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学校，来到后面的教工宿舍，她拿出钥匙，准备先进自己的宿舍一趟，把晾在屋里的衣服收拾一下。

    还没开门，隔壁房间传来的说话声，让她停下了脚步。

    教工宿舍是老式的二层楼房，楼上楼下一个格局，走进去就是一条两米多宽的走廊，两边都是宿舍。

    靠南边的房子照得到太阳，所以建了阳台，而北边就没有这个条件了，所以住在南面的老师，大多是校领导或资历比较深的优秀老教师。

    郑建琴原本没有宿舍，今年靠侄女帮忙，转了公办教师，才分到了一套楼下的宿舍。

    当然宿舍在北面，条件就差多了，阴暗潮湿不说，常年照不到太阳，衣服洗了，只能拿到楼下的院子里晾晒。

    一些不好见人的内衣裤，只能挂在宿舍里了。

    “你说郑建琴是不是脑子有病？都快结婚了，居然还没请校长和教导主任去喝喜酒？”一个尖利的声音说道。

    “是啊！我也听说了 。”另一个声音有点沙哑的女声回答道。“听说她来请婚假的时候，校长的老婆和女儿，就做好了去喝喜酒的准备，现在倒好，喜酒喝不成了——”

    “难道没有人提醒一下郑建琴？”一个低沉的女声问道。

    校长的老婆可不是普通人，据说哥哥是教育局的干部，郑建琴这么不给面子，往后肯定有小鞋穿了。

    “谁吃饱了撑着，管这样的闲事？”那个尖利女声幸灾乐祸地笑道。

    “就是。”沙哑女声冷笑道。“她原本连转正的机会都没有，后来不知道走了谁的路子，突然就转正了，看把她得意的，有人巴不得她倒霉呢？”

    “唉——”低沉女声叹了一口气。

    “你别同情她。”尖利女声叫道。“做了十年老师，连这点人情世故也不懂，活该她倒霉。”

    她显然怕这个心软的同事打电话给郑建琴，让她邀请校长和教导主任。这样一来，好戏就看不成了。

    “就是。”沙哑女声也嚷道。“这种人不让她长长记性，迟早会出事。”

    郑建琴在门口握紧了拳头，故意养长的指甲刺进肉里，非常疼。

    她像是没有知觉似的一动不动，直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才清醒过来，连忙扭开门，进了屋。

    反手关上门，又按了球形锁的保险，整个人才瘫软下来。

    没有转正之前，因为没住宿舍，所以私下跟同事接触不多。

    平时见了面，一般都是点一下头或者打声招呼，很少聊私事。

    这次请婚假，没有住在宿舍，他们就在背后这样肆无忌惮地议论自己，郑建琴这才发现，自己在她们心中的地位居然低到这个程度。

    她们这样看待自己，不知道原先答应做伴娘的同事，有没有因此改变主意。

    如果她们害怕得罪领导，拒绝自己，那就麻烦了。

    明天酒席就要开始，后天是黄道吉日，正式要去男方家。如果她们不来，自己一时之间，哪里找得到人？

    没有邀请学校领导喝喜酒，确实是她疏忽了，郑建琴决定回去之后，马上写几张正式的请柬，把学校所有带职务的，都请过去。

    打起精神，把屋里的衣服收拾好，她悄悄打开门，往处面走去。

    走出走廊，转角处是露天楼梯，两个同事都住在楼上。

    郑建琴走到门前，轻轻叫了一声。

    中午的时候，有些老师要睡午觉，所以不能大力敲门，免得惊动她们。

    这这的房子隔音效果非常差，稍微用力一点，旁边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屋里没有声音，似乎人不在。

    郑建琴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屋里似乎有轻微的音乐声，人应该在屋里。

    她张了张口，准备再叫一声，下一刻又忍住了。

    看来十有八九，像楼下那几个人说的，怕得罪校领导，所以准备缺度自己的酒席。

    郑建琴在门口怔怔站了一会，下一刻转过身子，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另一个同事她也不准备叫了。

    一路上心虚得厉害，就担心碰到同事，问她回来做什么？

    好在直到出了教工宿舍，都没碰到人。

    走出学校，郑建琴连去店里试衣服的心情也没有了，骑上自行车，直接回家。

    到了家里，精神才放松下来。

    “怎么这么快就试好了？”嫂嫂王兰英正在屋里收拾，看到她这么快回来了，笑着问道：“是不是衣服还要改？所以没有拿回来？”

