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节
钟夫人一听居然还要等上大半年,当时心里便不乐意了,但看钟羡这副模样,她也硬不起心肠来拒绝,最后只得一咬牙道:“好,娘就等你到今年岁末。”
傍晚秋皓与姚景砚结伴来邀钟羡出去吃饭,钟夫人知道钟羡心情不佳,想着与朋友一同出去散散心也好,也就未加阻拦。
入夜,长安带了四名侍卫,优哉游哉地来到丰乐楼三楼雅间,一开门,发现等在里面的不是旁人,却是那夜在玉梨馆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光松。
一见长安来了,原本坐在桌旁喝茶的他忙站起身热络地迎上来。
长安装着不认得他,双眉一轩,带着几分得势太监的骄矜傲慢,问:“你就是上午派人给我递消息的人?”
周光松礼貌周到地引着长安去桌边坐下,这才自我介绍道:“安公公,在下姓周名光松,其实在下与安公公有过一面之缘的,就在玉梨馆门口,当时安公公与尹公子和钟公子在一起。安公公还记得吗?”
长安想了想,做恍然大悟状:“哦……”
周光松脸上刚堆起笑来,便听长安接着道:“委实不记得了。”
周光松:“……”既然不记得那你恍然大悟个毛啊!
第449章 借酒装疯
月上屋檐,丰乐楼人来客往,热闹非凡。
长安酒至半酣,借酒装疯,大力地拍着一旁周光松的肩膀道:“老周啊,看你长得不怎么样,想不到人还是不错的。”
周光松汗,暗忖: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他打量长安两眼,见她醉颜绯红长眸晶亮,心道:这太监有这般相貌,难怪能得圣宠。当今陛下成婚年余至今没有子息,外头人都说陛下那方面不行,现在看来恐怕陛下不行的不是那方面,而是面对女人不行吧。
念至此,他甚是殷勤地又给长安把酒杯斟满,恭维道:“能得安公公您这一句赞,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呐!若说好,谁还能比得上公公您呢,位高权重,还能对我等一介布衣毫无架子……”
“一介布衣?你是一介布衣?”长安一手撑着额头,偏着脸斜着眼看周光松,那模样,似醉又非醉,让周光松一时吃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讪笑道:“在下是捐得一个微末小官,那跟您比起来,就跟布衣没什么区别。”
长安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好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啊,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今儿上午派人给我递那么个消息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就知道我要找的薛红药,就在姓郭的那里呢?”
周光松笑,目光中带了几分狡黠,道:“这两天尹衡尹公子,是不是送给安公公您一份关于武定侯府的消息?”
长安:“啊,你怎么知道的?”
周光松凑过来,低声道:“他那份消息,是从我这里买去的。”
长安挑眉看他。
周光松见她目光似是不善,忙解释道:“安公公切莫误会,就算您借在下一百个胆子,在下也不敢打听您的事。只是,这薛姑娘本就是玉梨馆的人,您和郭兴良又是在玉梨馆结的梁子,这不用刻意打听就灌我耳朵里来了。没两天尹衡又来找我买武定侯府的消息,他要这消息有什么用?八成还不是当成小辫子送给您去抓?这些都是脑中一盘算都能想明白的事。”
“别绕弯子,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直说吧。”长安抚额头,一副醉酒上头的难受模样。
周光松又忙给她倒了杯茶来,腆着脸道:“在下也没别的意思,就想厚颜攀一下安公公这根高枝儿。”
“攀高枝儿,你想怎么个攀法?”长安喝了口茶,强打精神,问。
“都说司隶部是陛下的耳目,那耳目是用来做什么的,不就是看和听么,看别人看不到的,听别人听不到的。实不相瞒,在下手底下一帮人,个个都是刺探消息的好手,安公公您新官上任正是用人之际,若是不嫌在下身份低微,如武定侯府这样的消息,您要多少,在下就能给您弄来多少。安公公您圣眷优渥,若再能屡立奇功,岂不是锦上添花?”周光松道。
长安笑道:“盛京是什么地方?凭你一个微末小官能拉起这么一帮子善于刺探消息的好手?老周,你当杂家是傻子糊弄呢?”
周光松连忙道:“安公公稍安勿躁,在下话还没说完呢。在下原本是有靠山,这靠山不是旁人,正是玉梨馆的馆主邱鹤,只是这邱鹤仗着后台硬,拿我等下面的人不当回事。在下不忿已久,奈何权势没人家大,只能忍气吞声。安公公这一出现,对在下而言与那雪中送炭也不差分毫。邱鹤后台再硬,能比得上安公公您吗?更别说为人处事与您更是相差甚远。我心里这么一琢磨,不就厚着脸皮奔您来了嘛。”
长安奇道:“你我往日又没什么来往,你怎知我为人处事如何?”
