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翦姬(娇滴滴):大王······
赵螭:唔······美人。
第9章
“咣当”一声,燕国使者手中的酒爵掉了,美酒洒满桌几,混了菜肴,淋湿了衣衫,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燕特使呆呆地看着狐裘之下的女子。
白色狐裘被甘皓掀开,露出了箱子的真面目——这不是箱子,是中间为铁栏的笼子。
狐裘之下,铁笼中,佳人跪坐,乌发如云,如瀑,清雅美绝。
此女绝美,殿中隐隐有人倒吸一口气,虞宫宫人愣愣地看着翦姬,齐特使呼吸凝滞,除了已经见过翦姬的吴国人,其他人皆被她的美貌晃了神。
水如月,女如雪,她着宽袖罗裙,裙上卷草兰花纹勾勒漫画,秀耳明珰,凝脂玉肤。那腰肢,盈盈一握,那纤颈,掐一掐就要断了。佳人似是惶恐跌坐在笼中,长睫不安地眨着,发饰晃动,玉簪流光,她望向众人,众人便丢了魂。
吴国竟向虞王献了一绝世美人!
长袖宽服遮挡下,翦姬纤手颤抖,与虞王对视,他眼中的阴鸷孤冷让她害怕,念及自己此刻并无退路······翦姬眸色一黯,她抬眸,似含着泪光的秋水眸柔柔瞥过众人。
只轻轻一看,不留恋,不驻足,勾的他国特使心都酥了,连低头守礼的内侍也怔怔的。燕特使看向吴国特使甘皓的眼神含着微妙的埋怨。
这等尤物,竟要便宜了虞王,吴国难道不知道虞王根本不会怜香惜玉吗?!
秋水伊人,顾盼生辉,翦姬弱弱地,轻轻地,再次向虞王看去。赵螭斜靠在奢华的椅上,当翦姬望过来时,他别过眼,墨睫轻颤,指骨分明的修手执起酒樽一饮而尽,酒滴散香,顺着男人的下颌,滑过滚动喉结,浸入玄端缁衣。
大殿一时静默,铜台点烛噼啪蹦响,恍神片刻,齐国特使收了视线,暗暗瞪了一眼燕特使。
燕特使仍然痴痴地看着翦姬,若不是虞王在,若不是虞王在此,燕特使早就冲上去把美人从铁笼里救出来了。甘皓沉着脸,攥紧拳头。
原来虞王长这个样子······翦姬轻轻看着虞王,不免有些失神地想。在吴国,吴王已是而立之年,与吴国历任君王相比,已经算是年轻了。而虞王,比吴王更加俊郎,更加年轻。
翦姬也见过老吴王,但无论是哪一任吴王,都没有面前的虞王这般,雍容华贵,王气天成。
高贵不凡,天神人物,华胄非常,虞王与翦姬心中王的形象一点点重合,但又十分不同。虞王周身始终有着不可散去的孤傲阴戾,当翦姬与他视线相触时,他眸中的野心,压抑的残忍,让敏感的翦姬升起不安。
大殿安静至极,虞王没有反应,其他人也不敢有所反应,翦姬看向甘皓,发现甘皓沉着一张脸,根本没有理会虞王的意思。
翦姬心中微苦,甘皓不出声,她怎么办,干坐着等虞王有所行动吗?
翦姬眸中映出虞王的身影,男人脸庞线条流畅,鼻梁高挺,面容冰冷,遥遥看去时,疏离且华贵。
也许是那道视线太过挠人心神,终于,赵螭亲自打破了沉默,“吴特使,你这是何意?”
翦姬察觉到虞王好像看了自己一眼,但看去时,发现他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空空的酒爵,神情恹恹。
甘皓仿佛是突然惊醒,猛地抬头看向赵螭,眼中闪过纠结,慢慢道:“外臣······前来求亲。”
翦姬愣了一下,求亲与单纯献上美人可不同,献上美人不过是送了一个随时可抛的玩物,求亲则是结两国之好。若是求亲,那自己今后在虞宫的身份地位则会大为不同。
第一次见到如此求亲的,燕国特使腹诽,看向笼子中的翦姬,目中由痴迷转化为垂涎。同时心中不满道,吴国到底是怎么想的,吴特使到底是不是男人,这等尤物居然要拱手送给虞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赵螭眉尾微挑,剑眉入鬓,听到甘皓的话后,眯着眼看了一下翦姬,接着双肩渐渐开始颤抖,低低笑声阴森森地响在大殿中。
“求亲?吴特使,你说吴国要向我虞国求亲?”
