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她不知道魏鹤远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毕竟几小时前还是他奶奶的寿宴,他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华城。
医生嘱托暂时不要用右手,多多注意休息;梁雪然答应着,准备上钟深车的时候,却被魏鹤远发狠拽了过去。
他今晚喝了酒。
酒精能够瓦解人的自律、隐忍。
魏鹤远拉着梁雪然,看钟深,冷声问:“我们的事还没完,你把雪然带过去就算了,为什么不好好地守着她?倘若有万一,你是否考虑过后果?”
钟深终于说话:“今天是我的失误,我会向雪然道歉;那魏先生现在又是以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两个同样气度不凡的男人,此时看着对方,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皆是满满的敌意。
这还是在医院门口,魏鹤远的助理和钟深的助理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瞧着对方的眼神也带了丝同病相怜的意味。
梁雪然说:“好啦好啦,都不要吵了——”
小时候住在萤火巷,住在对门的一对兄弟总是吵架,演变到最后大打出手,直到某天,愤怒的哥哥把弟弟从楼梯上推下去,血流了一地。
从那之后,梁雪然对男人间的争吵有着天然的畏惧心。
魏鹤远拉开自己的车门,强制性把她塞进去,微微失了冷静,声音低下来:“你先在里面等等。”
他的手冰凉,梁雪然察觉出他的失态,却也莫可奈何;试图打开车门下车,发现魏鹤远已经把车门锁死。
隔着玻璃,她看到魏鹤远说了些什么,站在他对面的钟深骤然变了脸色,握拳要去打魏鹤远,被魏鹤远的助理及时拦下。
魏鹤远又说了几句什么,转身上车,梁雪然想要下去,但被他按了回去,那力气不容她反抗,而魏鹤远眼眸中亦是濒临疯狂的偏执。
“别闹,雪然,”魏鹤远慢慢松开手,说,“乖乖的扣好安全带,我送你回去,不会伤害你。”
魏鹤远的话还带着几分可信度。
梁雪然相信他的人品,知道他从不做强迫人的坏事,也不再挣扎,慢慢坐回去,只是胸口起伏不停。
忍不住微微起身往后望,钟深的车在后面跟了一路,一直守到魏鹤远送她到住处,梁雪然下车,看着钟深的车也停下来。
“回去冲个热水澡,睡个好觉,”魏鹤远说,他抬起手,想要去触碰梁雪然,触到她的目光,却又慢慢收回,叹气,“都两年了,怎么还是这样没有警惕心呢?”
与其说是责备,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叹息。
梁雪然不言语。
魏鹤远一提起两年前,她心里便起了愧疚。
毕竟当时魏鹤远本打算送她去医院,是她自己实在忍受不住药物折磨,把魏鹤远一同拉进来。
“钟深的野心远远超过你的想象,梁老先生是给你留下一把好剑,利用好了自然无妨,万一有个差错,只会伤害到你自己,”魏鹤远问,“我不能时时刻刻都看护到你,有没有想过,假使今晚我没来,你会怎样?”
梁雪然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沉默。
“先前我看错了你,总觉着你是个小姑娘,不必了解这些,只适合安逸悠闲地喝茶阅读,被人宠着疼着。现在想起来,是我太过狭隘,你不该只拘束这方寸的温暖,”魏鹤远慢慢地说,“雪然,只是人心险恶,你年纪还是太小;钟深是能帮你,但你不应该过分依赖他。或许你会感觉我们过去的两年并不愉快,但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我。”
最后的一句话,自分手之后,魏鹤远说过至少三次。
但她一次也没去找过他。
“别这么傲气,傲气是好事,但有时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这是今日里,魏鹤远留给梁雪然的最后一句话。
梁雪然坐在床上,旁侧的手机灯闪烁,钟深打来了电话,开口就是对不起。
梁雪然说:“没事,你看我现在不也是好端端的吗?我第一次参加地下歌会,还觉着蛮有趣的。”
钟深的声音满满的歉疚:“抱歉,我的眼镜被人撞掉了……近视的程度有点深,没有办法及时找到你。”
“没事没事,”梁雪然笑,“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
“嗯,晚安。”
通话结束,她坐在床上,回想着这阵日子发生的事情,疑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果然……还是不够稳重啊。
魏鹤远一夜不曾入眠。
把梁雪然安稳送回去之后,魏鹤远也没有休息,连夜赶回华城,敲响凌宜年的房门。
此时刚过凌晨五点,哈欠连天的凌宜年险些给魏鹤远跪下;被强制性按到书房中,凌宜年无奈地问:“怎么了大佬?”
