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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贵妃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刚露出笑容,便听一声冷嗤,“人都没到齐,算哪门子团圆。”

    幼宁正和齐娴说着悄悄话,乍然听到如此嚣张的话,不由抬起头。

    这会众人都是酒意正酣,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就有点扫兴了。

    能在皇家宴会上当着太后皇帝面扫兴的不是旁人,正是宝和公主。

    宝和公主一语惊人,众人都知道她和贵妃不合,这是见不得贵妃春风得意,要找茬了。

    宣德帝蹙着眉道:“你这是又和驸马闹别扭了?”

    无辜躺枪的驸马吓白了脸,扑通一声从座位上爬起来跪下。

    “驸马是父皇亲自为儿臣挑选的夫婿,平日里温柔体贴,对儿臣千依百顺,儿臣怎么会和他闹别扭。”

    这话说的让那位还跪在地上的驸马爷红了脸,宗亲都向他投去打趣的目光。

    宣德帝神色微敛,笑着说:“好……你夫妻和乐,朕就放心了。”

    他怕宝和公主闹事,想着转移话题,宝和公主气都撒出来了,又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刚刚听贵妃娘娘说,今日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想必在民间,家家户户的百姓也是做了一桌子菜,围坐在一起热闹吧,可惜这样团圆的日子,五皇弟却在外面赈灾,北地贫瘠,又接连遭受灾祸,五皇弟此刻也不知有没有吃上一口热乎饭,咱们宫里头的锦衣玉食,贵妃娘娘随手一个灯谜彩头都是价值连城,这外头的百姓,还在饱受饥寒之苦呢。”

    这话一说出来,原本兴高采烈相互敬酒吃菜的宗亲都不好意思动筷了。

    捏着酒杯站在中央的贵妃脸色越发难看。

    席上一位老亲王妃早就对今日殿内的铺张奢靡不满了,拄着拐杖起身道:“百姓尚在苦痛之中,臣妇思之痛之,身体不适,请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容臣妇先行告退。”

    太后淡淡道:“既然皇嫂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多谢太后娘娘体谅。”

    老王妃一走,太后便扶着林嬷嬷的手起身,“哀家也有些不适,就不打扰陛下和贵妃雅兴了,宝和过来,扶哀家回去。”

    第32章 爬山

    太后一走,宣德帝的脸子就挂不住了,有几个想跟老亲王妃学着先行离开的宗亲一看陛下沉着脸,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位子上不敢说话。

    刚刚还热火朝天的大殿鸦雀无声,幼宁暗叹宝和公主好本事。

    贵妃私库拿了那么多珍宝出来笼络宗亲,眼瞧着宗亲们都很买账,贵妃目的就要达到了,结果宝和公主两句话就给搅合了。

    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贵妃却大肆铺张,这个名头说出来,真是狠狠的甩了贵妃一个耳光,还顺带拉着外出赈灾的齐琮在宗亲跟前卖了波惨。

    齐琮身为嫡子,身份尊贵,百姓遭受灾难,亲自前去赈灾,如此杰出的皇子,本是储君的不二人选,陛下却偏宠贵妃,想立贵妃所出的六皇子。

    各宗亲心中难免偏向五皇子。

    贵妃最忌惮的就是齐琮跟自己儿子争皇位,宝和公主刻意在此时提起齐琮,真是比下她脸面还让她难受。

    宝和公主厌恶贵妃,又没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然偏向齐琮这个弟弟。

    宣德帝举着酒杯,冲着众臣道:“众爱卿怎么不喝了,来,都陪朕喝一杯。”

    众人忙端着酒杯起身,出了这种事,皇帝心气不顺,罪魁祸首宝和公主又被太后带走,驸马当出气筒当出经验了,不用人提醒,就极有眼色的脚底抹油,跟着去孝敬太后了,皇帝连出气的人都没有。

    这场开场盛大的除夕宴后面虽然无人敢提前离席,但都是碍着皇帝在,战战兢兢的吃喝都不痛快。

    宣德帝闷了口酒,捏着酒杯转了转,酒杯当啷一声,从御座上滑下去,众人闻声赶紧跪到地上。

    宣德帝看着匍匐在脚下的众人,更觉闹心,拂袖离去,也没理会贵妃。

    皇帝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向贵妃告退,只一会的功夫,人便走的差不多了,只剩那些唯林家和贵妃马首是瞻的朝臣女眷和嫔妃。

