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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节

      这好像是哲学问题,要是往深里想,几乎相当于另一个俄狄浦斯式的死结。

    幸而云飞镜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她很快就从另一个角度想通了这个问题。

    如果她不知道未来的股票走向,华秘书带着周海楼过来,请求她去探望周靖,她会同意吗?

    肯定不会。

    而现在她知道了未来的股票走向,面对华秘书的请求,她难道就会同意吗?

    依旧不会。

    所以周氏股票下跌的事实板上钉钉,股市大厅的屏幕上展示出来的那条曲线,也可谓有理有据。

    因为云飞镜的决定,绝不会因为是否窥得未来的情况而做出改变。

    至于其余的那些推想……倒是可以日后拿其他的股票曲线练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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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补课时的规矩,就比往日正常上学的时候宽松很多了。

    一中的学校食堂一共有两层,但是假期的时候因为只有高三学生,以及他们这批准备省考的孩子在,所以学校食堂实行单双周制,每次只开一层。

    高三是要紧关头,不能让学生吃坏肚子,所以所有高三的学长学姐必须去吃食堂。

    不过对于云飞镜这样的高一学生,要求就没有那么多。

    毕竟,省考这样的知识竞赛,参与与否全凭个人自愿。再不让学生放松一点,那和坐牢有什么差别?

    所以云飞镜他们可以去食堂吃饭,也可以去校外的小店自己找东西吃。

    云飞镜拒绝了家里司机给她送饭的提议,也很少在一中的食堂吃午餐。

    中午的时候,她通常会去校外,和罗泓林桓一起吃饭。

    偶尔,林桓还会带他们两个混进隔壁三中,蹭一顿三中的食堂尝尝。

    一吃之下,云飞镜发现——有江湖传言曾称,一中三中都是在同一个农场采购,这条消息大概是真的。

    因为那两天的饭后水果里,苹果全都是一样的酸。

    通过昨天抛骰子的结果,今天他们三个人会去校外吃冷面。

    开冷面馆的是个东北的大叔,生了一张国字方脸,手掌很厚很宽,说话嗓门极其敞亮,能从后堂贯穿到前堂。

    他们家冷面也做得干净好吃,一个青花瓷的大圆碗里盛着酸甜的面汤,细细的面条在汤中若隐若现,浇头是几片西红柿并着一撮黄瓜丝,漂浮在面条上的辣白菜火红,一见之下,口水都要先滴下来。

    云飞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过来吃冷面的震撼:那个圆碗下窄上宽,碗口能轻轻松松地装下林桓的脸。

    林桓对此非常不满:“等等,为什么是我的脸?”

    当然因为你脸最大啦。

    云飞镜给他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神色,让林桓自己领会。

    林桓勃然大怒,当场翻出书包里的软尺和草纸,现场给三人的大头进行3d建模,试图有理有据地说明罗泓的脸比他大多了。

    除此之外,他还根据现场采样得来的数据,出了一道推断是否可导的数学题。

    那顿饭吃到最后,三个人都吃呛了。

    现在坐在桌前,大叔刚一把面碗端上桌子,林桓显然就想起了之前的插曲,表情里隐隐有几分警惕。

    云飞镜小声替他配音:“总有刁民想害朕。”

    林桓顿时怒目而视。

    罗泓不声不响地替三个人都掰好了方便筷子,慢条斯理地磨去了筷子间的毛刺,一人一双架到面碗上。

    他很稳重地提醒两个朋友:“食不言。”

    其实真的食不言也不可能,有消息要交流,有八卦要评论,还有今天做过的新题型要协力琢磨。三个人一起吃过这么多顿饭,能不能管住嘴还不知道吗?

    能做到“食不吵”就很不错了。

    林桓懒洋洋地抄起筷子,漫不经心地在面碗里搅拌几下。

    他脸色是肉眼可见的苍白,体态也比这个年纪的普通男生都要消瘦,食量就更是让人心疼。偏偏他吃东西还挑剔,常常一盘炒饭矜持地挑着肉燥夹上几筷子,一共吃下去不到三分之一。

    云飞镜每次看见林桓吃这家东北老板出品的、碗口足有人头大的冷面,总是下意识地想要打包。

    林桓撩起一根冷面,挑在筷子头上仔细地看了看,才像是咽毒药一样,填在嘴里嚼了嚼。在冷面特有的那种酸甜汁子的刺激下,他眉头下意识就皱了起来。

    过了一小会儿,林桓才提起云飞镜的家事。

    “我听说,你那个亲戚生病了?”

    他指得是周靖。

    第一次见面时,周靖当面用一句“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的诗句,自证自己是亲爹的操作实在太过死亡。

    这导致林桓对于周靖印象深刻不说,还不吝惜用自己的创意,发明各种花样百出的称呼来作为周靖的代称。

    包括且不限于“你生理学和社会学意义上的父亲”、“你少于50%的基因直接提供者”、“口头验爹先生”……等等。

    云飞镜对这件事谈兴缺缺,她简短地回了个“嗯”字,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林桓点了点头,思维又跳跃到了另一个方向:“那周氏股票怎么样了?”