魏鹤远虽然整夜未睡,但丝毫不见疲倦。他先给凌宜年倒杯热茶,又往自己的瓷杯中倒了半盏,沉声说:“梁老先生给雪然留下来的东西中,钟深私藏了一封信。”
凌宜年困倦地喝茶,但这丝毫不能解除他的疲倦:“什么信?”
魏鹤远皱眉:“我不知道信的内容,但试着诈了钟深一下……他的反应出乎我意料。”
钟深险些动手。
在那一瞬间,钟深受梁老先生教导这么多年的温文尔雅全面崩盘,隐藏的兽性被激发出来,双目赤红。
凌宜年又是一个哈欠:“多半就是图钱呗,那么大的利益,要我我也动心;现在梁雪然可今非昔比,你也知道,背后到底有多少只狼在看着她——你那个小侄子不也是看上她的钱了么?”
说完,他又是一笑:“开个玩笑,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梁雪然啊。”
明京华城那么多人对骤然暴富的梁雪然虎视眈眈,都想去分口肉吃;魏鹤远在暗中守着,才没能叫人动了她。
魏鹤远点燃了一支烟,没有抽,又按灭在烟灰缸中;修长苍白的手指上沾点烟灰,他很不适,抽出纸巾来反复擦拭。
凌宜年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看他:“鹤远,你要是觉着钟深对梁雪然别有所图的话,直接提醒她就行了呗,做什么这样大费周章?梁雪然以前不是挺听你话——”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上次偷听到梁雪然同人策划要毁掉叶愉心的事,冷静大胆到像是换了一个人。
凌宜年住了嘴,讪讪地笑:“哎呀呀,你要是真想她,就把人哄回来,女人都是有弱点的,你装装病,卖卖惨,很容易的。”
魏鹤远凝神看着杯盏中卷卷浮浮的茶叶:“我不喜欢骗她。”
这把凌宜年气的够呛,想要责问魏鹤远到底是想干什么。
明明已经没什么干系了,上次还放了狠话,现在却又这样担心人家,这么巴巴的半夜赶过去,就算是魏鹤远身体素质再好,也经不住这样来回折腾啊。
魏鹤远喝光那盏茶,把瓷杯归回原位,沉声说:“我先走了。”
凌宜年“哎哎哎”地叫他,追上去,在魏鹤远快要跨出门之前,十分迟疑地问他:“鹤远,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梁雪然了吧?”
