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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节

      云之濯道:“因为天无绝人之路。”

    桑远远:“……”和神棍聊天真的是自找不痛快!

    云之濯的神色有些遗憾,道:“是我疏忽了。实在料想不到,那般必死的局面,桑王女竟能逆转乾坤……我还真的挺好奇,桑王女是如何逃脱了小韩夫人的毒手?不怕桑王女笑话,我活了很多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对一件事情百思而不解。”

    桑远远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小韩夫人’指的是幽盈月。

    她优雅地笑了笑:“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云之濯微笑:“桑王女愿意解惑,那当真是太好了。我愿意作这个交换,且可以保证我的答案必定真实,但我不保证桑王女您能不能听得懂。”

    不得不说,这个人笑起来当真是温和儒雅极了,他的目光中看不出丝毫野心和恶念,与他说话,倒像是与知己好友在月下竹林中欢饮畅谈一般。

    桑远远知道他有恃无恐。他只需要像方才一样‘玄之又玄’地说话,那这个世上,便没有一个人能懂。那样的真话,说与不说,都没什么两样。

    不过这种问题向来难不倒桑远远。

    她点点头:“我自是相信云圣子。那我便先答了——我告诉幽盈月,我喜欢的人并非韩少陵,而是幽无命。幽盈月是个重亲情又孝敬兄长之人,知道我是她将来的王嫂,便替我解了毒,对我百般恭敬。”

    云之濯失笑:“是我愚钝了。其实见到今日桑王女与幽州王伉俪情深,便该想到的。桑王女要问我什么?请——”

    桑远远弯唇一笑:“你们用天命之力力保的人,是韩少陵,还是梦无忧?”

    云之濯悠闲放在案桌上的双手猛然一攥。

    半晌,那年轻俊秀的唇角浮起一丝苦笑。

    “桑王女,了不得。”云之濯叹道,“一个问题,便将我能说不能说的,全都一网打尽了。”

    她这般问,就是根本不给他留下模棱两可的空间。要么答一个名字,要么说他们没有用天命之力来保那二人。不管怎么答,都只可能是正常人类能听得懂的答案。

    “所以圣子是打算反悔咯?”桑远远遗憾地叹了口气。

    “自然不会。”云之濯摇头笑了笑,“若今日并非胜券在握,那么哪怕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从此心魔迭生,我也会悔诺不答。然,今日,桑王女与幽州王已是必死无疑,是以我会回答。”

    桑远远不动声色,调皮地捏了捏幽无命掌中的茧。

    “保的,是梦无忧。”云之濯如是说道。

    “哦……”桑远远道,“感谢圣子答疑解惑。我再想问别的,想必圣子也不会回答了吧?”

    “是的。”云之濯笑得更加温和,“二位,可以去死了。”

    他说这话的模样,有些羞涩,有些恭敬,有些客气,就像是准备了不甚丰富的菜肴,然后请贵客入席一般。

    幽无命自始至终眯着双眼,懒懒散散地倚在案桌上,听到这句话,眼皮也没动一动。

    桑远远问:“圣子想让我们如何死?”

    云之濯更加不好意思了:“啊……幽州王没把兵刃带进来啊,那便借我的佩剑用一用罢。”

    他慢慢起身,疾步走过来,取下身上的佩剑,放在了幽无命面前。

    “自刎吧。”他道,“生命在蓬勃旺盛之时,猝然阻断,难免是痛苦的。自刎的话,疼痛的时间应当会稍短一些。虽然我没试过,但我觉得,别割到气道的话,不呛血,应当还好。”

    眼神诚恳,全然是为旁人作想,一点也不像正在叫人去死。

    “可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桑远远偏头问道。

    云之濯羞涩地笑了起来:“桑王女以为,白州王为何要给大家献舞?那不是没有办法嘛。天命之力,凡人又如何抵抗得了?”

    他话音未落,桑远远便发现自己的手动了起来,伸向桌上的剑,握住剑柄,将它拿了起来。

    她惊奇地望着自己的手。它,正在,自己动!

    凝神感受片刻,发现是体内那些七彩的力量作祟。

    “有这样的力量,你们何事不成?”桑远远道,“之前都干嘛去了?何必搞这么多事,弄这么麻烦。”

    “惭愧。”云之濯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口中忽然黄血喷涌,“其实只是意外罢了。施展禁忌大术之时,我不慎身染神力,已无力回天。坛首举全坛之力,助我强撑到此刻,正是为了让我在临死之前,借这天命之力,来取二位性命,好拨乱反正。”

    只见他那一头黑发,瞬间雪白脱落。

    俊秀的面庞上,道道皱纹浮起,顷刻之间,他从一个二十出头的漂亮青年,变成了一个油尽灯枯的耄耋老者!

    他腿脚失去了支撑之力,跌倒在地,喘着气,虚弱地说道:“天命之力,凡人是绝对不能染指的。如今,心愿已了,我亦可安心去了。临死之前,竟以凡人之身,亲手掌握了一次天命的力量,还能弥补曾经犯下的错,云之濯,死亦无憾了……”

    他目光灼灼,盯住桑远远那只握剑的手。

    “我再撑片刻,等二位,一起上路。”

    因为呕血的缘故,他有些呛咳,神色却是十分激动,“来吧!”

