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季菀诧异。
她以命人去延城,从府衙里调取青林县令的履历。
这个青林县令也不简单。
京城永昌侯府的嫡次子岑弘光
也就是她那个姨母,小周氏的前未婚夫。
刚得知此事的时候,季菀颇为惊讶,这个世界还真是够小的。
当年那件事影响甚大。
她母亲被逐,小周氏离京远嫁,岑弘光这个行为不检的花花公子,也被发配到了北地青林县做县令。
永昌侯府虽然显贵,但传至这一代,其实已无多大实权。无论是周家还是萧家,永昌侯府都得罪不起。
老太师忍痛舍弃了嫡长孙,他永昌侯府的嫡次子也别想独善其身。
所以岑弘光这一发配,就是十八年,至今都未曾升迁回京。
可想而知,心中必有怨言。
“夫人有话,不妨直言。”
聪明人不需废话。
何夫人险些就做了官太太,娘家必也不是普通百姓。古代嫡庶分明,好人家的女儿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况且岑弘光还是老牛吃嫩草。
何夫人刻意先道出此事,怕是另有隐情。
“少夫人快人快语,民妇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何夫人沉吟一会儿,娓娓道来实情。
“我汪家也是读书人家,只是兄长不幸早世,留下一子一女。我那侄儿是个不成器的,不认真读书,尽想着如何走捷径,成天和一帮狐朋狗友鬼混,气病了老母。后来又被诓着去赌坊,欠下一大笔银子,家里还不上,我嫂子无奈找上我。谁知道对方不要钱,要人。”
何夫人说到此,语气恨恨。
“我那侄女当时不过十三岁,只因我嫂子病重之时上山求佛,被人窥视,才招来这横祸。我公公也正是因此事,得罪了岑家,才不得已辞官,避于兰桂镇。”
恃强凌弱,强抢民女。
果然是权贵们最热衷的事。
一个小小的县令,却能靠着家族,在这贫瘠之地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本来我们想过状告,这北地出身世家的官僚不少,实在不行就告到京城。可是那岑弘光,与武阳伯颇有交情。我们的状纸,甚至都出不了延城,如何上京?况且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我侄女儿已入岑府,便是逃出生天,也只能绞了头发做姑子。我嫂嫂因此事病情加重,没多久便去了。我那侄儿,倒是从此改过自新,安安心心的读书,以图日后考取功名。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何夫人语气里有恨,有心酸,也有无奈。
“前日里我侄女儿却突然派人捎来信件,说她无意听到岑弘光与武阳伯密谈,要阻拦前线军需粮草,栽赃安国公府一个贪墨军需之罪,故而特来相告。”
朝廷每年给各地驻军都提供了一定的军资,行军打仗之时更多。
这次和北狄之战也不知会打多久,若战时拉长,必粮草不足,后续就得朝廷补给。一路运行,过北地诸县,最终才抵达前线。青林县,便是其中之一。
如果岑弘光和武阳伯联手故意扣下军粮,致使前方战士无粮而军心紊乱,必吃败仗。而远在京城的皇上,正陷入内忧外患的焦躁中,再加上陆家的政敌必会火上浇油,明德帝恐无心调查真相。一道圣旨下来,陆家必遭灭顶之灾。
真狠!
季菀暗自咬牙。
自从知道岑弘光的出身后,她就毫不怀疑他会和武阳伯狼狈为奸。当年谢府内院之中那场阴谋算计,让周家折了两个嫡女,永昌侯府折了个嫡子,也算是两相抵消。可十多年后,周氏再次回京,且入了萧府做贵妇人。然岑弘光,因庸碌无为,让永昌侯府找不到机会将他调回京城。
这个仇,就结下了。
她嫁了陆非离,陆家也成了她们母女的依靠,所以岑弘光理所当然的迁怒了陆家。多年积怨,在武阳伯找上门来的时候,爆发了。
这些败类!
“夫人的来意,我明白了。”她正色道:“岑家这般以权谋私为祸百姓乃至边境将领,必遭报应,届时汪姑娘也能逃出生天。”
这是承诺。
既知岑弘光与武阳伯的阴谋,安国公府又岂会让这两人得逞?
何夫人起身,诚挚道:“多谢世子夫人。”
送走何夫人后,季菀便给陆非离写了信,让府中侍卫快马加鞭的送去前线。
“三郎,你杀了风博,武阳侯必将怨恨在心,恐会事后报复。”
斩杀武阳伯之子后,陆四爷便如是对侄儿说。
陆非离神色淡然,“我就怕他不报复。”
陆四爷满目疑惑,“此话何意?”
