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究还是都到了。
吴准看着多年未见的旧人,原本紧绷的状态反倒松懈下来。白无常微微抬手,让后面跟随的人都站住脚,自己往前走去,随着白无常这一举动,吴准的手下纷纷拿起武器,吴准也抬手制止,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白无常走到山崖边,在吴准的对面站定。
吴准冷眼看她,嗤笑一声:“若不是你在蜀州那个地方冒出声响来,我们这些老人还真以为你已经死了。”
白无常神色淡定,连情绪都少有波动:“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
吴准并不是喜欢争口舌之快的人,他不过沉默一瞬,便亮出了武器,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大刀。
白无常“哟”了一声,轻笑起来:“这是不准备多废话,直接动手了。”
吴准无动于衷,继续保持着这个备战的状态:“姓白的,我吴某人苟活于世至今,仍旧没有能力为网页正名。昏君无德,为一时的安稳享乐,任由兄弟手足相残的事情发生,誉王一生光明磊落,为维护大靖安危奋战沙场,无论是王爷,还是当年随之征战沙场的将士们,无一不是骁勇善战不畏生死的英雄,可是姓白的,你算不上英雄。从前你就不是,现在也依然不是!”
面对吴准的控诉,白无常只是淡淡道:“英雄,你自诩为英雄,却抓了后生小辈来要挟,这也是你身为英雄好汉的所作所为?”
“若非逼你现身,我何必这样做。”
白无常了然的点点头:“既然我现在已经来了,就将那些孩子们都放了吧。”
吴准沉默了一下,说道:“人我自然可以放,先将你的命留在这里祭奠那些将士亡灵。”
“师父!”一个清脆的声音,让白无常淡定自若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紧张。
丁荃和卫旋都被带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丁凝。
白无常果然皱起眉头。
人没救到,他们自己反倒搭进去了。
“师父放心,我们没有受伤,你千万别答应这个人什么要求!”丁荃满满的警惕,深怕吴准这个时候要做出什么伤害师父的事情。
秦泽是与白无常一起上来的,此刻看着自己的小娇妻被五花大绑,眉头拧得紧紧的:“吴将军,正如白将军所说,此事不关后生晚辈的事情,这里是吴将军的地方,自然是将军说了算,将军何苦一直挟持一个晚辈。”
一旁的手下听不下去了,大声道:“老大,这个小丫头是白无常的义女。”
吴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丁荃的方向,这一眼,竟然让吴准怔愣了一下……
丁荃奋力挣扎,奈何人被捆的紧紧地,根本没办法挣脱。
“师父,我没事!”
“你住嘴!”白无常呵斥了一声,神色严肃的望向吴准:“我说了,既然我人已经来了,恩恩怨怨想怎么了断都行,人,先放了。”
吴准的表情自从看到丁荃之后,就变得十分的古怪,虽然手下并不赞成,但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吴准还是答应放人。
卫旋和丁荃被松绑,秦泽疾步走到小妻子面前扶住她:“哪里伤到没有。”
秦泽明明说了自己不来,可是现在又来了,丁荃自然惊讶,但是现在并不是惊讶这个的时候,她摇摇头,继续关注着前面:“阿泽,怎么办啊,我们逃得出去吗?”
若是往日,秦泽必然是老神在在一切尽在掌握中,但是今日他看着白无常和吴准的对峙,好半天才说:“阿荃,这是上一辈的事情,我们做不得主的。”
“什么做不得主?”丁荃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又强行压了下去:“阿泽,你不要胡说,我们一定可以顺利的出去的。”
秦泽抿了抿唇,选择从后面半抱着她,“我答应你,我会尽全力让我们都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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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准的目光从丁荃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上收回来,沉声道:“人已经放了,你自行了断,还是让我来给你一个结果?”
丁荃一听便急了:“师父!”
白无常仿佛没有听到丁荃的声音一般,“你都能苟活下来,我又为何要自行了断?”
