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节
钟羡倏然回神,侧过头对耿全道:“你先进去。”
耿全离开后,钟羡将长安扯到一旁,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长安道:“陛下不放心你,让我来保护你啊。”
钟羡:“……好好说话。”
“好吧。”长安面色一正,道“今年赵王不是要过五十大寿嘛,刘光初收到他母亲的来信,说赵王到时候会上书陛下请他放刘光初回去参加寿宴。陛下觉得不让儿子回去参加老子的寿宴有些不厚道,但他又不确定一旦放刘光初回去,赵王会不会又故态萌发,尽干些不着边际之事,所以就派我跟着你去兖州探一探情况。”
钟羡将她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提出疑问:“若是陛下想知道赵王有没有痛改前非,将此事托付给我即可,反正我要去兖州上任,又何须派你跑这一趟?”
长安笑道:“那能一样吗?你只有一双眼睛,我有十双,我能看到的你可不一定能看到。”
钟羡:“……”
“不信啊,我刚刚就看到你正要去沐浴,因为我来了所以才被打断了是不是?”长安一脸精明。
钟羡有些惊讶,问:“你如何得知?”
“一,这驿站院内甚是安静,证明你们不是刚到,而是已经安顿好了。二,眼看就要到用晚膳的时间了,而文和你发上还有灰尘。三,显而易见,你不是一个灰头土脸也可以坐下来享用晚膳之人。四,如果你想在饭后沐浴,都安顿下来了,随行侍从怎还不打水给你洗脸净手?综上所述,你有时间打理自己而不行动,定然是想沐浴过后再用晚膳,现在去沐浴的话时间正好。”长安掰着手指头头是道地分析完,看着钟羡问“怎样,服不服?”
钟羡无奈地笑,道:“服。”
“哼!”长安洋洋得意地一抬下颌,转身就往驿站内走去。
“你去哪儿?”钟羡问。
“进驿站呐,方才那驿卒问我要什么勘合,此番我奉命便衣出行,哪有那玩意儿。”长安道。
“不成。”钟羡拦住她道,“既然你没有勘合,就不能住驿站,这是规定。”
长安:“……”
“看在我那声表哥的份上?”长安嬉皮笑脸。
钟羡面上闪过一丝赧然,但依然道:“那就更不成了,陛下刚亲政之时就下了旨意,驿站只能接待有差事在身的官员,其他诸如回乡探亲抑或休沐远游的官员都不能使用驿站,更遑论是官员的亲眷了。你身为他的近侍,更应遵从他的旨意才是。你没有勘合,又对驿卒说你是我的表弟,这驿站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进。”
碰到他这么个一板一眼的,长安也实在没招,只得双肩一垮,回转身道:“得,投亲失败,我还是去住客栈吧。”
钟羡跟上去道:“我陪你一道去。”说着,从她肩上往下拿包袱。
长安侧眸:“你做什么?”
钟羡:“这包袱都快有你半个人大了,我替你拎着。”
“别别,让你给我拎包袱,我怕折寿。哎,文和,你从小到大,拎过包袱没?”长安自己将包袱挎好,问。
钟羡细想了想,摇头。
“那你哪来的要帮旁人拎包袱的觉悟啊?”长安笑道。
钟羡被她这么一问,也有点懵,斟酌着字句道:“我只是……可能……是你这个包袱太大了。”
长安忽然有些后悔用这个问题来调侃他,于是急忙转移话题,道:“拎包袱就免了,不过今晚的食宿你包了啊,我长安的表哥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说罢瞄他一眼。
钟羡又好气又好笑,但仍是好脾气道:“好。”
长安找人问了路,两人一路寻摸到城中的东来客栈,钟羡替她要了一间上房,因身上没有碎银,遂给了客栈掌柜的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言明明日退房时扣去相关费用剩下的退还给他就行。
那掌柜的一听此言,恨不能把长安供起来。
钟羡来到客栈二楼看了看长安的那间天字乙号房,以他太尉之子的眼光来看,自然是样样简陋了,不过他通情理,知道人在外面毕竟不比在家里,便是驿站,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好挑剔的。
“晚上休息的时候关好门,我明天早上来接你。”临走,钟羡如此叮嘱长安。
长安应了,将他送至客栈门外,看着他离开了,这才回到楼上。刚到自己房前,隔壁房里忽出来一男子,二十多岁,面白无须,锦衣玉带的看着也像是公子哥的模样。他见了唇红齿白清秀俊逸的长安,眼睛一亮。
长安礼貌性地冲他点了点头,回到自己房里关上门。
次日一早,钟羡下楼时,耿全竹喧正在楼下听旁人磕牙,见钟羡下来,竹喧忙过来摆好碗筷伺候他用早点。
这驿站除了他们之外,自然也有旁人投宿。钟羡在桌旁坐下后,看一眼旁桌,问竹喧:“发生何事?为何一大早他们便议论纷纷的?”
