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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许彻。”彭莎带着种说不清的情感,走向了卢苓韵,“他我外公,老板的父亲。”

    “他……”

    “他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在认识你之前。”

    “莎姐你和老板是……什么关系?”

    “老板是我舅舅,但他长得那张骗人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比我大一辈,叫‘舅舅’总觉得怪怪的,所以就一直叫‘老板’了。”

    “那……”卢苓韵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擦拭着左手臂背上的那一串血色数字,“我外公和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这一次,彭莎没能很快地回答。她犹豫了许久,不断地逃避着卢苓韵那追来的目光,也不知道在逃避着些什么。卢苓韵也没有步步紧逼,而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等着,又或者说,早在问出口之前,她心中就已经有答案了。

    不知过了多久,彭莎用很轻很轻地声音回答了:“亲朋?仇敌?”她摇着,没再说下去,“该吃饭了。”挤出一个笑容,

    亲朋,仇敌。卢苓韵的目光停留在了彭莎那蓝色的双眼上。

    “嗯,这就去。”卢苓韵露出了一个毫无杂质的笑容,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两人那辨不清真假的笑容,让房间内凝固了的空气重新流动。

    亲朋,仇敌。那我呢?身为他外孙女的我呢?

    第32章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九月,距离一大开学,还有着几天。今天的卢苓韵和之前的十来天每天一样,干完白天的活后,就一头扎进了格斗室,在那本就常常大伤小伤不断的身上,又孜孜不倦地添着不少淤青。

    这一次,即便看不见,卢苓韵还是通过听声辨位躲过了飞速而来的左勾拳。接着,只见她左手拳头一松,掌心中的什么一晃后,瞬间原地消失,又在彭莎身后出现,对着彭莎的脖子就打算来个裸绞。

    眼看着就要得手,可在卢苓韵看不见的动态中,彭莎却悄悄将身体一侧,将重心往下一移,让左臂绕上了她脖子的卢苓韵反倒自己失去了平衡,被一个过肩摔放倒在了地上。卢苓韵一声闷哼落地对彭莎来说还不够痛快,于是乎,她便又顺势在地上来了个腕挫十字固,臀部稍稍一提后,将被扣在地上动弹不得,左臂还被反关节架了起来的卢苓韵,弄得右手直拍地板喊停。

    彭莎到底不是蛮不讲理的许军锐,一听见这地板声,就乖乖松手松脚放开卢苓韵了,生怕真的把她弄脱臼。

    “把能力灵活运用到实战里,”彭莎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还向躺在地上的卢苓韵伸出了手,“你是学会了。但每次使用时的小动作实在是太明显,连我看一眼都知道,更何况老板?还有各种技术的选择也有问题,我比你高,还是站着的,你绕到背后裸绞对付我,是吃饱了撑着吗?”

    卢苓韵拽着彭莎的手站了起来,没有吭声。

    “行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彭莎从墙角拿了瓶水正打算抛给她,却又猛地在意识到什么后,将抛的动作换成了递,“至于今日份的答疑嘛。就告诉你一个词吧。”

    “词?”卢苓韵接过了水。

    “嗯,”彭莎点着头,“通常情况下,用来形容拥有你这种能力的人的词,专有名词。当然,你也可以把它称作一个职位的名称。”

    “职位?”

    “前提是,如果这个词汇出现的时代,真的有’职位’和‘工作’这种东西的话。”彭莎耸耸肩,灌了一大口水后,才吐出了接下来的两个字,“司时。”

    卢苓韵的眼皮一跳。

    “司时,掌上下四方控往古来今,时主之属也。”彭莎又说,“当然,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没这个荣幸见到真人。”

    “时主之属?时主……”

    “时主是下次的答疑。”

    “……那,”这几天来,卢苓韵早已经习惯了彭莎和许军锐这俩人的“便秘”,也早就懒得追问他们不想说的了,“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是司时,所以我外公就是吗?”