魏鹤远转身看他,外面是浓郁的夜色,空气凉到凝结成霜,唯有东边一处,露出一小角暖黄的光。
太阳将升。
这个兵荒马乱的夜晚即将过去,又是新的一天。
而魏鹤远什么也没说。
在这件事情上,他第一次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第34章 二十颗钻石(捉虫)
年会的节目表在会议开始的前两天终于定了下来,梁雪然因为声音一直没好完全,直接从上面划去自己的名字。
尽管负责此次年会的人力那边一直暗示参加节目就会有精美礼品奖励,梁雪然也坚决不会再去选择自己不擅长的东西上去“献丑。”
年会一开场,就是魏鹤远上去致辞,他原本就长的端正俊秀,今日换了浓黑色的西装,法式双叠袖衬衫,黑玛瑙袖扣,愈发显得优雅矜贵。
梁雪然旁侧的同事忍不住讨论魏鹤远身上的衣服是何品牌,一连猜了好几个,都又觉着不对,一一否决;唯有梁雪然明白,魏鹤远的衣服全部由专人独家定制。
梁雪然倒是沾了光,结识不少优秀的设计师和制衣师。
高管们挨个儿上台讲致敬词,末尾,魏鹤远介绍了引来的新同事,来自法国的陆纯熙。
听到这个名字,梁雪然眼皮一跳,抬头看向台上金发蓝眼的男人。
魏鹤远的大部分衬衫都是出自他手,梁雪然还向他请教过不少问题;陆纯熙原名alexanderlouise,那时候曾让梁雪然给他取个中文名字,要求体现出他尊贵的身份。
梁雪然恶作剧,随口取了“龙富贵”,魏鹤远得知之后,笑着骂了她一句鬼机灵,重新从诗经中为他择名陆纯熙。
梁雪然不知道魏鹤远如何解释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得知陆纯熙即将接替叶愉心位置担任新部门的设计总监之后,愣住半天。
因着今天不用表演节目,梁雪然只是坐着吃吃喝喝,同旁侧的同事聊天,更多的是听她们讲公司里的八卦。
中间有安排好的小游戏,小程序抽人上去组队,要求两个人绑在一起,另外空余的脚上绑好气球,五个小队混战,争取去踩爆对方小队的气球,三分钟后,哪个小队的气球最多哪个就获胜,奖品是一只大大的、黄色的皮卡丘。
胡昙和黄纫不幸被抽中,黄纫叹气:“年年抽奖轮不到我,游戏倒是次次都得上。”
感叹完了还得上,梁雪然刚刚对着胡昙比出加油的手势,下一秒,就猝不及防看到自己和魏鹤远的名字出现在大屏幕上。
梁雪然:“……”
这么巧的么?
旁边的同事顿时来了劲头:“alva,看来你这次是必胜了,谁敢去踩魏总的气球啊。”
众目睽睽之下,名字都出来了,梁雪然也不可能不去;硬着头皮上去,魏鹤远站的笔直,看她的时候,微微颔首。
而另一旁的陆纯熙,微微带着疑惑,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看到梁雪然。
为了确保游戏公正性,绳子还是工作人员绑的,一边绑一边对梁雪然笑:“alva,你离魏总近点啊,魏总这么平易近人你还怕什么?这样远我们不好绑啊。”
梁雪然不得不再往魏鹤远的方向靠近一步,两人的腿都快抵到一起了,衣服压住靠近,贴在一起。
“没事,”魏鹤远说,平稳安静,“输赢无所谓,游戏而已,图个开心,别这么紧张。”
梁雪然才不是为了游戏而紧张。
游戏很快开始,一场混战,正如那名同事所说,没有人敢去踩魏鹤远的气球。
梁雪然眼睁睁地看着几个人装模作样地来“一脚踩偏”;倒是有人想对梁雪然下手,只是碍着魏鹤远,刚刚冲上来就又瞬间怂。
梁雪然倒是战战兢兢地去踩胡昙的气球,胡昙原本想躲,同魏鹤远目光一对上,反应慢了半拍,气球直接被梁雪然一脚踩爆。
倒计时结束,魏鹤远的气球一只没破,梁雪然爆了一个——还是她不小心撞上旁边的人,挤爆的。
直接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等到发礼物的时候,魏鹤远理所当然地“礼让下属”,把比卡丘递给梁雪然。梁雪然抱着这么一个大大软软的黄团子,回到座位上。
同事们倒是没有说什么话,恭喜梁雪然运气好,能和魏鹤远组队,可以说是躺赢了。
开玩笑归开玩笑,倒是没人真的想梁雪然和魏鹤远怎么样;毕竟相处下来,梁雪然勤奋又努力,不像是多么轻浮的人,而魏鹤远端正严谨到让人疑心他不会耽于男女情爱。
更何况,宋烈追求梁雪然追的那么猛烈,魏鹤远难道还会和自己的侄子抢女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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