翦姬心中的不安在他的低沉笑声中一点点放大。
“放肆!”赵螭目光兀地变得阴狠,突然将手中酒爵狠狠砸向甘皓,虞王力气非凡,青铜酒器沉重砸在头上,甘皓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没有站住。
正在看好戏的燕特使和齐特使瞬间低头噤声。
赵螭冷冷笑道:“吴国有什么资格向虞国求亲。”
翦姬暗道糟糕,虞王若是生气了,那她可该如何?
酒爵砸破额头,鲜血顺着脸颊滑下,甘皓任血水模糊视线,俯身向虞王长揖。
“外臣知吴国没有资格提起求亲之事,所以外臣所说的求亲,并非指吴国,而是单独为她。”
赵螭眸色微动,又听甘皓一字一句掷在空中:“此女为翦姬,吴国名族翦氏之后,因心慕大王,所以央求外臣带她来到虞国。方才所说的求亲,是为了翦氏之女,与吴国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闻言,赵螭似笑非笑,看向翦姬:“他所说当真?”
“外臣所说句句属实。”还不待翦姬反应过来,甘皓抢先回答。
甘皓眼神坚定,颇有种虞王不信,他就拼命的感觉,他脸上都是血,这样一来,倒显得有些可怕。
翦姬对甘皓有些意外,赵螭沉默良久,他轻敲桌案,眸中黑色深不见底,大殿铜台烛火摇晃,噼里啪啦,让人的心跟着这位虞王的怒气一抖一抖。
因为虞王的沉默,翦姬纤细指尖绕着衣角流苏,卷了又卷,她盈盈望向赵螭,眉笼清愁,欲言又止。
赵螭那双阴沉的凤眸微眯,迎上翦姬的视线,她好看的眸子像是会说话,赵螭慢慢出声,带了一丝沙哑:“寡人问你,他所说当真?”
翦姬长睫颤啊颤,小扇子般敛下眸中横波秋水,丹唇轻咬,愈发殷红,终于,她开口极轻极轻地唤道:“大王······”
娇弱轻柔的嗓音,是人是鬼,一魂一魄都要被她勾跑了。
赵螭眸色一黯,越发幽深。
翦姬一直都在悄悄打量着虞王的神情,她轻声细语:“王上如此非凡,何人不喜?我自是仰慕大王的。”
“仰慕”二字在她的口中说出来,轻轻软软,乘着温柔旖风飘到赵螭的耳中,赵螭眸中暗色翻涌,俊美的脸庞阴沉不定。
他静默半晌,渐渐的,眸中的动容却是一点点消失,又一点点覆上阴鸷与冷漠。再次看向翦姬,已然又变成了嗜血残忍的虞王。
翦姬心里一咯噔。
她急急喊:“大王。”
虞王淡淡瞥她一眼,接着掠过她纤细的身影,看向齐燕特使。甘皓站在旁边,有些没有回过神。
甘皓满脸血污,更何况此时翦姬半颗心都在虞王身上,自是没有看到他松了一口气。
翦姬想,她要是被甘皓带回吴国,吴国有太后和丞相等着她,甘皓根本护不住她。要是借此逃离,不回吴国,那她却是无处可去的,而且她吃不得风餐露宿的苦头,万一在逃亡的过程中被晒黑,皮肤变得粗糙,怎么办?
眼下,虞王是最好的选择。何况,翦姬并不知道,如果虞王没有接受这个“求亲”,虞王或者虞宫的人会不会为了防止祸患,在她回到吴国前,就把她杀了。
就在翦姬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男人慵懒道:“会盟之事另责他日,退下罢。”
退下?他们退下?那美人呢?虞王到底要不要美人了?燕特使也顾不得害怕了,一时间有些懵逼。
齐国特使站起身,向赵螭行礼,转头便走,心中却是在想,商议之事还未开始,如何退下?
但齐特使不敢对虞王说出自己的不满。
燕特使见齐国特使走了,留恋不舍地看翦姬一眼,接着也向虞王行礼告退。燕特使可没有独自面对虞王和甘皓这两个人的胆量。
虞王和传闻中一样,对美人丝毫不敢兴趣,甘皓愣愣地盯着翦姬发上的玉簪,齐燕特使纷纷告退,他们的声音让甘皓回了神。甘皓掩下眸中亮光,规规矩矩地向虞王拱手行礼。
“罪臣告退。”
世家儿郎,风度翩翩,不知怎么,却十分碍眼。看到甘皓脸上的血污,虞王微挑眉梢,这才想到自己已经砸过他了。
就在甘皓和虞王告退时,翦姬酝酿好感情,眼眶一下子红了,接着一滴滴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美人安静垂泪,梨花落雨,楚楚可人。
甘皓此时心中愧疚,他辜负了丞相的嘱托,没有把翦姬献给虞王,但隐隐约约,不由自主地怀着一丝隐秘的欣喜。
意识到自己可以带翦姬走,可以带她去游山玩水,可以和她赏花赋诗,甘皓眸中微微泛起柔情,下意识在虞王面前看向翦姬,却立马愣住——翦姬······居然哭了?
