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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

    隔天上学,后座是空的。

    夏藤放书包的时候顺便问秦凡:“他人呢?”

    有过昨天晚上的经历,秦凡对她的询问也没特惊讶,“他感冒,请假了。”

    感冒真不真不知道,“请假”二字搁在他身上,还挺稀奇。

    夏藤点了下头,没再多问。

    她脑海中闪过祁正最后蹲在走廊里的样子。

    他侧过来看她的那一眼,充满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夏藤摇摇头,甩开那些片段。

    安稳的日子对她来说是奢侈品,祁正不在,她得珍惜。

    一天无风无浪,临放学,江挽月过来找她。

    自从那次一起去完台球厅,回来后她对她的敌意就减少了些,夏藤自顾不暇,没时间分析江挽月的改变为何意,但江挽月是聪明人,想通便放下,不犹豫,她看上去轻松很多。

    人是应该干脆利落地斩断一些不利于自己的情感,包括单向的喜欢,无终的等待。

    江挽月说:“人差不多确定了,周末你有空吗,我们排练一下,讨论跳什么舞。”

    夏藤想了想,周末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那就周六下午四点,市中心体育馆门口集合。”

    夏藤已经很少见到这么线下的约见面方式了,“你可以拉一个群,有什么事儿在里面通知,这样方便点。”

    江挽月皱眉,“什么群?”

    “微……”夏藤顿了顿,她想起赵意晗偷拍她那次,以及吴恬和黄毛用的聊天软件,改口道:“或者,qq群。”

    “高考之前,我不用手机。”江挽月说。

    也是。

    在曾经手机未普及的年代,大家都喜欢当面约定好,然后早早腾出时间和空闲,开始期待见面。

    “脖子。”江挽月谈完正事儿,目光下移,“好点了吗?”

    夏藤拢了拢领口,“嗯,好多了。”

    江挽月点了点头,她不善此类言辞,为避免继续聊下去气氛尴尬,简单道别之后就走了。

    本想问问她和祁正怎么样了,想想还是作罢。

    自她打算放下的那一刻起,她就该踏上自己选择的路,而不是频频回头。

    *

    夏藤出了校门,今天准备走回家。

    校门口热热闹闹,周五不上晚自习,天还没黑,夕阳半斜,光辉落满身,眼见之处皆是一片灿然暖色。

    转眼已是十一月份,昭县还未落雪,但树都秃了,平日里走到街上,多出一份苍凉之感。

    今儿难得太阳好,光这么照着,看起来也温暖些。

    夏藤走两步,在路口转弯,感觉有什么砸在身上。

    以为是错觉,她没停,继续走。

    紧接着,又一下。

    这回有真实触感了,因为有什么东西砸到她后背,然后掉在地上。

    她低头看,一根棒棒糖。

    她蹲下去捡起来,想到了什么。

    回头,祁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身上只有一件薄外套,她猜他冬天最冷的时候也是这么穿。

    他手里拎个塑料袋,上面印着药店名字。

    他嗤她:“跟你半天,砸两下才有反应。”

    夏藤站起来,手里拿着棒棒糖,“你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着你?我出来买药。”

    他脸色不好,透着病态的白,说完这句还咳嗽了两声。

    看来是真感冒了。

    “那再见。”夏藤转身。

    她听到祁正在身后“我靠”了一声。

    他在那矛盾半天,她看不见。

    “喂。”

    末了,还是情感战胜理智。

    他挡她面前,“陪我去个地方。”

    离得近,她看到他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总不可能是害羞。

    他应该在发烧。

    夏藤道:“你好像病的挺严重的。”

    “死不了。”他无所谓,又问:“你去不去?”

    周六要排练的话,周天用来复习,她最好今晚就把学校布置的作业写完。

    但是,稍微推后一点,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她脑海中总是浮现他昨天的样子,她原本以为,他又要消失一段时间。

    她没问去哪。“陪你去,我有什么好处?”

    祁正看她手中一眼。

    “糖送你,行不行?”

    ……

    昭县总共三条公交车路线,一趟走市区,一趟走农村,还有一趟走得偏远些,快要出县城。

    夏藤一直以为西梁桥在昭县的最西面,她总觉得昭县走到西梁便到头了,在公交站台上看了路线图才知道,西梁只是靠近西面,再往西,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地方。

    祁正一手提着药,站垃圾桶旁边和着冷风抽烟,夏藤正想问他们要去哪儿,一侧脸,对上他的视线。

    他吐着烟雾,一直在看她。

    最后几缕夕阳从天尽头照过来,照的他半边脸亮堂,烧着火光般明亮,半边沉在阴影里。

    正如他这个人,完完全全的矛盾体。

    对视中,谁都没说话。

    矮胖矮胖的公交车驶入站台,其他等车的人向车门围过去。

    她还没找出自己答应他的理由。

    祁正收回视线,把烟在垃圾桶摁灭,“走了。”

    *

    车上人不多,最后一排空着。

    夏藤上去才发现,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公交车,更类似于一种乡镇大巴,但体型又算不上大巴。

    座位上都套着布套,印着妇科医院的广告。

    有人在走廊放着大包小包,还有买菜的兜,夏藤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跨进去,走到最后一排,她想问他要不要坐靠窗户的位置,还没扭头,被他一把推了进去。

    夏藤坐里边的位置,刚坐正,校服被人压住,他挨着她坐下了。

    本就狭窄的空间瞬间变得更挤。

    夏藤怎么调整都不对,只能把注意力挪向窗外。

    窗外景色在转变,一路西行,大多是些村子,越往后越空旷,车上的人都下的差不多了。

    夏藤不禁转头问:“……不会出县城吧,我晚上要回家。”

    祁正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帽子拉起来扣头上的,下巴藏进衣服里,他半醒着,“不会,终点站下车。”

    鼻音很重,头也昏,他说完,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

    *

    祁正每回坐这趟车都会睡着。

    目的地是终点站,他不用担心睡过站。

    回回睡着,回回做梦。

    越往西,有些回忆闹得越凶,搅得他在梦里也不安生。他明明知道结局,还得看着那些事儿一遍遍上演,梦里他发不出声音,也改变不了任何。

    但有些画面,又是幸福的。

    他们都在的时候,他舍不得醒来。

    醒来即是一场空。

    面对空荡荡的车厢,他不止一次在下车后想,他这人,无非两种下场。

    被回忆逼疯,被孤独折磨死。

    不会有人难过,不会有人记得他。

    他拼命留下的那么多痕迹,都成为不了他存在的意义。

    一场雨,一场雪,甚至随便刮起的一阵风,他都可以被彻底的抹去。

    …

    祁正醒来的时候,车厢空空荡荡,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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