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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的确有把话题往何娇杏身上带的, 程家兴并不太接。

    看这招不灵, 就有借着家中开席做酒递帖子请程记东家,来请的时候还让他携夫人同行,说店面开了快有一年大家伙儿跟老板娘都还不熟, 还道即便家中生意再需要他,也没得天天把人绑在店里的,总要带出来走动走动。

    甚至有人用玩笑的口吻调侃他:“程老板还怕夫人飞了不成?”

    程家兴知道别人怎么想,他都懒得去解释, 哪里是他拘着不让杏儿出去, 是杏儿不爱出去。用她的话说, 跟乡下那些大媳妇儿小妹子说话都得想想, 碰上商户人家的,哪个不是玲珑心肝?要说句什么不得反复思量。

    何娇杏不笨, 不至于随随便便进人家套,但要让她说一句话之前想五六遍没问题了才张嘴,那实在累人。

    宁肯把这些心力用在冬菇身上, 或者拿来琢磨吃食也好,何必勾心斗角呢?

    想是如此, 她也跟着出去过两回,这人实在是规矩,进到别人家就老老实实的跟夫人小姐坐在一起,多数时间听,被问到就答。没见她抢过话,更别提乱看乱走。

    除此之外,何娇杏有意识的将大户人家常用的糕点品尝过。

    像这一时节家家户户都爱摆桂花糕,本地的桂花糕同豌豆黄绿豆糕有些相似,是捏一下就散入口即化那种,吃着滋味是不错,何娇杏当时就想到另一款叫水晶桂花糕的,那做出来晶莹透亮,都能看见一朵朵绽放的桂花,卖相比本地传统的这款还更好些。

    何娇杏只是区区一间小店的老板娘,但她手艺实在很好,以至于谁都不敢轻视。看她尝着桂花糕就走神了,对面坐的笑了一声,问:“何姐姐爱吃这个?我这盘也端去好了。”

    听她语气怪正常的,表情也不作伪,说的话却有些讽刺意味。这不,边上也有其他人在笑,还有人跟着调侃起来。

    “我也腻了这个,老板娘爱吃一并端去。”

    “要说到在座的,唯独何姐姐同李姐姐家是做糕饼,家里就有卖的,能馋这个?”

    何娇杏擦了擦手,道:“却不是爱吃这个,只不过想到桂花糕还有另一种做法。”

    本来都有些没精没神的,她这么一说大家伙儿精神不少,追问是怎样的做法?可及得上县里时兴这款?何娇杏哪能告诉别人具体的做法?她只不过说了说做出来的模样,还道这两种桂花糕口感相差很大不好作比,真要说起来,各有各的滋味。

    “那什么时候何姐姐做东请我们吃上一回?”

    “做东恐怕不成,我在县里只有那间铺面,没置宅院。要真想尝尝,我做一回,诸位遣人上程记来取。”

    之后何娇杏还真去买了罐糖桂花来,做了回水晶桂花糕。说想尝尝那几家果真派人上店里取了,分量不多,就三五几块便足够他们尝出好滋味来。

    早先还有人说脆烧饼是普通百姓吃的东西,滋味再好也不合适拿出来摆盘,那模样就不上档次。

    水晶桂花糕就不一样,这一装盘就很起食欲,不需要品尝,看着都感觉非常好吃。

    现在的情况就是肉松饼还在热销,每天做再多也不够……又有人蠢蠢欲动,想让老板娘供水晶桂花糕。老板娘表示做那个是为了回礼,答谢人家设宴请她,并没有摆出去卖的计划,至少眼下没有。

    做其他行当的还好,同样卖吃食的深感扎心。

    他们相处一样新货最少也要当招牌打一两年,哪有买两个月就叫停的?也就是程记,前面蛋黄酥卖得那样好,停了;草饼卖得那样好,停了;冷串串卖得那样好,停了;最近的冰皮月饼不用说,风靡县城,也停了……就这种卖一段时间就停的,老天爷还能不断的让她想到新的东西,这太不公平。

    也不知道是对程家兴死心塌地还是她不解风情,总之曲线救国的路也没走通,便有人试着跟程家兴提了,说你会这样多,不如卖一两样,给大家留条活路。

    像是之前就停了的蛋黄酥,像是草饼,大家伙儿都眼馋很久了。

    这种事自然是跟程家兴提。

    程家兴听着一乐:“我们刚开始卖,就有许多人买去品尝,也试着做了,就没一个做出来吗?”

