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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啧啧啧,趁无仆从在场时,那对年轻男女,自是又经历了一番抵死缠绵。

    阮时意自知辩解无用,怒气冲冲提裙往外走,冷不防徐赫语带无奈,在她出门前温声相劝。

    “阮阮,你若一心要赢,可以不带我……但晟儿和静影,决不能离身。”

    *****

    大年初三,大晴。

    阳光融雪,劈劈啪啪砸了一地,冷冽更是刺透入骨。

    大清早,徐晟一身水蓝色缎袍,发上束了玉冠,英气勃勃,骑马来接。

    他不住往澜园内探头探脑,见阮时意穿得清雅,只带了静影、沉碧和几名仆役伺候,便戏谑笑问:“真要把那位藏起来独享?”

    “你这家伙!哪学来的荤话!”

    阮时意料想,澜园里有不少仆役皆由长孙安排而来,必然事事汇报。

    她从大年夜“收留先生”一事,对外大概能瞒得住,但在首辅府上已非秘密。

    “我有要事跟先生探讨,就这几日。”

    徐晟眸底掠过忧色:“虽说近年男女大防不比早年紧张,可您这是明摆着效仿郡主!先生究竟什么意思嘛!您俩若只想玩玩倒也罢了,可我看你们也不是那种人……若情投意合,要不……先成个成亲?”

    阮时意目瞪口呆。

    之前是谁信誓旦旦说“咱们家有的是钱”,让她养一院子的小郎君,把小兔崽子吃得死死的,要那什么丛中过、什么什么不沾身的……

    为何她还没开始养,这家伙居然催她“先成个亲”?

    历来只有祖母逼孙子成亲,到她这儿怎么反过来了?

    徐晟见她愣住,神神秘秘笑道:“我悄悄查过啦!先生根本就没家室!穷是穷了点,但有才啊!能得圣上赏识,何愁前程?什么已婚有娃,想必是因长了张招蜂引蝶的脸,才故意那样说的……”

    阮时意听私底下去查徐赫的假身份,登时怒了。

    “就你能!就你聪明!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我的事轮不到你干涉!”

    徐晟委屈。

    他不过想确认,自家祖母到底要不要给他弄给个“继祖父”,是不是这个人。

    在他心中,先生无论容貌、才华、脾性、体能都算上佳,比起他那完美无暇的亲祖父“探微先生”或许差了不止一丁点儿,但若能让祖母寡居多年的心动一动,分明是个理想人选。

    要不……改日先来个全方位测试?

    第55章

    城西外是皇家精心养护的千亩花海, 此时初春,繁花未发, 密密层层的老林仅有寒梅傲雪凌霜。

    而衔云郡主别院, 正坐落于四季如画的山林间。

    今日受邀的并不止阮时意和徐晟祖孙二人, 数十名闲散宗亲、商家子弟打扮得神采奕奕、带着厚礼前来, 倒让阮时意颇为意外。

    她一直以为, 京城大多数人都会像蓝曦芸当初那般, 谈“衔云郡主”色变。

    但细想,夏纤络容貌娇媚, 出手阔绰,孤傲冷淡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热情似火的心, 惹人追捧也属常事。

    阮时意动身来别院前,徐赫又啰里八嗦要求她堤防毛手毛脚的姚廷玉, 还语重心长叮嘱静影, 需密切保护“阮姑娘”,务必做到形影不离,千万别像上次在北山那样, 跑去追歹徒追得没了影儿,还到处摘果子……

    但徐赫似乎没料到, 还有旁人对阮时意产生了浓厚兴趣。

    例如, 齐王夏浚。

    “真没想到,有幸在堂姐的别院巧遇阮姑娘。”

    齐王一改初见时的孤高, 桃花眸微暖, 苍蓝色道袍外披云纹鹤氅, 腰系玉革带,手执象牙折扇,一派风流蕴籍。

    阮时意自得了他资助的一千两银子,曾派人送了一批上选的笔墨纸砚作为回赠,并未与之有确切交流,此番听他嘴里吐出“有幸”二字,大为错愕。

    一位亲王,缘何要以此口吻与她这一介白身客套?

    “殿下客气了,小女子得殿下协助,深感荣幸。”

    她于众贵宾的好奇端量下礼貌应对,笑意挑不出一丝牵强。

    齐王幽幽叹息:“姑娘才貌双全,积德行善,原非小王这等游手好闲之人可结交……”

    这番话来得莫名其妙,让阮时意摸不着头脑。

    “殿下说笑了!”她维持友善笑容,美目转向身侧的徐晟。

    徐晟赶忙将这奇怪的话题岔开,等齐王被别的勋贵请去赏花,才提醒她:“齐王殿下和洪大将军各提供您一千两银子办学恤孤,兴许……您事后登门拜访大将军,却未曾去齐王府致谢,令他介怀?”

    阮时意无言以对。

    她造访洪府,明明是为洪家父子在澜园外与徐赫起冲突之事。

    外界早传她和“书画先生”不清不楚,齐王为何还因“没去他府上拜会”这类微不足道的琐事而生怨?

    这世道怎么了?

    一个个高大威猛的青年才俊,全都要她这老太婆软言哄着?

