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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秦裕与秦飞一看到双目紧闭躺在棺材里的王淑琴便嚎啕大哭起来,秦煊抱着小柱立在一旁,没有流泪。

    他的泪早化为满腔的恨,不到手刃仇人那一刻,是无论如何都流不出来的。

    小柱看到母亲车里竟然装着棺材,她还躺在棺材里,似乎已经懂得了三哥跟自己说到帝都后不能再跟娘住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他眼眶渐渐红了,在其他两个哥哥哭声的感染下,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

    入城的两道均挂满白幡,马车入宫后,帝都上空便传来悠远的丧钟声。

    秦煊坐在灵堂偏殿,他终于见到母亲口中那能文能武,英武不凡的父亲。

    王淑琴怀上小柱后,秦伯璋便将两个儿子都带走,他告诉王淑琴,自己带着两个儿子去搏一个前程,在小柱满月时,他带着秦裕秦飞回来过一次。

    一直到小柱六岁,三人也只回过三次家,其中两次还是因为秦伯璋的父母去世,不得不回。

    只是他从未告诉王淑琴,他在外还有一个出身于世家的妾室。

    秦煊看向秦伯璋时适时地露出孺慕的表情,实际上,他心中正在向,那贵妃,严格来说,应该是个还未拜见过当家主母,见不得台面的外室吧?

    “辛苦你们了。”秦伯璋拍了拍三儿子的肩膀:“罗峰在信中已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朕,你做得好,那婢女该死!”

    秦煊低下头认真地扮演一个想要亲近父亲却又不知该如何亲近的儿子。

    秦伯璋顿了顿又道:“你、你娘去世时,只有你在马车内,她当时可说了什么?”

    秦煊再次抬起头眼中泪珠打转:“那丫鬟拦着我不给我去,等我进去时,娘她、她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能听到她断断续续地说:贱人、贱人害我,我是他的结发妻子,他不会这么对我,然后她便,她便……

    爹,是不是有人不想让我娘当皇后?到底是谁?谁如此狠心!我娘是您的结发妻子,她当皇后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又没有挡着谁的路,挨着谁的利益,为何要落得这般下场!”

    秦煊看似无知悲怒发泄的话,听在秦伯璋耳中却让他醍醐灌顶,他脑中闪现出一抹倩影,让他有种冲去找那倩影质问的冲动,然而理智告诉他,这样的质问不会有效果。

    秦伯璋只能先安慰儿子:“大柱,你放心,如今爹是皇帝,这天下都是爹的!爹定会查出害你娘那贱人是谁!”

    “好,多谢爹,我相信您!”

    “你这孩子,父子间无需说谢。”秦伯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离开。

    一路疾走到御书房,秦伯璋随手一挥,桌上的奏折便散了一地。

    他原本想等王淑琴到达帝都后,再劝王淑琴自己提出想效仿娥皇女英让贵妃一起同她主持后宫。

    王淑琴那人他最了解不过,她最是尊崇女子的三从四德,只要自己要求,她就算心里在不愿意也会服从丈夫的安排。

    除非有人戳到了她的软肋,不然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过激的事情,但此时人也死了,秦伯璋已无从得知那丫鬟在她面前都说了些什么。

    他只能庆幸她死前没有在儿子面前说出什么不妥的话。

    如今出现这种事情,秦伯璋抬举贵妃拉拢世家,维持世家与新贵权利平衡的打算功亏一篑!

    可秦伯璋自以为自己了解发妻,却不知,他这发妻最是贞烈不过,她重三从四德便会格外重视嫡庶之分。

    若是让她一个正妻与妾室平起平坐,那亦是对她正妻尊严的践踏,更何况那妾室跟随丈夫多年,竟还未拜见过她这主母,与这样的妾室效仿娥皇女英,她会更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

    皇后的丧礼由贵妃主持,秦煊等人需要在皇后灵堂守灵,小柱来到陌生的地方,母亲还死了,他显然不太适应,进城后便一直粘着秦煊。

    那贵妃几次以小皇子年幼守灵恐怕会伤了身子为由,让下人来讲他带去休息,小柱都紧紧抱住秦煊不放,然后放声大哭。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柱哭成那样,反倒像是贵妃趁皇后尸骨未寒抢皇后的小儿子。

    在灵堂中守灵的除了他们兄弟外,还有许多大臣,隔着一个帘子便是诰命夫人们。

    这些妇夫人们见状,看着贵妃派来的人时,眼神就不太一样了。

    贵妃当年陪着皇帝在苦寒之地,冬日落水受寒的故事传播面太广,太过脍炙人口,导致现在许多人都知道贵妃不能生育。

    但皇后尸骨未寒,她便是再求子心切也不该这样。

    贵妃本以为这两个乡下来的孩子刚刚进宫,看到这富丽堂皇的地方定然会心生自卑,倍感怯意,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不敢哭闹才是。

    哪知这一次却遇上了一个硬茬,与一个十分听那硬茬的话的小孩儿。

    贵妃的婢女匆匆离开后,小柱缩进秦煊的怀中,在旁人看来,这孩子该是被吓坏了。

    然而他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小声问他三哥:“三哥,这样我是不是就不用被人抱走了?”