    听着讽刺,但他也没说错。

    蛋黄酥简单一些,有人仿出类似的,但口感上还有出入,咸蛋黄跟豆沙跟酥皮配合起来达不到完美的口感,无论做多少次,哪怕外形看着挺像,吃起来总不对,感觉每样都差点。

    至于说草饼以及后来的冰皮月饼,那就两个字:没辙。

    大家伙儿也发现了,何娇杏她特别擅长做那种透明质地软弹口感的东西,地方上传统点心擅长的是绿豆糕蝴蝶酥之类,她做这些给各家师傅看了尝了,还是云里雾里的。比如七八样配料他们能猜到五样,这五样搭配起来就出不了那种感觉,翻来覆去折腾都出不了。

    技不如人不承认又能咋的?

    陆续有人想跟程家兴谈买卖谈合作,要合作也麻烦。

    先说方子,既然不那么缺钱程家总不会卖。合作的话,首先合作双方就要信任对方,没这个基础闹翻不是迟早的事?他们跟县里这些商户哪有什么信任基础?一时之间程家兴也没想到合作挣钱的可能,他把这事同媳妇儿说了,何娇杏能有啥办法?

    吃食买卖在后世好做一些,后世的东西密封好了保质期长,搁现在甭管啥做出来放几天就坏,要发大财只能把摊子铺开,要把摊子铺开的话,经的人多了,方子太容易泄露。

    要靠手艺挣钱最关键就是要把方子守好,方子一泄,人家靠雄厚的资本不抵垮你?你凭什么立足?

    何娇杏反正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要扩大规模,就家里这几人恐怕有心无力,折腾不好还可能一场空。

    合作就这么搁置下来,何娇杏是感觉有人跟她套近乎,她没太上心。一方面得顾着自家买卖,还有斜对面大嫂的麻辣烫也已经卖上了。她那个锅底是何娇杏帮着调的味儿,还有摆出来给客人加的油辣子,也是何娇杏抽空跟刘枣花一起做的。

    美味钵仔糕的牌子暂时取了下来,现在挂的是美味麻辣烫。

    麻辣烫这东西可太香了,一生火那味道就往外飘,没几下就把路人招揽过来,刘枣花原就是个会吹牛的,要哄人进店里坐下吃点也不难,赶上还饿着肚子的就跟她去了,坐下来苕皮苕粉肉片肉丸的,还有相对便宜的新鲜菜,随便点几样煮出来就是一碗,麻麻辣辣的吃下去,发点汗,这放在深秋放在冬天里可太舒服了。

    吃麻辣烫的乐趣还不光是在吃,那个店面改出来更方便大家闲唠,吃起来就格外有气氛。

    实打实说,刘枣花是挺累的,她天不亮就要起来熬锅底办菜,一开张就要忙到打烊,煮煮煮难得有个休息时候。

    要说方便也有。

    本来家里还要煮饭烧菜,她麻辣烫卖起来,早上蒸锅米饭,到饭点热一热,再煮一碗麻辣烫就能吃了。这麻辣烫别人来吃一回少则也要花十来文,自家吃只算成本,并不值当什么。

    客人让麻辣烫的香味儿招过来,吃饱了正好在斜对面买点肉丝或者肉松饼,两家互相带着,生意好极。

    就从刘枣花重新营业,何娇杏这边拿到手的钱又多出不少,这一天天忙起来钱进了兜里花不出去,攒起来就太快了。

    又要说上半年那会儿唐氏就在催东子成亲,东子看起来是不抗拒,他说只要互相能看得上喜事随时能办。他这样配合,唐氏一度认为这年新媳妇儿就要进老何家门。

    事实证明,要找个能跟自己同心协力过好日子的媳妇儿不容易。

    东子说了要求之后,黄氏帮着放了话出去,倒是有愿意嫁的,他没看上,磨蹭到这会儿事情还没着落,看东子那样也不着急,他一天天在柜台上站着高高兴兴卖肉松饼,有空就在县里转悠看看,看都是哪些店里生意好,什么行当有本钱就能入。

