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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厉长生才“雪中送炭”帮了陆轻舟一回,陆轻舟非但无有感激,反过来竟然跑到皇后这面来说厉长生的坏话。

    这陆轻舟心里明镜一般,的确也是个有头脑的人物。

    厉长生一出手便助陆轻舟打发了邹美人,陆轻舟心底里多少是有些个感激的,但是感激之后,心中又升起一股森然之感。

    陆轻舟已然暗自下定决心,这厉长生怕是留不得了!若是真留他在小太子身边,自己这个詹事哪里还有出头之日,怕是永无翻身可能!

    陆轻舟心中算盘清明的很,便来寻了皇后娘娘,在皇后面前给厉长生使绊子,准备来一个“恩将仇报”。

    陆轻舟道:“弟弟本以为,弟弟去了太子殿中,定然能帮姐姐压制住那厉长生,不叫他胡作非为。只是弟弟这几日观察,这厉长生对于太子而言,便是毒瘤!若是不除,恐怕太子危矣啊!”

    皇后点点头,显然是赞同陆轻舟想法的,道:“那你说,如何除掉厉长生?你倒是想个办法?总不能叫人偷偷的杀了他罢?若是这事儿查起来,查到我的头上,着实不好办呢。”

    “其实……”陆轻舟略一犹豫,道:“其实也并非要做掉厉长生,弟弟这里还有一条妙计。”

    皇后奇怪的道:“甚么妙计,你且说说。”

    陆轻舟道:“姐姐可知,如今那窦将军的亲妹妹,也就是那冯夫人,特别中意厉长生此人?”

    “知道,哪里能不知道。”皇后冷笑一声,道:“这厉长生比旁人多长了几分颜色,多长了一张好嘴,多长了一副心肝,谁遇见了他,不是被忽悠的团团转?冯夫人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见了他便跟丢了魂儿似的!忒也丢人!”

    冯夫人与皇后关系颇为僵硬,如今冯夫人正受宠,皇后哪里能不嫉恨她?时刻皆是想要拿捏冯夫人短处。

    皇后听闻冯夫人爱见厉长生这事儿,便想到一个主意,准备到皇上面前去编排冯夫人,说她与厉长生不清不楚,暧暧昧昧的。

    只是如此办法也并非大好,皇后想了几次也就作罢,没有真的付诸行动。

    后宫妃子与寺人不清不楚之事,古来有之,并非什么莫须有的。只是这事儿皇后无有证据,厉长生又是太子殿中之人,若是皇上迁怒,恐怕皇后亦是落不到好处。

    皇后问道:“你怎么的提起她来了?”

    陆轻舟笑道:“不如这般,我去与冯夫人说道说道,撺掇她向姐姐你求个人情,让她亲自将厉长生求了去,姐姐就说不好拒绝,而且厉长生不过一个掌事内使,只是后宫调配范围,姐姐一个人便能说了算数,直接将厉长生调给冯夫人,再给太子殿下另外配个掌事内使便是!若是皇上问起,如何将厉长生调走了,姐姐不妨将事儿推到冯夫人身上,只说不好拒绝冯夫人。”

    “如此……”

    皇后眼睛略微一亮,似是大感兴趣。

    陆轻舟继续道:“先让冯夫人欢喜一阵子,等厉长生入了她的宫殿,娘娘再收买几个小宫人,着他们去抓冯夫人与厉长生不清不楚的证据,到时候证据在手,娘娘再于皇上面前告状,也是理直气壮的事儿!”

    “你说的不错。”皇后笑道:“那游说冯夫人的事儿,便交给你了,你可要办的仔细一些个。”

    “是,弟弟明白。”陆轻舟说。

    陆轻舟出了皇后宫殿,便往涤川园而去,想要寻寻那冯夫人的人影,指不定便能巧遇一番。

    还真叫陆轻舟说着了,冯夫人这会儿便在涤川园的。

    她亦是听说了邹美人怀孕之事,却听了便听了,兴致缺缺,全无皇后那般气怒。

    也不知怎么的,冯夫人这些日子满脑子都是厉长生,连见了皇上也不曾欢心鼓舞。她只盼着能在这涤川园再见一回厉长生,可日日前来,日日盼着,却再也没能如愿。

    “娘娘!恭喜娘娘!”