    “对,不过这还不够保险,咱们得继续才成。”

    “好,我听三哥的!三哥,我想娘了呜呜呜呜——”小柱说到王淑琴又忍不住哭起来。

    秦伯璋听到这件事,很是严厉训斥了谢曼丹一番,末了道:“女人最重要的是守本分、知分寸,我看你最近是失了分寸了,我会找机会承认佑儿的身份,虽说你今后不能再生育,但也有一子,今后好好抚育佑儿便是!”

    谢曼丹一面喊冤一面哭得梨花带雨,秦伯璋心中看着她这模样心中难免会有怜惜。

    但一想起王淑琴的死,再看看今日这件事,他心中的怜惜便消失殆尽。

    若是谢曼丹为后,为了平衡新贵与世家,他必然不能再给谢曼丹太多宠爱,总要在他的铁杆新贵中选一个合适的女子宠爱才是。

    这边在办皇后的葬礼,另一边皇帝的登基仪式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皇后去世,并不能延迟皇帝登基的时间。

    在哭灵期间,秦煊与小柱还要时不时被人请出去量尺寸,做皇子服饰和王爷服饰,在皇帝登基后,已成年的皇子便能封王,而小柱这样未成年的皇子,则需要住在宫中。

    但由于小柱这些天一看到贵妃和她身边的人就要哭,秦煊便故意在大臣们面前请求秦伯璋让小柱跟自己一起住,秦伯璋此时正是对他们愧疚的时候,当即便答应了。

    秦煊突如其来的这一招,让谢曼丹之前的计划全都功亏一篑,她原本想着那乡下妇一死,其他皇子另开王府,那乡下妇最小的儿子必然要住在宫中。

    而宫中最有资格抚养皇子的便是她这贵妃,傻子三皇子与四皇子又感情深厚,届时她控制着四皇子便等于控制着三皇子。

    待三皇子四皇子与大皇子二皇子兄弟离心,他们自己就能斗得死去活来。

    秦煊此时还没想到,自己的母亲还为入宫,便已死于宫斗。

    秦伯璋担心他们兄弟俩初次来帝都不适应,便让去接他们的婢女继续伺候他们二人,待秦煊开府后,再让他挑新的下人。

    秦煊这会儿正站在阴暗处,看着一个伺候自己的婢女将普普通通的荷包交给贵妃的婢女,她们自以为做得隐蔽,却不知这世上还有人能隐藏住自己的气息藏于暗处。

    他那婢女匆匆离开,另一个婢女要离开需要经过秦煊藏身之处。

    只见他身形一闪,人已消失在原地,进入另一个空间,那婢女经过时只能感到一阵劲风袭来,还未反应过来便双眼一闭,昏倒在地。

    秦煊从图书馆中找到一根绑书的麻绳,将那婢女捆成粽子,再用布条堵住她的嘴,遮住她的眼睛,随手扔进图书馆里。

    那是末世秦煊曾经待过的官方基地的图书馆,他刚传过来时除了本身上辈子的记忆,与他原先一半的内力外,什么都没有。

    在母亲死后,却无意中开启了这个图书馆。

    今天他还是第一次进去,让秦煊奇怪的是,在这个图书馆里,他没看到管理员或者其他的人。

    刚得到时,秦煊以为自己能连接末世与古代,可他走到图书馆大门前,却发现,大门打不开。

    也就是说他现在只能在这个图书馆里活动,不会遇到末世的人,他也不能从大门出去。

    第9章

    那婢女被他丢进图书馆后,秦煊从她身上搜出方才的荷包,荷包里装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上面只有一句话:“王氏闻讯,自裁。”

    秦煊想了想,重新在图书馆里找出宣纸,裁成一模一样的大小,随后模仿那丫鬟的笔迹写上:王氏闻讯,预杀奴,奴遂毒之。

    这么一改,今后能造成的影响就完全不同了。

    重新将这张纸按照原来那张折叠好,原样放回那婢女的身上,随即带着她出去。

    秦煊随便找到一处相对较隐秘,且在去往贵妃寝宫必经之路上的假山山洞,扯开她身上的布条后,用水将这婢女浇醒。

    那婢女醒来后呜呜呜地叫起来,秦煊冷冷地盯着她,随即在她身上拳打脚踢,末了,听到附近传来其他人的声音,他才匆匆跑掉。

    往这边走来的恰好是出来寻这婢女的,这婢女在秦煊走后,急忙使劲儿挪出洞口。

    她很快前来寻她的人发现,那两人急忙帮她解开绳子,拔出塞在她嘴里的布。

    回到贵妃寝殿后,她坐在一小墩子上,啜泣道:“是三皇子,想必是上回奴婢跟着大姑姑去劝四皇子休息,被三皇子恼上了,他知道大姑姑是您倚重的人,不敢去寻大姑姑的麻烦,便来寻奴婢,奴婢醒来时他便一直对奴婢拳打脚踢,幸好那荷包被奴婢藏得紧,这才……这才没有被……”

