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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众人齐刷刷看他:你也有脸说别人!

    众人边吃边说笑,一眨眼一个多时辰过去,这才带着满身香气,意犹未尽的陆续散去,走的时候还都抓着个大小不等的油纸包。

    庞牧照例落在后头,等人都走光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螺钿雕漆的扁平匣子递过去。

    晏骄微怔,笑道:“这算是给的饭钱?”

    说的庞牧也笑了。

    他难得有点别扭的道:“算是物归原主吧。”

    物归原主?晏骄打开一瞧,笑容在脸上徐徐绽放,“多谢!”

    里头竟然是她刚来那会儿迫于无奈当的镯子!

    其实发了俸禄之后,她也曾想赎回来,可等她去时,却被告知镯子早就被人买走了,也只好空手而回。却不曾想,竟在庞牧手里!

    “当初我”庞牧才要将事情原委说给她听,晏骄就主动打断了,“不必解释,我懂。”

    她将手镯重新戴回去,看了又看,如同有一块缺失的部分终于回归,真是说不出的欢喜。“在其位谋其职,大战才停了几年,我突然出现,来历不明,身份存疑,你们若没有怀疑,那才滑稽。”

    庞牧缓缓吐了口气,“你明白就好。”

    顿了顿,又柔声道:“愿它能略慰你思乡之苦。”

    难为他还这样记在心上,晏骄笑着点头,“多谢,我很高兴。”

    见她确实开心,庞牧也觉得自己工夫没白费,紧接着,又变戏法似的从怀中另一边掏出一个细长的小扁盒。

    晏骄愣了下,噗嗤笑出声,“你身上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亏他还老老实实的做了那么多活儿!也不怕戳得慌。

    庞牧的眼睛闪了闪,抬起胳膊冲她笑,“姑娘大可自己搜。”

    晏骄呸了声,主动伸手,“这又是什么?我可不记得自己有第二样东西好让你物归原主的。”

    庞牧难得踟躇,“前儿我着实孟浪,且算赔礼,还望你收下才好。”

    是一根颇精巧的翠玉簪子,簪头雕成玉兰花的造型,簪身是纯银的,非常雅致好看。

    “偶然遇见了,觉得很配你,”庞牧偷眼留心她的反应,又急忙忙补充道,“平安县小地方,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你就胡乱戴吧。那银质簪身好歹还能测毒……”

    终究从未替旁的姑娘操心过这样的琐事,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晏骄失笑,还真是具有时代特色的工具。

    古代毒物多以硫砷化物为主,而银子恰巧能与它们产生反应,所以倒也不失为一种常见又实用的测毒工具。

    可到了现代,毒物种类呈几何倍数增长,能与银产生反应的种类所占比例急剧下降,这才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晏骄大大方方的簪入发间,还抬手摸了摸。

    庞牧也不等她问就主动点头,眼神柔和的肯定道:“好看!”

    第36章

    转眼到了立冬, 难得四下的事情都料理的差不多,衙门上下一片欢喜, 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讨论明天过小节的事儿。

    赵婶子等人家离得近, 抓紧时间干完活之后, 都是要家去过节的,所以起的格外早。

    晏骄醒来时, 就已经隐约听到后院厨房砰砰砰剁饺子馅儿的声响,中间还夹杂着细碎的人声, 十分热闹。

    打从今儿起,便正经算是冬天了。

    晏骄仔细梳洗了,换了前儿才得的金红色洒金缎子兔毛镶边小薄袄,又去镜前戴了玉兰花簪子, 心情突然就很好了。

    她以前也没戴过簪子啊发钗之类, 觉得既新奇又有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好一会儿才出门。

    今儿要做不少东西,镯子倒是先不必戴了。

    岳夫人照样在院子里抬胳膊踢腿儿, 见她出来就笑道:“今儿这身好看,”又往她发间瞧了眼,“往日你头上总是素净, 现在一看,竟叫人眼前一亮呢。”

    那孽子粗拉, 可眼光竟也很不错。

    其实老太太早就想给晏骄光秃秃的头发上加点什么。寻常农户的女儿还会弄支木簪子戴戴呢,可这孩子从头到脚也忒素净了些,竟一件首饰都没有。

    奈何如今她手里攥的首饰, 无一不是佳品,这姑娘平时收件衣裳就客气的什么似的,若换了更加贵重的首饰,必然是不肯的。

    幸而那小子还不算蠢笨到家。

    晏骄抿了抿嘴儿,下意识抬手扶了下,眉眼弯弯的道:“您还没吃早饭呢吧?等会儿先就着热热的小米粥用块红枣发糕吧。”

    天气冷,她昨儿夜里就都准备上了。

    盛着小米的大沙煲放在小火炉上慢慢的熬,一次水添足,将那火拨弄到最小,一夜下来,米粥又香又粘稠,远比白日里急三火四煮出来的更好喝。

    红枣斩成泥,加猪油混到面团里和匀了,放到笼屉里,搁在小火炉边发酵一夜,这会儿都已经是鼓蓬蓬一大盆红褐色面团,正好使用。

    也不必再拿出来揉搓,直接在火上蒸两刻钟,不多时,伴着水汽,空气中就弥漫开浓郁的红枣香气。

    老太太笑呵呵跟着她进进出出,闻着味儿更乐了,“你这孩子手就是巧,我闻着倒比外头做的更香甜。”

    顿了顿又故作不经意的说:“前儿那鸭子的味儿倒是好,正好配粥开胃。”

    见晏骄看过来,老太太忙移开视线,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

    晏骄忍笑,故意说:“那个不会太辣么?早起就吃,受得了么?”