她安静地掉着泪水,眼角晕染红色,使得她的脸庞莫名有股妖冶的意味,清美至极,却又妖娆至极,娇弱怜人,蛊惑人心。甘皓一向冷清的眸子怔怔的,紧接着心头涌起深深不安。
虞王漫不经心的突然声音传至耳旁:“吴特使,把她留下。”
瞬间敲碎了甘皓的心思。
第10章
——
“吴特使,把她留下。”
甘皓脊背一僵,翦姬作为被献上的吴国女,虞王要收下翦姬,他本该笑的,但此时此刻,甘皓一点都笑不出来。他死死盯着虞王。
虞王居然留下她了······
翦姬眼角挂着清泪,玉容怔怔,赵螭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到翦姬脸上,肌肤白雪,容颜绝美,伊人自是风华绝代,安静落泪,沚隰兰草,细雨飘飘。
翦姬余光瞥到甘皓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泛起微弱波澜,但也只是一点点的波澜,很快便归于平静,抛之脑后。
甘皓有些失神地想,翦姬本来就是要献给虞王的,虞王留下翦姬,如此,已经不辱师命了。他代表吴国,是吴国特使,虞王一旦开口了,对于翦姬,那便是不能争不能抢······甘皓闭了闭眼,最终叹了一口气,低眉俯身,再次行礼:“外臣······告退。”
赵螭兀地拿起一卷帛书,气态悠闲,玄端宽袖扬了扬,帛书向甘皓扔过去:“吴特使,你忘了一个东西。”
甘皓惊讶回头,帛书在空中展开,其上之字瘦劲巍峨,龙飞凤舞。翦姬垂下眼,没有好奇打量上面的内容,甘皓匆忙接住,定睛一看,居然是已经拟定好的合盟书。
帛书上的内容让甘皓指尖发抖,吴地三百里尽数归为虞国,太仓、湖城、姑苏······皆要对虞国俯首称臣,归为虞国封邑。甘皓的心沉到谷底,随之而来的,是冷静。
他用手抹去眼前的血迹,认真查看帛书,帛书之上,玉印未盖,也就是说,尚有一分商量的余地。
并且,吴国如此,燕齐两国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都是损失惨重。在虞国的压迫下,会盟时三国联合,不是没有回转局势的方案。正当甘皓沉着脸思考时,赵螭略有些不耐烦:“会盟之事,携此诏书,自行寻我虞国丞相商议。”
赵螭抬了一下眼皮,“告诉燕齐特使,他们亦是如此。”
接下来的商讨之事赵螭情愿都丢给丞相,一旦开始会谈,这些特使谋臣就会在殿中吵吵嚷嚷,唇枪舌战,让赵螭头疼。
甘皓将帛书放入袖中,接着看向翦姬,她的眼角挂着泪水,如坠光闪烁,柔弱怜人。也许是不懂这之间的因果关系,甘皓觉得翦姬此时看起来有些迷茫,犹豫片刻,甘皓视线扫过她发上玉簪,苦笑着离开。
婉兮娈兮,季女斯饥。
随后,赵螭屏退了宫人,一人坐在上座小寐。
铜台烛火摇曳,簌簌作响。
殿中只剩下翦姬和赵螭,翦姬仍待在小小的铁笼中。跪坐在笼中,光泽粲粲的白狐裘垂在两侧,她垂眸,不言不语。
水沉香随着那人衣袖拂来,卷金螭纹,映入眼帘,翦姬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虞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隔着铁笼的栏杆,赵螭静静打量着她。
佳人眼尾染红,泪痕浅浅,轻轻抬眸看过来时,长睫翕动,在凝脂肌肤上投下小扇子的阴影。
赵螭眸色暗了暗。
他一只手撑着铁笼,俯身与翦姬对视。
男人鼻梁立体,刀雕斧刻,飘若山仞浮云,皎如玉树临风,天生华胄不凡,肃雍尊贵。因俯身的缘故,男人半张脸藏在阴影中,阴戾危险的气质暗暗浮动。
翦姬与他相视,他凤眸凝聚万千深深情绪,难以看透,沉暗的仿佛要将翦姬生吃了,翦姬忍着惧意,轻眨美眸。
无辜又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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