    这婢女发育得比较好,她拿到这重要的荷包后思来想去,便将荷包放进两胸之间的深沟中,此时才敢这般在贵妃面前保证,东西绝对没有被三皇子发现。

    “你很好。”谢曼丹缓缓抚着自己的发丝道:“你们都跟她学着点,重要的传信,能藏在隐蔽的地方便藏,本宫自有重赏。”

    殿中侍立的婢女均齐齐应是。

    在登基大典前半个月,王清之与陈红凤终于赶到帝都,他们赶到时也是王淑琴停灵的最后一日,在灵堂最后看一眼王淑琴的遗容后,他们从此便要天人永隔,在相见只能在梦中或黄泉。

    且说这一日,老太太陈红凤拄着拐一路从宫门口哭到王淑琴灵堂前。

    看到跪在灵堂前的几个外孙,老太太抱着外孙们哭成一团,还指着跪在灵堂前的谢曼丹大骂娼妇,她得知女儿的死讯后,便立刻找来儿子了解帝都的情况,一早憋着气,此时一股脑地发作,秦伯璋站在一旁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他一张嘴说话,岳母那拐杖便要往他身上招呼。

    陈红凤不仅是他的岳母,还是他的师娘,当初他拜入王老先生门下,更是娶了他的女儿,可谓是春风得意,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老太太哭着问他:“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求娶琴儿时,是如何跟你的恩师保证的?”

    “小婿自然记得,琴儿突然逝世,小婿亦是悲恸不已,她是我的结发妻子,小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走在我前头。”

    秦伯璋这话说得漂亮,但人老成精的丈母娘却不吃他这一套:“我呸,我看你是被那狐狸精娼妇迷住了双眼,这才连妻子都护不住!”

    老太太这话意有所指,眼睛也瞥向同样跪在灵堂前的谢曼丹,谢曼丹自小便高傲,委身于秦伯璋是父亲之命,她不得不为家族着想。

    如今竟被一个乡下老太太骂狐狸精娼妇,这让她情何以堪,不过谢曼丹可不是那冲动暴躁之人。

    她将身子伏地,以帕掩面呜呜哭得更大声了。

    老太太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陈红凤拄着拐杖走到谢曼丹正前,谢曼丹察觉不对,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在跪这个老村妇!

    她震惊地看着面前的陈红凤,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秦煊见状急忙扶着外祖母,万一打起来她老人家可能打不过对方。

    只见陈红凤斜眼睨着谢曼丹,问道:“这娼妇……”

    谢曼丹再也忍不住,在那么多诰命夫人面前被人骂成这样,待她当了皇后还如何母仪天下,令众诰命夫人信服?

    她轻拭着眼泪柔柔弱弱地道:“老夫人此言怕是不妥,妾身服侍皇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呸!”老太太也直接打断她,险些一口唾沫吐在她那假惺惺的脸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跟了皇上多少年?有五年么?看来五年都不到吧,老身便算你是五年,五年未有一子,说什么功劳苦劳?与我那苦命的女儿比起来,你便是连她鞋底的泥都比不上!”

    谢曼丹委屈地看向秦伯璋,本想让他给自己说句话,可秦伯璋却对她摇头,自古以孝治天 下,他父母已逝,师父兼老丈人也归西,便只剩下这么一个老太太还在世,天地君亲师,她还占着亲与师。

    若是今日他为了一妾室顶撞丈母娘兼岳母,那就是大大的不孝,他就算立两个皇后,世人也只能说他爱美色,爱美色在男人看来没什么,不孝就很严重了。

    见这妾室在自己面前还敢勾引她女婿,老太太更为愤怒,她指着谢曼丹的鼻子问秦伯璋:“若按理法,这狐狸精可算不上你的妾室,顶多是个外室!她伺候你多年,琴儿不知,她亦未在琴儿面前执过妾礼,按理法,纳良妾该先经过正妻及其娘家同意,是以这狐狸精便算是妾,也不可按良妾算!”

    谢曼丹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想反驳,可这老太婆字字占理,饶是她巧舌如簧,那本就做错的事,她也找不出道理来。

    只恨她当初太过高傲,心中不愿意给那乡下妇执妾礼,这事便一拖再拖,如今竟被人直接骂到脸上来。