    “可能吧,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也没亲眼见过你外公。不过我听说,司时会随身佩戴蓝……”

    “沙漏徽章?”卢苓韵嘴里蹦出了这四个字。

    “你外公讲过?”彭莎问。

    卢苓韵先是点了点头,可没过一会儿就又摇起了头来。

    “如果有一天,你碰见了胸前佩戴沙漏徽章的人,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犹豫,跑,拼命地跑,用能力跑。”外公曾经是这么说的,而现在莎姐却告诉自己,外公本人就是那个“蓝色沙漏徽章”的所有者?

    当人生已经被一件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所堆满时,再多的稀奇,都已经不会让卢苓韵惊讶了。哪怕此时此刻有人告诉她,外公还活着,甚至,要杀自己的人就是救了自己的外公。当然,这种“哪怕”多半是不可能存在的。

    “司时,”卢苓韵抬起了头,“就像是《永恒的终结》中,时空技师一样的存在吗?通过主导事件变革,控制未来走向。”(注1)

    “怎么会一样呢?”不知为何,彭莎被逗笑了,“那小说中的时空技师,除了知道永恒时空的存在,清楚计算师制定的变革计划,能够穿越时空外,就是个普通的人。而你口中所说的‘事件变革’,他也只是用经典物理的方式完成的,比如说扎爆一个科学家的车轮胎,使得他没能赶上今天的研讨会,没能得到灵感启发,从而导致时空力场的发现推迟了二十年。”

    “时空技师是普通人,但司时是吗?看看你自己的能力,再看看你血液里流淌着的东西,”彭莎甩了一下矿泉水瓶,像是在类比着什么一样,“你觉得,这普通吗?是经典物理吗?”

    “……”卢苓韵正要说些什么,扔在房间的一角的手机却响了。她犹豫地看了眼手机,又犹豫地看着彭莎,最后在心底叹着气走过去接了电话。

    “喂,苓韵啊。”电话是方莜打来了。

    “嗯,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告诉你一声,所以就打电话了。”

    “什么事?”

    “教师节不是快到了吗?文老师你还记得吧?新翠市人民中学的,你还没转学前的初中语文老师,我们班的班主任。”

    新翠市,人民中学。

    卢苓韵曾经以为,离开一个地方,就是眼不见为净地离开了,可后来她才明白,有些地方有些人,人离开了看不见了,它却还能阴魂不散地时不时跑出来膈应你。就好比离开了新翠市的自己,在时隔三四年后,却发现恨不得从记忆里删除的方氏兄妹里的妹妹方莜,竟然成了自己的大学舍友一般。

    但……事实就是如此的讽刺,除了忘记一切从头开始当朋友,还能怎么办?

    “文老师他在今年七月份退休了,所以从03到19届的他教过的学生,一起搞了个谢师宴。因为老师他退休后已经跟着儿子搬到了咱们省,所以这次的谢师宴正好就在贝塔酒店举行。时间下周二晚上,九月十日教师节。粗略统计,咱们13届到时候去的人应该不少,我哥也会去。你要不要考虑也去露个面?”

    卢苓韵仍旧没吭声。

    方莜只好又说:“我知道民中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回忆,哎……算了,我就是来走个形式告诉你一声,你没必要勉强自己来。不然到时候遇到姓廖的,你也难受。”

    姓廖的。

    “……谢谢。”卢苓韵的声音很平淡。

    “哎,啊!是我脑子进水了,哪壶不提开哪壶,你别放在心上哈。”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卢苓韵说。

    “唔……也是。”方莜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去吗?”

    “……不知道。”

    “这样吧,我把时间地址都发给你,你留着慢慢纠结呗。”

    “嗯,谢谢。”

    ――――――

    停在地下车库里的小轿车上。

    “谢师宴?”董硕将手机从左耳换到了右耳。

    “是啊,”电话那头的是佘锐,“那无名女尸的祖籍,不是在锁定到新翠市西沛县郝镇后,就陷入瓶颈了吗?七八年前互联网没那么普及,户籍档案之类的纸质资料本来就难查又容易丢,况且那儿又是个山旮旯里的小镇,去世了十几年还没去派出所注销户籍的都有,更别提什么失踪人口的报案了。”

    “但董队你不是说新翠市的发展重心一直在教育上,将九年义务教育弄地挺好,乡村中小学都被合并到了市里,通过住宿制和助学补贴之类的,似的基本上镇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有学上了吗?然后让我从从学校方面入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说是镇里的档案存不住,市里学校的应该不至于吧?”