吴准手里刀握紧了些:“看来,咱们这一仗是在所难免了。”话音未落,吴准手中长刀已然划地而起。力量之大,竟带起一路飞石火花,直冲白无常而去,白无常飞快后腿两步,躲开了飞沙走石的侵袭,袖中长鞭灵蛇般飞出,直击吴准,吴准抬刀,以刀身挡住了鞭子的攻击,双方纷纷后退,拉开一定距离之后方才站定。
“师父!”丁荃想要助阵,秦泽不容置喙的将人按住:“阿荃!”
“你拉着我干什么!阿泽,我们有没有带人来,不能让他们这样打起来啊!”
“丁荃。”秦泽严肃的看着她,不带一丝的玩笑与柔情:“这件事情你没有插手的余地,你是白将军的高徒,就更该明白你师父的性情。”
丁荃眼眶泛红:“什么性情什么恩怨……”她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不像是在责备,更像是无奈的低诉:“我只是想让师父看着我出嫁……这样也不行吗。”
那一头,白无常忽然扭过头对秦泽道:“秦泽!带丁荃走!”
吴准的手下亮出兵器要阻拦,但是吴准并不准备为难他们:“放他们走!”
“我不走!师父不走我也不走!”
卫旋这一次和丁荃一样:“没错,师父不走,我们都不会走。”
就在这时候,山下传来了消息——东西北三面都有援军逼近,怕是要强攻上山了!
“大哥!不能让他们下山!咱们要尽快解决他们,否则援军一到攻上山来就麻烦了!”
吴准的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白无常的身上:“姓白的,这是你叫来的援军?你以为这些援军来了,真的能救你?”他眼中杀意尽显,抬刀再次进攻,白无常丝毫不退让,一袭软鞭虽然没有长刀的风力冷冽,却因灵动招巧而不容小觑,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山下的援军已经靠近,吴准这边必须立刻做出决断,可是吴准疑心只想和白无常分出胜负,根本不管其他人的劝阻,几个称兄道弟的手下坐不住了,即刻要将其他人逮捕,卫旋飞快的护住丁荃:“秦大人,切勿让阿荃过去,这里有我。”
秦泽紧紧地拉着丁荃,白无常带上来的人也将他们团团护着,可是这点人并不能和吴准的人相提并论,如果要硬拼并不现实。
周世昭趁机走到丁凝身边,将这个毫无惧色直挺挺站在这里看戏的小祖宗护着:“我说小丫头,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站过来!”
丁凝纹丝不动,目光直直的看着正在交手的两人,少了往日的嬉笑胡闹:“世昭哥哥,你说他们谁会赢啊。”
周世昭气结:“你脑子有伤,是撞傻了吗,现在是在乎输赢的时候嘛?你给我站到那边去,等到援军到了就没事了。”
丁凝望向周世昭:“援军到了,真的就没事了吗?”
“你……”周世昭被她平静的发问问得一番怔愣:“总之不要乱跑!你只会添乱!”
那一头,两人经过一番角逐,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最终,在吴准拼尽全力,不惜被软鞭击中要害的时候,刀尖刺进了白无常的右肩。
“师父——”丁荃想也不想就打开秦泽的手,飞身而出,她轻功本来就好,香兰都拦不住,就在吴准抽刀继续发招的时候,丁荃已经冲到白无常面前紧紧地抱住她滚了一圈,锋利的刀刃从丁荃伸手阻挡的手臂划过,她的袖子上立刻染出一道血痕。
“阿荃!”秦泽眼神一厉,同样不顾阻拦冲上前去护住丁荃,吴准的的确确是恩怨分明,他旨在与白无常了断恩怨,并不想伤害其他人的性命。
“滚开!”吴准收招大喝。
丁荃与秦泽仍旧守着白无常,并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吴准冷笑起来:“好,既然你们要护着他,就别怪我!”
“姐姐!”丁凝终于紧张呼声,与此同时,秦泽毫不犹豫的抱住丁荃,挡在了她的前面。
白无常在这时候忽然说了一句:“就算是看在吴槐的份上,你也该放过这两个孩子!”
