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知道的,是很好的学校,高中部升学率很高,恭喜你啊。”
薛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也恭喜你,考上了嘉德中学,那所学校本来也是我的第一志愿,不过我爸说学费太贵了,我的分数又不够奖学金。”
小薛青叽叽喳喳说起来就没完了,在边边的印象中,成年后的薛青话不多,是个相当沉默的男人。
很多孩子进入青春期以后,话都会慢慢变少,不管不顾的性子会慢慢收敛起来,变得害羞和稳重。
这就是长大的标志。
薛青陪着边边翻过了一整座山头,累得气喘吁吁,看着她站到最高的山顶处,蹲下身,从包里摸出小铲子,铲起松软的黑土,装进了随身携带的小玻璃瓶中。
边边凑近瓶口,嗅了嗅,黑土里伴随着枯草和腐殖,散发着自然的泥土味,不臭,但也怪怪的。
虽然搞不懂那家伙要这东西做什么,但她还是尽心尽力地装了满满一小瓶黑土,擦干净瓶身,塞回帆布小包里。
薛青疑惑不解,问边边:“你爬这么高的山,就是为了挖这里的泥巴啊?”
边边点头:“对呀。”
“为什么啊?”
“城里的朋友没有见过大山的泥土吧,我要带给他。”
“哦,城里人真奇怪。”
回去的路上,边边看到一簇生长繁盛的梧桐木,于是爬上树去摘叶片,下来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了跤,把膝盖都摔破皮,流出了血。
幸好有薛青跟在身边,抚着她回了家。
外公外婆急坏了,赶紧带边边去镇医院处理伤口,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很多淘气的小孩经常膝盖摔破皮,医生给边边的膝盖消了毒,然后涂了红药水,说很快就会好起来。
边边跛着脚在家里休养了几天,时不时会手贱去翻动她膝盖上的纱布,看着这上了红药水的结痂期伤口,自己觉得好恶心,嫌弃地“咦”一声,赶紧盖住。
没多久,边边就要返回江城了。
因为她的腿受伤不便,外公外婆为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她一道去了火车站,准备送她到江城。
薛青也来车站送别她,还送给她一个崭新的笔记本,祝她学习进步。边边收下了笔记本,也祝他新学期一切顺利。
——
边边回到顾宅的那天下午,听到全宅的佣人都在议论一件事——
顾怀璧已经被关了五天禁闭了。
五天前,一个家里孩子带了同学来王府花园串门,同学小男孩艺高人胆大,说要去“怪物”住的楼里探险,其他姊妹兄弟都劝他不要去,怪物真的会吃人的,可是小男孩不信邪,拿着自己的玩具“宝剑”,趁天黑偷偷溜进了顾怀璧住的小洋房。
后来只听房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小男孩被带出来的时候,吓得魂不附体精神失常,还尿了一裤子,嘴里叨叨着:“怪物要吃我!怪物好可怕!”
小男孩的父母还来顾家闹过一场,然杜婉柔也相当有魄力,说顾怀璧生性孤僻恶劣,家里的小孩见了他都会避让,既然是小男孩不懂礼貌闯进他的房间,意图不善,这件事七分错在他自己,三分错在顾怀璧。
小男孩的父母气得不行:“我们家孩子还小啊,顾怀璧比他大好几岁呢,都不知道礼让吗!这样子吓人,要是把孩子吓出毛病怎么办!”
杜婉柔说:“外面人都传我们家怀璧面目狰狞丑陋,这孩子明知如此,却还要上门招惹,难道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你们……你们顾家真是太欺负人了!”小男孩父母闹了起来:“必须让顾怀璧跟我们家孩子道歉,不然这事没完,我要去法院告你们!”
杜婉柔品了口茗茶:“行啊,你带他来,我叫顾怀璧给他道歉,但前提是,这孩子还能再经得起二次惊吓。”
小孩父母一听,脸色跟着就变了,改口说不要道歉了,要赔钱,赔精神损失费。
杜婉柔已经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站起身,冷冷道:“我顾家即便家财万贯,但不该用的钱,绝对一分都不会流出去,你们想打官司就去告,我杜婉柔奉陪到底。”
说完她便下了逐客令,将熊孩子的父母赶了出去。
虽然对外,杜婉柔护短的态度强硬,但对顾怀璧也是相当严厉,关了他整五天的禁闭,甚至连夜间都没有放他出来活动,说他要是再任性妄为,她会关他一辈子!
顾怀璧却只有冷笑。
所以边边回来那天,尽管顾怀璧禁闭期满,但他还是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黄昏时分,边边在院子里修剪花圃,紫色的绣球花枝开得繁茂葱茏,格外惹人喜爱。
一个年纪约莫六岁的小女孩远远地望着绣球花,却战战兢兢不敢靠近,于是边边对她招了招手。
女孩走近了边边,低声问:“姐姐,怀璧堂哥真的……是怪物吗?”