    “所以我按你说的去查了,然后就狗屎运地查到了这新翠市人民中学,这学校当年辍学转学了的好几个学生都是郝镇人,又好巧不巧都是这位刚刚退休了的文老师的学生。我打听到,学生们正好要在贝塔酒店给他老人家举办一个谢师宴,各届参加的人都不少,我就想着去谢师宴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我大学里有个新翠出身的哥们也是他的学生,毕业后在西翠市局实习,我就想办法联系他折腾了个身份,弄到了两个参加谢师宴的名额。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师生之间能对的上脸的也没几个。去了只用混吃混喝套话就好了,露不了馅的,虽然露了也没什么,亮身份公事公办就行。”

    “不错。”董硕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对方根本看不见,“谢师宴的时间地点你打听到了吗?我到时候一起去。”

    “时间是九月十号晚上七点半,地点在贝塔酒店,整个酒店从七点半到深夜都被他们包场了。”佘锐顿了顿,”只是……另外一个的身份和我一样,也是12届的毕业生,文老师带过他们的语文,但却并不是班主任,所以不熟。董队您看……”言下之意,董队您太老了,要不换一个年轻点的小刑警替您去?

    “不怕,我长得年轻。”董硕大言不惭地打消了佘锐那想用来甩开上司的念头。

    “……是。”

    挂断电话,董硕收起手机走出了车门,而一旁的董霜则已经在车门口等了好久了。

    “又是工作?”董霜略带抱怨地问着。

    “唔。”董硕摆出了张无辜脸,“走吧。”说着就带头向通往地面的台阶走去。

    走上地面,看着“安康养老院”的牌子出现在眼前,董霜长长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艾萨克?阿西莫夫《永恒的终结》

    第33章

    “你既然这么不情愿,干嘛还跟来呢?”董硕看见了董霜那像吞了黄莲一样的表情。

    “谁跟你了?我只是来完成我的实践活动作业而已。”董霜瞪了董硕一眼,“我可不像某人,白莲花圣父,人家杀了他爸,他还得替人家养那老年痴呆的爹。”

    “哪里养他了?我这不只是把李老当年寄来的钱用来缴费,物归原主罢了吗?难不成他的钱,你想要?”董硕回嘴了。

    “不是想不想要的问题,那钱不就该是他家赔给我们的吗?子债父偿。况且,你别当我不知道,你这些年为了那老头花的钱,早就超过他当年赔咱的了吧?”

    “这不是还有通货膨胀吗?没毛病。况且,”董硕拍了拍自己的口袋,“你哥我涨工资了,有钱。”

    董霜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

    兄妹俩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向前走着,一直到了养老院门口,董硕突然停下了脚步,说:“其实,你哥我不是什么圣父。我在不知道李老身份的时候,受过他那小卖部的照顾是事实,但这是一回事,我现在自掏腰包付养老院的费用,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哦?”董霜挑起了眉毛。

    “人们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以‘德’报怨的德,并不是真正的‘德’,而是一种变形的发泄仇恨的方式罢了。在心理上,通过用这种所谓的‘德’来拉开两者之间的地位差距,把自己高高地摆在上面,把仇人和与仇人相关的人踩在脚底,然后就会变得不屑于向他们复仇了。通过帮助李老来强化这种思想,他儿子是人渣,而我们却是高高在上的文明人,所以我不屑于去恨他。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蚊子咬了你一口,你还咬回去不成?”

    “蚊子咬了我,我不会咬回去,但我会拍死它。”听过哥哥的长篇大论内心独白后,董霜冷冷地来了这么一句。

    “?g你啊。”董硕伸出了手想拍妹妹的脑袋,可却又临时改成了拍自己的,“瞧我跟你说这些负能量的东西干啥?就应该维持着我圣父的形象的,不然教坏小孩了。”

    “你才小孩,你全家都是小孩!”

    “嗯,说得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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