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节
竹喧转身欲走,脚步一顿,又回过身扯着长安道:“你也出去,我家少爷要休息了。”
“哎哎,放手,你家少爷没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么?”
“我家少爷还教过我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呢,你赶紧给我出来!”
两人拉拉扯扯地出了门,钟羡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回身将门关上了。
长安回到自己房中,关上门点上灯,坐在桌旁看了看手中的那只大白馒头,忧伤地托住了下颌。
这装太监要束胸,装女子还是得束胸,想来真特么憋屈。
可若不束也不妥,没了胸罩的保护,凸点抖动都是问题。虽说以她目前这规模不大可能抖得起来,但凸点呢?
嗯……或许,她可以束得稍微松一点?多裹两层布就是了。
想起方才钟羡那囧样,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这一套哄慕容泓是绝对哄不住的,哄钟羡么,大约马马虎虎可以蒙混过关。
慕容泓……长安走了一回神,立刻又清醒过来,暗啐道:他此刻还不知在哪座巫山上行云布雨呢,惦记他作甚?还不如早点洗洗睡。
次日一早,长安出门时,钟羡也正好出门,两人在走廊相遇。
昨天新雨给长安梳的是垂挂髻,长安睡了一夜乱了,自己不会梳。两辈子加起来她会梳的只有一个髻,那就是灵蛇髻,还是上辈子去拍古装写真时为了撩那个化妆小哥而跟着他学的。于是今早她就按着上辈子的记忆给自己梳了个灵蛇髻。
头发后梳,光洁饱满的额头整个露了出来,愈发显得俊眉修目轮廓立体。长安的相貌原本就偏中性化,做太监装扮时,给人一种女子般的狐媚阴柔之感,做女子装扮时,却又多了一份寻常女子所没有的傲慢与英气,目色明亮红唇娇艳,别具一格的美。
可惜美不过三秒,她关上门转身看到钟羡,立刻就痞痞地凑过去打招呼:“早啊文和,哦,不对,少爷。”
钟羡此刻看着她的脸,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将她与太监两个字联系到一起,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回了句“早”之后目光一垂,不自觉地落在了长安严重缩水的胸部。
发现他在看自己的胸,长安嘻笑道:“已经固定住了,你要不要检查一下?”说着还将胸往前挺了挺。
钟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居然又落在了她胸上,被长安点破的一瞬间他尴尬得恨不能转过身躲回房里去。
“咳,我无意的。”他偏过脸去假装咳嗽道。
“有意也无妨啊,毕竟到年纪了嘛。”长安歪着头欣赏他脸红的模样。
钟羡见躲不过,干脆也不解释了,绷住表情越过她向楼下走去,边走边道道:“时辰不早了,我们用过早点就启程。”
“是,少爷。”长安跟在后头拖长了音调曼声道。
走在前头的钟羡听着她这让人寒毛直竖的声调,忽然有种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的觉悟。
第322章 诸事繁杂
长秋宫慈元殿,赵宣宜沉默地看着桌上那张信纸,半晌,问:“大爷知道此事么?”
侍立一侧的秀樾答道:“以奴婢今日所见,大爷言行并无异状,当是不知此事。”
赵宣宜眸光冷郁地握起了拳头。这些年,对于她母亲的死她不是没有过怀疑,但一来阖府众人对此口径一致,都说是生赵合时难产而死,她没处打听去。二来,自对赵合的身世产生怀疑之后,为了保住她哥与她在府中的地位,她也不想去触她爹的逆鳞。
而今,金福山写来的这封信,却逼得她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了。
既然金福山敢以她母亲的死因作为交换筹码让她去保那个被查的县令,证明她母亲的死定然大有蹊跷。若她母亲的死果真与赵合的身世有关,那么这样的消息她不买账,自然会有人买账。
可金福山在她印象中一直是个头脑清醒之人,此番为何会做出这等事来?旁的不说,万一此事被她父亲知道,他打算如何收场?除非他不保这个县令的话,后果会更糟。
但是,父亲刚刚为赵合请封世子,金福山就来这一出,会否有什么隐情在里头?金福山向来对她父亲言听计从,此事会否是父亲考验她忠心的手段?又抑或,是陛下设的圈套?
赵宣宜疑虑片刻,决定将此事暂时按下,看金福山那边还有什么后招。
甘露殿,慕容泓看完谢雍递上来的折子和一些物证,问:“就这些?”