    *****

    院中花树多半含苞待放,凝着未销冰雪。

    微风过时,细碎雪粒簌簌而落。

    侍女们捧着美酒佳酿,姿态翩然,来往穿梭于廊下或道上,笑迎宾客,请大伙儿先随意玩赏于亭阁。

    不多时,回廊尽头清脆环佩声叮咚作响。

    众人不约而同停下交谈声,转头望向声响的来源,但见夏纤络无惧严寒,披了对襟红绫大衫,白绫竖领松垮,下着月白落红梅拖裙,通身珠宝错落,由大群俊男美女簇拥着,仪态万方而近。

    她的出现,让人瞬间从春寒料峭立刻飞跃至阳春三月,场面顿时热闹非凡。

    阮时意和徐晟本不该参与此等场合,耐不住盛情邀约,兼之有心接近,才低调前来。

    见了这喧闹喜庆,祖孙二人立在一侧,随众人遥遥行礼。

    没想到,夏纤络一双妙目在人群中环扫,最终把视线落在阮时意身上。

    “哟!阮家小姑娘总算来了!真是千呼万唤啊!”

    阮时意至今想不通,她凭什么惹来衔云郡主的关注。

    以前找不到门路接近郡主时,她异常发愁;对方过份热络,她又疑心有诈。

    当下,她唯有硬着头皮,上前盈盈一福:“谢郡主盛情相请,小女子不胜感激,只备了点小心意,还望您笑纳。”

    说完,她从沉碧手中接转一个绣金长匣,双手奉上。

    郡主府的侍婢接过,在夏纤络的示意下打开。

    一幅两尺宽的卷轴,以白檀木为裱轴,并无裹金、白玉、水晶、杂宝的等装饰,在这金碧辉煌的别院内,多少显得有些寒碜。

    众人多半听过这位阮姑娘的名头,知她和蓝家兄妹不遗余力做下不少善举,也听闻她颇擅书画,均认定她向衔云郡主进献自己的墨宝。

    年纪轻轻的小丫头,能画得有多精妙?

    夏纤络显然也这么想,只报以随意淡笑:“嗯……容我欣赏一下阮姑娘的优美笔法。”

    宾客们或好奇或等着看笑话,无不静待郡主看完后向大家展示。

    不料,随着画卷展开,夏纤络先是眼前一亮,妆容精致的脸上惊喜之色渐浓,半晌后定定出神。

    一时间,余人免不了低议,胆子大的已伸长脖子张望。

    “阮姑娘……这、这真的是……送我的?你没弄错吧?”

    夏纤络玉手轻捂错愕的丹唇,嗓音透着强烈的欢喜。

    阮时意柔婉笑道:“当然没弄错。”

    “这可是……探微先生的真迹!你家首辅大人,还有仙逝的太夫人……他们没意见?”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众所周知,徐探微留存于世的大小作品不过百件,最精妙的部分皆由徐太夫人保管。

    除了徐家早年窘困时抵押过几幅、没来得及赎回便被转手,其余流落在外的多半为探微先生生前赠予友人之作,乃藏家争相抢夺、千金难求的至宝。

    徐太夫人在世时,对亡夫的佳作悉心保存;连逝世前也留下遗命,让子孙取回《万山晴岚图》。

    阮姑娘缘何把探微先生的真迹轻易转赠于仅有一面之缘的衔云郡主?

    不光在场的王公贵族、富商子弟震惊,连夏纤络自己也不敢相信。

    但此图用墨淡雅,山、水、林、亭布置疏密得宜,墨色干湿浓淡极富变化,技巧纯熟,妥妥便是探微先生亲笔大作!

    一般人未必认得出,但稍稍懂行的人皆惊叹不已。

    夏纤络亲手拿着卷轴,喜滋滋看了半天,许久才挪开双目,对阮时意甜甜一笑。

    “姑娘赠此佳作,我若用金银珠宝回赠只会显得俗气,改日请你作客城南郡主府,我再好好答谢一番。”

    阮时意笑道:“郡主言重了,太夫人曾说,佳作理当与懂得欣赏的朋友共同品鉴。小女子身份低微,不敢贸然攀附郡主,只求将此画献于您,以谢相邀美意。”

    二人对答间,大伙儿也纷纷议论。

    “难怪才华横溢的青年对这位阮家姑娘趋之若鹜……”

    “是啊!听说镇国大将军的爱子、蓝家的长孙也极力从徐大公子手里抢人!”

    “我倒是耳闻,京城书画院的才子对阮姑娘爱慕有加!”

    “方才……齐王殿下还对她示好呢!”

    “因长得与徐太夫人年轻时相似、继承太夫人私产、全盘保管探微先生的画作……这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哪!”

    “更别说,徐首辅一家和她来往密切、徐大公子处处相护,连徐二爷也是百般信赖,把生意交给她协理……她在徐家的地位,怕是比嫁入靖国公府的徐千金还要娇贵呢!”

    阮时意并未把纷纭众议放心上。

    当众送衔云郡主一幅徐赫旧作,她在这场身份不对等交往中将不再处于下风,届时一来二往,方有机会谋取晴岚图。

    因“探微先生”大作引起的喧闹,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无论是否爱好书画的宾客,均热切观赏。

    夏纤络小心谨慎藏起新得的佳作,喜笑颜开拉阮时意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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