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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节

      长安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心中嘀咕:郭晴林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但……一个邪魅狂狷的大变态忽然变成了一个温和可亲的好师父,她真觉得瘆得慌啊!

    心思一转,她又想:不管那么多,还是先把本事学到手再说。

    长安摒弃杂念,一心一意地听郭晴林讲课。

    郭晴林此番可真算是手把手地教徒弟了,他教她怎样从外形、颜色和气味上辨别药材的好坏,教她如何精确地使用戥秤,教她如何将几种药物混合在一起才能将药性发挥到最大。

    长安学习能力很强,几乎都是一遍就会,郭晴林对她的表现甚是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长安成功地配制出一种据说服下后会让人死相很美的桃花醉之后,郭晴林道:“还差最后一步,你才算真正学会了配制这副药。”

    长安正沉浸在自己又学会了新技能的兴奋中,下意识地问:“哪一步?”

    郭晴林道:“找个人试一试你配的药。”

    长安:“……”

    “师父,最近宫中查得甚严,要不过段时间再说吧。”长安讪讪道。

    “若没有顶风作案又全身而退的本事,你又怎配继承我的衣钵?”郭晴林微微抬起下颌,看着长安问“怎么,害怕了?是自己不愿冒险,还是不忍戕害无辜?”

    长安僵了片刻,忽而唇角一弯,双眸在烛光中熠熠生辉,俯首道:“徒儿不过与您开个玩笑罢了,徒儿遵命!”

    第237章 绝交

    长安这一次拒绝之后,慕容泓表现得甚是平静,也未使性子为难她。但长安对他的脾性太过了解,眼角眉梢一颦一笑,总归还是能从细节处看得出他心中不快乐。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身为帝王,他迟早都是要褪去这一身少年特有的纯真而柔软的外壳的,她至多不过是帮他加快了这个进程而已。

    同样的挫折,他已经能做到一次比一次更平静地去面对了,这让长安内心稍安。等到她在他心里已经不能激起任何感情上的波澜时,大约她就能安安心心地做她的权宦了。

    这天慕容泓下朝回来,丢给长安一封折子。

    “这……陛下,奴才不敢僭越。”长安捧着那折子道。

    慕容泓瞪她一眼,道:“给你看你就看。”

    “是。”长安展开折子一看,原来是太常卿怀之焱要求来探望刘光初,而且打的是替刘光初的外祖父辅国公郑通来探望的名义。

    外孙子大老远地来了盛京,做外祖父的却连面也没见着,托女婿进宫来探望一下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若是刘光初向他哭诉自己被软禁,未免会让人怀疑慕容泓的目的。这些世家的家主都是人精,万一被他看出些什么来可不妙,必须虚虚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才好。

    “这个还不简单,陛下您拨出一盏茶时间来见见刘公子,保管您要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您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长安贼兮兮地笑道。

    慕容泓往书桌后一坐,抬眸平静地看着她道:“什么都朕自己做了,要你何用?”

    长安:“……”好吧,她不该试图让一个皇帝去出卖男色。

    “奴才该死。奴才去做,奴才这就去做。”长安装模作样地轻扇了自己一巴掌,点头哈腰地退出内殿。

    上午钟羡要进宫,昨天就递了帖子的。长安估摸着自己现在去找刘光初的话,今天大约与钟羡见不上面了,所以便招来殿外的长福,吩咐他道:“待会儿钟公子走的时候,你去送送他,看他有没有东西给我。若有的话,你先替我收着,把这银票给他,就说多退少补。”

    长福一一应了,长安这才动身去清凉殿。

    到了清凉殿外,长安见殿门洞开着,里头却寂寂无声。她招来门口的侍卫低声问道:“那位刘公子这两天表现如何?”

    侍卫道:“头两天为着不能出去发过几次脾气,这两天安静了,既不吵着要出去,也不发脾气了。就是听里头伺候的人说刘公子似乎有些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长安心道:毕竟是王侯之子,若是连这点脾气都没有,那才叫怪了。

    “我知道了,辛苦。”长安拍了拍侍卫的肩,转身进入殿中。

    内殿,刘光初无精打采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半晌都不动一下。

    长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侍立在他旁边的一名宫女和一名太监出去,自己笑着凑上前行礼道:“奴才见过刘公子。”

    刘光初面无表情地回头瞥了长安一眼,道:“你还来做什么?反正我都已经被你们软禁了,还怕我跑了不成?”

    长安一脸懵然道:“刘公子此言何意?陛下何曾……杂家知道了,定是殿中宫人伺候不周,您放心,回头杂家就禀明陛下发落了他们。不过此刻还请刘公子先收拾一下随杂家去面圣吧。”

    刘光初死水一般的眼底渐渐起了些波澜,问:“陛下要见我?”

    长安道:“是呀。哎,陛下前两日起夜时喝了凉水闹肚子,精神不济,就没顾得上见您。今日好容易好些了,不就让奴才来请您过去了么。您看您是现在就走还是要换身衣服?”

    刘光初激动起来,有些手足无措道:“我还是先换身衣服吧。”

    长安知道他哪是要换衣服,不过是想让自己冷静冷静罢了,遂乖觉道:“那奴才在殿外等您。”

    半柱香过后,刘光初终于出来。长安一个内侍自然没资格对他的装扮品头论足,当即便带着他往甘露殿的方向走。

    刘光初一路上不时地抚抚衣襟捋捋袖口,唯恐自己不够得体的模样。

    长安在一旁看着又是好笑又觉可怜,便慢下脚步对他道:“刘公子不问问陛下找您去是为了何事么?”

