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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节

      那个老头看上去很可怜,头发胡子都花白了,还被这些年龄不及他一半的小青年冷嘲热讽。他气得直哆嗦,脑门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再这么气下去,没准儿会气出个好歹来……

    邓洁看到男青年的第一眼,就激动地抬手指向他:“就是他!就是他骗的我!”

    小雪一听终于找到了正主儿,也把手机摄像头远远地对准了那个人。

    张子安确认道:“邓大姐,你确定吗?”

    “没错!绝对没错!”邓洁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张子安看得微微皱眉,这些人也太不像话了,光天化日之下有这么欺负老年人的么?

    老茶一直教导他,所谓侠,就是义存心中,路见不平拔刀助。既然看见了,他不能装作没看见,否则回去之后有何面目去见老茶?

    即使不是为了邓洁,他今天也要管管这个闲事。

    “你们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他转头叮咛小雪道

    不等小雪回答,他就义无反顾地分开人群,直接来到事发现场的中央。

    飞玛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刚才他的视线被人群挡住,这时才看到,在老头的脚下趴卧着一只很像柴犬的狗,奄奄一息地闭着眼睛,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腹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张子安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走到老头身边,低头看着这只狗问道:“大爷,这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

    老头被这些无良狗贩子群起围攻,而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却没有一个人帮他说话,他又气氛又伤心,胸口憋闷得快要爆炸了!

    张子安的突然出现令他一惊,从这个年轻人的衣着打扮和语气上来看,不像是跟那些狗贩子一伙的。他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双手拉住张子安的胳膊,哭诉道:“年轻人,你来评评理!这些人把病狗冒充柴犬卖给我,还抵死不认账,有他们这么缺德的么?”

    “喂!我说你是谁啊?你吃饱了撑的啊?我劝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少踏马多管闲事!”绰号为“皮黑子”的摊贩指着张子安威吓道。

    张子安根本没理会他,拍拍老头的胳膊,安慰道:“大爷你先别急,喘口气,慢慢说,从头开始说。”

    也许是张子安从容镇定的语气和态度感染了老头,他深吸几口气,胸口不那么憋闷地难受了,才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经历讲出来。

    老头名叫魏平,因为孙子的生日快到了,而孙子一直嚷嚷着想要条狗,于是他就来狗市,打算买条狗作为宝贝孙子的生日礼物。

    剩下的事情与邓洁的经历大同小异,魏平相中了皮黑子这里的“扶桑柴犬”,经过讨价还价之后,以3500的价格买了一只,自以为占了大便宜。他回到家,把柴犬送给孙子,孙子很高兴,立刻就跟这只狗玩到了一起。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天,这只狗就变得蔫蔫的,整天无精打采食欲不振,最后终于病倒了。孙子哭得很伤心,魏平没办法,把狗抱到宠物诊所,结果被诊断为犬瘟和细小,眼看就活不成了。

    恰巧同时还有另一个人带着柴犬来就医,那人看了看魏平的狗,好心提醒他可能被骗了,说这好像不是柴犬,一些细节之处跟柴犬似是而非,但是说不清楚具体是哪种狗。

    魏平听了顿时火冒三丈,当下就抱着狗直奔狗市,找到皮黑子要求退钱。

    皮黑子当然不愿意退钱,一口咬定是魏平自己不会养,于是双方就当众吵了起来。

    第385章 生与死

    张子安一听,就知道魏平同样是贪便宜吃了大亏,3500块钱想买柴犬,除非是很熟很亲近的人才行。

    “我这里的狗没病,你不要血口喷人!”皮黑子有恃无恐地说道:“你买狗回去生了病,关我什么事?我这里的狗都好着呢!”

    魏平被他气得嘴唇不住地哆嗦,“你这黑心奸商!人黑心也黑!挣这些丧尽天良的黑心钱,不怕老天爷把你收了去?”

    皮黑子故意气他,笑道:“老天爷对我好着呢!我靠卖狗买了房,下一步还要买车,四个圈的,羡慕不?嫉妒不?嘿嘿,你羡慕嫉妒也没办法,这是老哥我凭本事挣的钱,谁也管不着!倒是大爷您,一大把年纪了还穿得这么寒碜,抱着条病狗来这里讹我,是不是儿子媳妇不孝顺啊?您要是缺钱吃饭,只管说话,今天的午饭我请了。”

    说着,他从怀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票,在魏平面前晃了晃,“怎么样?把狗抱走,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然后吃饭去吧。不够我还可以再给你添点儿。”

    张子安一看魏平都快气晕了,真怕他气出个三长两短来,赶紧打岔道:“魏大爷,你从他这里买狗时,什么凭证都没有?”

    “没有!”魏平一跺脚,“我不是差这3500块钱,我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一大把年纪了,反而被个小年轻给骗得这么惨!现在连我孙子都笑话我,说爷爷老糊涂了……”

    张子安虽然早猜到了,但是没有发票,没有宠物出售协议,根本没办法索赔,因为连这狗是不是从皮黑子这里买的都无法证明。

    “魏大爷,您看开点儿吧,就当是您这钱丢了,或者喂了狗了。”张子安劝说道:“反正这狗也不是真正的柴犬,您要是舍得出钱,就找家正规的宠物店或者狗舍买一只真正的柴犬送给您孙子,就说是您找人把狗的病治好了,这样您孙子肯定会很佩服您。”

    张子安从魏平的年龄和他的描述上来看,可能他的孙子年纪还很小,稍微哄一下,应该就能把这件事忘掉相比于损失的3500块钱,扭转他孙子“爷爷是老糊涂”的印象更重要一些。