安国公陆昌为弟弟解惑,“风家这几代已渐至没落,宗亲大多都走文官路子,却也都不成器。武阳伯一心想要光耀门楣,继承先祖风骨,却平庸无能,其子与他一样志大才疏。风家白担着爵位,享着朝廷给的俸禄,却整日想着歪门邪道,走捷径,不思进取,还将他那个酒囊饭袋的儿子塞进军中,险些酿成大祸。这等蛀虫,早该拔除。”
陆非离接过话,“大燕开国将领封侯拜将的,到今日所剩无几,却大多已无先祖遗志,只顾奢侈享乐。仗势欺人,以权谋私者不计其数。子不教父子过,风博养成那个德行,在我军中屡犯军规,还不思悔改,说到底也是其父之过。我没上奏陛下追究武阳伯教养不善之责已是仁慈,他若执迷不悟,我也不介意帮皇上铲除风家这一毒瘤,还我朝清明。”
第237章 勾结(二更)
陆四爷这才明白,侄儿早有打算。
“陛下仁厚,对太祖所封的公侯之家都厚待有加,再加之北地偏远,这些世家各自都有牵绊,互相包庇,蒙蔽圣听,以至于这些蒙荫先祖的世家越发猖横。”
安国公是武人,不喜朝堂谋算那一套,但不代表他就没半点政治敏感度。常年驻守北地,对这些个世家的本质多少也了解几分。
“大燕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基业,断不能被这些只会享乐的世家蛀虫给毁了。我已看在先祖的情分上放过他一马,他若非要给他儿子讨公道,我陆家也无需再手下留情。”
“正是这个道理。”
其实依着陆非离的意思,早就该一脚把风博那个花花公子给踢出军营,但老爹念着祖辈们的交情,愿意给风博改过的机会。他身为人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次,风博不怕死的撞到他刀口上,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几人正说着,这时外头传来侍卫的声音,说是有国公府有家书到。
安国公兄弟俩都心照不宣的笑,只以为是小夫妻俩以信传情,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陆非离看了信,倒是没多少意外,不过他未曾将此事告诉父亲和四叔,而是招来陆明。
“你亲自去趟延城,将这两封信分别送回国公府和齐府。”
他将刚写好的信件交给陆明。
“是。”
陆明接了信,转身出去了。
陆非离负手而立,目光深深。
这次,他要将风家和岑家,彻底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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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这边暂时休战,太宁那边却打得如火如荼。太宁易守难攻,与禁军交战数次,互有输赢,可继续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二皇子在峪城驻扎,正招来文武官员商议军情以及后续作战方针。
“这几战下来,我军连连失利,军中士气大减,极为不利。依我看,殿下不如就此称帝,以振军威。”
“不可。”一个文官站出来,“殿下打着的是清君侧的旗号,才收揽了人心。若直接称帝,就等于向全天下人宣告谋反,届时必定人心不稳。”
武官们对此不屑一顾。
说的再好听,不也是谋反么?等打到京城,登上大宝,天下臣民,谁不俯首?文人就是胆小,胸中徒有墨水,却只会逞嘴皮子之能。真打起来,还不是得靠他们这些将士浴血奋战?
这些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匹夫,到时只会享清福。
“那依谭大人之见,应当如何退敌?”
“暂停休战,以静制动。如今内忧外患,军需有限,北狄那边气势汹汹,为保证边境防线,军需必定先送往北地。为减少军资耗用,陛下必定降职令给禁军施压。禁军强攻不下,必定焦躁。届时我们再设计诱敌深入,在城中设下埋伏,只要捉拿对方将领,敌军不攻自破…”
“你放屁!”谭大人还未说完,就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你当禁军都跟你一样都只是一群只会纸上谈兵的庸碌之辈?禁军统领以及副统领,哪个不是身经百战?况且禁军三路,你能全都引进来?而城中百姓无数,到时候打起来,必定伤亡惨重,传出去,必定致使太宁其他州县城池百姓离心,届时不战自败。”
“我们消耗禁军军粮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消耗城中军需?”
“咱们的敌人不止禁军,西南温家怕是很快就会派兵增援,到时强行攻城,咱们腹背受敌。”
“谭大人,你有空还是多想法子怎么让其他州县的军粮躲过禁军顺利送达峪城吧。行军打仗这等事,还是莫插手了,省得溅一身血,辱了你们文人金贵的手。”
白胡子老谭大人被一群武将或凌厉或嘲讽的骂了个狗血喷头,又羞又怒,脸红到了脖子根,还想继续分辨。
“够了!”
二皇子眉头一皱,道:“诸位都是本王的能臣爱将,眼下敌军虎视眈眈,正是我军生死存亡之际。众卿当团结一心,共同抗敌,方可成大业。”
吵吵嚷嚷的众人立时收起了利爪,齐声道:“是。”
“这些日子大家都累了,今日暂且到这里吧,明日再议。”
“臣等告退。”
文武臣将一一离去后,二皇子脸上的轻松之色也荡然无存。
为了让他离开皇陵,舅舅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原本只需再等一年,舅舅就可为他筹谋更多,兵马、武器、粮食…到那时,就可在朝廷禁军抵达之前,迅速控制中南部。届时禁军无阻畏惧。而密道也会销毁,萧时即便能逃得死罪,也会被撤职。没了萧时,他们安插在皇营的探子就会发挥一定的作用。
陆家在前线抵抗北狄,远水救不了近火。
到时他带着大军直接攻入京城,杀了太子,逼宫让位。
只要他一登基,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等北狄退兵,再召陆家父子回京,自有千万种方法处置。
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却不知被谁走漏了消息,生生逼得他提前逃出皇陵,在太守举兵造反。姚家上下,一个也没逃脱。
到现在二皇子都不知道城外那片村庄是怎么被发现私藏兵器的。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坏他大事,必定食其肉饮其血啃其骨,方可泄心头之恨。
如今……
纠太宁所有驻军勉强能与禁军相抗,待温家派兵支援,怕是情势不妙。
二皇子皱着眉头,看向身后的军事舆图,却找不到任何破敌之法。正值焦头烂额之际,他的亲信走了进来。
“殿下,延城武阳伯派人送来信件,说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二皇子挑眉,回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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