竹喧一边给他盛粥一边给他讲听来的八卦:“听说昨夜城里的东来客栈发生一桩命案,投宿在天字乙号房的客人被人给杀了,一刀毙命……”
“哪间房?”不等竹喧说完,钟羡陡然扣住他的胳膊,问。
竹喧被钟羡的反应吓了一跳,一碗粥都扣在了桌上,结结巴巴道:“天字乙号房,少爷,您怎么……”话还没问完,便见钟羡面色丕变,站起身一阵风般冲出门去。耿全等人见状,忙跟了上去。
第313章 凶案
钟羡赶到东来客栈时,就见门外围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都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这桩近年来鲜少发生的凶案。
他欲进门,门前两位捕快拦住他道:“内有凶案,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因见他穿着气度不俗,可能是个有来历的,两人才这般客气,换做一般人,早一把搡开了。
“我是天字乙号房中客人的朋友。”钟羡心中焦急,但好歹还保有一份理智。
两名捕快一听,当即便有一人将钟羡带了进去。
耿全等人想跟着进入,又被拦住。耿全也不与他废话,直接掏出钟府的令牌,举到那名捕快面前道:“认识字吗?知道当今太尉姓钟吗?”
客栈内,二楼的住客已经全部被集中到一楼大堂内,有捕快正在一一询问他们对昨夜的这桩凶杀案是否知情。而捕头则正在向客栈掌柜的了解情况。
钟羡到了大堂,一抬头就看到出事的的确是天字乙号房,而且尸体好像就在门口,因为门外走廊上站了个胥吏正捧着个簿子在做记录,似是有人正在验尸。
这一下钟羡什么理智什么冷静瞬间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头儿,这有个人说是天字乙号房客人的朋友。”带钟羡进门的捕快上前对捕头道。
正跟捕头说话的客栈掌柜的一看见钟羡,顿时道:“对对,就是他,昨天带那个少年郎来投宿的就是他。”
捕头闻言,正欲上来与钟羡说话,钟羡却突然拔腿向楼上冲去。
“你站住!”捕头见状不对,伸手扣住钟羡的肩。
钟羡这会儿哪有心思跟他纠缠,肩一沉便从他的掌控中挣了出来。
捕头见他居然还会武,更加不敢小看,然而不等他追上去,却又被后进门的耿全拦住。
客栈中的捕快见竟然有人敢与他们捕头动手,当即便都围了过来。然而小县城里的捕头衙役,如何能与太尉府的高手护院相比?没两下子这些人便都被押住。
“你们到底是谁?竟敢到凶案现场阻挠官府办案?莫非与凶手是一伙的?”捕头双手被耿全绞在背后面朝下伏在桌上动弹不得,气急败坏地问。
客栈中的住客和掌柜小二见这帮凶徒连官府的人都敢动,一时吓得战战兢兢,缩头缩脑地站在旁边不敢擅动。
耿全也不理那捕头,只抬头看着已经上了二楼走廊的钟羡。
楼下这番变故自然也引起了楼上正在验尸的差人的注意,如今见钟羡这个悍匪头子面色难看地向他们这边冲过来,县丞及仵作吓得忙闪至一旁,让钟羡一眼就看到了那具脚搭在门槛上,头冲屋里面朝下仆倒在地的男尸。
看那身高体型,不是长安。
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回原处的感觉,竟让钟羡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浑身都泛起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软感。他几乎是有些踉跄地后退两步,靠在了走廊面向楼下大堂的栏杆上。
气息稍定,他抬手拭了拭额角也不知是吓出来的冷汗还是急出来的虚汗,一抬眼,发现对面几个差人看着自己的眼神甚是奇怪,而客栈中似乎也安静得有些诡异。
他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往楼下一看,才发现捕快都让耿全他们押住了。
“耿全,放开他们。”他道。
“是。”耿全松开捕头,余者也纷纷松了手。
捕头整了整衣襟,三两步来到二楼钟羡面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钟羡道:“我是天字乙号房住客的朋友,但这名死者,并非是我的朋友。”
“这个我们知道,他是天字甲号房的客人。”捕头道。
“我朋友现在何处?”钟羡问。
“不知所踪,所以我们怀疑他便是此案的凶手,突然消失便是畏罪潜逃。看起来,他并没有去投奔你这个朋友。”捕头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钟羡的表情,试图从他的反应里找出蛛丝马迹。
“不可能,他昨日刚到此地,与天字甲号房的客人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他绝不可能是凶手。”钟羡道。
“哦?那你是否可以解释,既然你的朋友是来投宿的,为何房中除了他的一双鞋外,没有留下任何他曾在这间房里逗留过的痕迹?而他为何又突然消失?”捕头说着,朝一旁的差人打个手势,差人便从房里拿出一双鞋来给钟羡看。
捕头问:“这是你朋友的鞋吧?”问罢他自己看了看那双鞋,又道:“很明显这是一双男子的鞋,然而这大小……你这位朋友到底是何来历?多大年纪?”