谢雍将这三个字在脑中过了两遍,也没弄明白他到底是嫌只报上来蔡和一个人还是嫌蔡和的罪状少了。
弄不明白他干脆也就不纠结了,拱手道:“回陛下,微臣本想着京兆府尹乃是京畿地区的父母官,要查贪枉,从他开始最是恰当。谁曾料微臣刚刚要着手去查蔡府尹,丞相便将微臣召了去,问微臣意欲何为?微臣想着此事也不可能瞒着丞相暗地里进行,便告知丞相陛下要肃贪。丞相得知微臣要查蔡府尹后,就给了微臣这些东西。微臣认为这可能是丞相对于陛下要肃贪这件事的一种表态,于是便拿来请陛下过目了。”
慕容泓闻言,倒也没为难他,只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就这样?既没评价也无指示?
谢雍一头雾水地告退离开。
慕容泓回到内殿,御案上还堆着大摞的奏折等着他审阅,他却径直走到猫爬架旁将爱鱼抱了起来,坐到殿中的软榻上慢慢地撸。
明明每天还是那么忙,可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难受得很。不过就是身边少了一个人罢了,何以会如此?这一路走来他失去了太多亲近之人,他恨过怨过撕心裂肺地痛苦过,但从没有人能让他如现在一般,心中空洞得直想找个东西抱着才舒服。
长安……
“陛下。”殿门处忽传来褚翔的声音。
慕容泓瞬间回神,也不看他,只垂眸看着爱鱼道:“去办吧。”
褚翔心领神会,答了声“是”便下去了。
次日,慕容泓下了朝,回长乐宫的路上远远看到几个宫人在道旁的树林内攀树,张让见慕容泓注意那边,忙遣一名小太监过去查看情况。
小太监过去后,爬树的宫人从树上下来,尹蕙和裴滢两人被这边的动静所惊,也从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面走了出来。
两人一见慕容泓一行站在道上,忙带着宫人过来行礼。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慕容泓见宫人手中提着小竹篮子,篮中还放了些嫩叶,问。
“回陛下,妾等只是想摘些香椿回去做菜吃,不曾想到会惊动陛下,请陛下恕罪。”裴滢胆小,见慕容泓神色冷峻,以为要怪罪,不敢出声。尹蕙冷静地请罪。
“此物也能入菜?”慕容泓好奇,在他看来,这就是树叶而已。
“陛下,这叶子能吃,在民间,若是遇着荒年,百姓们为了填饱肚子,还能为这些树叶打起来呢。”张让弓着腰笑道。
慕容泓眉头微微一皱,问尹蕙:“你们膳食有缺?”
尹蕙忙道:“陛下切莫误会,妾着人摘取此物并非因为膳食有缺,只是妾怀念这种味道了,故而摘些尝鲜罢了。”说到此处,尹蕙大约也觉着此举显得自己嘴馋,双颊不由微微泛红。
“此物是何味道?”慕容泓对这些让他觉着有趣的事情保持着一贯的好奇心。
尹蕙想了想,形容不出来,便硬着头皮答道:“春的味道,乡间的味道,儿时的味道。”
因着长安的离开及诸般杂事烦心,慕容泓近来心情不好,胃口自然也不好,听她这般说,他益发想尝尝这树叶到底是何味道,便对张让道:“传令下去,朕今日去尹选侍处用午膳,一定要有这种树叶做成的菜。”
张让领命。
慕容泓这才带着人转身走了。
等皇帝一行走得远了,裴滢才缓过劲来,一把扯住尹蕙的袖子激动道:“尹姐姐,你听见没,陛下今日要去你那儿用午膳!”
尹蕙也懵懵的如同做梦一般,她有些不确定地问裴滢:“陛下方才真的说要去我那儿用午膳吗?”
