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只闻沈清慧用极轻的声音叹了一声,“可惜了。”
声音虽轻,萧曼只却懂了沈清慧的意思,但她只能装作没听到。
她和表哥,只能怪有缘无分。原本只等守孝期过,便将婚事定下来,谁知圣上的旨意,刚好下在了守孝期前。
如今她已然与表哥再无可能,又何必庸人自扰,徒惹的不快。
只是有些事不是她想当做没听到就能忽视了过去的。只听沈清慧又说了句:“对了曼只姐姐,今日我二哥也随我一同过来的。”
第12章 佛缘
沈清惠口中的二哥,便是沈漱溪了。
闻言,萧曼只愣了一愣,表哥,也来了?
“不过到底是庵堂,男客不便,二哥便候在了山门口,等我上完香,再一道起身回去。”说完,沈清惠悄悄观察了眼萧曼只,想看看她在听到二哥的时候,会是什么个表情。
想到二哥在听闻圣上赐婚陈萧两家后,心痛到几乎疯魔的样子,沈清惠想知道,那曼只姐姐呢,她是否会因为无缘二哥而难过。
而萧曼只一想到表哥就在不远处,一时间感情有些复杂。
她因从小体弱,便在这无量庵里头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期间甚至连父兄都很少见,更别说其他男子了。
在身子养好后,萧夫人因为听了晋元师太自己不宜多见生人的嘱咐,使得萧曼只除了国公府和庄子,几乎没有踏足过其他地方,见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除了萧府的下人,便只有沈家兄妹几个。
萧曼只接触的外男不多,也不知情爱为何物,只知道沈漱溪很好,性格脾气彼此皆知根知底,且能相互包容,加上两家本就是亲戚,嫁了沈漱溪之后也能时常回府看看家人,而且嫁给他总比嫁给外头连面都没见上过一面的陌生人要来得好,因此当萧夫人试探着询问萧曼只的心意时,萧曼只只羞涩地点点头,说了句母亲做主便好。
谁能想到眼看着就要把婚事彻底定下来了,沈夫人会突然重病过世。
沈漱溪为此须得守孝三年,婚事自然只能暂时搁置下来,眼看着只要过完年,守孝期便过了,婚嫁也能提上议程了,谁成想圣上会忽然赐下婚约。
虽说圣上的赐婚,非萧曼只所愿,可她心里对沈漱溪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她依旧记得在她点头同意两人婚事之后,沈漱溪微红着耳朵,将一朵珠花交到了她手里。
那朵珠花如今被萧曼只锁在梳妆匣的最里头,他们之间只能怪有缘无分。
“那代我同表哥问声好。”思绪万千,最后出口的也不过一句寻常的问候。
沈清惠到底还是替沈漱溪有所不甘,哪怕这话实在逾越,她也想问:“曼只姐姐,那你心中欢喜吗?”
萧曼只转头,看着佛堂里庄严的佛像,想到幼时在无量庵养病,晋元师太说的一句话:“万般通透,可惜与佛无缘。”
现在想来自己到底是没有慧根的,生在世间,也不过一俗人而已。“欢不欢喜,也无法改变不是吗?日子总是慢慢过出来的。”
萧曼只的话让沈清惠所有的不甘一下都被抽空,是啊,自己再是替二哥哥抱不平又有什么用,皇命在上,不是他们能轻易撼动的了的。
可想通,不代表能接受,“曼只姐姐,我身上还有孝在身,不便在外久留,我便先行回去了,记得代我同姑母问声好。”
看着沈清惠离开的背影,云巧哪怕知道背后诋毁主子是大不敬,可也不免替萧曼只抱不平起来。“本以为表小姐也是聪慧至极的女子,可现在看来也和世间常人没什么区别,都只知道迁怒小姐,可小姐你又做错了什么。”
“好了云巧。”萧曼只喝止住了云巧的话,“母亲等会也该过来了,你们到时莫要提起遇到表小姐的事情,免得让她担心。好了,随我上香去吧。”
既是世间俗人,必有诸多欲望,她如今所求,惟愿亲人长辈安康而已。
至于沈清惠问她的她心中欢不欢喜,她想欢喜与否,都得自己过出来才知道。
第13章 无言
而沈清慧在出了山门后,见着候在马车旁的沈漱溪,想到萧曼只的那一番话,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二哥,萧曼只也在无量庵的事情。
熟不知她这幅满怀心事的样子,更是引起了沈漱溪的注意。
此时沈漱溪正站在山门外,等着沈清惠。只见他身着一身青衫白衣,气质如白玉雕琢而成,温润沉稳,仪度非凡,引得路经的女香客们频频回头,想知道这是哪家的俊俏少年郎。
而他在看到沈清惠满脸愁绪地出来时,想到进山门前还满心愉悦的沈清惠,难免询问起来,“清惠,可是上香途中遇到什么事?”