周光松道:“嗨,安公公去德胜楼那日,拿两千两银子打赏随行手下的事,盛京都传遍啦。盛京富豪巨绅多得是,但若论对下属出手大方的,您绝对是这个。”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长安口中道:“过誉过誉。”脸上却笑得甚是自得。
周光松趁热打铁,道:“那公公您看在下的提议,使得么?”
长安夹了一筷子雪白的鳜鱼肉在嘴里,一边嚼一边浑不在意地问:“那邱鹤的靠山是谁啊?”
“是……赵丞相。”周光松有些讪讪道。
长安瞥他一眼,道:“你该不是看着丞相被禁足了,觉着靠山要倒,这才想着提前找好下家吧?做人可不能这般短视,说不定过几日丞相就又官复原位了呢?”
周光松忙摆手道:“在下绝无此意,这丞相大人就算不能官复原位,那也不是在下能得罪得起的人。在下纯粹就是想为自己,也为手下这帮子弟兄谋个好出路而已。”
“你想谋出路,可以,不过咱们丑话得先说在前头,你老实为我做事,我自然亏待不了你和你手下的人,可若你存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别看我长得白,我手可黑。”长安道。
“就您现在这身份这地位,在下若是敢对您阳奉阴违,那不是找死么?”周光松道。
长安哼了一声,道:“你也别光嘴上吹,昇平街上有个钱庄,叫做宝丰钱庄,你去把这个钱庄的情况打听清楚了,我再决定收不收你。”
周光松当下眉头便是一皱,道:“安公公您要打听宝丰钱庄?这个钱庄,可是有些来头啊。”
长安捏着一只鸡腿啃得一嘴是油,闻言抬眸看他,问:“你知道这个钱庄?”
周光松似乎比她还惊讶,不答反问:“安公公您不知道这个钱庄?据说这是先太子留下的产业,如今归在少府下面,乃是大龑为数不多的官办钱庄之一啊。”
长安:“……”
“管他官办民办,杂家只是想看看你们的办事效率如何,怎么,有难度?”她很快回过神来。
周光松拱手道:“若只能办易办之事,在下又哪有颜面来投靠您呢?”
长安扬起唇角,道:“甚好,那杂家就静候佳音了。”
两人谈妥了正事,又闲话片刻,周光松便先告辞了。
长安独自在雅间内坐了片刻,出门来到二楼,趁着左右无人,推开了位置靠里的一间雅间的门。
里头赵合与李展这个龙阳君聊女人聊不到一块儿去,正焦躁,见长安来了,忙站起道:“安公公,你可来了。”
长安对一旁明显被嫌弃了表情有些讪讪的李展道:“你出去帮忙望一下风,我和赵公子单独说几句话。”
李展出去后,赵合双眼放光急不可耐地问:“安公公,你特意叫我前来,可是有好消息?”
长安扯着他来到角落,压低了声音道:“屁好消息,嘉容那姑娘就是个傻的,还在做和赢烨破镜重圆的美梦呢,走正途你想睡她难如登天。”
赵合急了:“那怎么办?”
长安按住他道:“莫慌,此番我叫你出来,已是想好了对策。实在不行,找个机会我给她下点药,你假扮陛下去弄她。她还想留着性命跟赢烨团聚,只要让她认定强了她的是陛下,我就能让她打落牙齿和血吞。”
赵合觉得此计太过冒险,假扮陛下,那万一被发现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长安看他一眼,问:“你又不想睡她了?”
赵合:“我当然想。”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赵合:“……没有。”
长安道:“那不就得了?”
赵合徘徊两步,回头看着长安道:“可是宫中人多眼杂,假扮陛下,这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你被发现,我能脱得了干系么?宫中人是多,但你也不看看都是谁的人,我若是罩不住,能拿自己的小命去成就一回你的风流韵事?只要提前做好安排,你放一百个心,绝对万无一失。”长安拍着胸脯保证道。
赵合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一时间兴致也被调动起来,兴奋地凑过来道:“你详细说说,这是怎么个计划?”
长安对他附耳道:“要掩人耳目,必须得夜间行事才成。荣宾大街上原先的武库底下有个地道直通宫内广膳房,而今武库已经搬走,待到我通知你行事那日,你可在入夜时分混入荣宾大街那座楼中,通过地道进宫。当夜广膳房的门不会上锁,你进宫后,尽快躲去泓池边上的假山洞中,我会带一套陛下的衣冠去寻你,待你换好陛下的衣冠再带你去找嘉容,完事后你自地道离开,我带嘉容回长乐宫安抚。”
赵合又惊又喜,难以置信道:“竟然有地道连通宫内宫外?”
