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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魏敢坐的地方,正是对着她在窗边办公桌的位置,他来这里是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林蚕蚕站在楼下,陪他站了一会儿,考虑再三后,还是扭头回了宿舍。

    先前在省城的时候,魏敢止步不前,林蚕蚕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上赶着去当什么知心大姐姐。

    而且现在这个时候,魏敢或许更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她挺能理解魏敢的。

    大学的时候,她每次从父亲或者母亲那里要了生活费,也会经常想一个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会。

    “蚕蚕姐,你东西呢?”在宿舍楼下遇到何喜庆。

    “走到半路想起来,也不是很着急,就没过去了。”

    第三十三章

    生活就是一地鸡毛,但还要高歌前进,转天林蚕蚕就在篮球场上见到魏敢在生龙活虎地打球。

    见到她路过,魏敢还骚包地灌了个篮,还真给他给灌进去了,林蚕蚕看了眼厂里的篮框,可能跟篮筐高度不标准也有关系。

    林蚕蚕看完,在魏敢看过来前,目不斜视地走了。

    魏敢挺失落的,停下脚步看着林蚕蚕的背影,手里的球被人抢走了也没反应。

    这世上要是有后悔药,魏敢肯定毫不犹豫就吃了,他得把第一次见到林蚕蚕时说的混帐话收回。

    现在回想一下,魏敢都觉得自己当时脑子是进了水,自以为是!

    明明第一眼看到林蚕蚕,心里就有了个模糊的影子来着。

    再就是在省城的那天晚上,他应该勇敢地把林蚕蚕的手牵到最后,而不是突然退缩。

    鬼知道这一回魏新怎么那样好讲话,他说要户口本,二话不说就翻出来拿给了他。

    魏敢以前也不是没有打算迁过户口,但那时真的是困难重重。

    肖玉珍拉着他痛哭,又是说当年丢下他的为难,又是讲这些年内心的苦楚和内这疚,魏敢坚持,肖玉珍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魏俭国也摆着高高在上的父亲姿态找他谈话,当然结果往往是不欢而散,跟魏敢谈不拢后,魏俭国去小红楼找了魏敢的领导。

    不管情义还是道理,所有人都站到了魏俭国夫妻那边,包括向来关爱魏敢的袁代表,都向他施压。

    这也是当初魏敢为什么愤而去守大门的原因。

    但户口最终还是没有分成,肖玉珍把户口本藏得严严实实,魏敢提不得半句。

    魏敢自认做不到这对夫妻那样心狠,他那时也没想到会遇到林蚕蚕,便由着肖玉珍去了。

    毕竟,他再恨他们,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肖玉珍真要去死,哪怕肖玉珍只是演戏威胁他。

    但道具是真的,一大瓶子农药摆在那里,万一肖玉珍冲动之下,真喝上一口,哪怕只是一小口,后果也不堪设想。

    挺悲哀的,真正爱孩子,对孩子抱有愧疚的母亲,会以死相逼吗?

    魏敢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深想。

    遇到林蚕蚕后,他更不能让林蚕蚕背负那样的骂名,何况先前因为魏新出口成脏被他打的事,肖玉珍已经迁怒林蚕蚕,来找过他一回。

    魏敢很害怕再提户口的事,肖玉珍会触底反弹,再次迁怒林蚕蚕,去找她的麻烦。

    林蚕蚕是能力出众,但她才进厂,根基不稳,也没有半点后台,肖玉珍夫妻是厂里的元老,还是一心铁钻研技术,不争权压利,对厂里贡献极大的那种。

    跟领导关系也十分好,好些都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朋友。

    要肖玉珍真要动林蚕蚕,肯定会找领导哭诉,到时候林蚕蚕的工作可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魏敢自认还没有那样大的能量,可以留住林蚕蚕,他倒是可以想办法安排林蚕蚕去沪市工作,他再调过去,但林蚕蚕的家都在这边,她愿意跟他走吗?

    而且,明明是他动了心,凭什么要让人林蚕蚕来替他承担后果呢。

    工作丢了,她脸上意气风发的笑容,还会有吗?