钟羡不曾注意过长安的鞋,但听捕头之言,他才注意到即便是对长安这般年纪的少年来说,这双鞋的尺码也过于窄小了,至少他在长安这个年纪的时候,脚就不止这一点大。莫非与他太监的身份有关系?
“我不知这到底是否是我朋友的鞋。但若这是他的鞋,如你所言,他是杀了人之后畏罪潜逃的话,能将屋里收拾得如此干净,证明他心中不乱,何以会留下一双鞋?若是他慌乱得连鞋都来不及穿,又何以能将屋里收拾得这般干净?如你回答不出我这两个问题,你就没有资格说我朋友是畏罪潜逃。”钟羡转身往楼下走去。
捕头细想了想,是有矛盾之处,而且这鞋不是新鞋,而是穿过的,所以也不存在大意落下的可能,因为人要走,总得穿鞋。
他将鞋子递与差人,来到楼下,钟羡已在询问客栈掌柜的:“我朋友昨夜可有出去?”
掌柜的道:“没看见啊。”
“那昨夜我朋友究竟有没有留宿在此你也不知?”钟羡蹙眉。
“这……这位公子,客栈内这么多客人,他们进进出出的,若是不主动跟我说,我也不能大半夜挨个去敲门看他们在不在不是?”掌柜苦着脸道。
“掌柜的,那位小公子昨夜应该在客栈里过夜的。”掌柜的身旁一位小二忽然小声道。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小二。
“到底怎么回事,你还不速速跟各位官爷说清楚。”掌柜的十分心烦地将他扯到前面道。
小二迎着众人的目光畏畏缩缩道:“各位官爷,客栈每晚戌时末打烊,这是规矩。为了不影响客人休息,我们到了戌时末就会把客栈大门从里头闩上不再迎客。昨夜正好轮到小的值夜,所以小的记得很清楚,打烊之后,天字乙号房的小公子还曾让小的打水给他洗漱,他当时还在客栈里的。而今日凌晨,被楼上住客的叫声吵醒后,小的开门去报官,当时客栈的大门还是从里头闩着的,证明那位小公子至少没从大门离开,因为他若是偷偷从大门溜出去,大门不可能还从里面闩着啊。”
钟羡与捕头闻言,异口同声地问:“客栈哪里还能供人出入?”
掌柜的亲自领着两人及他们的随从来到客栈后院。
客栈的后院地方颇大,有马槽有灶间有柴房,马槽里拴着一匹马,院中卸着一辆马车。
钟羡问:“楼中通往后院的门晚上会闩上吗?”
掌柜的道:“因为楼中客人不时要用热水,而水都是在后院灶间烧的,为了进出方便,楼中通往后院的门一般不闩。”
钟羡闻言,对身后耿全等人道:“搜,一定要把长安找到。”
“不必白费功夫了,这客栈内外我们都搜遍了。”捕头在一旁道。
“那就去四周院墙处看一下,有无人出入的痕迹。”钟羡道。
耿全等人领命而去。
捕头见耿全等人令行禁止,身手出众却又对钟羡唯命是从,看着不像是一般护卫和少爷的关系,遂问钟羡:“你到底是什么人?”
遇害者虽不是长安,但她无故消失,还是让钟羡忧心忡忡。此等情况下,他自然不希望捕头耽误他的寻人之举,也不想以势压人干涉他们办案,遂对捕头拱手道:“在下钟羡。”
“钟羡?这个名字为何这般耳熟?”捕头一时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