    贵妃忿然作色,席上剩下的人也都不敢说话,宫人们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眼下距离开宴不过才半个多月时辰,往常除夕宴结束,还要一个多时辰之后呢。

    贵妃手里捏着酒杯,正要摔,齐瑛走过来,贵妃红着眼眶,扶住儿子的肩膀,手指轻颤,“阿瑛,你父皇也走了。”旁人贵妃都不在乎,但宣德帝怎么能不管她们娘几个呢。

    齐瑛缓缓的扶着她的胳膊坐下,说:“母妃不必理会,今日宴会,是母妃精心准备,那些走了的,是无福消受母妃的美意。”

    贵妃不甘心的说:“本宫费了这么多功夫,私库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添补,将除夕宴办的这样隆重,本宫哪里做的不对。”

    齐瑛说:“不是母妃做的不对,而是无论母妃做什么,在有些人眼里,都是不对的。”他早就劝过母妃不要接手除夕宴的事,可惜母妃一心想着树立威望,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这样了,母妃精心准备的宴会不能白白辜负,后面不是还有歌舞吗?让人上来助兴吧。”

    这殿内剩的人连十分之一都没有,齐瑛淡然的从座位上执起酒杯,“多谢众位赏脸,本殿敬各位一杯。”

    齐瑛招呼着剩下的人,贵妃撑着额角歪在座位上,戏台上歌舞又演了起来,贵妃也不知自己这儿子随了谁,发生了这样的事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更觉心烦意乱。

    除夕宴上贵妃失了脸面,也不知是意味过来那日皇后是故意把主持宴会全权交给自己,还是怎么的,行事收敛了不少。

    幼宁的日子过的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吃饭睡觉上学,不过章华殿里的小姑娘们一副以她为首的架势,让她很是心累。

    章华殿里又新进了两三个小姑娘,快二十个人了,三五成群也分成好几拨玩耍的小姐妹,这一拨出去捉迷藏要叫上幼宁,那一拨出去放风筝也要叫上幼宁,幼宁跟着这群小萝卜头一起玩,心里吐槽小朋友们太幼稚,玩起来的时候,疯的比谁都开心。

    就是刚和这一群人玩回来又被另外一群人喊有点累,这群小姑娘,都很会撒娇磨人,因为幼宁会玩,踢毽子放风筝没人比的过她,小姑娘们都想叫上她和她分到一队。

    幼宁叉腰站在一个假山下面,假山不高,四周被草木遮掩,只有一条弯曲的鹅卵石小道通出去,很是隐秘,这里是章华殿后院一角,幼宁也是偶然发现。

    她每回和章华殿里的小姑娘们捉迷藏,都是靠这个地方赢到最后,没人能找到她,顺便躲个清静,要是被找到了,出去肯定又要被拖去玩别的游戏。

    幼宁把带过来的绒毡铺在石砖上,从兜里摸出一包板栗。

    幼宁想起自己上回在这里吃的板栗壳忘记带走了,今日也没瞧见果壳,看来是被洒扫的宫人收拾了,到底是皇宫,打扫的宫人仔细,这样寻常无人来的角落都心细的打扫。

    “幼宁,幼宁——你在这边吗?”

    幼宁蹭的一下起身,蹑手蹑脚的拨开一个树枝往外面看,齐娴和陈家的四小姐摸了过来。

    这一局捉迷藏,幼宁和齐娴是一队的,要藏起来,陈四小姐是另一队,负责找她们的。

    齐娴这是被陈四给找到了。

    “咦,那边我们好像还没找过。”

    陈四指着幼宁这边。

    齐娴停住脚步,“那边都是草,阿宁应该不会进去吧。”

    齐娴这孩子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其实胆子很小,她也不知在哪听了人嚼舌根头,说宫里阴气重,前朝妃子宫女怨死的多,魂魄都在皇宫里头晃悠,她怕鬼,不敢往隐秘的地方去。

    陈四是将军府的小姐,她胆子大,看出齐娴不想过去,说:“我过去瞧瞧吧,公主在这里等我。”

    幼宁见陈四往这边来,慌忙把地上的绒毡捡起来,上下左右环顾,挑了个藏身的宝地,假山中间凹下去一块。

    幼宁伸手扒着假山上的石头往上爬。

    “幼宁,你在这边吗?”