    魏敢打算的是在事情办妥后,再找林蚕蚕说明情况,但因为有魏新的参与,事情瞬间就变得尴尬起来。

    自从省城那晚之后,林蚕蚕对魏敢的态度,完全是对陌生人的态度。

    她看起来好像,已经完全不在意他在背后做了什么了。

    这是最让魏敢失落的事情,可他又没有立场去责怪林蚕蚕心狠,明明一开始,是他自己先摇摆不定的。

    “唉,可怜人呀。”魏敢看着林蚕蚕背影愣神的时候,他的兄弟们也没在打球,而是勾肩搭背地在后头看着他,黄大柱摇了摇头,故作情深地叹了一句。

    要他说啊,搞什么自由恋爱,反正到了年纪,厂里会安排相亲发对象,那样多好,事先都对对方有个了解,差不多能处就处,顺理成章地结婚,多简单的事儿。

    看看魏敢,再看看他那傻妹妹,一个个爱而不得,他看着都替他们觉得累。

    “咱们要不要帮帮敢哥?去找林干事说说情。”有兄弟问。

    都不用黄大柱开口,立马就有人反驳,“你疯了,你忘了林干事一脚把肖炳荣手踢断的事儿了?”

    想到那一脚,大家都缩了缩脖子,“是脱臼,没断。”

    但其实也差不多了,肖炳荣手当时折下来的样子,确实很吓人,给他们这帮兄弟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也就魏敢了,一点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照旧认为林蚕蚕是个需要保护的柔弱女同志。

    感情这种事儿,还是让当事人解决吧,大家讨论一番,还是决定装装傻,顶多给他们敢哥摇旗呐喊就成了。

    周末下午没事,林蚕蚕也没有工作要忙,吃完午饭就出了厂,准备回家里去看看,上次林小叔钱没给够,也不知道送过来没有。

    林家,林奶奶坐在屋门口纳鞋底,一边骂徐来娣,骂徐家人,骂得抑扬顿挫十分有节奏感,林蚕蚕远远地就听到了。

    她倒是不生气,只觉得好笑,有林奶奶在,徐家人估计很难再在徐来娣手里占到便宜。

    周末林蚕蚕不上班,但徐来娣她们还是要上工的,林家珍不愿意在家听林奶奶念经,早就背着竹篓出门捡柴割猪草去了。

    一看到林蚕蚕,林奶奶立马放下鞋底,先是给林蚕蚕端了杯水来,又给林蚕蚕递了个蒲扇,马不停蹄地,就开始讲这阵子徐舅妈几次上门都没占到便宜了事。

    “徐来娣那败家娘们,那么好的肥皂哟,居然直接切了一半给徐家去,钱不会挣一分,净会糟践东西,蚕蚕你放心,以后奶奶在,肯定帮你守着家。”林奶奶心里忐忑着呢,见林蚕蚕没有露出什么不好的神色,才放下心来。

    看来这事她是可以管的,这样一想,林奶奶心里就来劲了,她这些天虽然管着徐来娣,但也不敢怎么收拾对方,到底还是让徐舅妈拎了家里两篮子菜走了。

    夏天本就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的菜也不够吃哇,有那多的瓜果,她给林蚕蚕送去难道不成,白白便宜了徐家。