吴准的刀硬生生的顿在那里。
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影自一旁杀出来,不容置喙的砍了吴准一刀,吴准痛呼一声,手中昂长刀落地,因为那一招的冲力跌在地上。
容烁稳稳落地,站在两拨人之间,面对着吴准,手中提着的刀染着吴准的血。他本就上过战场,出招间毫无犹豫,此番吴准处于弱势,容烁毫不犹豫的要再次出招,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那一头窜了过来,伴着周世昭的呼声,张开双臂挡在了吴准的面前。
容烁的刀同样停下,他不解的望过去,便对上了丁凝一双沉静的眸子……
第168章 同归于尽
“你这是干什么,快让开!”容烁手中兵器紧握,不解的看着丁凝:“刀剑无眼。当心伤到。”
丁凝没有理会容烁,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吴准。吴准的眼神里,果然也是一片震惊,仿佛猜不到救自己的人会是自己一直瞧不起的那个小丫头。
“容烁,就算要动手,也轮不到你来动手,秦大人和白将军都说了,今天是了断恩怨的日子,你这样出手是不是不太合适。”
若是容烁还看不出来丁凝有心护着吴准,他就白活了。而丁凝唯一会救吴准的理由……也是他并不愿意承认的理由。
丁凝和万氏已经是圣上承认的嘉荫郡主和安仁县主,若是在蒙受圣恩的情况下维护反贼,被有心之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容烁扫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你过来。”
“你先把刀放下!”
“过来!”
“放下!”
两人开始了一阵莫名的争执,丁荃和秦泽顺势将白无常带到了远离悬崖的位置。
“大哥!”吴准的手下急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山下的人已经在强攻了。”
吴准的注意力从丁凝身上转回来,又望向白无常的方向。
“姓白的……你把话说清楚。”
白无常身上的伤不轻,却坚持挡开丁荃护着的手,捂着伤处站起来。
“师父……”丁荃和秦泽纷纷搀扶,再次被白无常给阻止了:“我没事。”
她看了一眼丁荃:“还是这么鲁莽,都说了,站在原地不要动。”然后对秦泽说:“把她拉好,再让她乱来,你也不配做她的丈夫。”
秦泽虽然没说什么,却紧紧抓住了丁荃的手臂。
白无常慢慢的走到刚才的位置,站在了吴准的面前,兴许是因为伤口扯得疼,她抽了一口气,缓了好半天才说:“吴准,让你的人都走吧。”
吴准撑着地坐起来,“丫头,让开。”
这话是对着丁凝说的。
容烁趁机拉住丁凝的手把她带到一边。
白无常顺势往前走了几步:“等到援军都上来,想走都走不了了。我知道你不怕死,你的人也不怕死,可是我更想问你,没有意义的死,真的值得吗?”
白无常字字沉重,全都敲打在吴准的心头。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重复了刚才的疑问:“你提吴槐,是什么意思。”
白无常的笑容带上了几分苦涩,捂着伤口慢慢走近吴准,丁凝想要跟过去,却被容烁紧紧地抱在怀里,“你方才怎么说我的,不是我该掺和的,就是你能掺和的?”
丁凝挣脱无法,只能看着白无常走到吴准面前蹲下。
“我素来知道小叔你刚正不阿,不畏生死。你和阿槐一样,心中怀揣着保家卫国的壮志,所以你们即便是死也不会做叛军,不会临阵倒戈。可是那样的时局,不是只有以命相搏才是唯一的选择。”白无常略有些哽咽,手不动声色的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王爷的名誉与那一战的胜负我并非不在乎,可是吴家最后的血脉,总不能在我这里断掉。因为她对我来说,也一样的重要。”
吴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忍不住去寻找丁荃的影子。
“小叔。”白无常身形一闪,挡住了吴准的目光:“世上本无如意事,我们能做的,仅仅只是力所能及的保护。我想即便是阿槐泉下有知,应当也会理解我当年的逃避……”
吴准的唇瓣微微颤抖:“你……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当时那个情况,战乱发生的那么的快,援军未至,他们身陷苦战,最困难的时候,传来的竟然是一纸罪状,将他们的将领定为临阵倒戈的罪人。
那种绝望和无奈,无人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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