪个死,他就别想活!”
众人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按他的说法,不就是研究院已经被坏人所操控了吗?
三人对视了一眼,周保生又把第二缸子酒强行给他灌了进去。林大贤抖着筷子夹了一片肥肉,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这萝卜味道很好,像肉。”
周保生见时机差不多了,又问道:“那李远征如今怎么样?”
“他?”林大贤双目里迸出两团阴冷的寒光,而后便是几声冷笑。
第三百零二章 林小丫的身世
众人被他笑得心惊肉跳。
周保生故意激他,“你看你,话说一半,留一半,都不像个男人了!”
“他暂时还能多活几天,等项目一完成,就完蛋了!”林大贤说完,像死猪似的趴在了桌子上。
陆晴川愣在原地,朱大叔和赵大叔不是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远征哥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吗?
为什么林大贤说他马上就要出事了呢?
陆晴川揉着眉心,一遍遍的过滤着林大贤醉酒后所说的那些话,大致了解了研究院目前的状况。也就是说,舰母研究成功的那天,便是远征哥哥命丧黄泉的日子。
“不可以,远征哥哥绝不可以死!”
听到陆晴川的自言自语,骇得陈小凤脚一顿,缝纫针叭地断成了两半。
她顾不上换针,赶忙坐到了陆晴川身边,“川川,发生什么事了?”
从昨晚上回来到现在,小丫头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她猜到与林大贤相关,只是川川不想说,她便不问,免得增加小丫头的思想负担。
“远征哥哥怕是有危险。”既然凤姐姐看出来了,陆晴川没打算再隐瞒。
陈小凤心尖一颤,以前是林大军和马南湘想尽办法对付川川和远征哥,现在好了,又多了个林大贤。每到这个时候,她就特别恨自己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
“川川,远征哥那么有本事,一定不会有事的。”说出相同的宽慰的话时,陈小凤很想咬断舌头,“要不,你给远征哥写封信,提醒他留意林大贤。”
陆晴川摇摇头,从林大贤的话里可以分析出,目前研究院形势不好,恐怕早已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远征哥哥了。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冒冒然地写些指示的书信,只会更快的将远征哥哥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原来前世,远征哥哥早就在他人的算计之中了,而且那些算计他的人就在她身边,她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会察觉到,还在拼尽全力挣钱、挣工分,想方设法给他们最好的。
幸好,这些记忆完好无损的保存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吃过早饭,陆晴川去了畜牧组。
林小丫用砍柴刀将一把把的稻草砍成小段,这样牲口吃起来更方便。
她看了眼陆晴川,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小丫,听说这几天你回娘家住了?”陆晴川帮着把稻草分成一小把一小把,她晓得,林小丫其实很善良,只是不愿意背叛养了她十几年的林家。
林小丫以为她是在打探林大贤的消息,“我哥哥的事我不清楚。”
“我有点好奇,你从小就晓得自己不是林家的亲生女儿,难道从来没想过,你的父母是谁?”
林小丫剁草的动作停止了,说真的,她怎么可能没想过?只是,对于狠心抛弃她的父母,她心里更多的是怨恨。
因为她是个赔钱货,父母想生个男伢子,所以才将她抛弃的吗?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她的心便一阵阵的刺痛。
“也许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虽然陆晴川前世没有怀过孕,但她把林朝阳当成自己亲生的,一个母亲的心她懂。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舍弃孩子。
陆晴川怀疑,到现在为止,林家寿仍然没有放弃拿她赚钱的想法。要不然,这些天为什么只让小丫回家住,却把余楠木拒之门外?
想要彻底改变林小丫的命运,那就得找到她的亲生父母,解开她心中的结。
是不是想的那样有什么关系?也逃脱不了被抛弃的命运?林小丫又开始剁她的干稻草。
“你看看这个。”陆晴川松开掌心,露出一颗闪闪的红星来。
顿时,林小丫脸色一变,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你怎么会有这东西的?”
陆晴川如实答道:“这是送你回玉凰坪前两天,有人偷偷放到我门口的,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信。”
与其说是信,其实是在一张黄草纸上写的十几个字:林小丫是英雄之后,求你帮助她。
字体娟秀,一看便是出自女人之手。
林小丫紧紧握着黄草纸,双手微微颤抖着。
“你认得这字?”陆晴川问道。
林小丫眼圈一红,也不答话,抓着黄草纸,匆匆走了出去。陆晴川紧跟其后,竟然来了到林小丫娘家!
她妈王姣娥把从队里买回来的两只鸡母放进竹鸡罩里,在陆晴川印象中,这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妇女,常年都在埋头苦干,仿佛周围的事情与她不相干。
“回来了?”
见到林小丫,王姣娥冷漠的问了一声,然后往鸡罩里丢了两把苞谷。
“妈,”林小丫无声无息走过去,将揉皱的黄草纸缓缓展开,“这个,是你写的吧?”
这回轮到陆晴川惊诧了,王姣娥是林小丫的亲妈?那她为什么要将女儿送给周保生?
王姣娥见到纸条,脸色微微一变,旋即面无表情盯着陆晴川,干巴巴的否认道,“不是。”
“妈,”林小丫提高了音量,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爬上了她的脸庞,“我见过你写的字,就是这样的。其实你就是我的亲妈,对不对?”