沈清惠忙摇头,扯出一个笑来,“无事啊,替母亲在佛祖面前上完香,我就出来了,能有什么事。”
只是沈家诗书传家,在教育子女方面,品行尤为看重,“讹”之一字,自然被刻在家训里头,沈清惠从小便没撒过谎,这会难得撒一次谎来,自然破绽百出。
这让沈漱溪愈发觉得沈清惠在庵里遇到了什么事。
“可是在庵中受到了什么欺辱,告诉二哥,二哥护着你。”
沈清惠本就是怕沈漱溪知道会伤心,才想着瞒他,哪知自己撒谎的功力不到家,一下就被看出了破绽,这会沈清惠看着满脸担忧的二哥,又想到萧曼只那般冷情的模样,只觉得替自己二哥不值。
索性想着让沈漱溪知道了,也好能想个明白,不再因此整日眉目不展,心情寡欢。“我在庵里头遇到曼只姐姐了。”
沈漱溪在听到曼只这两个字后先是一愣,随后眼神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曼只?你遇到曼只了!她如今……过得怎么样?”
沈清惠看着自己二哥在光听到萧曼只的名字后便退去成日的郁郁之色,想到二哥的一腔痴情,在他人眼中不过是说忘就能忘掉的物件,便愈发替沈漱溪不值,往日性子一向柔和温婉的沈清惠,也不免口舌尖利起来,“她如今的样子看着挺好的,想来是因为不久就要嫁作新妇吧。”
沈漱溪本因为听到萧曼只后的喜悦,在新妇两个字下立刻消散个干净。
是了,表妹已经被圣上下旨赐婚,不久后便要嫁为他人的新妇了。
可她原本要嫁的人,本该是他才对。
看着沈漱溪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沈清惠有些后悔自己说的太重,可一想二哥总不能永远这般模样,总该走出来,于是硬了硬心肠,继续说道:“二哥,你可不能继续这般消沉下去了,我知你对曼只姐姐的感情非一朝一夕便能忘掉,可你总该是要接受这个事实才对。”
可沈漱溪却是打断了她,“好了,清惠,你不用再说了。”
“二哥!”
这回沈漱溪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掀开了车帘子,“回去吧,晚了父亲该担心了。”
沈清惠知道沈漱溪对萧曼只的感情非一朝一夕就能忘的,说的太过反而不妙,索性不再多言,只盼着沈漱溪自己想通才好,因此上了马车后,兄妹两人一路无言。
第14章 岔口
而萧曼只在上完香后,正好萧夫人与晋元师太也谈完了事,因着身边下人在萧曼只的吩咐下谁也不敢将遇到沈清惠的事情告诉萧夫人,所以萧夫人一路上神情都极为愉悦。
在问完萧曼只与陈定方的命格是否犯冲之后,她还让晋元师太替萧纵看了看他的命格,想知道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日后会有何作为,得到的批语却是可封狼居胥。
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这是将帅之才的命格,萧夫人虽说出自书香世家,可从不觉得武将鲁莽无知,当初愿嫁萧国公,也是看中他满身气概和担当。
所说如今萧家早早释了兵权,萧国公也不过领个闲职,可那却是为了消除圣上对于萧家的忌惮。
萧夫人知道,萧国公一直想着同先祖一般,能够披战甲,上战场的,只是如今形式却逼得他不得不学着像京中其他勋贵一般,做个富贵散人。
而萧纵若能真如命格所说一般封狼居胥,替萧国公完成他心中的遗憾,萧夫人自然也是会为之欣慰的。
今日得知一双儿女的命格皆为极好的命格之后,萧夫人怎能不欣喜。心情大好之余,竟觉得秋日萧瑟满地的落叶都极有雅意。
而萧曼只心中有事,此时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有些出神。
可就当马车驶过一处岔路口时,萧曼只透过车窗,看到另一条岔路上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之内,一道熟悉的白青色身影令萧曼只立马往外探了探身子,想瞧得更真切些。
可那辆马车却忽然驶了起来,往另一边的岔路愈走愈远,而这一边,萧夫人见萧曼只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探到了车窗外头,赶紧地把萧曼只拉了回来。
“什么风景让你这般不管不顾的,若是摔下马车了去,该如何是好?”