“当然是真的啦,还说一定要有香椿做的菜,尹姐姐,你要一朝得幸时来运转了!嘤,我好羡慕。”裴滢道。
尹蕙瞬间体会到了心花怒放的感觉。什么一朝得幸什么时来运转,她根本都不敢想,她只知道陛下要去她那里用午膳,只要能给他做一道菜,只要他能吃一回她做的菜,她都不枉此生了。
慕容泓回到甘露殿,恰有潭州那边的军报传来,韩王王浒攻打云州首战失利。
军报中称叛军如困兽之斗凶悍异常,且叛军那边有善巫蛊之术者,还未开战,王浒这边就有大批士兵不明原因地病倒。与此同时,朱国祯似乎还以割让土地为条件欲向福州借调粮草。
慕容泓立刻着人去请钟慕白赵枢等人进宫商议此事。
晌午,琼雪楼内布置一新,皇后知道皇帝中午要去琼雪楼用膳,特意给尹蕙送去许多物件儿让她装扮室内。
眼看快到用膳的点了,饭菜都已上了桌,尹蕙看了眼自己亲手做的香椿拌豆腐,香椿鲜绿,豆腐嫩白,让人瞧着便很有食欲。
她心中暗暗欢喜,就连手指上不慎烫红之处都不觉得疼,激动而忐忑地等着陛下驾临。
琼雪楼几个宫女太监也全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尹蕙位分低,住处又偏僻,被派来伺候她的自然都是在宫里混得不好的。
原本这些宫女太监都抱着混日子的态度得过且过,而今见陛下居然突然要来琼雪楼用膳,一个个就似吸多了寒食粉一般,精神极度亢奋。
众所周知,陛下初初亲政日理万机,鲜少来后宫,是以宫中除了皇后和周美人之外,其他人都未侍过寝,若是尹蕙能成为第三个侍寝的嫔御,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就这样,琼雪楼主仆十余人静静地等了大半个时辰,眼看午时都过了,还不见陛下过来,心中那股火热的激动之情便渐渐冷却下来。
尹蕙位分低,未能从娘家带自己的贴身婢女过来,宫中分给她的大宫女一位名叫丽梅,一位名叫丽香。丽香性格温柔内向,丽梅则泼辣势利。如今尹蕙也没那个条件和资格去挑拣,只能将就用着。
眼看陛下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丽香过来对尹蕙道:“选侍,这菜都冷了,估计陛下今日是不会来了,要不您先用膳吧。”
尹蕙看了看窗外落尽了梨花、枝条碧绿的大梨树,指甲微微嵌进掌心,道:“再等等吧。”
门外丽梅一声冷笑,从怀中掏出一把瓜子来嗑。
甘露殿,赵枢建议慕容泓诏令梁王张其礼派兵驰援王浒,钟慕白则坚决反对,理由是夔州与荆州相邻,梁王必须以提防赢烨进攻夔州为第一要务。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其余诸臣各有附和。
慕容泓沉默不语地听了片刻,忽道:“时辰不早了,今日暂且议到此处,各位爱卿先回府用膳吧。”
众人没争出高低,准备明日早朝继续,便陆续告退出宫去了。
慕容泓起身在窗口站了片刻,回身便拟了一道圣旨。
旨意是给福王陈宝琛的,既然他与先帝签订的盟约中写明了陈家兵不为天下战,那就为他自己而战好了。只要他愿意参战,他陈家军攻下的土地,都归福州所有。
不管实情如何,福州至少明面上还在大龑治下,而云州已经不在了。平叛云州是他亲政后的第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又过了半个时辰,尹蕙终于意识到,陛下今日是真的不可能来她这里用膳了。
心中木木的也说不清到底是何感觉,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香椿豆腐,忽然又庆幸起来:幸好陛下没来,这香椿竟是苦的。
第323章 赵翕之死
午后,赵宣宜小憩起来,正坐在妆台前梳妆,她从娘家带来的另一名侍婢静年苍白着脸着急忙慌地从殿外进来,带着哭腔道:“娘娘,不好了。”
赵宣宜眉头一蹙。
秀樾见了,忙道:“有话好好说,别上来就不好了不好了,娘娘能有什么不好?”
静年跪下道:“真的不好了,娘娘,大爷、大爷他没了!”
赵宣宜愣了一下,倏然回过头来,问:“你说什么?”
“娘娘,是家里传来的消息,大爷今天去山上拜祭夫人,下山时马车从山道上摔了下去,大爷他、他摔死了。”静年哭着道。
秀樾吓得手里的梳子都掉在了地上。
赵宣宜惊愣不语,过了好半晌才做梦一般地问:“那三爷呢?”
“三爷没事,他没同大爷一道去拜祭夫人。”静年道。
赵宣宜回过脸面对着镜子,道:“你俩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