    陆轻舟笑着大步而上,一露面就是一打叠道喜的话。

    冯夫人见是陆轻舟,满脸皆是不悦之色,道:“是你?你还敢来见我?你可曾记得上次答应了我甚么?可真叫我好等啊!你连我也敢骗,是活得腻歪了?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陆轻舟赶忙求饶,道:“娘娘息怒,臣不敢欺骗娘娘啊,眼下正有一件天大好事,若是娘娘扒了臣的皮,恐怕娘娘可是要抱恨终身的!”

    冯夫人用眼剜了他一下,道:“什么好事?”

    “自然是关于厉长生的。”陆轻舟神神秘秘一笑。

    眼看着天色要黑,小太子荆白玉忙碌了一整日,累得着实够呛,他四仰八叉的抱着兔子便是一躺,实在是不愿意动弹。

    厉长生跟着进来一瞧,道:“太子殿下,莫要躺在地上,小心着凉。”

    荆白玉只是眨眨眼皮,道:“没……没力气了……厉长生你过来抱我去榻上。”

    厉长生瞧他耍赖撒娇,也只好上前将人抱起来,放到几步开外的榻上去,道:“这般累人?只怕太子以后还有更辛苦的。”

    荆白玉嘟着嘴巴,道:“筹备筵席也不好顽,早知道便不挣着要做了。”

    厉长生笑道:“大部分的活儿都被孟云深给做了,太子殿下您这甩手掌柜,说这样的话,着实让人笑掉大牙。”

    “唉……”荆白玉叹息一声,说:“不行我累了,明早再洗漱,我不要动。”

    厉长生道:“但明个儿早上太子又要说睡不够,又要懒着不肯起,岂不是就要臭气熏天?”

    “谁臭气熏天了,你胡说八道!”荆白玉气哼哼的道。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

    灵雨急匆匆而来,差点子忘了规矩,跪下来焦急的道。

    荆白玉不愿意动弹,躺着道:“小灵雨,你盼着我点好处,怎么一来便是喊不好了?”

    “太子殿下,是大事儿!”灵雨一副急得要哭模样,道:“皇后那面来了旨意,说是要将厉掌事调配到冯夫人殿中,已然给太子殿下调配了新的掌事内使!”

    “甚么?!”小太子荆白玉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因着坐起的太猛,小兔子顽偶都被甩了出去。

    “咕咚——”

    兔子顽偶一个“利索”的前滚翻,撞到了厉长生的腿。

    厉长生弯腰将兔子捡起,道:“皇后要将我调走?”

    “正是!”灵雨道:“而且如今冯夫人便在太子殿下殿外面呢!说是亲自来接掌事大人您过去的!”

    “不准走!”

    荆白玉方才还叫着没力气,如今怕是力大如牛,哒哒哒的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厉长生的腿,俨然变成了腿部挂件一个。

    荆白玉奶声奶气的道:“不准走不准走!我不叫你去别人那里!”

    “太子殿下。”

    厉长生还未开口,倒是有人笑眯眯走了进来,不是陆轻舟还能是谁?

    陆轻舟笑得一副老好人模样,道:“太子殿下,如今冯夫人已然就在门口,可莫要让冯夫人等急了。”

    “谁叫你进来的?”荆白玉瞪了一眼陆轻舟,显然拿他做了出气筒子,道:“是不是你搞得鬼?我要去见母后!我要去与母后说!”

    陆轻舟连忙喊着:“太子殿下您真是冤枉臣了。况且这事儿,太子殿下就算去求皇后娘娘也是无有办法的!”

    “我不信,我要去找母后。”荆白玉道。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

    厉长生拦住荆白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荆白玉不依,整个人都慌了神儿,可怜巴巴仰头看着厉长生,委屈的道:“我不想叫你离开这儿……”

    陆轻舟一脸为难的道:“太子殿下您可不知,如今冯夫人正得宠,冯夫人的话可比皇后娘娘还要管用的多啊!是惹不得的!再说了,这事情乃是太后做的主,说最近窦将军打了个胜仗,要叫冯夫人也高兴高兴,给她点子好处。冯夫人亲自开口,说想要个掌事内使,就是厉掌事。太后一口应允了,皇后娘娘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太子殿下请体恤皇后的难处,就莫要刁难皇后娘娘了。”

    陆轻舟一开口,说得那是头头是道,而且还端出了太后来堵荆白玉。

    荆白玉这一听,大眼睛稍一眨巴,竟是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稍不注意便要流出。

    “太子殿下……”

    厉长生一见,赶忙矮身单膝点地,抬手蹭了蹭荆白玉的小脸,低声道:“嘘——说好男子汉大丈夫的,可莫要落泪,怕是被人瞧了笑话。”