    “啥?你也说这不是真正的柴犬?真正的柴犬要多少钱?”魏平问道。他在宠物诊所时就听旁人说这只狗可能不是真正的柴犬,当时他心中还半信半疑,现在听到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陌生人也这么说,他心里至少信了八分。

    “喂!你这人别胡说八道啊!我这里卖的柴犬绝逼是真的!你说不是真的,你有证据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没证据,我就去告你当众诽谤!”皮黑子叫嚣道。

    他不怕跟魏平在这里吵架,因为魏平没办法证明这狗是从他这里买的,也没办法证明是买之前就染上了病,现在老年人讹诈的事例太多,人们已经提高了警惕,光靠嘴上说,没办法博取其他人的同情。

    刚才围观群众一直沉默不语,两不相帮,就是因为拿不准到底是谁在说谎。

    张子安点头,“行,你别着急,我马上就把证据拿出来。”

    他先对魏平说:“魏大爷,您以后千万不要贪这种便宜了,否则还会吃亏上当。这种柴犬的原产地是扶桑,但即使是在它们扶桑老家的宠物店里,品相一般的柴犬也要卖15000块人民币左右。就算中国的消费水平没那么高,典型毛色的柴犬基本上也不会低于8000。若是再低,除非您跟卖家认识,或者真遇上自家繁殖急于出手的,否则可能就有问题了。”

    魏平一听,暗暗咋舌。这价格有些超过他的心理底线了,再加上亏的这3500块钱,相当于花一万多为孙子买条狗,他觉得还是有些肉疼……不过这个年轻人说的也对,相比于损失的钱,他更担心孙子看不起他这个抠门儿爷爷。他都快70了,满打满算还能活几年?宝贝孙子就是他的掌上明珠,他真不想孙子因此而疏远自己。

    张子安看他脸上的表情一连数变,知道他嘴里号称不差钱,实际还是挺在意钱的,便说道:“这样吧,举贤不避亲,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介绍您去一家宠物店,保证是没病的真柴犬,带芯片的那种。凡我介绍过去的人,老板都会给优惠价,您要是相信我,一会儿您可以去看一眼,买不买另说,看一眼总没关系。”

    这时,红龙带着老三和刘某某等人也赶到了,一听简直气炸了肺,这小子不仅拆我们的台,还踏马的自己拉生意!屎可忍,尿也不能忍啊!

    魏平听了张子安的话,贪便宜的心理又犯了,点头说道:“行,一会儿我把这只狗好生埋了,然后就去看看。哪怕它只跟了我几天,总算是和我有缘,我不能就这么让它暴尸在外,没准儿还会被谁捡去吃肉……”

    他蹲下来,抚摸着这只奄奄一息的假茶犬,不住地抹着眼角唉声叹气。

    飞玛斯自从走进人群的中心,就一直盯着这只垂死的同类。

    急促却越来越无力的喘息,将地上的尘土吹出两行浅沟。

    泛着白沫的涎水顺着舌头流淌而出,在它的嘴边形成了一汪小泥潭。

    偶尔抽搐一下的四肢,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岸边的稻草。

    逐渐浑浊的瞳孔,倒映着世界与飞玛斯的影像,充满了眷恋与不舍……

    它快死了飞玛斯清楚地认识到了这点。

    飞玛斯在虚拟的意识里已经死过无数次,它知道死亡是多么痛苦,但由于那是在一个暗无天日的黑盒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也没有镜子,它不知道自己死前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就像面前的这只狗一样凄惨?或者更甚?

    “帮帮我,我不想死……”面前的这只狗仿佛在向它呼救。

    不对,这是飞玛斯自己的声音,它在中毒之后曾经无数次说过这句话,却无人回应,因为星海毒发的速度比它还快,在它咽气之前就已经没了声音。

    但至少这次,飞玛斯想要回应,不想让这只同类如自己一般孤寂地深入无底的黑暗世界。

    “不要担心,你会活在我的心里。”飞玛斯盯着它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只要我活着,你就活着。”

    它仿佛听懂了飞玛斯的话,嘴巴微微张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向这个世界告别。它混浊的眼神里突然迸发出锐利的光芒,变得如同刚出生时一般清澈见底,与飞玛斯对视了一瞬间,然后……永远地黯淡了下去。

    魏平的手掌本来随着它的呼吸在微微上下起伏,但是在一次长得有些过分的呼气之后,却再也没有起来。

    他拍了拍它,推了推它,它却没有了任何反应。

    “小汪?小汪?”他加大了力气,又拍了拍它,还俯低身体,将耳朵凑到它的嘴边,试着倾听它的呼吸。

    它依然睁着眼,但眼睛里已失去生气。

    飞玛斯向它走了两步,张子安阻止了它。

    “别靠近,会传染。”张子安说道。

    他听到飞玛斯对这只狗说了两句话,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知道在这只狗死前,肯定与飞玛斯进行了某种形式的交流,因此一直注意着飞玛斯的动向。此时他见飞玛斯想靠过去,赶紧拦住它。飞玛斯大概没有打过疫苗,如果接触到这只病狗,很可能会传染到犬瘟和细小,那就麻烦了。

    飞玛斯停了下来,抬眼看着张子安。

    “请帮我把它的眼睛闭上。”它说道。它的话在旁人耳中只是汪汪的几声轻吼。

    张子安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垫在手掌上,替这只死去的狗闭上了眼睑。

    魏平怅然若失地问道:“它死了吗?”

    “是的,它死了。”张子安平静地答道,“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