    林奶奶这啊那的说了一堆,其实是摸林蚕蚕的脉呢,见林蚕蚕对她做的事基本没有意见,林奶奶心里踏实了不少。

    她有用处,才能在林蚕蚕家里住得心安理得。

    “小叔差咱们的钱,送过来了没有?”林蚕蚕见林奶奶没话讲了,才开口。

    一提到林小叔,林奶奶就不说话了,愁苦着一张脸,摆明了林小叔没送钱来。

    其实林蚕蚕也猜得到,当天就是事赶事地逼着了,等林小叔回去,还能再往乡下送钱,那才叫奇了怪了。

    “老太太你收拾一下,咱们去县里转转。”林蚕蚕也不歇了,让林奶奶去换身衣服,准备领人去县里。

    这话题跳得有点快,但林蚕蚕神色正常,林奶奶也不大敢问,想了一下,进屋换了身衣服。

    林奶奶的衣服几乎都是林父在世时,让徐来娣给她置办的,这么些年穿下来,早到处摞着补丁了。

    好在林奶奶甭管私德怎么样,倒是个勤快人,身上除了老人味儿有一点,是干干净净的。

    等林奶奶换了衣服出来,林蚕蚕已经使人去把林家珍喊了回来,再让邻居家玩泥巴的小子去地里告诉徐来娣一声,就领着一老一小上县城去了。

    到了县城,林蚕蚕直奔医院,林奶奶开始还不敢进去,老人家嘛,怕进公家单位,也怕进医院。

    不过林蚕蚕在那站着,林奶奶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去看医生了。

    林奶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老年病总是有的,这是不可避免的,林蚕蚕拿着诊断,还有医生开的药,又坐车回了镇上。

    生产队离镇上远,但县城离镇上近,没一会就到了地方。

    他们这镇上经济发展似乎还不错,还没下车,就看到有制鞋厂和木器厂两个集体企业了。

    都到了镇上了,林奶奶也猜出林蚕蚕是要来找她心爱的小儿子的麻烦了,林奶奶再心疼小儿子,也知道小儿子不可能给她养老,更不敢拦着林蚕蚕。

    当然林奶奶不怪林小叔,只怪林小婶,她儿子对她好着呢,都是小儿媳妇不行,暗地里使坏。

    林家珍都是个蒙的,一下车,她姐就让她扶着奶奶哭,还要哭得越伤心越好。

    哭对林家珍来说,是很容易的,稍微回忆一下从前受的委屈就好,眼泪哗哗直往外落。

    正好她从山上下来,身上还沾着草木屑子,她也没有体面的衣服换,就这样一路跟着到了县里,又到了镇上。

    林蚕蚕是憋不出眼泪了,只一脸伤心气愤地走在最前头。

    镇子就那么大,街头喊一声街尾都能听见的那一种,林蚕蚕三个一出现,立马就有人往林小叔家里报信去了。

    林蚕蚕和林家珍大家伙不熟,但林奶奶这个恶婆婆她们熟啊,前一阵子把人林家闹得鸡飞狗跳,好不容易送回乡下,这是又来闹事来了?

    “什么?”林小婶正跟邻居姐妹们坐在一起闲扯呢,听闻她婆婆到了镇上,立马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林小婶跟着人跑去一看,看到打头阵的居然是林蚕蚕那个煞神,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只想往地上倒。

    这是不打算放过她们一家了?!

    不过这会还不是能倒的时候,林小婶咬着自己的舌尖,转头赶紧抄小路往木器厂跑,她得赶紧给她男人送个信。

    “不得了了!……”

    第三十四章

    林蚕蚕这趟来,是打算直接去木器厂里找厂领导讲理的,打蛇打七寸,面对林小叔这样儿的,直接找领导最省事儿。

    该说的话,那天在讲林奶奶养老问题的时候都已经讲清,林小叔一直拖着,还不是妄想拖着拖着就算了,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儿。

    上下两辈子,林蚕蚕还从来没有在钱的事情上吃过亏。

    当然她也不会去占别人的便宜,她只拿回当年林小叔承诺要给的,多一分她都不要。

    林家实在是太需要钱了,别看林父当年建的房子,现在在生产队还算是拔尖的,但房子年久失修,瓦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翻过了,一到下雨天,都是里外一起下,盆盆罐罐能摆满一屋子。

    家里也没有像样的家什物品,连热水瓶子都没有一个,林奶奶现在既然已经住到林家来,还替林蚕蚕看着这个家,林蚕蚕就有责任要让老太太过得舒服些。

    总不能等到冬天来了,老太太想喝口热水,还出出屋去灶屋现烧吧。

    当初林小叔是怎么私吞林奶奶的养老钱,现在就得原样吐回来。

    “你们这是闹什么?”林小叔赶在林蚕蚕进厂前把人给拦住了,林小叔脸色难看极了,他扭头看向林奶奶,“娘,你就由着这两不懂事的丫头来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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