    桑远远长剑出鞘,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她神情依旧平淡,道:“你说的禁忌大术,指的是将那力量灌注到梦无忧手中的碎镜上,对吗?”

    云之濯正在涣散的瞳仁微微收缩。

    他已无力再说话,但从他的表情中,桑远远和幽无命都看出了答案。

    “你们错了,”桑远远道,“若世间真有毁灭,那必定是因为婴孩持起了利器,自我毁灭。你们不该强求。”

    云之濯眸中的光迅速熄灭。

    桑远远松开了幽无命的小指。

    幽无命长袖一拂,将横在桑远远脖颈上的长剑荡了出去,直直削去了云之濯半个脑袋。

    他的手利落地旋回来,捏住她的腕脉,指尖黑焰浮动。

    片刻之后,桑远远体内那些七彩圆斑齐齐向着幽无命渡去,被他的黑焰焚烧殆尽。

    “他好像也不是坏人。”桑远远叹息,“天坛,秘密真多啊。真相应当离我们已经不远了。”

    幽无命随手替白氏四人解去了体内的‘毒’,然后搀起桑远远:“走吧。”

    二人走出白州王城,见到桑不近正皱着眉头,在城门外打转转。

    “这么快?”见到二人出来,桑不近吃了老大一惊。

    “啧,”幽无命满脸不正经,“这种事,快一点又没关系的咯。”

    桑不近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耳朵慢慢便红了。

    二人各点了一千精兵随行,剩下的人便让手下得力将领率着,继续在白、风二州境内除魔。

    幽无命把桑远远抱上了短命的后背,他眯着眼,单手在眉毛上搭了个篷,凝望着白州王城,像在等待什么。

    半晌,一个小小的身影飞檐走壁,‘嗖’一下蹿了回来。

    是偶。

    它摇晃着脑袋,将一枚材质奇特、雕刻着繁复花纹的令牌递给幽无命。

    “云之濯的随从,身份想必也低不到哪里去。”幽无命将令牌一收,“人杀了?”

    人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死得像木头一样了。

    桑远远思忖了片刻,先问了幽无命一个问题:“那天,你说‘他们’以为两只七彩王八就能拯救世界,你从谁身上看到的?”

    幽无命无所谓地说道:“姜一啊。”

    “啊!”桑远远重重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我真是个傻瓜!”

    “不!”幽无命一本正经,“你不是瓜,是果,傻果。”

    桑远远:“……”

    一个跟了姜雁姬许多年,深得她信任的老太监竟会背叛她,这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那老太监张口闭口都是‘天命’,所以,他有极大概率是天坛的人,并且等级还不低。

    通过天衍镜碎片看人,必须‘认得’,也就是说,握住碎镜的时候,脑海里得有这么一个人才能气机相感。姜一是姜雁姬最贴身最信任的人,幽无命自然是认得的。

    “你在姜一身上看到了什么?”

    “一群鬼一样的人,围在地下施邪术。”幽无命皱了下漂亮的眉,很可惜地说道,“头领都身穿黑色斗篷,戴了面具,看不出是何人。”

    “天坛……”桑远远问道,“这云之濯是什么级别。高阶圣子?”

    “三个副坛首之一。”幽无命道,“姜一亦是副坛首。如今身份不明的,还有第三个副坛首,以及天坛坛首。”

    桑远远点点头。

    幽无命既然通过姜一看到了他们在地下施术的过程,今日见了云之濯,自然能通过身形认出云之濯正是首脑之一。

    “所以,为了把那七彩力量弄到梦无忧手中的碎镜上,天坛牺牲一个了副坛首。我在想,”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若我们今日执意不肯进白王宫赴宴,这云之濯会不会活活气死?”

    他已动用了那股力量去控制白氏王族,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幽无命满脸遗憾:“早知道便让大舅哥自己进去。姓云的情急之下,必定要控制了大舅哥,出来给你我表演一个精彩刺激的,逼你我进去。”

    桑远远:“……”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桑不近:“?”关我什么事?什么控制?表什么演?我为什么要表演?

    桑远远和幽无命对视一眼,一个抿唇偷笑,一个悠悠挑着眉,望向远方。

    第88章 东州王之殇

    离开白州,便要经风州、赵州,前往云州。

    这一路上,桑远远都在整理脑海中的线索们。

    如今已经可以确定的事情有几件。

    第一,六年之前,害她魂穿异世的事情,确实出自天坛的手笔,由这个云之濯操刀,并且这件事情她当时是知情的,只可惜如今已经彻底忘却了那段记忆。

    第二,由一可证,梦无忧这个玛丽苏之魂,也是天坛弄来的,目的就是取代她桑远远,辅佐韩少陵。

    第三,天坛可以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在一定程度上操纵所谓的‘天命之力’,三道落雷以及碎境上的七彩力量皆出自天坛之手,且动用这‘天命之力’,会引发冥魔躁动,二者之间,不知究竟有何关联。

    “还有一个问题。”桑远远沉吟片刻,“他们怎么知道韩少陵和梦无忧什么时候会出事?”

    这样的实时保护,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幽无命眯了眯眼。

    天坛的秘密,真多啊。

    “没关系,”他把牙尖磨得咯咯作响,“捉回来,慢慢地审。”

    这一行擦着边境线,悄悄越过了风州,经赵、姜一线,抵达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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