    荆白玉不吱声,小拳头死死攥着,狠狠咬着下唇,也不瞧厉长生一眼,仿佛入了定。

    厉长生叹口气,对陆轻舟道:“劳烦陆詹事出去与冯夫人说一声,小臣一会儿便来。”

    陆轻舟笑了,点头道:“好,那我先去与冯夫人回应一声。”

    陆轻舟转身离去,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灵雨一见这架势,也不敢多言一句,亦是悄悄退出内殿,留荆白玉与厉长生两人相处。

    “嘭”的一声响,内殿房门关闭。

    荆白玉小小的身子一晃,厉长生还以为他没站稳要倒,赶忙伸手去扶。

    荆白玉“哇”的一声,扑进厉长生怀里,竟是豪爽万分的便大哭起来,一行哭着一行委屈的道:“你不准走,谁准你走了?冯夫人叫你过去,你是不是特别欢心?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说不去?呜呜,你是不要我了吗?我对你不好?是了,你气我上次收了你的羊脂白玉是不是?我答应赔给你三块的,我这就赔给你,你等着!”

    荆白玉哭得直气喘,转身便要去拿东西,被厉长生又给拽了回来。

    厉长生拍着荆白玉的背,温声哄着道:“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知道吗?怎么哭得还这般凶了。”

    荆白玉赌气的厉害,道:“我就哭我就哭,呜呜呜……你答应我不走了,我才不哭,不然我便一直哭!”

    厉长生瞧他眼睛霎时哭得红肿起来,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道:“别哭了,再哭明日可见不得人了。太子殿下,小臣只去两日,如何?两日之后必然归来。”

    “不,”荆白玉一口否决,奶凶的道:“一日都不行,一晚也不行!反正我就是不叫你走。”

    荆白玉说着,双手一抱,死死搂住厉长生的脖子,又挂在了他肩膀上,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不想和你分开。从记事起我便是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人陪着,我不想以后再一个人了……”

    荆白玉记事开始,他便是孤独又寂寞的。父皇说太子要勤勉自律,母后说太子不需要朋友。荆白玉没有朋友,甚至感觉不到亲情。一个月里他见到皇上和皇后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如巡逻的侍卫面善。

    旁的宫人不敢与荆白玉多说一言半语,不是怕荆白玉责罚,便是怕皇后娘娘怪罪,瞧着荆白玉的眼神是又敬又畏,就仿佛……

    荆白玉想,就仿佛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一般……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本已习惯的差不离。然而谁又料到,有一天就叫荆白玉撞见了个奇怪的人。

    厉长生这个人长相好,看着便亲和善良。

    厉长生这个人做事温柔,说话风趣,还体贴入微。不只是会陪荆白玉用膳,亦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半夜会为他盖被子,天冷会为他关窗子。虽都是一些小小不言的事儿,但荆白玉一一瞧在眼里,记在心中。

    宫中的日子似乎变得也并不再那般无聊,有些个多姿多彩起来。

    荆白玉有些时候在想,就算……

    就算厉长生对自己的好,是有利可图,是居心叵测,是假情假意……

    那也就这般罢,总比一个人冷冰冰或者要好的许多。

    厉长生感觉到滚烫的眼泪落在自己手背上,他赶忙又给荆白玉蹭了蹭眼泪,道:“太子殿下,长生发誓,两日之后,庆功宴之前,长生必然归来,可好?太子殿下头一次主办这样的筵席,长生怎可不在身边瞧着?”

    “你发誓?”荆白玉泪眼汪汪,道:“你真的回来?你不骗我?可……可是若冯夫人不放你回来,可怎么是好?”

    厉长生笑了,道:“那不如……到时候太子殿下把我抢回来?”

    “这可是你说的。”荆白玉板着一张小脸,皱着眉头不悦的道:“你以为本太子不敢?若是你两日不曾回来,我便去拆了冯夫人的寝宫!”

    “太子殿下好气魄。”厉长生笑道。

    “不准笑。”荆白玉气哼哼道:“本太子哭得停不下来,你却笑得这般开心,你是不是诚心与我过不去?”

    荆白玉果真哭得停不下来,一抽一抽,止不住开始打嗝起来,那模样又是可怜儿又是委屈,着实让人瞧了心碎八瓣,但厉长生却笑得挺爽朗。

    “你,你这人真可恶!”荆白玉控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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