“对呀,他可吓人了,张着血盆大口,有比狮子还长的獠牙,一口就能把人的脖子咬断!”
小女孩瑟缩着往后退了退:“怎、怎么可能,人怎么会长獠牙呢!”
边边笑了起来:“人就是人,一个嘴巴两只眼睛,能有多可怕?”
“那为什么大家都那样说。”
“那是因为他们害怕。”边边解释道:“人越害怕,就越会被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吓到。”
“姐姐你一点都不怕怀璧堂哥吗?”
“不怕啊。”
“我以前也不怕,可是后来听说,三年前,怀璧堂哥他做了很不好的事……”小女孩话音未落,一个佣人立刻跑来,责备地说:“小姐您怎么能来这里呢!快跟我回去,以后不要来了!”
说完佣人便攥着小女孩的手匆匆离开。
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边边皱眉,家里人对顾怀璧尚且如此忌惮和畏惧,更何况是外面的人。
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边边回头望向二楼的那个房间,房间窗户里黑漆漆的一片,而她隐隐察觉到,那个少年似乎也藏在黑暗中,静默地看着她。
晚上,边边一瘸一拐地走到顾怀璧的门边,敲了敲:“顾怀璧,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咯。”
房间那段没有回应,意思很明显,是要她把东西放在门边。
可边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顾怀璧不能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过几日就开学了,他还要去念初中呢。
“顾怀璧,你要是不出来,东西我就不给你了。”
边边说完转身便走,不过没走几步,房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房间门缝里黑漆漆的一片,透着浓郁的墨色。
顾怀璧不想出来,但他同意让她进屋。
她深呼吸,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走廊里的灯光透过门缝照进房间里,边边逆光站着,紧张地环望四周:“顾……顾怀璧?”
“关门。”
漆黑的某处传来少年低醇的嗓音。
于是边边将门关上,把所有的光线都挡在门外,极静的黑暗中,她听到少年轻盈的脚步声,但是她辨不清他的方向。
“你干嘛不开灯?”
她忐忑地说:“我什么都看不见。”
身后少年冷冷道:“我看得见就行。”
在黑暗里,他的视野反而更好。
边边摸着黑,坐到了他的床边,床铺硬邦邦的,仿佛木板上只铺了一张单薄的床单。
“我听别人说,你被关禁闭了,因为你吓唬小孩子。”
“擅闯我的地盘,碰我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边边大概也能猜到,肯定是那个熊孩子不对在先。家里的孩子只要不主动招惹顾怀璧,都不会有事的。
边边坐在床边,手撑在身体两侧,问道:“那我是不是也算擅闯你的地盘啦?”
顾怀璧也坐到了她的身边,鼻息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你住在我的地盘,也是我的东西。”
“……”
居然把她当成“东西”,也太狂妄了吧。
边边撇撇嘴:“我才不是你的东西呢!”
少年似乎懒得和她争执,他鼻翼微动,似乎嗅到空气中有一丝不同的气味。
“你受伤了?”
“啊。”
边边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忽然蹲下身,伸手触到她左脚膝盖上的纱布,不由分说,直接将纱布撕了下来。
边边惊叫了一声:“好疼啊!”
顾怀璧终于将墙边的壁灯打开了,壁灯泛着昏暗的黄光,照亮了房间。
边边低头,看到她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给扯出血了,鲜血从破痂处顺着小腿流下来,疼得直冒冷汗。
顾怀璧还是蹲在地上,皱眉看着她的膝盖,漫不经心喃了声:“好恶心。”
“我好心给你送……送礼物,你居然恩将仇报!”
边边气得不行,站起身便要离开。
顾怀璧强硬地将她按在床上坐下,凑近她的膝盖伤口处,嗅了嗅,嗅到红药水的气味。
“以后受伤,不要乱涂药,这味道真是太恶心了。”
“不涂药,你给我治啊……”
她话音未落,顾怀璧嘴角一挑,低下头,竟伸出舌头开始舔她膝盖的伤口处!
这样做…也太奇怪了!
边边睁大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的疼痛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
但边边还是无法理解顾怀璧这诡异的行为!
她连忙将自己的膝盖挪开,脸颊也情不自禁地泛红了:“你……你在干什么呀。”
少年并不理会她,闭着眼睛,神情认真专注。
他的睫毛很长很长,覆着眼睑,眼线微微上挑,专注的模样越发英俊。
边边脸颊发烫,一把推开顾怀璧,起身跑回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房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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