    要说挨着这几家,生意最好的除了程记就是美味麻辣烫,东子特别羡慕斜对面程老大家的麻辣烫,起初听说的时候他还没觉得那玩意儿能挣,照老姐说的,麻辣烫不就是弄个辣锅给人煮菜?还是一锅乱煮。

    真正尝过他才知道那滋味。

    放在冷天里,真是吃了还想吃,天天都惦记。

    别说外面的客人,就连挨着做买卖的也受不了那香味儿,天天有人给她送钱,东子经常听到有人喊刘枣花煮两把粉。刘枣花给煮好了伸长脖子喊一声,那人就拿着钱拿着海碗上门盛去了。

    第118章

    冬菇十月间生的, 麻辣烫在长荣县走红时, 她两岁了。家里没那精力给她大办, 那天也不过早早打烊,然后依照她的口味安排了几样菜。

    菜是婆媳两个烧的, 忙到中途刘枣花也过来帮忙, 大家伙儿热闹了一番。黄氏作为长辈还说了两句, 大抵是说程家如今一年一个变化, 日子算很不错。人穷起来觉得挣钱是第一要紧事,手里宽裕之后,其他方面就得抓起来。

    刘枣花刚给铁牛和冬菇分了鸡腿, 问老娘其他哪些方面?

    黄氏没好气看她一眼,举例说比如安宅置业添丁进口。

    哦……重点是添丁进口。

    想也是,程家四个儿子,全都成了亲, 却只得铁牛一个孙子, 除此之外就是冬菇和七斤两个孙女, 再底下没了。要说是刚成亲像这样还无可厚非, 刘枣花嫁过来有十年,何娇杏都三年多, 这显得就少了一些。

    前头程家兴说不着急要,这一转眼冬菇两岁了,倒也是时候再怀一个, 何娇杏应了一声,让婆婆别着急。

    刘枣花跟着点头说就是嘛, 着啥急?

    “我们七斤还这么小,再说店里面生意好,正是该努力挣钱的时候。”

    说句实话,卖麻辣烫比卖钵仔糕辛苦,麻辣烫要准备的菜色太多了,素菜要回乡下去收,肉和豆腐就不说是订好让人送来的,豆腐送过来只需要切成小方块,这还简单,肉做两吃,一些切成肉片,一些剁成肉糜搓成肉丸,还有粉皮粉条都是自家拿红薯做的……这些全都准备好了,还要熬汤底备油辣子,开张之后外头得有人守着煮,里面还要人洗碗洗筷子。

    别人看她生意好,每天挣那么多,其实真的辛苦。提前两三个时辰就要准备,打烊之后一时半会儿还歇不下,得收拾清洗。

    开这样一间店还要顾着七斤她都感觉头大,经常是看铁牛回来了就把妹妹给他照看。这又要再生一个……刘枣花不太想生,至少现在不想。

    她觉得比起老三老四自家算穷,哪怕有点积蓄不该赶到满足,还得再拼一拼。

    都还没到而立之年,哪有嫌钱多想松快的?

    刘枣花就把想法说给婆婆听了,黄氏哼了一声:“钱钱钱,你是钻进钱眼子里了。”

    “娘诶!您盼着家里多几个孙子我知道,我这不是已经生了个铁牛,催生也轮不到我啊!老二他比我们家富小不了多少,还没有呢。”

    黄氏只道:“这话我跟你说,你听过就过不受啥影响,我要是去二房念叨他别病急乱投医。”

    刘枣花:……

    就是说老二脆弱要呵护他,自家的心粗不怕风吹雨打呗?