    郑建琴摇摇头，一声不响地进了屋，走进自己的房间。

    “怎么了？”嫂嫂见她脸色不对，跟过来问。

    “没事。”郑建琴面无表情地回答，走到床边，整个人无力地倒下去。

    “是不是跟妹夫闹别扭了？”嫂嫂站在床边担心地问。

    明天就要办酒席了，如果这时候再闹出点什么事，那婚也结不成了，就闹大笑话了。

    “不是。”郑建琴闷声回答道。

    心里非常烦躁，不想听她在耳边唠叨，想把嫂嫂赶出门，让自己一个人清静一下。

    可是又一想，这时候自己如果还任性，那事情拖到明天，可真的没法收场了。

    “没跟妹夫闹矛盾，那就好。”王兰英松了一口气。“是不是衣服有什么问题？明天赶不上了？”

    “也不是。”郑建琴从床上坐起来。“是两个伴娘出了点事，明天来不了？”

    她只能这样含糊讲，具体什么原因，还真说不出口。

    “这是怎么搞的？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事到临头，又突然变卦了呢？”嫂嫂一听，忍不住激动起来。“还人民老师呢？怎么一点信用都不讲？”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郑建琴在家里任性惯，语气就不怎么好。

    这个家里面，自己老妈算是最厉害的了！两个儿子媳妇，都只有被她编排的份。

    偏偏她是老妈的克星，所以这个家里面，她的话语权一直最高。

    “要不，叫兴怡和小红给你当伴娘？”嫂嫂习惯了小姑的性格，倒没在意她的语气，继续建议道。“她们都是你的亲侄女，不会丢你的脸——”

    “不行不行。”郑建琴一连声地叫道。“兴怡还好，我跟小红站在一起，完全像是两个辈份的人，我可不想被人说老太婆啊！”

    她结婚本来就晚，担心别人说她老，跟小红站在一起，不是更让人找到嚼舌的话头了吗？

    嫂嫂望了小姑一眼，没有出声了。

    小姑今年三十多了，虽然保养得不错，鱼尾纹还是明显能看到。

    又一想小红的样子，那皮肤又白又嫩，说她长得像婴儿都不算吹牛，两人在一起，确实不合适。

    “也对。”嫂嫂也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靠谱，又建议道：“要不，我叫兴怡找几个同事过来帮忙？”

    女儿在邮电所上班，单位的同事都是吃公家饭的人，保养得也不错，给小姑当伴娘，应该非常合适。

    特别是女儿现在跟邮电所所长的儿子有了婚约，相信那些人会给这个面子。

    郑建琴一听，觉得主意不错，正要答应下来。

    下一刻眼前一亮。

    自己真是傻了，与其让兴怡的同事过来帮忙，倒不如叫小红的朋友帮忙呢？

    小红的朋友她虽然不熟，好歹小红家办喜事时，她见过几面。

    那几个女人，个个都开着小轿车，身上披金戴银的，就算瞎子也看得出她们的身份不简单。

    如果她们愿意帮忙，那自己的面子就大了。

    到时把学校领导请过来，让她们见识一下，看他们谁还敢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这样一想，心里越加热切了。

    “你觉得怎么样？如果行的话，我现在就给兴怡打电话？”嫂嫂见小姑没说话，又问了一句。

    “我觉得——”郑建琴吱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小红的想法她有些估不准，万一她不愿意，那自己开口就丢脸了。

    第十章父亲首次开口

    “你觉得什么？”嫂嫂着急地催促：“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干脆一点？”

    “我觉得——”郑建琴被她一催，就管不住嘴巴，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不如请小红找几个朋友，给我当伴娘——”

    “啊？”嫂嫂一听，吃了一惊。

    倒不是这个主意有多吓人，她当然也清楚，小红的几个朋友，都是大人物，如果肯过来当伴娘，那小姑的婚事，肯定会成为一件轰动乡里的大喜事。

    问题是小红会愿意吗？

    这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想，所有认识小红的人，都会这样担心。

    “别担心，我去跟她们说。”门口传来脚步声，然后听到自己的老娘走进屋，语气坚定地说道。

    叶纤红从戴老家回来，刚进屋，就听到电话在响。

    “爸，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走过去接起电话，听到是父亲郑建国的声音，叶纤红惊讶地问道。

    或许是因为拙于言词，平时家里有什么事，一般都是妈妈跟自己开口，父亲很少主动打电话。

    “小红——”郑建国叫了一声，下一刻又犹豫起来。“我也不知道这个电话应不应该打？如果爸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你也别怪爸，好吗？”

    “爸，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怪你？”叶纤红心里突地一跳，嘴里大声地叫道。“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对这个没血缘的父亲，她一直很尊敬。

    特别是重生以后，站在四十多岁年纪的角度看待他，更是感激他对自己的养育之恩。

    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以父亲的性格，不会用这样郑重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家里没事。”郑建国见女儿误会了，连忙开口道。“是你小姑的事。”

    这件事他真的很为难，所以开口前，先让女儿有个思想准备。

    “哦，家里没事就好。”叶纤红松了一口气。“爸你说，是不是她找你借钱，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