    老太太忙道:“受得了受得了。”

    她可从没吃过那般滋味的鸭子,一口一口的,越吃越爱吃,现在只是说起来都觉得要流口水呢。

    晏骄失笑,朝一旁倒扣着的大瓷盆一努嘴儿,“那麻烦您取些出来,只一点,大清早的,可不许多吃。”

    “哎!”老太太高高兴兴的应了,果然去取了盘子筷子,美滋滋的挑选起来。

    “枣儿的味儿!”齐远的声音从院门口传进来,两人朝外头一看,正是庞牧他们到了。

    打从那日被从饭桌边撵走后,庞牧就非常严格的开始尽孝道,每天雷打不动的过来陪亲娘吃早饭,有时候时间宽裕,晚上再来一顿。

    齐远惯是个跟着他走的,隔三差五的,也来蹭一顿。

    这么一来,晏骄自然也不忍心将廖无言丢在一边,就让他来时便把廖先生带上。

    图擎在巡检司,隔得远,来的最少。因近日过小节,他也便一早就来了。

    几个人手里都满满当当的拎着些鸡鸭鱼肉的,齐远还提着一小壶黄酒。

    “下雪了?”刚才一直在忙活,倒是没留心,现在一瞧,就这么会儿工夫,天上竟细细密密坠起小雪粒。

    庞牧点头,“刚下,也不大,就是又冷了,你这袄子还撑得住?”

    他就见晏骄小半张粉白脸儿都被毛茸茸的兔毛包裹着,浑然不似往日工作时锐利,很有点儿憨态可掬的样子,忍不住跟着笑。

    “挺好的,”晏骄伸了伸胳膊,“一开始穿上时还出汗呢,这会儿下了雪倒是正好了。”

    齐远故意端着两碗小米粥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哎呦让让啊,这粥可烫!”

    廖无言和图擎忍俊不禁,竟也端着盘碗筷子的紧随其后,惹得老太太一个劲儿的笑。

    庞牧恨得暗地里磨牙,心道回头就练死你们!

    蒸熟的红枣糕柔软蓬松又湿润,此刻被切成一块一块的,丝丝缕缕的透着甜。

    廖无言咬了一口,点头夸赞,“比京中名厨也不差什么。”

    晏骄嘴上说着过奖了,结果眼睛都笑眯了,又殷勤的道:“昨儿买了藕,与鸭子一并做了,脆生生的,很是下饭,先生尝尝。”

    廖无言笑眯眯受了,果然清脆可口,叫人口舌生津,便又夸了两句,喜得晏骄越发找不着北。

    偶像的赞赏就是她的动力!

    众人边吃边聊,因说起入冬事宜,老太太就对庞牧道:“下雪是好事,可于穷苦人家说,就是苦事了,上任县令不顶事,你越发要勤勉。”

    庞牧咽下去口中米粥,点头听训,“是,儿子记着呢,前几日就派人四处差巡逻查看,但凡有破败房屋,都一概修整了。”

    冬日风雪大,好些屋子年久失修便撑不住塌了,难免有死伤。可若是能提早预防,倒也不算难事。

    只总要花银子,又费工夫,还不好算政绩,不少地方官便不大愿意做,一年一年压下来,只看落到谁头上吧。

    吃完了饭,外头竟也陆续有东西送进来,大多是几个鸡蛋、一提篮饽饽、一只鸡、一提肉的,东西虽小,贵在心意。

    庞牧明令衙门不收百姓财物,可这些人都是去门口丢下就跑,衙役们又不能真丢了本职去满大街的追,只好拿进来。

    晏骄头一次经历这个,眼眶就有些发涨。

    老太太叹道:“将心比心,可见大家都是记着你们的。”

    不过这里头倒有一份格外显眼:一整只戴着大红花的烧猪!

    这样一只大肥猪,放在酒楼里也要好几两银子了,与百姓们零星送的鸡鸭鱼肉全然不能相提并论。

    送东西的衙役苦着脸道:“虽然蒙着脸,可身形体态都瞧清楚了,必然是韩老三无疑,只他死活不认,又嚷嚷着没有人证不能冤枉他。”

    在场诸人中,图擎对吃喝嫖赌一类恶习尤为不齿,听了这话就直皱眉,连那猪都懒得看一眼。

    晏骄好笑道:“他这是强行行贿了?”

    还没有人证,挺会活学活用啊。

    众人都被她的说法逗乐了。

    就听庞牧说:“前两天他就递过帖子,说多谢衙门还他清白云云,要给钱物,被我拒了。”

    上回李春被杀,衙门的人传了韩老三问话,虽说原样放回去了,可外头也不知哪儿传出来的,都说是他害的,说的有鼻子有眼。

    因他前些年不干人事,百姓早有怨言,如今都一遭发出来,根本堵不住。

    韩老三几回跟人说的脸红脖子粗,可反而越描越黑,都没信的。

    “早便觉得这厮不是好货,如今果然案发!”

    “正是呢,不好好过日子就罢了,还开什么赌坊,弄的乌烟瘴气,勾的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也不知损了多少阴德!”

    “我亲眼瞧见他养的那群打手行凶,啧啧,那些人给打的啊,满脸都是血!”

    “保不齐还有没揪出来的呢!”

    “只愿县太爷发发神威,将这厮除了才好。”

    韩老三有苦说不出,气的嘴上起了好几个大泡,一直等案子水落石出,公文抄送到街头巷尾传开了,这才略消停,故而对衙门感激到了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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