    幼宁趴在假山上面,听着底下陈四的喊声,看着她那圆乎乎的小肉脸,心想,小傻瓜,玩捉迷藏,我藏你捉,你喊我,我肯定不搭理你呀。

    陈四小姐在底下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就出去了。

    幼宁腰间环着绒毡,日头正高,阳光暖洋洋的洒在她面上,她打了个哈欠,突然有点困了。

    她揉了揉眼睛,准备爬下去,嘴里得意的哼唧,“爬墙头,不用愁,就来找我姜小妞。”

    她一手扶着面前的石头,右脚在下面摸索着探寻凸起的石头,踩到一块石头,正要着力,脚下的石头突然松动掉了下去,“啊——”

    她的右腿向下一滑,整个小腿同石壁摩擦,泪花瞬间就冒出来了。

    脚踝一股钻心的疼,幼宁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捂,又怕一只手扶不稳摔下去,赶紧缩回腿,爬回去,坐在假山顶,掀开裤脚,白皙的小腿上好几块破了皮,沁出血,脚踝处扭到了,一片青紫。

    幼宁盯着落到地上的那一块石头,揉着脚踝,有点懵,她脚扭了,动一下就疼,自己下不去了。

    章华殿里不能带宫人伺候,幼宁知道自己这副身子娇气,不敢耽误,赶紧喊人。

    “阿娴,阿惠,你们走了吗?”

    “我在这儿啊。”

    幼宁连着喊了好几声。

    死一般的沉寂,齐娴和陈四小姐早跑没影了,幼宁欲哭无泪。

    “人呢,都去哪了?都不管我了啊。”

    幼宁丧气的挠着头,小声嘟囔,“躲你们的时候,一窝蜂的往跟前凑,找人的时候一个都找不到。”

    “阿娴去前殿看马球了。”

    一身黑色锦衣的齐琮站在假山下,腰间勒着玉带,手上捧着一本书,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微抬着头,下颌紧绷。

    幼宁俯视着他,激动的热泪盈眶,也顾不得问齐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着急忙慌的冲着齐琮伸手。

    “五殿下,快抱我下去。”

    齐琮错愕片刻,往后退了一步,幼宁看着他躲开的动作,心里凉了半截,不至于吧,她虽然和这位五殿下关系不是很亲密,但好歹也算相熟了,自己还是他最疼爱妹妹的好朋友,他怎能如此见死不救。

    她正这么想着,便听齐琮一本正经道:“男女授受不亲。”

    幼宁:“……”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当初齐琮把自己从水里捞出来,自己却恩将仇报把他当流氓给抓了,事/后齐琮一直没什么表示,她还以为齐琮大度,不跟自己计较,没想到一直记着这茬呢。

    有求于人,幼宁也不嫌弃这人小气了,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齐琮一张俊脸面无表情,“你是怎么上去的。”

    幼宁老实道:“我爬上来的。”

    齐琮:“那就爬下来。”

    “可是太高了呀。”

    齐琮转过身,撩着衣角坐到假山下那块光滑的石头上,“你能爬上去,就能爬下来。”

    他坐在假山下看书,面容严肃。

    这也太冷酷了吧。

    幼宁趴在假山上唉声叹气。

    隔了会,听到齐琮问,“下次还贪玩吗?”

    一副教训孩子的语气,幼宁心知他这是教训七皇子和齐娴习惯了,她曾听皇后调笑过齐琮,说齐琮也不比齐琅齐娴大多少,教训弟妹就跟训儿子女儿似的,以后成家了,做父亲一定得心应手,不会慌乱。

    齐琮余光瞥见幼宁在偷笑,不知这孩子在打什么主意。

    幼宁见齐琮目光扫过来,慌忙收敛笑意,讨好道:“殿下心善,救救我吧,我受伤了。”

    齐琮听她受伤了,眉心轻蹙,把书搁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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