“不晓得你在说什么?那么得闲,去把灶房收拾一下。”
王姣娥端着剩下的苞谷要走,被林小丫拉住了,“为什么?为什么生下我要送给别人?为什么又要从队里把我领回来?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告诉我,我是被你们领养的无父无母的野孩子?为什么?”
这些问题也是陆晴川所困惑的,若真是这样,林家寿两口子处理问题的手段未免太奇葩了。
“我不是你亲妈。”王姣娥想甩开林小丫的手,却被她抱得紧紧的,“你就是我亲妈,这是你写的,这颗红星也是你一直放在针线盒里的那个。既然你们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
王姣娥凝视着掌心里红艳艳的五星,叹了口气,“小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三百零三章 认祖归宗
灶房里,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陆晴川和林小丫不约而同的望着王姣娥,等待着她说出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小丫,虽然信和红星是我送到小陆那里的,但我真的不是你亲妈,林家寿也不是你亲爹。”
王姣娥的话刚落音,林小丫便不能接受了,“你们不就是嫌我是个赔钱货?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借口?”
见她情绪激动,陆晴川轻轻拥住她的双肩,“你别急,先听姣娥婶子把话说完。”
“好吧!既然这个秘密守不住了,那就不妨告诉你吧!”王姣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其实你的妈妈叫王姣兰,是我的亲妹妹。从小跟林家寿定了娃娃亲,她长得很好看,你跟她就像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母亲的相貌不是林小丫最迫切想了解的东西,“我妈现在人在哪里?”
王姣娥仿佛没听到她的问话,继续说道:“林家寿很喜欢你妈,可你妈却喜欢上了另一个人,非得退婚。人家不肯,最后好说歹说,逼着我嫁了过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陆晴川仿佛听到了无声的叹息,无奈、愁苦。这兴许就是她一辈子选择沉默寡言的原因吧!
“再后来,你妈未婚先育,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我抱着饿得呱呱直叫的你毫无法使,只好送去周麦生家。以为何春香会分口奶给你吃,没想到他们却狠心地公开让人领养你。那年头哪个不是饿得双脚打颤?谁愿意家里多张嘴?我又想办法把你领回来。你越长越像姣兰,林家寿自然越来越不喜欢你。”
原来是这样!冷冰冰的液体爬了林小丫一脸,“你带我去祭拜的那个二姨,就是我的亲妈?”
“对。”王姣娥用衣袖揩了揩眼角。
“那我爹呢?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我妈死掉?看着我像只野猫野狗一样,被扔到这里,被抛到那里?”
林小丫越说越伤心,哭得稀里糊涂。
“小丫,你莫怨你爹,他也死了。要怨就怨你自己命吧!”王姣娥搂着林小丫,眼泪一滴滴落进她的发间,“这些年,我很想好好保护你,可林家寿已经猜到了你是姣兰的女儿,怎么会对你善罢甘休?我也是没办法。”
“那我去我爹坟前磕个头总可以吧?”林小丫昂起头恳求道,但被她姨妈拒绝了,“我也不晓得他的坟在哪里。”
“我晓得,小丫,我带你去。”陆琴川早看出来王姣娥有难言之隐,从头到尾她一直在尽量回避谈论林小丫的父亲。
林小丫半信半疑,“你怎么晓得的?”
“跟我来吧!”陆晴川说完,率先走了。王姣兰低头思忖了一番,反正如今小丫嫁人了,不必再仰仗林家寿,况且纸包不住火,让她晓得也无妨。
她一挥手,“去吧!”
陆晴川领着林小丫站在了那几间长满青苔的石头房子前,冬香婆婆孑然的坐在院子里,口里念念有词。不过,她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听到脚步声顿在自己身旁,东香婆婆缓缓站起身来,侧头望向某处,“来的哪个?”
“东香婆婆,我是川川。”陆晴川生怕吓了她,软软糯糯的答道。
“是川川啊!”老人家笑得满脸菊花开,她喜欢这个女伢子,手也像往常一样,不由自主的摸向她的脸颊。
这一摸,她却愣住了,“你不是川川?”
尽管林小凤不明白陆晴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当这双粗糙的枯手触碰到她的肌肤时,骨子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暖,冥冥中注定的暖。
“我是小丫。”
“小丫?”东香婆婆对她没有什么印象,毕竟她们从未接触过。但来者是客,她热情的招呼着,“你们等着,我去搬椅子。”
陆晴川喊住了她,“东香婆婆,小丫是你的孙女,是周二伯的女儿。”
“什么?!”东香婆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二当年在朝鲜战死后,王姣兰那个婆娘不是立马就找了个男人远走他乡了吗?怎么林家寿捡的小女儿变成了她家二小子的女儿了?
陆晴川把前因后果细细跟她讲了一遍,并将那颗红五星放到冬香婆婆掌心里,“姣兰婶子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你眼睛看不见,怎么带得了好孩子?再说林家寿那个人你也清楚,万一让他晓得小丫是姣兰伯娘和周二伯的女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两行浊泪从冬香婆婆深陷的眼窝里爬出来,她紧握着林小丫的一双手,祖孙二人泪眼相对。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住在同一个生产队,却对面不识,想想是何等的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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