萧曼只收回视线,面对满脸担忧的萧夫人,一下窝在萧夫人的臂弯里头,似是撒娇道:“秋日风景甚美,一时就被迷了眼。”
萧夫人不疑有他,只当平日太拘着萧曼只,难得出来一趟,难免玩性大些。
不过绕是如此,依旧免不得数落几句,“都是快要嫁人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你又从小身子骨娇弱,以后为人妇,为人媳的,你让为娘怎么担心你呦。”
“要是不用嫁人,能时时刻刻陪在母亲身边该有多好。”萧曼只喃喃出声道。
萧夫人只当女儿撒娇,心中虽也有想把女儿留家里一辈子的想法,可也知道,姑娘家大了,哪能不嫁人的。
“我想着也该寻个日子见一见陈大夫人了,虽说圣上赐了婚,却没把日子定下来,眼看你过完生辰便要十七了,可耽误不得。”萧夫人都打算好了,这是她也不能表现得太心急,毕竟作为女方,哪有先开口的道理。
而且她也想寻个机会探探陈大夫人的底,听闻陈大夫人最是古板守旧,说好相处也容易,可想相处得好也难。
她平时同陈大夫人没什么过深的交情,但以后到底是要做儿女亲家的,不能一点底都不知晓。
“听闻皇后娘娘整岁生辰在即,到时定会宴请各家官眷入宫赴宴,以往都是我一人前往,这一次你便随我一同前去。”
第15章 脑后
以往萧夫人也是知道入宫一趟劳心劳神,才不舍得萧曼只进宫吃苦,所以从不带萧曼只入宫。
可萧曼只既要嫁入世宁伯爵府,那便是皇后娘娘侄媳妇儿了,只要不出意外,日后大小宫宴萧曼只是必须要出席的,萧夫人虽然心疼萧曼只但也知道,这会自己过当的护着萧曼只,只会害了她。
有些事情,也该学着让她立起来了。
萧曼只倒是对宫宴没多大兴趣,她是经常听宁婉在她面前抱怨宫中规矩过多,去个宫宴不但吃不饱,人倒还累得慌。
不过听着萧夫人的打算,萧曼只也知道,以往萧夫人能护着她,帮她推脱各类繁琐累人的俗事,可以后的路却是得她自己走下去了。
“母亲放心,嬷嬷教授的宫中礼仪规律女儿倒是不曾忘记。”世家贵族子女,自小便有教习嬷嬷教授各类规矩,萧曼只自然也不例外,虽说她此前学的一些规矩一直没机会用上,可之后却是有用武之地了。
而入宫,穿的戴的自有一套规制所在。萧夫人作为超品国公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若是重大场合需要身着诰命服入宫,可皇后娘娘的生辰宫宴,却是可以适当减些规制,穿的轻便些,不过总得而言还是繁复的。
而萧曼只不过尚未出嫁的深闺闺秀,虽说也得按着规矩来穿戴打扮,可到底还是能多少穿的清丽明媚些的。
只是如此一来,萧曼只的衣裳首饰又得重新置办起来。
萧夫人索性让车夫把马车驶到了珍器坊,带着萧曼只挑选起来入宫该穿戴的首饰。
萧曼只其实也同宁婉来过珍器坊几次,不过宁婉怕累着她,不敢带她到处逛,便带她来这又即能挑首饰,又能坐下喝杯清茶的珍器坊。
不过萧曼只以往来的时候多数带着幂篱帷幔,珍器坊里头还从没有人窥见过她的真容,是以店里门徒们在看到这般天仙般美貌的姑娘进来后,皆是愣了一愣。
不过珍器坊平日最是受京中各家夫人闺秀们喜欢,往来最多的便是女子,因此店里门徒自然也被训出了一套不可盯着客人不放的规矩,他们虽被萧曼只的容貌惊了一惊,可一想到店里的规矩,立马敛住的眼神,不再平视于她。
萧曼只以往陪着宁婉来逛,想着自己极少出户,就是再好再美的首饰也是被她藏在梳妆匣里头蒙尘的,因此只陪着宁婉挑,自己却从来不试。
这次被萧夫人带着来挑选入宫要穿戴的首饰,自然是把以往落下的,都补了上来。
因着萧曼只脸生,又生的这般好看,来往珍器坊的客人自然免不得多打量她一点。
“那姑娘是何人,看举止打扮,应是京中人才对,可为何这般美貌,我却从没见过?”林瑞祥本是打算来挑几件上好的首饰去讨好红楼的花魁娘子的,却没想到竟见到这般貌美的小娇娘。
一时间什么红楼花魁都被丢到了脑后,眼里心里只有这道俏丽的身影。
身边小厮会意,立马跑去打听了一番,可在得知来人身份后,不知怎么和他家公子说才不会挨打。这都是有主的花了,他家公子想采,难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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