    竹制的一次性筷子被轻轻撂在瓷碗边缘,碰撞出一声小小的清越声响。

    这是罗泓的习惯,他对谁的态度都是那么认真,和人说话时手里通常是不拿着东西的,更别说握着筷子了。

    “第一天10.23%跌停,第二天下跌5.07%,昨天是第三天,周氏上市股票下跌4.81%。”

    林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同时还不忘记嘲笑罗泓一句:“你闲着可以背圆周率嘛,记这种沾着绿气的数据是个什么毛病。”

    罗泓眉眼不动,对这种无聊话一点反应也没有,重新把筷子握在手里吃面。

    周家毕竟和云飞镜有关系。

    只要是云飞镜的事,他就都放在心上。

    不用破坏他多年以来形成的生物钟,也必不侵占之前就订好的时间表,只在闲暇的时候,罗泓会找出和云飞镜相关的那些东西看一看。

    或者是一面背后描画着云彩的小镜子,或者是几条关于云氏和周氏的财经新闻,再或者是一篇关于云氏兄弟的独家专访。

    这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私人生活。在学习的余暇里,在零碎的时间中,这些琐碎的信息共同编织成一张大网,在蛛丝马迹之中,旁敲侧击地编织出关于云飞镜如今的情况。

    在因为葬礼离开的那三个星期里,罗泓已经遗失过她一次了。

    他是个有记性的人,同样的一个错误,罗泓从来都不犯第二遍。

    但对他所有做过的一切,罗泓都缄默不语。

    他就像一只古拙的雨过天青色汝窑瓷瓶,颈口细窄,也当真守口如瓶。

    罗泓做过的一切都严严实实地包在烧瓷的圆底里,只有偶然遇上了适合的情况,才通过细细的瓶口,泄露出只言片语的琐碎痕迹。

    比如现在。

    云飞镜有点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罗泓居然记得这么清楚,罗泓却只是付之一笑。

    “是公开数据,查一下就知道。”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林桓暂时没管这两个人打的眉眼官司。他把那三个听起来就相当惨痛的数据在嘴巴里颠倒着念叨了一遍,疑惑地皱起了眉。

    “这都三天了,居然还惨绿成这个王八色儿……周先生这次真的病得很重啊。”

    云飞镜还是不太想提周靖,因此只是草草一点头。

    罗泓代替她答了这个问题:“新闻上提过了,是脑癌。”

    “毕竟是狗仔,报道也是些不尽不实的东西……”林桓摇了摇头,“我还是信自己根据实际情况结合得出的结论。”

    “壹贰叁周刊公众号上有一篇,记录得很全。”罗泓严谨地说,“从行程表、到医生的主治领域、医生的个人奖项都列举出来了,由以上基础得出的推论,可信度很高。”

    “……”

    这回连林桓都忍不住看他:“等等,壹贰叁周刊是个娱乐杂志……没错吧?”

    怎么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还会追娱乐版的公众号了?

    罗泓镇定喝水:“英雄不问出处,数据也不求来历。你怎么看起来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林桓:“……”

    林桓目瞪口呆,喃喃道:“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真不敢相信你是那个三年前分不清金花影后和金棕榈影后的罗泓。我悟了,往后一定引你为戒,终日打熬筋骨,不近美色……”

    林桓剩下的话,都被罗泓用眼神逼杀回了腔子里。

    吃了几口面后,林桓正色提醒了云飞镜一句:“不要只有罗泓上心,你倒看都不看的。这两天你盯着点周氏的股票,要是接下来三天始终都这么死亡蹦极,那你就要做好心理预备。”

    “我怕周家把你给当成牌打了。”

    云飞镜对此倒是直言不讳:“不用预备了,昨天他们已经过来找过我了。”

    同时,她也有点好奇林桓的推理过程:“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

    “多简单啊,周氏要挽回声誉,拉回大众对于他们的信心,有什么比姻亲关系来得更快?”林桓不屑一顾地一笑。

    “何况以大众智力的接受程度,跟他们说‘老婆娘家要出手帮我了’这种话,是最便于他们理解的,太高深他们还转不过弯儿来呢。”

    云飞镜:“……”

    林桓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大规模地图炮,云飞镜都已经快习惯了。

    很快地,林桓又多说了几句补充,也特意表明了自己会跟云飞镜提起这件事的原因。

    他虽然某些时候有点欠揍,但还不至于故意给云飞镜找不痛快,哪壶不开提哪壶,刻意和云飞镜聊起周靖。

    他会提及这个话题,完全是因为……

    “我感觉,即使有那位周姓男子重病的消息被放出来,这个数据也下跌的太不正常了。”

    林桓缓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扫了一眼听得认真的云飞镜,和稍微有点豆豆眼,但还依旧听得认真的罗泓,自负一笑。

    “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先确定一下,你那位现存的唯一直系亲属的公司里,到底有没有那么蠢的董事吧。要是没人蠢到自己贬自己公司的值,那就多半是有人在故意控盘,要趁他病,要他命了。”

    说到这里,林桓不由得向云飞镜微微倾过上身,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八卦光芒。

    “依你之见,再结合一点云家大小姐的内部消息,你觉得,究竟会是什么人在搞你那个素谋一面的亲爹?”

    “……”

    云飞镜左思右想,从细节思考,从大局推断,无论是根据恩仇,还是根据利益,亦或是从道德来说,最合适的答案好像就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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