    刘光初这才想起来是该问问,忙道:“还请公公指教。”

    长安笑而不语。

    刘光初跟着她亦步亦趋了片刻不见她开口,这才反应过来,忙从袖中掏出一小锭银子来塞给长安。

    长安接过银子眉开眼笑道:“刘公子您太客气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陛下喜欢对对联,找您过去对对联而已。”

    “对对联?”刘光初蹙眉,这个他可不擅长。

    略作思量之后,他从袖中将装着银子的荷包拿出来塞到长安手中。

    长安讶然:“刘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不知陛下出了什么题目,公公可否告知一二?”刘光初拱手道。

    “这……若被陛下知道了,奴才要吃不了兜着走的。”长安托着那荷包一脸为难。

    刘光初忙道:“不过就对个对联罢了,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公公若能助我在陛下面前得脸,我绝少不了公公的好处。”

    长安挣扎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将荷包往自己怀里一塞,拉着刘光初的袖子站到道旁的树下,谨慎地左右一看,见无人,方低声道:“不瞒刘公子,陛下出的上联奴才还真看见了,奴才现在就告诉您,让您也好有些准备。陛下最喜欢有才华的人,他日刘公子在陛下跟前得了宠,可别忘了奴才。”

    刘光初忙保证道:“公公放心,以后你缺什么尽管跟我说,只要我有,绝不藏私。”

    长安忙行礼道:“那奴才就先谢过刘公子了。”

    “那对联……”

    “啊,奴才就看到了两句上联,您容奴才回想一下,第一句好似很长……有了,第一句上联是‘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义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长安说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刘光初。

    刘光初:“……那第二句呢?”

    长安道:“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

    刘光初:“……”

    “刘公子可对得出来?”长安关切地问。

    刘光初有些尴尬地摇摇头。

    长安想了想,道:“对不出也不打紧,若刘公子会作诗抑或作赋,陛下想必更高兴。”

    刘光初顿了顿,黯然道:“还是请公公去回禀陛下,就说我今日身子不适,就不过去了。”

    长安见他转身想走,忙扯住他道:“刘公子,您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啊。还是您打定主意从今往后再也不想面圣了?”

    刘光初为难道:“可是,我实在是没这个才学,勉强去见驾,不是自取其辱么?”

    长安道:“谁的才学都不是娘胎里带来的,不会可以看书呀。今天奴才可以替您去回了陛下,但您也别急着回去,奴才待会儿带您去书楼挑些陛下素日爱看的书回来,您这般天纵英才聪颖绝伦,又何愁学不会呢?”

    刘光初才十五岁,因是刘璋最小的嫡子,素日里又被他娘给宠坏了,哪里爱看书?但想起那个容色倾国风华绝代的人,他还是勉为其难道:“公公所言甚是,那就有劳公公了。”

    长安将他表情之细微变化一丝不落地看在眼中,当下也不做声,继续领着他往甘露殿那边走。

    两人行至甘露殿前,长安让刘光初在外头稍等,她自己到殿中晃了一圈,出来对刘光初道已经替他跟陛下打过招呼了,然后领着他往长乐宫外走去。

    刚走到紫宸门,长安一抬头,发现钟羡正从门外进来,她不紧不慢地上前行礼道:“钟公子。”

    钟羡见他此番对他如此规矩有礼,心知上次自己的话真的伤到了他,让他对他生分了。他心中闷堵,碍着有旁人在场又不好说什么,眼见长安就要与他擦身而过,他道:“安公公。”

    长安回身,客客气气道:“钟公子若有事,吩咐长福即可。奴才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请钟公子恕罪。”言讫,让着刘光初出了紫宸门。

    钟羡愣在原地。

    人果然是会变的。以前长安一见他就跟哈巴狗儿一般黏上来,赶都赶不走,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适应。而今他拒他千里之外,叫都叫不回,他恐怕又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适应了。

    而且此番除了不能适应之外,心里,还好似缺了一块般的难受。这算什么?失去朋友的感觉吗?

    紫宸门外,刘光初问长安:“方才那人是谁?”相貌也甚是秀美俊朗。

    长安道:“那是太尉之子,钟羡钟公子。”

    “哦。”刘光初见长安为了他连太尉之子都顾不上招待,忍不住揣测是不是自己在皇帝心中真的很重要,方能得他如此青眼有加?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心中的郁郁寡欢顿时一扫而空。

    长安领着他一路走到含章宫门前,忽停下看着他道:“刘公子,您会蹴鞠吗?”

    “蹴鞠?会一点,但不精于此道。”刘光初道。

    长安欣欣然道:“既然您会蹴鞠,那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去钻研诗书呢?陛下也喜欢蹴鞠啊!这含章宫中有个鞠场,陛下的蹴鞠队就在那儿训练呢,要不奴才带您去瞧瞧?”

    刘光初眉目一展,道:“好。”

    长安遂带着他来到鞠场。

    身康体健的少年人,有几个不好动的?是故刘光初一见场上两队人马踢球踢得热火朝天,瞬间便跃跃欲试起来。

    袁冬见长安来了,趁隙退下场过来行礼。

    长安向他介绍道:“这位刘公子是陛下的贵客,兖州赵王爷的爱子,还不快快见礼?”

    袁冬忙又向刘光初行了个大礼。

    刘光初眼睛看着场上,心不在焉道:“不必多礼。”

    长安见状,对刘光初道:“刘公子可要上场试试?”

    刘光初有些腼腆的一笑,道:“我踢不好。”

    袁冬忙道:“奴才们也才学了个把月而已,若刘公子不弃,还请多多指教。”

    刘光初看向长安,难掩兴奋道:“那我上场试试?”

    长安笑道:“刘公子请。袁冬,好生伺候着。”

    袁冬应承。

    刘光初便把锦袍下摆往腰带里一扎,裤腿往靴子里一塞,上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