长安忙捂住他的嘴道:“噤声,此乃绝密,万不可声张,若是传得人尽皆知,宫里将这条地道给堵了,你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赵合点头如捣蒜,道:“不说,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那安公公,我们什么时候行事?”
长安蹙眉做忧虑状。
赵合心一紧,忙问:“还有何难题么?”
长安道:“当日我要找借口先带嘉容出长乐宫,过后还得带她回去,所以药不能下重了,不能让她人事不省。既然不能让她人事不省,那就代表着在你与她行房过程中,她有可能会看见你的模样。”
赵合一怔:“那如何是好?”
“所以你身上需得有一处陛下独有的特征,不管她能不能看清你的脸,你都得让她看清楚你身上的这处特征,过后我才能让她相信,睡了她的不是别人,就是陛下。”长安道。
“什么特征?”赵合问。
长安道:“陛下的腰间,有一处红色的胎记,你需得找人在自己腰上也纹上这样一块胎记。”
赵合不以为然,道:“到那时必不能点着灯干事,黑灯瞎火的,何必真的去纹,画上一块便是了。”
长安不赞同道:“得了吧,嘉容那般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一旦身软如绵地被你压在榻上,你能不使出吃奶的劲儿来折腾她?这天越往后越热了,到时候你兴致上来挥汗如雨的,将画上去的颜料蹭没了怎么办?保险起见,还是纹的好。”
赵合听着她形容,脑子里不自觉幻想出那旖旎场景,顿时口干舌燥道:“你说得对,那就纹吧,纹上去怎么折腾都不用担心了。”
“那你明日此时依旧在这里等着,我派人送纹样和刺青师父的地址过来。你千万记住,此事不能让除了你之外的第二个人知晓,若是因为消息外泄导致东窗事发,你可怨不得我。即便是你府里的姬妾问起,你也只能说是胎记,不能说是纹身,以免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长安叮嘱道。
赵合一心想着要去睡那让自己垂涎了两年多的大美人,对长安言听计从。
长安见他这浆糊的脑子一时半会清醒不了,也就放心了。
两人谈妥,长安依旧让他和李展先走,自己过了片刻才出门欲下楼,谁知刚走到过道中段,左手边的雅间门突然打开,长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与钟羡来了个面对面。
“哎呦,好巧。”长安见钟羡后面还跟着姚景砚和另一名年轻公子,遂礼节性地扬起笑靥跟几人打招呼。
“安公公,你也在这楼中用的晚饭?独自一人?”姚景砚还记得长安。
“不是,呃……”长安话刚开了个头,就又活生生地憋回去了,原因无他,钟羡冲她过来了,且众目睽睽之下抬手就去触摸她的额头,口中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受伤了?不是跟你说要好好照顾自己的么?”
长安:“……”她仰头看着钟羡,见他双颊酡红醉眼惺忪,一说话全是浓重而又清冽的酒气,心下已是明白几分。
头一偏,她借这个姿势躲开他的触碰,问他身后两个明显已处于石化状态的男人道:“钟公子喝醉了?”
姚景砚回过神来,唯恐钟羡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举动,忙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朝长安讪笑道:“是啊,文和他今日多饮了几杯,不胜酒力,我和秋公子正要送他回去呢。”
“那赶紧……”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前所未有的清醒。”钟羡认真道,若不是他挣开姚景砚的搀扶时身形有些摇晃,光听他的语气还真容易让人以为他没醉。
“你们先回去吧,我……有话对长安说。”他上前一步,一把握住长安的手腕就将她往身旁的雅间里拖去。
“哎哎!”长安自然知道这样极不妥当,身体后躬着不肯跟他进去。
姚景砚和秋皓也上来阻拦。
醉酒让钟羡失了平常的耐性与风度,被姚景砚秋皓两人几下一拉扯他就恼了,大声道:“拉扯什么?怕我不付酒钱不成?我钟羡是那赖账的人么?”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来,也不管大小,往姚景砚胸前一拍,道“你去结账!”
姚景砚哭笑不得,道:“谁怕你赖账了,你醉了,赶紧回家吧。”
“说了我没醉,不信来比背书,你出题,我若背错一个字,就算我醉……”钟羡一手拽着长安,一手扶着门框,笑容慵懒而不失风雅,很有几分动人。
长安看着不远处楼梯上上下下的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路过时都得探头探脑一番,遂对姚景砚道:“跟醉鬼讲不了道理,动静闹大了反而更难看,罢了,就依他,我听听他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说着主动将钟羡推进雅间,反手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