    想想二房也的确坎坷,刘枣花总觉得很多事是老二自己招的,她嫁过来有十年了,很多事看得明白。程家四个儿子分两拨,老大老二相像,老三老四投缘。前面两个大的做啥事都犹犹豫豫,不把他逼急了干不出大事。后头两个主意就大得多,别人家搞个啥都得一家人坐下仔细商量几回,他们经常是决定了才知会一声。

    这么想着,刘枣花自我感觉就良好起来,觉得程家富亏得娶了她,要不是娶了她,哪能死死巴上财神爷跟着混到县里面来呢?

    别人总说一家人谈钱伤感情,要她说不谈钱才伤感情,哪有叫人白白忙你的?

    易地而处,你乐意吗?

    从前面的钵仔糕买卖到现在的麻辣烫生意,何娇杏哪怕没亲自照管也助她许多。何娇杏给她想得这样周到,尽心尽力帮忙,为啥?还不是有五成利在。

    黄氏总说刘枣花钻进钱眼子里了,话是不错,刘枣花本人没觉得这样有啥不好。吃穿用度不花钱?读书习字不花钱?人离了钱就过不了,那凭啥要她视金钱如粪土呢?

    “这会儿娘咋还有空惦记我跟三弟妹?算算日子,四弟妹差不多该生了吧?”

    平常忙着买卖真没人刻意去算袁氏临盆的日子,经刘枣花提醒,程家兴想起来他最先听说弟妹怀孕是进县里做了一段时间买卖之后,那回是为咸蛋黄回乡下,同时听说两起喜事。

    那是啥时候?

    二三月间。

    那时候把出的喜脉,那就是年头上怀的,哪怕把十个月算满也该要生了。

    “不知道她这胎是男是女。”

    摸着良心说,虽然孙女她也喜欢,可前头冬菇和七斤都是女娃娃,黄氏就盼着四媳妇生儿子。不光是要男丁延续香火,也是觉得生了儿子袁氏心里踏实,人能安分一些。

    兴许天老爷听到黄氏心中所求,真应了她,那之后半个月,袁木匠让他新收的学徒工跑了趟县城,给程记这头带话,说袁氏生了,是个胖儿子。

    学徒工把话传到跟着又要往回赶,却让程家兴喊住,正好黄氏说想去镇上看看袁氏,他准备赶上马车带老娘跑一趟,顺带将这学徒捎回。

    是中午那会儿走的,傍晚时分人又回来了,程家兴跟他娘黄氏都回来了,说的确是个胖小子,又道袁家那头把他们母子照顾得都很不错,袁氏手里要钱有钱,就不用做婆婆的在跟前打转,她仿佛是打算从人牙子那头买个小丫鬟来。

    这会儿都到冬月间,哪怕刚才月初,也挺冷的。这阵子程家兴都不太往外面跑,往烤炉边一坐就是半天。别人可以躲里头烤火,东子还得守着柜台,柜台边冷,何娇杏就拿钱给他做了两身贼厚实的棉衣,还托人带回几个铜汤壶。

    那铜汤壶实在好使,白天抱怀里面,夜里睡觉前灌上开水塞进被窝,不多会儿被窝就暖烫起来。

    有了这个,哪怕守柜台也不是那么难熬。

    只要不遇上下雨天,程记跟斜对面的麻辣烫生意都好。冬天里一下雨就阴冷,出门还容易打湿棉鞋,赶上这种天,还出来走动的就少,生意也寡。

    索性何娇杏是看天开炉,瞧天色不对,往来客人少她做得也少,并不怎么浪费。而麻辣烫那头更是如此,他们是客人点了才煮,没下锅的东西在大冬天里都放得住。

    冬腊月间的生意还真是没有春秋来得稳定,经常是一天好一天坏,下雨天要开张都比平时晚,赶集那日生意又非常好,忙也忙不过来。

    这都快到年尾,猪肉价格已经涨了两文,相应的肉松饼也涨了一点。买的人还是多,尤其是那些知道老板来路的,反正隔三岔五有人问站柜台的东子,问他们是不是要回乡过年?生意做到哪天?打听清楚了大家会儿才好算着时间来办货,大过年的能少了花生瓜子糖块蜜饯点心?反正都要买,比起早先就吃腻的那些,肉松饼深得人心。

    程记卖肉松饼,香饴坊跟如意斋还是把重点放在字糖上,逢年过节那个最是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